风吹马尾千根动（民间故事）

远古乡村

1

     同治年间，江南二月，烟雨蒙蒙。

     长江堤岸上一年轻秀才，头戴方巾，一袭长衫，手中拿着油纸伞，随身背着包袱，时不时看看江水涛涛、激流奔腾，时不时望望两边烟雨人家，悠哉悠哉慢慢前行。

     这年轻秀才黄先生是公安人，家住长江边沿。黄先生上面有几个姐姐，姐姐们早就出嫁，下面还有个弟弟，弟弟成年之后在镇子上以杀猪为生。

     黄先生从小体质瘦弱，喜好读书，人也聪明，那年黄先生考上秀才，无奈父母年事已高，妻子几年时间生了四个孩子，家里靠着几亩薄田为生，养家糊口都难，哪还有闲钱闲时让黄先生继续求学？让他种田吧，父母妻子看着于心不忍。再说了，这黄先生也不是个种田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跟父母妻子商量，决定以教学为生。黄先生虽说没再去试考，这秀才的身份是考出来的，肚子里还真有点货，口才极好，热心，逢年过节帮人写对联，乡里十邻，早就小有名气。黄先生要教学，那也是有选择的，开价一年二十至三十两银子，一般人家请不起。经同学引荐，黄先生前往石首李员外家去教学。两家虽说不同县，相隔也就二十几公里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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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李员外家有良田千亩，几代人代代精打细算，到了他的手里，置办家业，还做点小生意。李员外生性憨厚，跟夫人感情深，这夫人婚后就生了一胎，一直没再生，李员外也没有纳妾。李员外虽说家财万贯，无奈就这么个宝贝儿子，大名李三宝，这一年刚好七岁，四处寻访有才华的先生，想把儿子培养成才，将来能谋得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黄先生来到李员外家，宾主相见，相谈甚欢。这李三宝头次跟黄先生见面，对先生没有惧怕，倒是有些亲近。

     李员外家家仆随从、长工师傅，上上下下二十几个人，家里长年热闹。李员外身边有位刘师傅，说话总是不紧不慢。自黄先生来到李员外家，一天三餐，李员外都要黄先生和刘师傅跟他们一家同时吃饭。黄先生左思右想，弄不清楚李员外为什么这么看重刘师傅。黄先生是饱读诗书之人，多余话不好问，也就不问。

     这黄先生除了教学，闲暇时间也多，渐渐地时常去集市走走，认识了不少人，跟附近的人家也就熟悉起来。李员外家去集市要经过他们家一个湖，这湖远看活像一只蛤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就称为蛤蟆湖。蛤蟆湖面积不大，水不深，南端与长江相通，水源活，长年四季清澈无比。刚进春季，湖中荷尖露出水面，进了夏季，满湖荷花开得娇艳。不知道是因名字的缘故，还是荷花的缘故，蛤蟆湖中的蛤蟆特别多。

马刀

法海

水烟

期待继续。。。

无弦风

上茶。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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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蛤蟆湖一是因为蛤蟆多，二是因为荷花多，因此而远近闻名。邻里乡亲，也不是都过得好，有些乡民如果家里老人生病，一时凑不到钱请郎中，夏季的时候，就会到蛤蟆湖捉蛤蟆，提着蛤蟆到集市换钱，黄先生看着那些活蹦乱跳的蛤蟆，摇摇头，摸出身上的碎银，把蛤蟆买了又提回蛤蟆湖倒进湖里。每天如此，渐渐的，集市上的人都认识了黄先生，都知道他总是买蛤蟆放生。一个夏季过去，黄先生教学得到的二十八两银子几乎是所剩无几。

     过去读书同样分两季，过完正月开学，端午前后放假几天，再开学就要到十月底放假，那就是寒假了。寒假时间很长，将近三个月。黄先生在李员外家教学几年，每到十月放假期间，手中几乎空空，有时还得亏李员外打发点散碎银子。李员外看黄先生放生蛤蟆已成习惯，这年就跟黄先生说好，以后上半年的银子给他，不过，下半年的银子就得等他回家的时候再给他，交代黄先生留点银子回去给父母妻子儿女买点东西，也不枉他在外面劳累一年。

      转眼黄先生在李员外家已经教学七八个年头，年年回家的时候还是出门时的模样。这一年，因李员外帮他划算，手也就阔绰一点，换了一套新衣。连续几天天气不好，黄先生回家的时候，李员外坚持让他骑马回去，可想而知，李员外有多看重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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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早饭，黄先生骑着马上路，走到集市，集市上人多，熟悉的人不停打招呼，黄先生索性下马牵着马穿过集市。看看快出集市热闹地方，路边上坐着一位先生，旁边竖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几个大字：对对联。黄先生看了看牌子，又看了看那位摆摊先生，正准备上马，那先生连忙起身作揖：“敢问您就是李员外家的黄先生吧？您肯定不认识我，我可是对您仰慕已久。您不仅才高八斗，还是个慈悲之人，那蛤蟆湖里的蛤蟆都是您放生的。”

     黄先生不是个爱扯闲话的人，看这先生敢摆摊对对联，这人一定是个有才学的人，虽然不认识，人家说的也不是奉承话，慌忙还礼，谦虚道：“先生不要见怪，我看您确实眼生。先生好雅兴，对对联，拆字，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说话时，身边就来了一些人，有认识黄先生的，也有认识拆字先生的，还有两个都认识的。拆字先生说道：“黄先生不要客气，我不过是以此为生，混口饭吃。黄先生才学了得，不如我们赌上一局，对个联子玩玩？”

      “对不起您了，我这正赶着回家，再说了，我一教书先生，哪能赌博？”

      “黄先生，怎么，您怕输吗？我不过是一乡野村夫，喜欢附庸风雅。”

      黄先生一想也是，如果拉他打牌，就此推脱，那是名正言顺的话，如果说对对联他不开口就这么走了，传出去将来他还怎么做人？李员外家是大户人家，这人家还不说李员外家里请了个酒囊饭袋？旁边的人也就劝说起来，黄先生正在犹豫，拆字先生又开口了：“黄先生，这样吧，对联由您出，我来对。我们也不赌多，十两银子。”

远古乡村

问好楼上各位朋友。

无弦风

这就赌上了？

法海

楼主吊胃口啊？快续快续，老纳想看看那对子好不好玩。
对了，欢迎楼主，楼主就如一缕春风，打破了朴庐皆白丁的歪理邪说。

无弦风

主人公是偏执性人格，一但惹上赌，就不会停，就像放青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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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黄先生心想，由他出对联这就好办了，想想又怕留下话口，说道：“我可以出对联，至于银子嘛，意思意思就好。我也不能为难你，你说吧，以什么为题。”

      “没关系，我们以马为题，不过呢，银子还是十两银子。”

      黄先生一听以马为题，心里又放下了一层，也就没再坚持。回头看了看马，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笔写道：“风吹马尾千根动，”

      拆字先生立刻笑了笑：“黄先生，您输了，我不用对了。”

      “这话怎么说？为什么是我输了？”

      “大家刚才都听到了，黄先生出联说什么‘风吹马尾千根动，’你又没有数过马尾巴上面的毛，怎么知道刚好是一千根呢？为什么不说是一万根呢？又不说是九百根呢？我说不止一千根，也许没有一千根，要不我们把马尾巴上面的毛拔下来数一数看看到底是多少？”

     拆字先生这么一说，身边其他人就说了，绝对没有一千根，有的说绝对不止一千根，还有人就埋怨黄先生，您怎么偏偏要把数字定死呢？这下肯定输了。

黄先生心知上当，争辩道：“我这里说的一千根是个数量词，可以代表任何数字。”

     “黄先生，如果您说‘风吹马尾根根动，’那我没话说。既然输了，那就对不起了，肯定要给钱，要不，我就找李员外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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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黄先生哪里丢得起这个脸，连忙从怀里把十两银子摸出来递给了拆字先生，灰溜溜的骑上马朝家里走去。

     黄先生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新衣服回到家，夫人孩子喜洋洋的把黄先生迎进门。夫人说：“看来今年先生带了钱回家，我们娘几个能过个好年了。”

     黄先生不说话，唉声叹气，夫人也不多问，进厨房淘米煮饭，老父母问起缘由，黄先生就把今天经过集市遇到那拆字先生耍滑头的事说了一遍。父母看儿子老实，宅心仁厚，也就不好多言。黄先生把身上剩下的一点碎银交给了夫人，夫人贤德，带着孩子种田，每年黄先生教学的银子总是所剩无几，从不埋怨。好在弟弟杀猪倒是赚钱，对父母孝顺，了解哥哥的脾气，每年都要拿些银子过来帮衬哥哥嫂子。

     冬天天黑得早，家里点上灯正准备吃饭，弟弟提着几斤肉过来了，进门说道：“我就知道哥哥这几天要回来，特意送些菜过来。哥哥，今年还好吧？”

     黄先生支支吾吾，在弟弟的追问下，把在集市被人耍滑头输了十两银子的事又说了一遍。弟弟笑了笑：“哥哥，你说的这个人我认识，他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泼皮。你把下联告诉我，我自有办法治他。你等着，我明天就跟他去对对子，保证把你输掉的银子赢回来。”

      父母连忙阻止：“你大字不认识一个，连你哥哥都奈何不了的人，你又有什么本事赢别人？所以说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做人要谦虚，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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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 发表于 2019-2-28 08:35
楼主吊胃口啊？快续快续，老纳想看看那对子好不好玩。
对了，欢迎楼主，楼主就如一缕春风，打破了朴庐皆白 ...

楼主真会说笑，这儿的人个个都是文采飞扬，我就凑热闹罢了，希望多提意见，互相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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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弦风 发表于 2019-2-28 08:38
主人公是偏执性人格，一但惹上赌，就不会停，就像放青蛙一样

哈哈，待续。。。

法海

远古乡村 发表于 2019-2-28 19:28
楼主真会说笑，这儿的人个个都是文采飞扬，我就凑热闹罢了，希望多提意见，互相交流。

问好远古先生。

拆字先生既然如此无赖狡辩，那么黄先生若真如拆字先生所言出对“风吹马尾根根动”的话，依然还是输了。

静待后续。

无弦风

远古乡村 发表于 2019-2-28 19:30
哈哈，待续。。。

我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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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弟弟也不争辩，陪着哥哥父母闲聊一气，看看时间不早，起身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弟弟过来借了哥哥的马，没多久就到了集市，径直来到拆字摊，跳下马，看了看拆字先生：“我是来对对联的，你敢不敢赌。”

     拆字先生一看这人十分莽撞，是个粗人，笑了笑：“我说年轻人，我这对对联不是闹着玩的，可是赌钱的。而且赌注很大，最少五两起价。再说了，我只找教学的先生、秀才和有功名有学问的人对对联，当然，有钱人也可以。我说啊，你没事不如去牌场玩玩吧，不要在这里耽误我的生意了。”

     “怎么？看不起我，是吧？那你看得起银子不？看看，我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一局为定，你赢了这银子就是你的，你输了就得赔我五十两。这么多人作证，谁都不要想耍赖。”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有认识黄弟的，都劝他不要跟拆字先生打赌，肯定会输。说他起早贪黑赚几个钱不容易，何必把钱就这么丢掉，五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这黄弟哪里肯听，执意要赌。拆字先生早就动心了，哪有看着这么多钱送上门不要的道理？就凭他这么多年摆着这拆字对对联的摊子，不知道赚了多少钱，他相信自己转得快的头脑和死缠烂打的三寸不烂之舌，岂会输给一个粗人？

     拆字先生笑了笑：“大家都听到了，这是你心甘情愿要跟我赌的，既然这样，就不要怪我为难你了。我今天让你出两幅对联，对不上算我输！”

     黄弟不慌不忙，坐在桌旁，猛地从腰上抽出一把杀猪刀，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老子说你的头刚好是六斤，不信现在砍下来称！”这黄弟嘴里说着，提起笔就写在了纸上。催促道：“先生请对，给你一盏茶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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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黄弟话音刚落，身边的人就哄堂大笑说开了，这对联实在是太难了，先生你可得想好了才能下笔啊。

     拆字先生什么阵势没见过？以前遇到的都是些秀才，有点名气的人，都怕了他，不敢跟他横搅蛮缠，怕污了自己的名声。现在倒好，遇上个来踢场子的，想了想说道：“这位小哥，世间的对联千千万，以人以物为题出联的多得是，唯独没有人以称脑袋为联的，不规范，这样吧，你重出一联，我必定对好。”

     “什么什么？我这联哪里不好了，我告诉你，我是杀猪的，我说你的头是六斤就是六斤，一钱不少一钱不多，要不我把你的头砍下来称给你看。”

     拆字先生吓得魂飞魄散，心里虽怕，一想到五十两银子，硬着头皮说道：“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我就不信你真敢砍了我的头！这联不算，你再出一联。”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昨天不是让黄先生数马尾巴毛抢了黄先生十两银子吗？黄先生说‘风吹马尾千根动，’其实是有下联的，下联是‘雨打沙滩万点珠。’你没对出来，反而耍赖。后来你所说‘风吹马尾根根动，’黄先生想好了下联‘雨打沙滩点点窝。’你不让他对，说什么要数马尾巴上面的毛。既然你昨天能让别人数马尾巴上面的毛，我今天怎么就不可以称你的脑袋呢？看样子你是想赖账？大家都听好了，如果先生不给银子，我就只好砍了他的脑袋提去见知县老爷了！还请给我做个证！”黄弟嘴里说着，反手就揪住了先生的头，举起杀猪刀。

      拆字先生哪里还敢抵赖，慌忙说道：“少侠刀下留情，我这就给您去取银子，一文不少。”

无弦风

这人物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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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黄弟快马加鞭回到家，拿出十两银子放在哥哥手里：“哥，我说可以把银子赢回来吧，你看，我还多赢了他四十两。”黄弟谈笑间把今天赢钱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得黄先生目瞪口呆，心想，这世道还真是奇怪，读书的不如杀猪的。弟弟不爱读书，应变能力倒是极强，活生生的顺口溜制服无赖。黄先生接过银子，沉吟不语，心里惭愧。父母这边千叮咛万嘱咐，让黄弟往后不要做违心的事情，银子赢回来了就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说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更不能因为赢了钱而迷上赌博。

     黄先生暗下决心，往后说什么都不跟别人赌了，即使是文字，也不能赌。

     黄先生继续在李员外家教学，还是同过去一样，赚得的银子都换了蛤蟆的命。

     这一年黄先生回家过了年，离开学还有十来天，一大早围着火钵坐在房间看书，夫人进来说道：“先生，不知道什么缘故，李员外一大早就打发刘师傅牵着马过来接你，还带了礼物，你快出去看看，我这里帮你收拾衣服，带点糍粑年货什么的给员外家回礼。”

     黄先生一听刘师傅来接他连忙走出房，见刘师傅端着茶站在家门口看风景，咋一看还真看不出是个长工师傅，倒有几分文弱。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这黄先生教学多年之后，难免有些酸腐味，觉得先生和长工完全不是同一个档次的人，相互之间很少交谈，见面点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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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正月的，刘师傅虽说是东家派上门来迎接他的师傅，此刻是家中客人，礼数还是要讲究的。黄先生朗声说道：“刘师傅，稀客稀客，快进屋坐。不知道东家为什么今年这么早就让我过去？”

     “是这样的，黄先生，东家的外甥结婚，说是想请您去写喜联，东家的姐夫很看重您。黄先生，原来你们这地方山清水秀，再往上游，就到了有名的长江江陵，有时间还真应该到这边来看看。”刘师傅嘴里回着话，脚步还是停在外面。

     远处山色迷蒙，山顶白雪皑皑，屋旁溪流淙淙，无奈正月间阴雨绵绵，北风呼啸、寒冷无比。

     夫人已收拾好先生随身换洗衣服，开始准备客饭。黄先生陪着刘师傅说话，无非是农田里的收成，这边有哪几位老爷，有过什么典故。谈起公安这一带的大雨，又说起年年修建隔不了几年就要被洪水冲开的长江大堤，黄先生家这一带房子倒是不会被淹，农田那就逃不了遭受水灾，无论老百姓怎么劳作，一年的收成仅够活命。说起这些，刘师傅特别感叹，决堤之后，石首首当其冲被大水淹没，洪灾不知道吞没了多少人命。

远古乡村

法海 发表于 2019-3-1 06:56
问好远古先生。

拆字先生既然如此无赖狡辩，那么黄先生若真如拆字先生所言出对“风吹马尾根根动”的话 ...

读书的不如杀猪的，自古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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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弦风 发表于 2019-3-2 08:23
这人物有意思

顺手起名

法海

静待后续

南沙贝

好看哦，等待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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