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时,阿文是我的同舍,而且是上下铺。同舍八个人,就我俩的关系最好。 阿文生得眉清目秀,个头中等偏瘦,病怏怏的,典型的奶油小生,我给他起了个外号:黄花菜! 后来我觉得这黄花菜有点名不符实,觉得这家伙一副小白脸,即便防冷又不涂蜡,那儿黄啦?于是给他改成了白条鸡。 没想到这白条鸡还真叫得出名了,从宿舍到班级再到年级,大家都喊他白条鸡。气得阿文牙齿咬得咯咯响,立马给我起了个大蘑菇以示回击。 大蘑菇并不是我长得像个蘑菇,是因为我选修了一门生物系的课,真菌。总想有朝一日回老家去种木耳蘑菇什么的发家致富。 也许这大蘑菇并不形象,我这人又黑不溜秋的,于是同舍人给改为黑木耳。我给同舍每个人都起有外号,这帮混蛋趁机报复也正常。 尽管阿文把我狠得咬牙切齿,也许白条鸡块炖木耳没准是一道好菜,于是非但关系不减而且还更紧密。一起上课还要同桌,一起打饭还要在对方碗里挑菜,一起洗澡还要相互搓背,几乎是形影不离。
阿文每天上床前都要洗脚,这家伙老说我脚臭,所以他洗脚我也得装模作样洗一下了事。 冬天宿舍很冷,没有暖气,学校不允许用电热毯更不允许用电炉。所以晚饭后的那壶热水很重要用来烫脚。 我是匆匆洗一下就钻进了被窝,阿文却是坐在我的床边慢慢地泡,有时这家伙不去上铺而是倒掉水顺势钻进我的被窝,理由是我身上热乎,的确这家伙浑身冰凉。 开始我不习惯就爬到他的床上去睡,后来习惯了,只是警告他:手不许乱动!
阿文家是本市的,第一次去他家时阿文给他母亲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黑木耳!她妈皱眉道:小伙子没那么黑呀,干嘛叫人家黑木耳?阿文道:他还给我起了个白条鸡呢!这次她妈没有皱眉而是咯咯地笑。 善良的母亲对我很好,他常带我回家,每次都有好吃的。
大三物理系的课程最重,实验也很多,核物理的核磁共振,实验要做一整天,夜晚实验完成了却有一大堆数据需要整理,运算要用到自然对数,一般的计算器没有此项功能。高级一点的计算器才有。班上只有几个人有这样的计算器,阿文悄悄告诉我他有,只是让我别告诉他人,于是我俩的实验报告早早完成。 忽然觉得这家伙蛮小气的,只是对我大方。这家伙还送我一条很高级的领带。
阿文瘦小,我却牛高马大,浑身的力气。打饭时遇到有好菜的窗口,阿文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于是我把碗交给他用尽全力只身去挤,挤到了窗口,我大喊:白条鸡,把碗递过来!惹得一帮人侧目。
白条鸡有个单车,除了铃铛不响那里都响,不过还行可骑。周末的夜晚也懒得自习了,就骑车出校门闲溜。 学校紧邻护城河,河边的马路行人稀少,路灯迷离。在那里悠闲地骑车心旷神怡。 每次当然是我骑车白条鸡坐在后座,有次白条鸡坐在后座手扶着我的肩膀开口道:你的肩膀真宽呀,我要是个女孩就嫁给你,说完抱住我的腰把头帖在我的背上。 一听这话我就来气!谁都知道班上有个女生一直在追他,他倒好,一直对人家不冷不热。还有个女生对他含情脉脉,要是我,我能高兴得一窜老高!这混蛋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还要来讽刺我!哎,没有女友的日子真可怜。
机会终于来了。
一天晚上,晚自习时教室很闷热,没有风扇更没有空调,只有明亮的灯光下嗡嗡乱飞的蚊子。索性不学啦去护城河边乘凉。 我们夸着书包,一起来到护城河边漫步,丝丝微风送来少许凉意,朦胧的路灯迷离的灯光穿过树叶,幽暗寂静。真是恋爱的季节恋爱的地方呀。远处真有恋人相依在一起漫步。 阿文跨着我的胳膊,把头贴在我的肩上一起漫步,这么多年一直这样我也习惯了,假如真有个女生对我这样,没准我会激动得连路也不会走了。 走着走着阿文忽然不走了,只见前方路灯下有个女孩只身在那里徘徊。 路灯下的女孩身着碎花连衣裙,短耳齐发,显得高挑苗条,看不清面庞,手里似乎捏着一沓纸,心事重重的样子。 阿文推断这女孩一定是失恋了! 不远处就是护城河,而且那一处的河水很深,这女孩该不会轻生跳河? 我悄悄地告诉阿文:这女孩可能要跳河,我们和她不熟,又不能去劝她,只能等她跳河时我去救她! 阿文点点头,也同意我的想法。
我一身的好水性,没准救人的举动还能意外地救回来一个漂亮的媳妇,心里暗自得意嘴上却不能说。 我俩隐蔽在一丛灌木中远远地观察。 这时夜色已深,路上已经没了行人,那女孩发现远处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影忽隐忽现,于是产生了警觉,撕掉手中的纸片,匆忙离去。 长叹一口气,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
走到那个女孩的徘徊处,满地的碎纸片。 一定是情书。 无聊的两人一片片地捡了起来,从学校已经上锁的后门翻进学校,在路灯下拼了几乎一夜也没拼出来个名堂,纸屑太碎了,只知道这真的是一封情书。
进入大四,我有了女友,文科的,女友漂亮清纯,对我更是情意绵绵,也经常来我宿舍帮我洗衣整理衣物,那时候才真正发现这爱情原来竟是这么的美妙。 同舍的同学羡慕,阿文没有羡慕,只是戏称我重色轻友,但还是为我高兴为我祝福。
和阿文在一起的机会少了,课余大部分时间和女友在一起,白条鸡阿文只是把心思用在了考研上。 毕业时阿文考上了研究生,我分到了一家企业。 那时通讯不发达,从此我们便失联了。
阿文还是那种性格,很少和同学交往,这么多年同学聚会他几乎没有参加。只知道他在航天部下的一家研究院,手下一帮博士员工,他已经是有名的航天专家。 不知道那天真的见了面我还会不会喊他白条鸡,他还会不会喊我黑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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