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
我是1963年入学上一年级。那年七岁。
秋期入学前,爹从自留地里摘回来一堆南瓜,娘说,好娃哩,学识数吧,一个一个查南瓜。不哩人家老师不叫上学哪。我把南瓜从这边搬到那边,嘴里不停地念数,娘在一旁作数字矫正。从一到三十,熟稔无误,我跟在娘身后信心满满地报名去了。
北方的冬天来得早,一入十月,北风就刮过来,带着尖利的哨音,冷风直往脖颈里钻。学校里就开大会,动员各班级勤工俭学,具体任务是拾柴禾,严冬极冷的天气里好让学生们烤火。
那年头,不但粮食缺,柴禾也缺。我就记得秋雨连绵的时候,家里没干柴烧锅做饭,先是把烂鞋破袜拿来烧锅,困得急了,把高粱杆做的房间隔扇也拆巴拆巴给烧了。小学生到哪里去拾柴呢。
有学生把自己家的柴禾偷来给老师,家长就追到学校里把孩子打一顿,夺回柴禾;还有学生把人家小园子的篱笆给拆了,园子的主人就跑到学校里大吵大闹,老师只得忍气吞声把柴禾退还给人家。不积极的学生拾柴禾,为了不让老师点名批评呵斥;积极的同学,就为了带一朵体面荣耀的小红花。
参差芜杂的柴禾总也能拾来一大垛。下雪了,学生们蹅着雪三三两两的来上学,等到班长进屋,他兜里有洋火(火柴),掏出来点着柴草。柴草里有湿红薯秧子,极难燃烧,浓烟就冒起来,呛得同学们吭吭咯咯地乱咳嗽。每个教室最少要有两堆火,几十个同学,男的扎一堆,女的扎一堆。外围的烤不到火就要闹气,女的吵吵嚷嚷,推推搡搡;男的就蹿起来盖过前面的头顶,伸手就火,前面的不堪重压,猛地低头缩身,压顶的同学失重,一头拱进火窝里。好在火堆净是怄烟,只把皮肤燎得通红。班主任进屋来了,又是扇鼻,又是咳嗽,喝令把余火撮出去,屋里这才勉强看见人。
因为烤火时的秩序很乱,容易出事故,校方就明令禁止课间烤火。待到春天暖和了,柴禾还剩下好多,校外的人就套上牛车来把柴禾拉走了,这里头有没有交易,学生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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