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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情感休闲 娱乐家园 满哥其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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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哥其人(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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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3 09:2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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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依水闲云 于 2023-10-10 12:00 编辑

  满哥姓丰,大名叫做丰收。

  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工人,闷了两天憋出来“丰收”这个名字,满哥的父亲还是满意的。同样满意的则是满哥那农村进城、没有工作的母亲。她若按当今社会的说法是有工作的,但在那个年代,没有一纸户口,没有一份铁饭碗的工作,打零工则是叫人看不起的。

  然而满哥的母亲从不认命,少女时的她看着镜中自己健康红润的脸,颇有几分姿色的五官,深怕了农村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村头吴老二家的,三年前嫁过来时,何其风光?那小模样、小身段,配上大红的棉袄,衬托的脸红润润的。村里的爷们有事没事都去村头转上一圈,连村尾的孙瘸子每天都不辞辛苦去村头抽支烟。

  转过年生了娃,老二媳妇的身材便走了样,加上生了个女娃的罪过,每日里被老二打上一顿,嗷嗷的惨叫。从此便枯萎了下去,彻底融入了本土老娘们的样子,再也不见昔日光彩。

  “我不要过成老二媳妇那样,我要嫁个城里人。”满哥母亲彼时想。

  满哥母亲必定是有福气的女人,村里人都这么说。她竟然真的嫁到了城里,作为一个没有工作的农村女人,哪怕老二媳妇这样的美人,都不敢想嫁去城里啊!

  只有满哥的母亲知道这份得意背后付出的代价。

  满哥父亲是个老光棍!家里只有一间破平房,一个男人家,将这间平房搞的杂乱阴暗。他唯一的优点是在一家国营工厂工作,端得一个铁饭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老——大了满哥母亲十六岁。

  穷——除了一间无什么家具的平房,再无值钱物件。

  闷——不善言辞的他,跟满哥母亲见面时,只会憨憨地笑,半晌才说了一句“家里就我一人,你嫁过来,说啥是啥。”

  就是这句说啥是啥,让满哥母亲决定嫁了。

  她从不肯带这个男人回娘家,男人倒也不恼,每月将薪水递到她手里后,憨憨地笑着张开手,讨几个小钱买烟。

  她也就认了命。何况,她的命,比老二媳妇不是更好吗?

  每当回到村里,她便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各家婆娘都露出艳羡的目光,她于是分外张扬的高昂着头。见到她的高傲,便有人背后里嘀咕:“嫁人两年了吧,怎么还没生个娃?怕不能生吧。”

  于是女人们对她艳羡目光逐渐转变成了一种怜悯,纷纷逗着自家娃,撇着嘴说:“俺是农民的命,但俺有儿养老哇!”

  很长时间,满哥母亲不敢回村了,她开始投身于造娃大事。

  每天夜里,满哥母亲都拉着男人不肯撒手,劳碌了一整天的男人,回家时再也没有那种憨憨地笑,变得唯唯诺诺起来。工友们起哄着:“老丰,还不回家造人呢?”

  他闷着声,似嗯嗯的应了,又似乎没有。于是取出一支烟,放进嘴里,省去了答话的风险。

  “最近烟倒抽得多了,活却干不好,有什么用。”女人愤愤地骂,一脚将他踹到地上。

  老丰张张口,没说啥,抱着一床被子打起了地铺。

  已然失望的女人,却忽然吐了起来,她欣喜若狂。老丰也如释重负,工友们于是对他改了语气:“行啊,老丰!”

  他憨憨地笑。

  十个月后,满哥出生了。

  “叫个丰收!”女人得意的对村里人宣布,再一次高昂起头。

  村里的婆娘们只剩啧啧的赞:“这女子天生福相啊!”

  天生福相的满哥母亲,小心翼翼的将满哥养大,每日想着待儿子长大,为她买所大宅子,再给她娶房媳妇、生俩孙子——不!一男一女更好!那时她才是真有福相呢,那时她再也不必打些零工贴补家用,那时再回村子,男人们都得羡慕她呢!

  渐渐长大的丰收,却抑郁了。

  不为别的,只为姓这个丰字。同学们全不肯叫他丰收,而是吵嚷着对他齐声叫:“丰满!”

  这个词跟女人搭了边,他于是无限羞愧,恨父亲怎么就拥有这个见不得人的姓。

  在女人的呵斥中,在儿子的鄙夷中,老丰的背驼了下去,越发苍老。丰收却一天天大了起来,初中毕业后离开校园的丰收,却忽然怀念起被同学齐声叫丰满的日子。

  可惜,那些读书的岁月,在他逃学旷课中匆忙过去了。剩下的,全是日复一日的空白。

  “给儿子找个事儿做吧。”母亲说。

  “老丰,你的徒弟现在是厂长,你去说说。”母亲说。

  “家里还有两瓶好酒,丰收满月时村里合伙送的,一直舍不得,这下子可以派些用场。”母亲说。

  “……”老丰似应了一声,又似没有,只有取出一支烟叼进嘴里。

  听到女人愤愤地摔了门,骂他无用,他悻悻点燃了烟,透过浓浓的烟雾看到趴在上铺的儿子,眼巴巴盯着窗外出神,他的心被揪了一下,狠狠抽了几口烟,将手里的烟蒂丢在地上踩灭。抓起满是油污的工作服,走出了门。

  门内女人叱责声又起:“说多少遍,还往地上丢,亏你还是个城里人,倒不如乡下人讲卫生!后悔嫁给你,如果不是丰收,死也不跟你过下去了!”

  声音逐渐远去,老丰头也不回地走进路上,他得给儿子博一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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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3-10-3 09:21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依水闲云 于 2023-10-4 16:21 编辑

  满哥提拔到工会的事,丰家讳莫如深。

  于是沸沸扬扬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成为厂子那年最大的谈资。

  ——据说丰收提拔前,厂长去了他家。

  ——老丰是厂长的师父。

  ——切!老丰求他给儿子安排工作的时候,却没见他认这个师父,老丰在门口跪了半宿,才得了个换班的机会。老丰退,丰收顶上。

  ——老丰的儿子比他爹强!

  ——可不,书记来厂里视察,谁敢不干活啊。就连来福都摆弄了几下机器,只有他小子胆大,趴着写诗。书记见到非但没生气,反倒夸:“这小子有前途。”

  ——厂长不就因为这句夸才提拔了丰收?

  ——可是厂长为啥提拔前,去了老丰家?

  话题绕回来时,人们就止住了探讨,侧头死盯住猴子的脸,似乎能从他脸上找到答案。猴子倒不含糊,总会高深一笑,沉声说一句:“不懂了吧?书记也姓吴!”

  人们往往会追问,还有谁姓吴,猴子就如同掌握了天机一般,更加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

  同样高深莫测笑的,还有姓吴的满哥娘。

  因了儿子的提拔,满哥娘特意将头发烫了一个时兴的发式,每日里将两件最鲜亮的衣服学城里人挂了起来。出门时,脱下早已看不清颜色的家常衣服,小心翼翼的换上,再对着镜子用手托一托那膨胀的发卷,让那发丝同她的人一样跳脱出来。

  “吴姐越来越年轻了呢!”桥牌室老板娘总是笑盈盈的说上一句,然后替她撩开门帘。

  她脚步轻盈着,似乎真的年轻了许多,甚至忆起了曾经少女时期娇俏的样貌,不觉脸泛起了红晕。

  “吴姐儿子入了工会,不是普通工人了,吴姐有福气啊。”

  满哥娘对于有福气这话,已然有了些免疫力,并不十分得意。落落大方地坐下来,照例买了些筹码,随手翻的脆响。

  “据说,书记也姓吴。”厂区职工的家属,倒底比别人多知道些内幕,打出一张九条时,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眼睛却急切地看着满哥娘的脸。

  她却比初时更加自若,做出淡然的表情说:“碰!我娘家村子都姓吴,七拐八拐的都算亲戚,每次回去都记不清怎么称呼。东风!”

  随即露出那副高深莫测的笑。

  那笑容第一次产生作用,是厂长提着礼物来家时,一口一个师母叫的亲热。寒暄过后,厂长狠狠的表扬了一下有前途的丰收,顺势问了丰收一句:“吴书记,你该怎么称呼?”

  “嗨!我娘家姓吴,村子七拐八拐的都是亲戚,我都不晓得怎么称呼。我跟丰收讲过,到了厂里就得称呼官称,比如厂长,绝对不能叫师哥,必须尊称厂长。”满哥娘把话题接过来说。

  第二天宣布满哥提拔到工会时,满哥娘很得意于自己的语言艺术,倒是老丰愈发少言寡语起来,坐在路边修自行车时,再不肯抬头看邻居一眼,生怕有人看穿他的秘密。

  邻居们并不在意,单以为老丰得了意,不肯理人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老丰都敢给人脸色了呢!

  工会的日子是简单的,总认为是偷来的工作,见不得光的满哥,很是低调了一段时间。反倒是跟他初中同学的猴子,上窜下跳的张扬。

  上学时,带头叫他丰满的便是这小子,如今带头叫他满哥的也是他。

  尽管人人不甚服气这个毛头小子,但毕竟人家已经不再是工人,自然须得敬上三分,先是年轻人跟着叫,随后一些老实人也跟着叫了满哥。

  “哥们儿别不好意思,他们该这么叫!现在你身份不同了,得稳住。”猴子偷闲躲在满哥办公室里,将满是油污的身体靠在办公桌上,摘下灰白色的毛线手套甩动着说。

  渐渐的,似乎没人追究满哥提拔的事情,厂长也没再过问吴书记的来历,满哥的心定了下来。于是某种苗头就涌上心头,是的,他该恋爱了。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且又有空闲,不恋爱做什么呢?

  从此,厂里的高音喇叭,午休时开始播满哥的诗。

  那些诗尽管含蓄,却也直直的描述爱情。这让老成些的人听了,摇摇头,心里责骂一声这孩子的不稳重。让油滑的人听了,难免对女工动手动脚,背上半懂不懂的一句半句。这些骚动,让年轻人不觉春意盎然起来。

  ”小丰啊!这些诗……”同办公室的老李,语重心长的对满哥说了半句,忽然想起吴书记的传闻,忙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呛得咳咳咳了许久。方才继续说:“小伙子,果然有想法。”

  有想法的满哥,于是会错了意,更加热衷于推动工人娱乐事业起来。

  开舞会!

  这件事倒也没什么不妥,毕竟工人的业余生活,总是领导展现关怀的机会。当满哥将一份三千字的发言稿交到厂长手里的时候,厂长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你小子,有前途!”

  满哥穿上了猴子那件肥大的灰色西服,将扣系上,似挡住了那条鲜红的领带,不妥,又解开衣扣,露出雪白的衬衣来。下面虽然还是寻常的军绿色裤子,但在肥大的西服遮盖下,倒也不那么扎眼。脚下穿着老李那双棕色皮鞋,被满哥用新买的鞋油,擦了一层又一层,努力打磨出崭新的样子。

  对着镜子,他咧开嘴笑,却发现自己笑起来颇有些老丰的憨厚,于是赶紧闭上,嘴角上扬着,方有了些文化人的意味。

  带着这份镜中反复练就的笑容进入礼堂时,他的笑容已经僵住,但不妨碍许多女孩投来热烈的目光。

  “看那个,我们车间一支花,于菲菲!”

  顺着猴子指的方向,在那群蝴蝶似的女人中,他看到一个穿着艳红连衣裙的女孩,马尾上系了一条同色缎带。然而他的眼睛却被女孩侧后方的另一个姑娘所吸引,那是多么与众不同的姑娘啊!她穿着寻常的碎花衬衣,低着头坐在后排,在灯光映照下,脸上闪烁着红扑扑的光。

  不知是猴子推了他一把,还是自己真的鼓起了勇气,他径自走到那个女孩面前,伸出手,局促了半天才赤红着脸说:“我们跳舞吧。”

  女孩头更低了,蚊子般的声音说:“我不会。”

  他愣着不知所措,于菲菲却大方的将手搭进他的手里说:“我们跳。”

  跟着于菲菲步入舞池的他,每次转过身来,都会看向那淳朴的姑娘,而那姑娘几次抬头看他,迎上他的目光,迅速的回避,羞红了脸。他欣喜若狂,那姑娘是看他的,她在意他!

  于菲菲全然没发现他的目光游离,沉浸在舞蹈中,当脚步轻盈下来后,她忽然问:“你为啥不请我跳舞?”

  他忘了对着镜子练的表情,露出老丰那种憨憨地笑,踌躇了半晌没有回答,脸却先红了。

  其实,他心里明白,他们不相配!

  他的家是怎样的情形,只有他知道,而眼前这个姑娘,绝不是跟他一起吃苦那个人。人贵有自知之明,不是吗?

  一曲结束,当他快速走向那个碎花衬衣时,于菲菲却挽住了他的胳膊。他怔了一下,看到那个碎花衬衣,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的心一沉,似乎生命被抽走一半似的,这一次,他忽然有了恋爱的感觉。

  就像,就像他写的那些诗,不对!比那些诗更深刻。他深深知道,自己以后再写诗时,那脑海中的映像,该是怎样的,既如此,他便要把那个人追回来。

  完成属于他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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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23-10-3 09:21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依水闲云 于 2023-10-5 13:00 编辑

  厂里传的沸沸扬扬,据说要改制,有德国企业来谈合资。

  怎么可以?

  国营企业,几辈子生活过工作过的老厂,怎么可以跟老外合资?合资后,这些工人怎么办,马上盖好的宿舍楼还能不能分?

  人们议论纷纷,茶余饭后争论的结果就是——不可能!改不了,那么多私营企业,老外不跟它们谈合作,偏偏盯上了国营厂?国家也不干啊,将来收益算谁的,国家的,还是老外的?

  于是,人们纷纷骂起传谣者,猜测谣言的源头出在哪里,顺便开始算计起了马上盖好的宿舍楼。

  这才是人生大事!很多人住着小平房,一家几代蜗居里面,每次福利分房,总因为各种条件不足而失之交臂。这次关上门悄悄计算一下工龄,差不多吧,比自己工龄高的已经有房住,比自己工龄低的还是孩子,并不急需。然而现实告诉大家,真正分得房子的,往往是不急需的那些人,再有就是不择手段者。

  于是,人们开始琢磨着去厂长家送送礼,打探一下消息。

  满哥娘得到消息时有些晚,匆忙离了麻局,起身回家。同桌搓麻的严姐深知自己多说了话,懊悔不已,不该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的,这下子分房又多了一个竞争者。转念想,她家老丰早已退休,丰收工龄尚短,不足为患,于是心安了些。

  满哥娘也想到了此,这次分房势在必得,但如何操作却又全无办法。于是破天荒的去路边老丰的摊位,他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满哥娘愤愤地回家躺在床上,不肯做饭,心里怨恨着两个男人的无能——一个过于老实、一个过于笨拙。唯有自己精明些,却也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时候。正仓惶着,忽然忆起刚刚输掉的钱,忙拉开抽屉掏出存折,发现数字又减少了,于是更加惶惶然。

  同样惶惶然的便是满哥,而他的理由并不是改制或者分房的消息,对于他,还有什么比爱上一个人更重要呢?于是,他把全部生命投入到了组织舞会中去,舞会的间隙则写些诗,越发超然起来,渐渐将自己并入文化人之列,有了伤春悲秋的情怀。

  碎花衬衣叫做林燕,名字倒也不俗,于是他的诗便以燕为题,在每个夜里跳入脑海,不吐不快的情感,折磨得他不得不用笔记录下来,让诗多了些许惆怅。

  不知道她能否懂得诗中深意,至少于菲菲不懂。

  即使每日大喇叭播的都是关于燕子的诗,依然挡不住于菲菲往返厂区和办公楼的身影,大家纷纷打趣,她不置可否的笑,简直默认了大家的传言。于是就连同办公室的老李,看到于菲菲的到来,也会自觉的出门办点儿私事。

  人人都该爱于菲菲,独满哥不爱,然而每次舞会,于菲菲抢先挽住他的胳膊时,他却也没躲。看着人们艳羡的目光,他心里的确有了些优越感,可他看到林燕时,心里又有些莫名的感伤。

  那次舞会,于菲菲没有来,他如释重负地走到林燕身边。看到她局促不安的低下头,额头渗出了汗,在舞会绚烂的灯光下闪烁出五彩的光。

  “我写的诗,你听了吗?”

  “嗯。”

  “你觉得怎么样?”

  “好,挺好的。”好像意识到自己的沉默寡言,林燕抬头看了看满哥,随即脸红着,更深的埋下了头。

  他的心于是砰砰地跳,这是在于菲菲身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这种直冲大脑的心跳,让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感觉自己的鼻腔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为了不唐突她,他几乎不肯呼吸,于是脸也跟着涨红了。

  “写给你的。”他说。

  “你不是跟小于谈恋爱吗?”林燕怔了半晌,方答。

  “她追我,我不同意。”他热烈的马上答了回去,看到她娇羞的脸,更加抑制不住地试图抓她那双小手,手伸出去却又不敢,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林燕注意到了这微妙的动作,站起身跑了出去,他随后追进了礼堂外的小树林。

  他们目视着彼此,听着彼此的心跳,这一次林燕勇敢地抬起头,看着他,郑重地问:“真的吗?你跟小于没谈恋爱?“

  问完又觉得唐突,脸滚烫着,心砰砰跳。看到她的勇敢和娇羞,满哥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冲动,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到她身体的火热,借着黑暗给自己的力量,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毫无章法的一个吻,没有想象的那般美好,他只是拙笨的啧啧了几下,林燕一把推开了他,却没有跑。而是看着他,嗔怪地笑。

  恋爱总是美好的,在她们成双入对的日子里,于菲菲失恋了。

  大家深为于菲菲不值,包括猴子。

  “小于哪点不比那个林燕强?你脑子进水了吧?小于漂亮,又是城里姑娘。林燕就是个乡下土妞,将来你还得养活她一家老小呢。“猴子分析着,但那时的满哥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建议了,但他看到于菲菲躲着自己的神情,心里还是愧疚的。林燕也感受到了这份愧疚,于是不满起来。

  夜里满哥会想,自己怎么把事情弄糟的?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恋爱啊,为什么那么多人要指责他的始乱终弃,为什么那么多人指责林燕的第三者插足?而他唯一能平息林燕不满的方法就是——结婚!

  认识了三个月就要结婚,这是满哥娘很不满意的,全然忘记了自己跟老丰只是一面之缘的婚姻。更让她不满意的是林燕的身世:乡下人!还是一个临时工。无论如何也配不上自己做干部的儿子。

  没成想林燕的父母也颇有微词,第一次见面时,林燕母亲打量了一番这一间小破房,心直口快地问:“我们燕子嫁过来,住哪儿?”

  老丰憨厚的堆起笑容答:“我们老两口租套房,把这间屋粉刷一下。”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满哥娘抢了白:“谁搬出去?这是我的家,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我家不缺这样的媳妇!”

  于是,这场相亲在满哥娘的抢白中画上句号,这场所谓的恋爱也因此搁浅。

  满哥的心痛了又痛,经过半月的沉寂后,才从失恋中脱身出来。房!必须有套房!他忽然记起满哥娘每日唠叨的宿舍楼传闻来。

  是了,先搞套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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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23-10-3 09:2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依水闲云 于 2023-10-6 18:31 编辑

  满哥的第一次就是一个偶然。

  当他揣着一封改了几次的情书,走入车间的时候,试图去挽回林燕的爱情。那天的黄昏如此美,最后一缕阳光透过天窗排风扇的缝隙,投射下来的光柔和甜美。在那几束光柱中,他看到飘在其中的尘埃,自由自在地游荡,像一个个浪子纷纷扰扰行走人间。车间里大片斑驳的阴影,是那平时轰鸣的机器,如今似一只只驯服的小兽,臣服于脚下。

  他踩在那光影投射的地上,光影便跃上他的脚面,让脚印也变得温暖起来,似乎失恋的阴霾就在那一刻一扫而空。他几乎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就像设计好单为寻这半刻的宁静而至。

  脚步轻盈地迈进,随手关上车间大门,发出重重的声响,顷刻间转为宁静。那些不如意便关在了门外,同时被关在门外的还有那无限美好的夕阳,让夜提前走进了这片天地。

  他好奇地巡视着这难得的静好,路过女休息室时,突然被门玻璃倒影的场景震撼了。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个背影啊,洁白光滑的背部弧线,即使最优秀的画师都无法勾勒一二分的神韵。如绸缎一般的肌肤,比光影更加炫目、甚至刺眼。那雪白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一件蓝色衬衣遮住,然而那一瞬的美好,却如何都无法在他心中抹去了。

  他心跳加速,那亮白的光,如直视太阳时的眼睛,几乎灼伤了他,却又让他不忍移开。

  菲菲从更衣室走出来时,第一粒扣子并未系上,露出脖颈那片洁白,同那背一样闪着光。头发没干,发梢上的一滴水珠,在光影中晶莹剔透,那光越聚越多,多到再也无法承受,于是从发梢滴落在她的衣领,瞬间滑入那片雪白的深处。那深处女性特有的鼓胀,在衬衣中静静起伏着。

  他看着这个女子,口干舌燥。

  菲菲也发现了他,不觉娇羞的红了脸,低声道:“你怎么在?“

  “我……”看着这个原本张扬的女子,第一次娇羞的神态,这一刻才是无敌的美好。这份娇羞之美,逐渐替代了他心中林燕低头不语的样子,无限放大到内心澎湃起来。

  他走进一步,她未躲。

  之后的事情似乎不受控制,他们怎样纠缠到一起的,满哥忘记了。菲菲有没有挣扎过,自己有没有迟疑过,全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个黄昏,那间休息室里,他草草的完成了一次蜕变,让自己变成了一个男人。

  他粗重的喘吸着,看着身下一脸娇羞的菲菲,含糊地问:“刚才好吗?”

  菲菲没有答,却抬头吻上了他,那一刻他才知道吻的味道。原来之前跟林燕那个吻,全然不算数,吻不是那样啧啧的,而应该是这种舌尖的缠绵不休。

  起初拙笨的迎合,慢慢的舒缓,逐渐主动进攻。菲菲闭上了眼睛,睫毛颤颤的,像那滴即将滴落的水珠,湿润了他的心。

  爱她,一定要爱她,一生一世!

  多少天之后,他依然觉得自己在做梦,甜蜜得不够真实。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片耀眼的雪白,晶莹欲滴的水珠,娇羞一笑的脸,销魂蚀骨的吻。转念又会懊恼到面红耳赤,他知道自己的第一次表现不够好,他几次拙笨的弄疼了她,不得法的乱冲乱撞。当菲菲帮他进入后,那份温热让他瞬间头晕目眩,几分钟的快感就缴械投降。

  幸好菲菲并未因他的不够完美责怪他,反而恢复了往返厂区和办公楼之间的习惯,对他甜美的笑,让他忐忑的心得了些安宁。

  带菲菲溜回家那天,老丰依然在路口修着自行车,满哥娘这个时间应该是在桥牌室的。他拉上窗帘,气息沉重的面对菲菲时,她看到了他的欲望。

  这一次熟练了些,行云流水地驰骋着,待到身下的菲菲脸色潮红时,他忍不住忘情地说:“你是我第一个女人。”

  “你什么意思?”菲菲起伏的身体突然僵住,不满的推开他,坐起身来,摸索自己衣服遮在胸前。

  “怎么了?”他一脸茫然,气息依然粗重。

  “你们男的是不是都特别在意那层膜?”菲菲冷冷的看着他,他的身体也逐渐冰冷下来,刚刚的意气风发被浇了个透心凉。

  他努力回想第一天的场景,却怎样都想不起细节,但菲菲指的是什么,他明白。那么他在意吗?应该在意吧。

  但当菲菲冲出家门,开始疏远他时,他的心却痛了。那一刻他明白,自己不在意,怎么可以在意呢,如此美好的女子,她的过去真那么重要吗?

  当他在车间门口等到菲菲时,全然忘了她身边工友的存在,拉起她走向路边时,似乎看到林燕错愕的表情,但有什么打紧呢?他要告诉菲菲自己的爱。

  “你爱我?”菲菲的笑,变得冷漠和疏离,戏谑地看着他。他的心更加痛了,真想在大庭广众下,拥吻这个女子,让她通过那个吻品尝到他心中的五味杂陈。

  “菲菲,我们好好的爱吧,嫁给我。”

  他的求婚没有预谋,但是认真。

  可求婚过后他心头的痛点再次打醒自己,房子!

  婚后菲菲住在哪里?难道跟自己一起睡在父母的上铺,一家四口挤在那只有几平的小破房吗?他再也不想让菲菲受一点点委屈了。

  但当他从工会主席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结果让他心灰意冷,工会主席越平易近人,他就越沮丧。

  手里捧着主席亲手泡的茶,听他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应该有大局观,你的前途无量,更要注重群众基础,分房这件事,是组织上统一考量的,我们要相信组织的决定。”

  满哥明白,这事没戏!

  同样感觉这事没戏的还有满哥娘,同其他人一起蹲守在厂长家门口。几天的努力,被厂长四两拨千斤的一句话解决了。

  “如今厂子改制,我说话不算数了。”

  回头不忘对满哥娘意味深长地点了一句:“吴书记比我说话管用。”

  “那就找吴书记啊。”当全家坐在一起商议分房的事时,菲菲提议道。

  没人应答,菲菲不满的用胳膊肘碰了碰满哥,他支支吾吾,露出了老丰那种憨憨的神情,迟迟开不了口。

  “你去不去?”

  “……”

  “这当口还不去吗?”菲菲几乎恼了。

  满哥迟疑了许久,才将吴书记的事交代了,交代完却突觉释然,心里无比畅快。

  菲菲一脸震惊,愤怒地挥手打了他一个耳光,骂道:“你这个骗子!”

  人生就是这样,当你认为再也没有回旋余地的时候,事情往往会出现转机。当满哥知道菲菲只是因为自己有了吴书记这层关系,和自己的干部身份而委身屈就时,对这段感情几乎绝望了。

  不曾想,不久后菲菲却找到了他。

  “我有了。”

  是震惊还是欣喜?他不知道。总之,他愿意为这个孩子负责,愿意为眼前这个女人付出生命,爱她护她。

  而菲菲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她得为腹中得孩子做些什么,至少争取一套房子,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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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3 09:2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依水闲云 于 2023-10-8 21:13 编辑

  菲菲的流产绝非意外,至少满哥娘这样认为。

  第一批分房名单,让她愈发气不过,听不得任何人的劝,直接冲进了厂长办公室。

  农村妇女特有的撒泼打滚的功力,在某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那幼时耳濡目染的语言体系,终于有了彰显才能的机会。

  她哭嚎着——老丰为厂子鞠躬尽瘁几十年哇!丰收大小是个干部哇!我家菲菲为了陪合资考察团才喝的酒哇!活生生掉下来那是我们丰家的骨血哇!

  当满哥追随而至时,满哥娘正跪在地上,抱着厂长的腿,鼻涕横流地用头向地上撞。那新烫的头发,发卷肆意张扬着,如经历风吹日晒的稻草人支起了草芥,时刻准备进攻侵入者。

  满哥很想制止这一切,却又被那些异样的目光劝退到人群后,听着人们毫不忌讳地讨论着菲菲的流产,他第一次有了种无力感。

  此时的菲菲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女工宿舍里,她不知道窗外发生的一切,但窗内的寂静已让她心寒。那个发誓爱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呢?她做这一切都值得吗?

  去找厂长那天,恰是一个黄昏,岁月静好,办公楼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

  那天她去求厂长,问怎样才可以分到一套房——怎样都行!

  不知是否因为她的坚持,还是厂长早有打算,他挂着官场上惯有的笑,给菲菲指了一条路——为厂子做出杰出贡献,也是可以优先考虑的嘛!比如促成合资就是大功一件!

  促成合资?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做到这些。当她疑惑的从办公楼走出时,没有发现站在暗处的满哥。

  那天起,满哥变得心事重重。

  其实满哥是不相信那些传闻的,他不信大家绘声绘色讲起的菲菲过去,他不信菲菲去厂长办公室就必然做些什么苟且。然而自己如此信任她,她却为什么不肯带自己回家见父母呢?

  这个问题,菲菲不愿回答,努力用温柔的语气说:“等房子到手吧。”

  敏感的满哥察觉到了她极力掩饰的焦躁,逐渐将之延申到自己身上,进而自惭形秽起来,甚至怀疑那天跟菲菲的爱,并没有他记忆中的纯粹。也许是他冒犯了这个女子,让她不得不委身自己,她是多么不甘心啊,以至于不甘于认可自己的存在。

  其实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不想提那个家——那算是一个家吗?

  从小母亲就跟野男人私奔了,父亲也弃她而去,小小的她随姥姥寄居在舅舅家,每日看着舅妈的脸色生活。从她幼小的时候就想,将来一定要有一个自己的家,哪怕很小,只要装得下她的自尊,还有年迈的姥姥,那时候灵魂才得以自由。

  然而得到一个家谈何容易!

  合资团队进驻时,同时进厂的还有大学生张涛。

  菲菲被厂长派去接待,意味深长地拍着她的肩说:“小于啊,厂子的未来都在你的肩上。”

  菲菲明白,这便是条件吧?

  她陪团队参观厂子、吃吃喝喝,每每醉醺醺的回宿舍,倒头就睡。

  满哥不喜欢这样的菲菲,那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子,离他格外遥远,远到他不肯说出心里话,于是远远看着她离开,再踉踉跄跄的回来。

  他无法找人倾诉,因为自己这么多年,竟只有猴子一个朋友。

  而此时的猴子,正唾沫横飞的传播一个消息,那个满哥不在意,其他人听得津津有味的消息。

  ——新来的大学生张涛,他可不是普通分配,而是带着任务的!

  猴子说到这里,郑重其事的停顿一下,环顾四周。看到人们伸直了脖颈认真聆听的样子,愈发得了意,便不急着讲下去,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压扁的烟盒。手伸进去掏了许久,懊恼的将烟盒揉成一团,用力丢在脚下。

  早有人将烟递到了他手中,猴子接过,放在鼻尖嗅了一下,满意地夹在耳朵上,又从递烟者手中接过下一支叼进嘴里。早有人啪的划了火柴,将火凑了在烟头,讨好地问:“什么任务?”

  ——班子重组!

  猴子深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睛吐出一团烟雾,那烟雾意味深长的绕了一圈,被一阵风吹散开去。

  ——他是随资方来的,绝不简单!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着,冷落了咱们的男主角,这让猴子很不满,大声咳了几声,人们也就噤了声。

  ——以后这小子八成是领导班子的一员了!

  猴子把握十足地说。

  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但重组班子这个说法,已经让人们变得惶惶然。怎么重组?以后厂长便不是厂长了吗?那么谁来当这个厂长?德国人,还是这个张涛。就凭这个毛头小子,刚毕业的孩子,想管理这么大一个厂?姥姥!

  人们骂上一句,心里愤愤不平,见到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厂长时,竟少了些敬畏多了些心疼。那么大领导也有沦落的这天,人们又有了些得意,私下讨论着厂长的去处。

  厂长必然得离开,他不懂技术啊!车间的活,让他试试看,机器都转不起来。那时他一无是处,倒是我们这些工人,有自己的技术,即使老外来了也得依仗我们,倘若让我们不满意,就不给他干活!让他歇菜!

  这些传言原本可以探讨很久,却在满哥娘的哭闹中,将菲菲推上了舞台。

  那个孩子是谁的?有人看到过她进出厂长办公室,有人看到过她跟张涛说说笑笑,有人看到过她陪考察团队喝醉。每个人说到此,都会露出了然一笑,继而怜悯起了满哥,也给满哥娘的哭闹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打败一个人的往往不是命运,而是舆论,当这些传闻再也遮盖不住,传到菲菲耳朵里时,她却变得无所畏惧了。

  拖着病体再次走进厂长办公室时,她的脸上再也不是乞求,而是坚毅:“福利房得有丰收一份,你看着办。”

  看到菲菲手里抓着的剪刀,厂长终于怕了,他怕的不是菲菲死在办公室——为了这套房很多人都威胁要死在这里,他怕的是那些传言,那关于孩子父亲的传言。污点永远不能沾染到乌纱帽上,这个道理他深深懂得。

  于是最终的分房名单下来了,有满哥的名字,由于资历尚浅,跟别人一起分得两居的其中一间。

  满哥娘深为这个消息感到荣耀,倘若不是自己的杀伐果断,怎么能得到这套房呢?

  但她没有快乐太久,老丰无意的一句话,让她的快乐一下子跌入尘埃。

  “把钱取出来,给儿子添置点家具吧!“老丰说。

  钱呢?那存折上日渐减少的数字,早已流失在棋牌室,如今怕是瞒不住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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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23-10-3 09:2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依水闲云 于 2023-10-9 13:55 编辑

  张涛没有传闻中那么神乎其神。

  他只是一个翻译,由于小语种翻译稀少,则被重视起来。甚至将他的办公桌安置在厂长室,尽管是仓库中稀疏平常的一张,但搬进厂长室便变得高贵起来。

  大家见到他时,甚至会恭敬的点个头。

  其实那微微颔首的点头,他根本看不清,厚厚的镜片在日以继夜的翻译生涯中,逐渐与他的近视程度不匹配,因此人们通常看到他眯着眼睛漠然的从大家身边经过。这让他在人们心中的位置更加高大——这个人不简单,否则怎会如此高傲?

  高傲的张涛每日的工作,就是翻译那厚厚几摞德文资料,大多是新型机器说明书。遇到技术问题,他就去车间请教一二,于是他那份高傲之中又多了些平易近人,愈发有新任领导的范儿了。

  除了这日常的琐碎,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秘密了,那就是菲菲。

  那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招待团队时她笑的得体,豪爽但不风情。喝酒时很拼,拼得让他心疼。

  他不会饮酒,且要担负起翻译的重则,所以菲菲主动替他挡酒,经常喝的酩酊大醉。

  他是极不赞成酒桌文化的,心里疑惑,为何德国人到了中国,便入乡随俗享受起了这东方特有的文化,并乐此不疲。他们忘却了自我标榜的绅士风度,尤其那几个假洋鬼子,明明是华人脸庞、华人身体,偏要做出一副高于常人的姿态,拿腔捏调的说着洋文让他翻译。但劝菲菲喝酒时,却能流利使用国语,简直失了他们的身份。

  中国人更瞧不起中国人,假洋鬼子们高傲的鄙夷一切,包括张涛的翻译,须得经过他们指点才更地道些。指点过后则得意地举杯,庆祝至菲菲喝得几乎失态,才算尽了兴。

  散场后菲菲就变得矜持,跟所有人保持着距离,甚至婉拒他送行的提议,宁愿一个人踉跄着回宿舍。

  他的镜片配不上眼睛的度数,以至菲菲在他心中只是一个让人心动的灵魂,而真正看请她的脸,则源自那次探望。

  彼时传言四起,每个人瘟疫般地躲着她,甚至同宿舍的女工宁愿挤在其他宿舍,也不肯跟她同处一室,免得被某种不良作风传染。

  他却不信,那个爽朗、义气、矜持的女孩,怎么会那么不堪?

  当他敲门走进房间时,菲菲正躺在一张单人床上,那四周蓝色碎花的帷幔,简易的将一张行军床装饰出女子特有的温馨。床头小几上,摆着一面圆镜,照着正前方一只冰冷的水杯,那水杯已干涸见底,如床上躺着的女子那般,全无生机。

  那女子发觉刚刚敲门的竟是他,有些踌躇,挣扎着想坐起身。他温和又腼腆地笑,替她将枕头立起来,让她靠在床头。

  打开保温桶,用一把钢制的勺盛着粥,一口口喂给她。当粥送进她口中,不知是什么温度触碰到了她的心,泪不觉滑落下来。这些天的委屈隐忍,让她再也克制不住,逐渐崩塌。他忙笨拙地抓起枕巾替她擦拭眼泪,不想抽动枕巾的动作,让菲菲身体晃动了一下,他匆忙伸手去扶。

  那一刻,他看清了那张脸,苍白而美丽。

  不过一瞬之间,菲菲躲开那只扶过来的手。那手却停在半空,似被施了魔法,一动不动。

  他的心跳了,咚!咚!咚!震耳欲聋,似乎要冲破胸腔,将那最原始的冲动,化作一腔热血洒给她,方可罢休。

  那个夜晚的菲菲失眠了,在她流产后很长的日子,没有见到满哥。其实倘若他来,自己也不肯见,不知是这个孩子丢失带给她的心痛,还是满哥娘推她入万丈深渊的鲁莽,或是满哥那满腹心事的冷漠。这些都让她心寒,让她的世界变得支离破碎,想逃离却又不知所措,像一个溺水的孩子拼命挣扎,眼睁睁看着满哥的脸越来越远,几乎让她的世界窒息。

  想到张涛。她的脸一红。不可以的,她爱满哥!然而心又随之一凉,又如何呢,那个发誓爱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在这个当口竟从没出现过,甚至没有喂给她一口热粥。

  她不知道,满哥一直在。

  也许菲菲招待团队的那段时间,他愤怒过疏远过,但他爱着这个女子。当得知菲菲流产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想到她的身边,却被满哥娘拦住了。

  满哥娘说的有理:你是干部,未婚先孕这件事会影响你的前途,现在又是分房的关键时期,绝对不能前功尽弃,万一没分到房子你们拿什么结婚?

  看到满哥态度有了松动,满哥娘接着说:等分到房子,你再跟菲菲解释也来得及。现在菲菲交给我去照顾,我一个农村妇女,谁也说不出闲话来。

  满哥娘说得振振有词,但当满哥全盘接受后,她却忘了自己的承诺,而是冲到厂长室大闹一场,闹得酣畅淋漓。

  那次大闹,彻底断送了满哥去找菲菲的勇气,他无法面对这个女人。心里深觉对不起她,却又不敢承受这些舆论,他痛恨自己。

  年少时他是多么痛恨老丰的无能啊,如今越长大越有了老丰的影子。懦弱的性格,闪烁的言辞,即使蹲在墙角无助的样子也一模一样。

  如今的他正无助地蹲在菲菲宿舍对面的墙角,一支接一支的吸烟,心里组织了许多语言,试图解释给菲菲听。但那些语言统统被自己推翻,菲菲不会原谅自己的,她承受了太多。

  看着那窗内的灯亮了又灭,心里的希望也在亮了又灭。

  直到房子分配名单公布时,他终于看到了希望,那丝希望在看到张涛走进菲菲房间那刻破灭了。

  他不敢脑补房间内的情形,但那些传闻像有了生命般无孔不入,清晰无比的溜进他的大脑。

  张涛比自己优秀十倍,他能给菲菲更好的生活,可自己好痛啊,痛不欲生!

  他什么都不再想,将自己放在小破房上铺,蒙头大睡。似乎梦到了菲菲,还是那袭红裙,将手放进了他的手心。他欣喜若狂,正要紧紧拥抱她,她却转身随一个男人走了,那个人的脸看不清,他却知道那是张涛。梦境变得混沌,他无望的想大叫菲菲的名字,却喊不出声,于是蹲在地上痛哭,却没有泪水。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满哥娘带来了好消息。

  “还记得吴老二吗?我们村头娶了漂亮小媳妇那家,他家闺女儿发了。人家在城里卖包子,如今发了财,愿意借给咱家一笔钱,只要两分利。”

  钱终于有着落了。

(未完待续,另起一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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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23-10-3 09:2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依水闲云 于 2023-10-4 18:1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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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23-10-3 09:24 |只看该作者
@左手刀 读了二胖,决定写这个故事,有时间就写点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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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23-10-3 09:36 |只看该作者
满哥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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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23-10-3 10:33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仔仔细细地看过了。是小说还是纪实呢?是小说吧又像真的一样。真的很佩服小云非同一般的故事和语言组织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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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23-10-3 10:49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一只羊 发表于 2023-10-3 09:36
满哥是谁呢

故事的主人公,但愿这次不烂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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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23-10-3 10:51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笑流沙 发表于 2023-10-3 10:33
仔仔细细地看过了。是小说还是纪实呢?是小说吧又像真的一样。真的很佩服小云非同一般的故事和语言组织能力 ...

小说,最近我写的都不再是以前那些爱情小文了,慢慢写写人生,身边芸芸众生,苦难挣扎还有欢喜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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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23-10-3 11:08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依水闲云 发表于 2023-10-3 10:51
小说,最近我写的都不再是以前那些爱情小文了,慢慢写写人生,身边芸芸众生,苦难挣扎还有欢喜希望

现在能沉下心来读小说的人越来越少了。

小云现在做的是与文字相关的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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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23-10-3 11:13 |只看该作者
丰收,蛮好听的啊,为毛觉得不好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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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23-10-3 11:19 |只看该作者
笑流沙 发表于 2023-10-3 11:08
现在能沉下心来读小说的人越来越少了。

小云现在做的是与文字相关的工作吗?

对啊,现在专心写文字的少了,能沉下心来读文字的也少了,现在还能静下心来读书的人都不多,包括我现在也只能强迫自己去读些书。
嗯,我现在做些文字相关的工作,所以在论坛上写字,也算练练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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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23-10-3 11:22 |只看该作者
婉兮 发表于 2023-10-3 11:13
丰收,蛮好听的啊,为毛觉得不好听呢?

青春期的孩子,对什么都是不满的,等懂得知足时,人已过中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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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23-10-3 11:24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依水闲云 发表于 2023-10-3 11:19
对啊,现在专心写文字的少了,能沉下心来读文字的也少了,现在还能静下心来读书的人都不多,包括我现在也 ...

那就很好,你非常有写作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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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23-10-3 11:29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笑流沙 发表于 2023-10-3 11:24
那就很好,你非常有写作天赋!

我从小喜欢写东西,看到什么,都想用文字记录下来。所以来论坛玩,对我来说如鱼得水,恰好有个平台,可以写自己喜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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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23-10-3 11:49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小云的文,愈发的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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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23-10-3 12:49 |只看该作者
依水闲云 发表于 2023-10-3 10:49
故事的主人公,但愿这次不烂尾

代我向满哥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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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发表于 2023-10-3 14:15 |只看该作者
这笔调我喜欢,只是学不来,我没有那么文雅,淡泊之心。
是不是有一字之差,应作吴老二?
凭这几句言语,我觉着这老丰最后比较凄惨,他那婆娘必回出格,儿子能不能金不换不知道,浪子是肯定的!

瞎猜,跟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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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发表于 2023-10-3 14:22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左手刀 发表于 2023-10-3 14:15
这笔调我喜欢,只是学不来,我没有那么文雅,淡泊之心。
是不是有一字之差,应作吴老二?
凭这几句言语, ...

还真是有一字错了,哈哈!多谢提醒,慢慢写这个人物,跟二胖有些相似之处,又有些不同,命运在出生时就注定了,怎样的母亲会成就怎样的儿子,怎样的父亲会造就怎样的家庭,每天这一段,利用假期写个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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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发表于 2023-10-3 14:23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萧剑 发表于 2023-10-3 11:49
小云的文,愈发的精彩了……

越来越贴合现实了,不再悬空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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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发表于 2023-10-3 14:24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一只羊 发表于 2023-10-3 12:49
代我向满哥问好

好哒,一个人物因这句问候鲜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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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发表于 2023-10-3 14:41 |只看该作者
这小说写的有大家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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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发表于 2023-10-3 14:50 |只看该作者
天干物燥 发表于 2023-10-3 14:41
这小说写的有大家风范

因为二胖才想写啊,最近写字的人少,我都没心思写,看到别人写才有动笔的欲望。跟你们唱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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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发表于 2023-10-3 14:56 |只看该作者
依水闲云 发表于 2023-10-3 14:50
因为二胖才想写啊,最近写字的人少,我都没心思写,看到别人写才有动笔的欲望。跟你们唱歌一样。

娱乐的笔杆子其实是不少的,不说别人,光是你和刀哥就足以撑起娱乐版写字这块天了{:4_126:},其他的都是含而不露型的,哪天突然来了兴致随便哪位来上一篇都足以技惊六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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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发表于 2023-10-3 15:19 |只看该作者
天干物燥 发表于 2023-10-3 14:56
娱乐的笔杆子其实是不少的,不说别人,光是你和刀哥就足以撑起娱乐版写字这块天了,其他的都是 ...

那是当然,咱们墙上几位,哪个都能写出好字来,只是一个一个忙的忙病的病,改天大家身体都好了,大家一起玩玩。想写的写想唱的唱,咱们也热闹一下。
至于刀哥的文字,的确挺好,他属于写实派,写作时又有自己的思想在其中,如果能配上他自己唱的歌就更加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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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发表于 2023-10-3 15:33 |只看该作者
依水闲云 发表于 2023-10-3 15:19
那是当然,咱们墙上几位,哪个都能写出好字来,只是一个一个忙的忙病的病,改天大家身体都好了,大家一起 ...

行了,啥也不说了,每天等你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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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发表于 2023-10-3 15:40 |只看该作者
天干物燥 发表于 2023-10-3 15:33
行了,啥也不说了,每天等你更新了

这是怕我逼你写字的节奏哦,哈哈!嗯呢,每天写写故事,改天你看开心了,打赏一首歌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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