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2021年至今（连载）

黎江

人生几何：没有隔夜的委屈


周六上午十点钟的太阳，不冷不热，刚刚好。我跟天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吃着点心和水果，身边是笼罩整个公园的桂花香。我跟他说这个公园他小时候经常来，玩滑板车，还在那个红色石头“沙发”上爬来爬去。他完全不记得了，我倒是历历在目。都不用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几年前的我，背着鼓囊囊的双肩包，拿着孩子跑热了脱下来的外套，跟在他滑板车后面跑。一晃神的功夫，他就长大了，如今他骑自行车，我就更追不上，却也不放弃，骑电动车跟着。他听了觉得有趣，又跑去那个红“沙发”，坐到最高处，喊我：“爸爸，我要开船了，快上来。”我赶紧小跑着上船，周遭因为他这个庞然大物突然闯入吓跑的几个小孩子，也欢呼着“上船”。都是幼儿园的年纪，就像几年前的天天。


叶子周五回金山了，装修进入后半程，习惯精雕细琢的她更加忙碌。我本来答应天天，周末带他去顾村公园玩，帮他完成游遍上海大公园的伟业，却被叶子阻止了。当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在电话里把我们爷俩训得狗血喷头。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疫情期间，坐地铁跑那么远风险太高，而且顾村公园最出名的是樱花，现在去也看不到。最终，折中一下，我骑电动车带天天到了这个小公园。二年级的时候就跟他有过约定，不管学习多忙，周六都要给他留出一天来玩，而且只要天气允许，必须是出去玩。过日子，谁还不得有个盼头？否则何以熬过令人疲劳无趣的日常？


中午懒得开伙，我带他去大润发吃永和大王的卤肉饭，加了块炸鸡排，又去边上四海游龙点了份锅贴。爷俩花了44块钱，吃得有点撑，炸鸡排还剩了一半，我用装锅贴的纸盒盛了带回家。回家没多久，叶子却就回来了。邻居家的孩子约了她来补课，她给忘了，只好又乘车回来，路上还给天天买了KFC的炸鸡。这当然是意外之喜，我们爷俩都很开心。看得出她很疲倦，一向讲究仪态的一个人，午饭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躺在沙发上休息了。我小声对天天说：“妈妈如果不是太累了，是不会躺下的，她从来不穿着外套躺下。”父母的辛苦，我是主张让孩子适度知道，家里每个人都要知道别人的辛苦，这是彼此理解的前提，也是避免自己自怨自艾的出路，谁容易呢？


叶子周六在家住了一个晚上，我炒了豇豆和青菜，煮了虾，烧了蹄膀汤。周日一早，吃过我包的饺子，她回家去了，我带天天去学篮球。是集体课，有六个孩子。那教练教学远不如私教，在讲三对三比赛的时候，我很确定，天天没听明白具体的要求，他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上面乱跑。还是在休息的时候，我告诉他一些基本的注意事项。午餐照例是去小梅园，他来了一份焖肉面，我点了份咸肉菜饭。这东西我没吃过，是天天说妈妈很爱他，上次给他点了20多块钱的大排面，自己吃的是10块钱的鲜肉菜饭。“咸肉菜饭便宜，但也很好吃。”他笑着对我说。我说：“下次妈妈再给自己点便宜的东西，你就给她否决掉，咱们又不是吃不起。”


回到家，天天不舍得休息，想玩手机、看电视。手机时间我只给了他10分钟，但电视时间没限制。我把他赶到床上去，脱了衣服，看电视。还是希望他能休息会，但既然他不想睡，也就不勉强他。下午两点半，几个同班同学家长还约了一起去国防教育基地公园，搞“故事大赛”。就是让每个孩子上去讲故事，家长打分，发奖品。天天的故事是自己写的《啄木鸟与银杏树》，讲得还算流利，就是声音有点小。我有点不开心，提醒他声音大点，结果他更紧张了。有个同学讲的故事很长，一口气讲了十几分钟，他在上面激情澎拜，却把下面听的孩子和大人都听烦了。晚上回家，我向天天道歉，提醒他的时候，我态度不好。当然是希望他好好表现，但多少也有为了自己面子的成分吧。


叶子周一也回不来，我早上送天天去上学，她安排她闺蜜晚上去接以及烧晚饭。我提醒她，冰箱里还有7个螃蟹，可以让对方煮了吃。螃蟹是昨天朋友送的，共8个，我晚饭时给天天煮了一个吃。我不爱吃这东西，也不会吃，照着网上的视频教程，一点点把肉剔出来给天天。从公园回来，他有点小咳嗽，我冲了包板蓝根，爷俩一人喝了一半。他的周记，也是我俩合作完成的草稿，然后他自己誊写在周记本上。本想写叶子生日的，但一想不行，她生日是周四，我们让天天翘课去吃的自助餐。写生日必然要写日期的，直接写肯定不行，但如果周记里再撒谎，就更不合适了。他誊写周记的时候，我骑车去超市买了他最爱吃的湾仔码头玉米猪肉饺子，给他做早餐。


晚上，我陪他睡觉。他遗传了我的鼻炎，怕干，我12点后又多开了一会儿加湿器。天气预报的气温不高，但他踢了几次被子，没办法，我给他换了床薄的盖上，厚的只是给他盖了一下脚，才消停了。有一次，他哼唧着又把手指头塞嘴巴里，我给他拿出来，握着他的手，还好，就这一次。前阵子，叶子好不容易给他矫正过来的，不吃手指头了。她说，为此她好几个晚上没睡好。养孩子是大事儿，毕竟都是第一次当父母，不得不硬着头皮学着去解决小家伙的各种事情，咳嗽了、流鼻血了、牙齿掉了、身上痒了、课本丢了、被同学欺负了、不想上学了、想玩手机……


一天天的，忙碌而又充实，每天回到家，看到他们娘俩安然无事，心也就放下了。跟叶子不同，我不觉得他将来学习没出息，日子就没法过。我们不算富有，但只要孩子不走歪路，健健康康的，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不算事儿，至于其他的，看天了。有些事儿，不是父母能保证的。就像今天早上的地铁上，有人突然倒地痉挛，就在我隔壁那一排。那个穿黑衣服的大小伙子，直挺挺地向前趴那儿了，身子一耸一耸的，头就在对面坐着的女孩脚下。女孩吓得惊叫着跑开，周围正在看手机的大多数循声望去，就看到了前面一幕。有人站起来近前观看，有人去车门那里查找地铁热线，有人嚷着快打120。我给领导发了条微信，说要迟到了。


一两分钟后，他自己爬起来了，坐回自己位置上，貌似恢复了正常，只是神色看起来很疲惫。他对面女孩跑开后，远远看着，没敢回来，那个空位直到下一站才被一位不知情的阿姨占据。下车前，我想过去告诉他：“哥们，别去上班了，去医院看看吧，身体要紧。”但终归没有过去，地铁里人很多，过去不容易，更不容易的，是主动打破陌生人之间的隔阂。哪怕是善意，其实也很难对陌生人直白表达。就像下雨天，我手里有伞，走出地铁站的时候，或者等公交车的时候，我偶尔会主动邀请陌生人到伞下躲雨。但是，邀请的时候，我心里会不好意思，而其中有一半人，是拒绝的。


事情很快过去，地铁恢复运行，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我不知道，那个人的父母，是否会知道，自己孩子在地铁里发生的这事儿。我把正在看新闻的手机停了，放进兜里，想着让自己休息一下，身体第一。但没多久，却又忍不住继续掏出来玩。看到了数学老师发在群里的微信：“今天居家的同学，请看上面的视频。”不久英语老师也发了网课视频。我才知道，原来，今天依旧有同学隔离在家。就像那天我跟邻居聊天才知道，我们小区目前有四栋楼处于封控状态。


我给叶子发微信，告诉她冰箱里还有7个螃蟹，俩剥好的茭白以及半碗蹄膀。我说晚饭我不回家吃了，但是六点半之前，肯定会到家。我说明天我要去南昌出差，但早上特意定了晚点的火车，所以还可以送天天去上学，只是，后天就不能送他了。我没跟她说，昨天我教天天学英语，又把他气哭了。那份试卷有点难，而小家伙做题时明显心不在焉，结果自然是惨不忍睹，我很严厉地批评了他。后来，在被窝里“复盘”的时候，作为没控制好脾气的代价，加上下午在公园里的不良表现，天天打了我几下屁股，然后笑着说：“扯平了。”


我们商量好的，不留旧账。他是笑着睡的，没有隔夜的委屈。

河蚌赌徒 2022年10月24日

黎江

人生几何：五分钟


我是突然接到通知，要去南昌的。准确点说，是周日下午。领导说你确认一下CACLP展会是否还开，如果是，我们一起去看看。查了一下，26日正常开。很佩服当地政府的胆魄，因为疫情我们今年报名的展会绝大部分都没有开成，都在延期中，有的甚至延期到了明年。钱都交了，有的想退，主办方不让；当然，更多的也是不想退，都是一些非常重要的展会，也不愿意得罪主办方。问题是，这就导致大把市场预算花了却没有“效果”，今年很多同行市场部的报告都很难看。表扬自己一下，我们还好，能凑合看。Marcom经理说要替我向总部申请个奖项，我拒绝了，让她给她的团队申请就好。


CACLP展所在的检验医学和体外诊断这行，是今年少有的好行业，火热度堪比锂电池。当然，跟我们关系不大，只是身为传统行业的一员，我们也有着看看能否喝口汤的野望，看看总没有坏处。要说坏处，也是有的，那就是我周二一早要走，而叶子当天忙装修，回不了家，那么，孩子谁来接，晚上谁来照顾他？好在有叶子闺蜜。坦白说，对于叶子不能回来这事儿，我心里是有点不满的，比起照顾孩子，装修有那么重要吗？但想了想，我去看那个展会，比起孩子也没多重要。对于这个安排，天天倒是没多说什么，他只是感慨了一句：“我们家要连续四天不团圆了。”


电话里，叶子说她给天天买了爱吃的湾仔码头水饺，明天可以送到。我说我已经给他买了一袋，叶子一听，脸色就变了，开始咆哮着问我为什么不跟她说，担心她买的那120个冰箱里要放不下了。当时跟她视频的主角是天天，我就是听她说给天天买了饺子时插了一句，一听她发火了，我立刻躲到厨房去洗碗，假装没听见后面的。她嚷了几声，看没回应，又怒气冲冲地问我买的是大包装还是小包装，问多少钱买的。我对天天说：“告诉妈妈，一袋48个那种，多少钱我忘了。”说完，我继续忙活自己的。心里很不满，想着我作为孩子爸爸，给他买袋他爱吃的饺子也不行？凭啥必须汇报？你买120个饺子的时候，跟我汇报了吗？


当然，也就是一想。站在叶子的立场上，一向都是她给天天买饺子的，这是约定俗成的事情，我要买，当然要打个招呼。其次，她之所以买120个，是因为能凑够某种优惠，比我去超市单买一袋肯定便宜。叶子是很会精打细算的，当然，是说钱上，省下来的钱，可以盖房子，换房子，更好的装修，以及买块名牌手表。在她看来，几十块钱是很重要的事儿，如果钱本身不够，那么可以找个上纲上线的理由，让它够。我如今已经懒得跟她吵了，但哄她开心还是办不到。躲到厨房是一招，毕竟，厨房还是要打扫的，争吵或许可以伤感情，但肯定不能解油腻。忙活完了，还要看着孩子做作业，哄他睡觉。


周二，天天比平时晚去学校5分钟，他玩了几分钟游戏。如果叶子在家，是绝对不允许的，我偶尔会允许，前提是他能通过穿衣洗漱和吃饭，把这几分钟挤出来。其实，7点35从家里出发，对他而言刚好。只是，平时我都是7点30分甚至25分就送他出门，因为我是8点半上班，早点送他回来，我再坐地铁去可以不迟到。天天也明白，自己之所以早上要少宝贵的几分钟，是为了我不迟到。为了家里赚钱的大局牺牲，他觉得有必要，虽然也有点委屈。当然，我也可以不送，让叶子去送，就像其他全职太太一样。只是，终归还是希望她早上多歇一会儿，她睡眠质量一般，又看太多手机。我知道，她回娘家不是当监工，而是当“小工”，要动手干活的，很辛苦。


我把天天回家后要做的事情，都写到墙上白板上，还有他早上起床要做的事儿。包括晚上8点半到9点半之间，要开一小时加湿器，还有睡觉前提醒他去小便一次。冰箱里的排骨，我出发去高铁站前，拿出来泡上了，这样就有更多空间放叶子买回来的饺子。嗯，早餐我跟天天吃的都是饺子，尽量减少冰箱的负担。前一天晚上，跟叶子电话时，我就说了排骨的事儿，让她转告她闺蜜，可以用来烧汤；还有冰箱里的六个螃蟹，可以煮来吃掉。本来是8个的，我连续两晚上，每晚回家后给天天煮一个吃。其实周一晚上就让她闺蜜煮了吃的，对方忘了。晚上，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天天，这是他出生后第一次跟外人一起睡觉，但没好意思问，怕显得对人家不信任。


高铁到南昌西站，下车是1点半，花了不少时间排队核酸，然后坐地铁二号线入住万怡酒店，就在滕王阁不远。肚子有点饿，在路边小店吃了份蘑菇肉片盖浇饭。嗯，凑合吃吃，晚上总归有大餐。入住后处理邮件，然后小睡了一觉。头天晚上，小家伙一次次蹬被子，我都没睡好。说起来，他从小到大，多数时候夜里都是叶子陪着的，让我可以休息好。晚餐是去美食街吃的，街的名字叫“蛤蟆街”。南昌的街头很热闹，戴口罩的人也不算多，不像上海。好吧，解封后去过很多城市，没有一个像如今的上海管控那么严。或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精准防控的神话破灭后，现在貌似有些神经质了。


南昌菜吃了几顿，对我来说还是有点辣，去过的几家餐厅味道是不错的。今晚上还吃了一份“肉炒肉”，名字很奇特，点上来一看是炒油渣。这东西很多年没吃了，我那如今已经是房地产公司老板的大姑父曾经很喜欢吃它。几个同事都已经人到中年，没喝酒，来了瓶大可乐，又来了一听王老吉，话题从读书时的体育明星，聊到现今的国际政治经济形势。不知道是谁挑头聊起了老婆，大家发现各自的老婆在很多方面几乎都是一样的，比如普遍比男人管孩子更严，而一旦我们开口替孩子说情，那挨的批评也几乎一模一样。为了这个，大家用王老吉碰了一杯，吐槽归吐槽，家里半边天的功劳，大家都认。


我在出去吃晚饭前，跟天天视频了。叶子已经回家，小家伙当时正在做作业。我没问，但我猜叶子应该是上午在新房那边干了半天活儿，然后下午开一小时车回家，接了孩子后又开始晚饭的。我跟天天聊得很嗨，过了会儿，叶子从厨房跑过来一声大吼：“还聊？！他作业还没完成呢！”吓得天天在那头赶紧把视频给掐了，我看了下时间，刚刚晚上六点半，我们聊了五分钟。

河蚌赌徒 2022年10月26日

黎江

人生几何：转办公厅


早上7点10分，下着毛毛雨，南昌已经几个月没下雨了，聊胜于无。酒店前台那儿借了把伞，想去看看1.7公里外的滕王阁。昨天去逛展会的时候，打车花了30块钱，忘了拿发票，想着刚好可以打辆车往返让公司报掉，否则白吃了一亏。也就是想想， 最终还是决定步行去。


酒店边上就是南昌市第十中学，恰是上学的时间，一大群朝气蓬勃的孩子汇聚而来，往校门里涌去。虽然是初中生，但不要说男生了，女生很多都跟我差不多高。我一米七，嗯，偶尔也会是一米六九。他们的校服跟天天穿的款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前胸后背的颜色是墨绿，而天天的是深蓝；至于裤腿和袖子则都是一样的浅灰 。正对校门的雕塑前面，是庆祝建校120周年的标语，很牛了，比建党都早。


沿着阳明路直行，拐个弯也就到了。到得太早，滕王阁前那条仿古街上的古玩店都还没开门，当然，开门我也买不起。顺着导航到了一个门口，大门开着，但我并没有直接进，而是很规矩地掏出手机扫码。正操作着呢，过来一个保安问我：“你是哪里的？”我说是游客，想进去看看。他说不是这个门，要去另一个门买票，8点才能进。另一个门倒也不远，拐弯一二十米就到，但50块钱的门票和20分钟的等待时间足够把我劝返了。


我又没想着爬上去，只想到近处看看，然后在江边走走。更何况，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闲逛了。酒店的免费早餐，就只供应到九点半。免费的，不能不吃，否则不但叶子会生气，我自己都会。在门口给那写着“滕阁秋风”的气派牌坊拍了张照，就又沿着原路溜达回去。在某个路口，亲眼目睹了一辆红色电动车侧面怼上一辆白色小汽车，骑车的女司机吓得一动不动。好在电动车没摔倒，只是一把浅绿色雨伞从电动车车篮里弹出来，掉在地上。妆容精致的汽车女司机怒气冲冲地打开车门冲出来，一张嘴，却是一种很软糯的嗓音，连声说着：“怎么回事哦？”


回房间吃了降压药，我就跑去餐厅开吃。牛奶和豆浆各喝了一杯，凉菜和热菜各来了一盘，包子荤素各一个，白煮蛋和荷包蛋各一个，油条一根，白粥一碗，酸奶一盒。当我去拿西瓜和哈密瓜的时候，另一个同事也来吃早饭了。看他一个人吃得孤单，我就又去要了一碗拌粉，来了点西红柿鸡蛋的浇头。感觉有点太素，就又折回凉菜那边，加了几块水晶肴肉。他吃得太慢，我陪着陪着碗里就见底了，没办法，又去拿了个秋梨，小口啃着陪他。之所以是小口，这个大家都懂的。但凡还能大口一点，我也不会冷落蛋挞和蛋糕那些西点。


上午没啥事儿，除了一会儿邮件，跟同事头脑风暴了一番今年的业绩。看好的行业确实不多了，无非是新能源和抗疫相关的这些。国家刚又拿了1.7万亿投到10个行业，贴息贷款项目，高校、职业学校和医院都是获益者。说是买科研仪器的，但我看采购清单上，某著名985院校把柴米油盐甚至十三香等调料都列进去了。有些事儿，也没法说，搞科研的也得吃饭不是？吃饭也是有讲究的，比如我早餐吃太饱，午餐就不想出去吃大餐了，同事叫了汉堡王的外卖，我们四个一人一个汉堡，加可乐薯条。他千叮万嘱让对方把发票带过来，结果那边还是忘了，为了等这张补送的发票，我们差点误了航班。


去机场的网约车上，司机唠叨着当地官员的腐败，滔滔不绝。我很严肃地对身边的同事说：“这个问题还是要重视，翁主任你记一下，回头转给办公厅。”司机立马哑火了，估计是觉得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你们四个人打一辆车，仨胖子挤后座上，还敢冒充巡视组？同事们则是哄然大笑，这个梗大家玩了一路，此后司机说什么，他们就说让翟秘书给办公厅打电话。也是，司机说的事情真假且不说，说给我们有啥用呢？我们感兴趣的，也无非是八一大桥两边的黑猫和白猫。


到机场时，已经是迟到了5分钟。嗯，按规定要求是起飞前30分钟到安检那边。走了快速通道，一路小跑，总算是赶上了。可怜我刚升的东航银卡，原计划去贵宾休息室享受一番免费吃喝的，都没来得及。飞机上很难得地都坐满了人，疫情这几年坐飞机我都很少见到满座的，相反，空着一半座椅的很常见。或许是因为这个航班便宜，总共才340元的票价，只比高铁票贵不到4块钱。高铁要三个半小时，而飞机只飞了70分钟。


起飞前，叶子告诉我，她晚上跟天天一起请闺蜜两口子吃大餐，感谢人家照顾孩子。这是我前两天给她提议的，我说不用等我，你们吃就好，我这几天出差吃多了，晚上决定只吃个水果。回到家，水果没吃，看到桌子上有煮的玉米，我吃了小半根。把厨房的锅洗了，擦干净灶台，又把天天水杯洗了，我就开始洗衣服洗澡。等忙活完，发现有个未接电话，是叶子的。打过去，她没接。


过了会儿，天天一个人回家了，说是叶子闺蜜老公电动车送回来的，他又回去接叶子去了。我心说你们俩打个车也就是起步价，或者坐公交车回来也没问题啊。没多久，叶子回来了，果然又开始不开心，怪我从机场打车回来，也不知道顺路去接着天天和她回家。我说时间也对不上啊，我回来的时候你们还吃着呢。转移话题，聊了一通年终奖等开心的事儿，才又高兴了。


天天是开心的，嚷着：“爸爸回来了，一家人总算团圆了，而且，今天还吃了大餐！”


河蚌赌徒 2022年10月27日

黎江

人生几何：晚餐减半


晚饭后，跟天天一起和在金山的叶子视频。她在那边笑着问天天：“你知道妈妈早上几点起床的吗？”天天猜是六点，叶子说：“是四点半。”然后发了张四点半天空的照片过来。她说在那边忙活了一天，搬运东西，帮着弄水泥。房子里大致装得差不多了，好像还有几处地板没装，如今在整理院子，做围墙。我知道她回去肯定很辛苦，但也没想到会这么辛苦。却也很无语，我帮不上忙，准确点说也不想去帮忙，我更愿意花些钱，请外面人来做。但叶子觉得，这想法不适合我们这样的穷人家，自己能动手，省点就省点，现在人工多贵啊？“你知道请人刷墙一天要多少？”“得四百多吧。”“六百！还不一定请到。”


物价确实是涨了，买了俩不如拳头大的西红柿，花了8块。“物价涨，工资不涨，那我们不就是变穷了？”天天紧张地问我。我笑着安慰他：“我们今年工资涨了的啊，爸爸跳槽不就涨过了？”然后，他开始问我现在工资是多少：“你就给我说个大概就行。”我说不行，说好了等你十岁才告诉你的。他很无奈地放弃了，不过他如今知道我们家在上海也算是中等家庭了。原来我对他的说法是我们家在全国算中上，但在上海算中下。这个说法其实是比较客观真实的，但是我没想到“中下”这个词给孩子带来了不小的焦虑和心理压力，他因此觉得自己低班上同学一头。那天他问我：“爸爸，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般家庭啊？”


如今，我们已经是了。不是，也是。至少我很坚定地告诉他，随着爸爸跳槽后收入增长，和年终奖的提升，我们很光荣地成为“一般人家”了。我还感谢了他的付出，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他努力学习，所以省下了不少培训班的钱。“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是达不到一般的。”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他的眼睛在放光，脸笑成了一朵花。我一直觉得这个比喻很烂俗，直到我后来在叶子脸上，在天天脸上都亲眼看到过。嗯，在天天脸上看到的更多。昨晚上叶子仍然没回来，我哄天天睡着后，开始看书。书是单位发的，叫《创新者的困境》，作为新员工培训的教材之一。说起来都多年没买过书了，如今都是在论坛里看散文，或者看网络小说。


天天放学，是叶子闺蜜去接的，晚饭她叫了外卖，是天天爱吃的白斩鸡和糖里脊。我白天给叶子发微信，说我晚上不吃饭，如果她下午回来，晚饭别做我那份；但如果她不回来，就没必要把这个事儿告诉她闺蜜的，免得人家觉得我不想吃人家烧的菜。我回家时，天天开心地对我说：“我作业都做完了。”叶子闺蜜跟我打了个招呼，就回家了。我给自己煮了10个饺子，嗯，平时我都吃25个的。检查作业时，发现总共三份回家作业，天天其实只完成了一份。他很紧张，怕我批评他。我说：“完成了一份，说都完成了，不算骗人，只能说是吹牛，吹牛是小错误，不批评了。”他听了很开心，说：“爸爸是好爸爸。”


作业做完，我俩又一起做了些英语习题。他说语文老师今天表扬他了，说他进步了，上次82分，这次考了85分。我说继续加油，下一次就能考90分了，你上次没去上课，结果语文默写就4个女生全对了，班主任把全班男生都给批评了。“你说，你对得起你那些朋友吗？”我摸摸他的头说：“你得好好加油，全班男生的荣誉就靠你了。”他深感重任在肩，但又担心自己扛不起这份责任：“爸爸，可我也不是很想加油啊？”嗯，不想就对了，爸爸也不想的，爸爸跟你的想法一样，就是吃好喝好玩好，但是，人总要去负起责任的。为什么呢？因为，只有自己努力，有了能力，才能让自己爱的人过好：“如果爸爸能多赚钱，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单位工会发了去迪斯尼的票，原价500多的，每张只收了100块。这两张票让我们一家人都很开心，说起来都很久没一起出去玩了。虽然刚发下来，就听说迪斯尼因为疫情关了，但是总还会开的嘛。因为疫情，我去北京和广州的计划一再推迟，不知道这个月内是否能够动身。单位的免费体检最后一天是11月15日，我预约了11月14日，毕竟3月份入职时体检过一次了，不急。跟有些同事担心体检出啥毛病不同，我属于听天由命那种。老天爷真想收拾你，办法有的是，没病就能长寿了？周末我骑电动车去公园玩，回家路上，就看到一辆电动车被汽车撞了。好在，人没事儿。


我们去公园，是参加班上同学家长组织的将故事大赛。天天讲的故事不出彩，没能获奖。我答应他，给他准备一个蜘蛛的故事，下次让他争取获奖。嗯，我们有道具，那只活灵活现的假蜘蛛，是我参加公司活动带回来的。在那活动里，我隶属于“五毒教”，分到一只蜘蛛和一条蛇。蜘蛛没吃过，蛇我吃过一次，谈不上喜欢。对于吃，我要求不高。昨天开始，我决定减肥了，目标是从160减到150，从晚餐减半开始。叶子今天回来，我对她说，晚上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河蚌赌徒 2022年11月1日

黎江

人生几何：妈妈回来了


叶子昨天下午回来了。我晚上下班回家时，她正跟天天吃面条，桌上是紫燕百味鸡的卤鹅和几样小菜儿。本来跟她说我晚饭不吃的，但看面条还剩了半锅，也就盛了一碗吃了起来，之后，又盛了一碗。天天很开心，跟叶子说着这几天学校里发生的事儿，说他又被老师表扬了，因为作业写得认真。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会是一个没有手机和电视可看的晚上。好吧，我也不知道。总之，这是一顿祥和的晚餐，一家人其乐融融。叶子给我们大致说了新房的进度，但不多。跟我不一样，她不是喜欢邀功的人，并经常对于我干了点事儿就邀功的做法表示鄙夷。


晚饭后，照例是天天做作业，我打扫卫生，叶子休息。我把给天天新编的故事《蜘蛛王子》给她看：“这篇搭配上我们的玩具蜘蛛道具，天天是可以争一下本周故事比赛的冠军的。”叶子看完了，难得地对我提出了表扬：“这是你写的？可以投稿了，这么好的童话很少见。”我犹豫了一下，说：“也不全是原创，是我整合了几篇童话，又加了些自己的东西。”她没再提投稿的事儿，去洗澡了。我忙完后，跑到天天边上坐着，陪他写作业。晚上的批评，来自天天。他指着试卷上一处错误说：“爸爸，hair没有复数，你跟我说是hairs，错了！”


语文老师要求默写前三单元的日积月累，《所见》他错了三个字，至于秋天的成语还好，只是不会写层林尽染的“染”字。把作业都完成，也就快8点了，小家伙捧着我打印出来的故事，给叶子和我讲演，还自己加了些动作进去。他很看重那个比赛，希望有机会能夺冠，获得奖品。我小时候，好像就没有这么强的好胜心，嗯，至今也没有。绝大多数人和事儿，我都不怎么在意。很多新闻，听过也就算了，比如富士康，还有兰州的那个小朋友。自己家日子过得也就这样，确实，也顾不过太多了。一个小人物而已，想不想的，又能怎样呢。


临睡前我跟叶子说：“明早上你好好躺着就行，我给他烧早饭。”嗯，她不在家的时候，都是我给天天烧早饭，下面条、蒸饺子还有做手抓饼。手抓饼也是网购的，冰箱里冻着，吃的时候在锅里加一点点油，然后放进去即可。叶子包好的小馄饨，我给天天煮过，但我弄的馄饨汤不好喝，天天只给打了70分。从那以后，我就很少煮了。水果通常就是苹果、葡萄和橙子，偶尔也吃香蕉。喝的是牛奶为主，偶尔喝豆浆，最近则是喝点藕粉。让我跟天天都很开心的时候，今早上叶子果然没起床。上次也是说好了我烧早餐的，结果她还是起床了，把我批评了一通，嫌我烧得不好吃。


天天吃着我蒸的饺子，拿白煮蛋蘸KFC的糖醋酱吃。吃得很慢，有点无精打采。“快点吃啊，省下的时间都是自己的。”我提醒他。他郁闷地回我一句：“省了时间有什么用？妈妈又不让玩手机，小度都不让看。”也是，叶子不在家的时候，我是允许他利用自己省下来的时间，去玩会儿的。虽然只有几分钟，但是换个开心，带着这份开心开启一天的生活，在我看来是幸福的。叶子却有另外一番道理，她觉得早上让孩子玩手机或者看娱乐视频，他就会一直想着这些，上课时不安心。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跟所有这类事情一样，最后是听叶子的。我摸了摸天天的头说：“妈妈回来了，团圆总是好事儿。”


喜忧参半这个词，天天还没学会，我准备回头教给他。去学校的路上，我给他讲了个故事，逗他开心。又告诉他，这个星期，妈妈会请他吃大餐。嗯，人总该有点盼头，否则何以应付忙碌辛苦的人生。毕竟，不是谁都像叶子那么上进。昨晚上，顺丰快递把她的心理咨询师证书快递过来了，还是高级的。有一段时间，她每天晚上看书，上网课。最近，她又买了很多导游考试的书，说是要考导游证，旅游的时候就不用门票了。她愿意上进，我总归是支持的，就像如果她愿意躺平，我也支持一样。事情嘛，总有好的一面可看。


“因为我昨天没玩手机也没看电视，妈妈答应我今天奖励我多玩两分钟手机。”吃早饭的时候，天天如是说。“那就有12分钟了，真棒。”我笑着说。他小声对我说：“那你上周末欠我的13分钟，还没给我。”我也小声回答他：“等妈妈不注意的时候，我就给你安排，最晚这周末。”

河蚌赌徒 2022年11月2日

黎江

人生几何：多从自身找原因


微信群里，看了陶老师的《弹窗》。我跟她老人家一样，也是弹窗3。不同的是，她是回不了北京，而我是去不了。我这两个月一直很想去趟首都，主要是商务，也想顺道去看看二姑，吃顿老家的豆腐卷子。但始终没能成行，上次是在火车站被弹窗弹回来了，再后面是二十大，非邀请的都去不成，这个也理解。再后面，想着开完了，应该可以去了，但弹窗却始终挂在那儿。一开始我也像陶老师一样想不通，但慢慢我也想明白了，这事儿还是得多从自身找问题，不欢迎，主要还是咱的到访给北京带来的利益太小。


看看人家老朔，从绝对高风险地区的德意志带着几十口子洋人都可以进京，根本上还是因为接待人家于国于民有大利。只是，有生之年，我怕是没机会混到老朔的位子上了，即便是他所带领的代表团里那些大企业家的地位，我也早绝了望。老家那边很多年前就不让烧纸了，祖坟应该也没机会违规冒烟。不烧纸也好，或许有助于控制一下阴间的通货膨胀，如今这边俩拳头大的西红柿都要8块钱了。好在，我家总归也还是吃得起。不但吃得起西红柿，还吃得螃蟹。我周四刚去买了俩比拳头还大的母蟹，一个25块，叶子和天天各一个。不过，叶子的没吃着，晚上她闺蜜来了，给我们带来了烧鹅和鹌鹑蛋。


我不爱吃螃蟹，倒也不是讨厌那味道，主要是嫌吃着麻烦，不像猪头肉，手拿着直接啃就行。周四我休假，在家煎了两大盘带鱼，几乎都是我一个人吃了。打小我最爱吃的就是带鱼，因为好去刺，而且油煎了特别香。当然，我老家那个山城当时也吃不起几种鱼。除了带鱼，也就是吃吃土腥味很重的鲤鱼，再就是冬天吃咸鲅鱼。咸鲅鱼熬白菜老豆腐的臭香味，我依稀还有记忆，只是的确没了网购回来吃的心气和勇气——叶子肯定不喜欢那味道。叶子不吃带鱼，她吃了一盘我包的韭菜白菜猪肉馅饺子。突然就实现了“带鱼自由”的我，吃着吃着，就有些孤独了。独乐乐，的确不如众乐乐，那一刻，我突然无比理解喊出“安得广厦千万间”的老杜。


叶子周六一早就回金山了，装修是个大工程，我家的尤其大。没办法，钱太少，要求又高，所以花在货比三家和监工、帮工甚至自己动手上的心力和体力就特别多。经此一役，我觉得叶子都可以在外面揽活带队伍搞装修了。当然，她不想干，这一次就够脱层皮了，我也不舍得她干。她回去前，我拎着水桶和盆下去把车擦了一遍。上次蹭领导的车出去吃饭，回来路上陪他去洗车，也就是把外面了洗，收费40块。当时我就觉得好贵啊，那时候我还没注意到西红柿的价格，如今回想起来，也不过是10个西红柿的钱。我们这辆吉利也差不多该换了，虽然没怎么开。原本我跟叶子都想换辆燃油车，凯美瑞或者雅阁，但现在我看着路上越来越多的电动车，我又犹豫了。


晚上，天天一个人睡。他已经慢慢开始习惯一个人睡了，不习惯的是我，我总觉得小孩子一个人睡挺可怜的。晚上，他睡得挺好，我起床看他好几次，听听他的呼吸，太干燥了，就开开加湿器。但又怕加湿器的声音吵到他，就弄了个水桶盛了水放他房间里。早上六点的时候，我跑过去躺他身边，刚躺下没多会儿，他骨碌一下就到我怀里来了，两个胳膊紧紧抱着我。就这样，一觉睡到早上8点，他睡了10个小时。早饭懒得烧了，带他去小梅园吃小馄饨和葱油拌面。想着10点45还要打篮球，又给他加了块大排。或许是早上的确吃不下太油腻的，他就只吃了一点点大排，馄饨都吃光了，又吃了半碗面。看他吃得香，我就开心，比自己吃更开心。


快期中考试了，周末除了打球，我带他做了一套语数外的试卷。题有点难，倒是起到了查漏补缺的作用。复习的时候，天天问我：“如果我学习一直就很差，那么考80分，你们是不是就很高兴了？”他的意思是，如今他考80分，我们都还不满意。我回他说：“那肯定的，但问题是，如果你学习一直差，那平时我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给你那么多表扬啊。”这个回答，让小家伙陷入了迷惘，他突然发现自己刚想出来的那个逻辑，好像并不能导向他预期的结果。不过，他还小，再大些他就明白，他问的其实是一个人心不足的问题，那个问题，很难有好的答案。辅导功课的时候，我有时候也控制不好脾气，会吼他，只是过后还是会道歉。


周六和周日两天的下午，我带他分别去不同的公园玩了两个多小时。我们打篮球，比跑步和立定跳远。美团上那家高评分的烤鸭店，我们也一起去买了一只尝尝，味道确实不错。在家炒菜的时候，蔬菜每餐总归是有的，茭白、莴笋和豇豆轮流，再搭配各种水果，爷俩吃饱没问题。今天上午陪他去打篮球的时候，他跟其他四个孩子在教练指导下做热身，十来分钟的六七个热身项目，我都在边上一一跟着照做，也跟着出汗。有其他陪同的家长看着我笑，我倒觉得没什么。既锻炼了身体，也了解了孩子的辛苦，何乐不为？至于别人怎么看，到我这岁数，谁的看法需要重视，谁的不用，大致心里早就有数了。看看兰州、郑州和呼和浩特，谁顾得上谁啊，自求多福吧。


叶子的看法，那肯定是要重视的，所以，很多事儿，我还是觉得要多从自身找原因。

河蚌赌徒 2022年11月6日

黎江

人生几何：有骨气


下班回家，推开门，就看到天天趴在学习桌前写作业，叶子在餐桌边对着手机和本子，想来又是货比三家。叶子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天天头都没抬，也没说话。我也没说话，进房间把双肩包放好，然后洗手洗脸。绕开叶子，走到天天身边，笑着问他：“今天开不开心啊？”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没出声。依我对他的了解，他是遇到事儿了。就又笑着问他：“被老师批评了？”边说，边观察他的表情，看他脸色不像，就又改口问道：“被同学欺负了？”可能是看我一直陪着笑脸，小家伙被我打动了，决定把秘密告诉我。他站起来，凑近我的耳朵说：“爸爸，你要给我保密。”


我笑着说：“好，保密。”他轻声说：“我今天英语没考好。”这话让我本有点小紧张的心落地了，笑着轻声问他：“考了多少分？”他说83.5分。这个分数确实有点低了，印象中这还是他英语第一次考90分以下。说完，他紧张地看着我。我故作惊讶地小声问他说：“这么低？！是班上最低分吗？李可羽考多少？”嗯，提起小李同学，天天一下子恢复了自信：“他都不及格的。“我又问了班上几个学习不好的孩子，果然他越来越开心。最后他告诉我说：“爸爸，我是班上12名。”我说这事儿爸爸也有责任，没辅导好，咱们一起加油，下次争取回到前六。


爷俩正你好我好地相约未来呢，被叶子听到了。她让天天把试卷找出来，然后做到沙发上，开始批评他。一开始也没有批评，就是一道道错题分析，分析的结果，自然就是“不认真”和“学得不扎实”两个结论。补救措施是以后多做题，这个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另一个要求——不再玩手机。小家伙很委屈，都要哭了。但他显然也不敢反抗叶子，就只是小声哽咽了几句，就接受了这个不平等条约。“你就不能有骨气一点，说一句，考不好我就不玩手机了！”叶子大声说着。小家伙哽咽着说：“我有骨气，我不玩手机了。”只是，声音越说越小。


叶子的教育前后持续了二十分钟，各种讲道理，我对她那套大部分不赞成，但也并不会傻到出声反对。因为天天的英语成绩下滑，我是有责任的，最近这段时间叶子回金山盯着装修比较多，学习很多时候归我管，而我总是觉得大差不差就好。只是当她说到她在意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关键看过程是否努力的时候，我插嘴说了一句：“关键是结果，大人都是根据结果来评价孩子过程的，下次一定要好好考啊。”叶子瞪了我一眼，没搭理我，但可能也意识到了什么，又说了几句，就让孩子去订正作业了。


事实如此，结果不好，谁在乎你过程，过程太长，反向找毛病不要太容易。一个不好的结果，可能会有一个完美的过程吗？当然不可能，即便是好的结果，都不可能有完美的过程。反之，结果好，谁又会在意你过程不好？成王败寇，就是这样，想被多表扬少批评，就拿出成绩来。等叶子洗澡的时候，我安慰天天说：“骨气不是玩不玩手机，关键是考到好成绩，妈妈没收了你的手机，爸爸的还可以给你玩，但是，爸爸能帮你考到好成绩吗？考不好，你被批评的时候，爸爸能帮上忙吗？”嗯，考好成绩，我还是可以帮忙的，说白了，无非是刷题，或者，相对科学地刷题。


趁着天天写作业的时候，我骑电动车去健身房跑了二十来分钟，又象征性地做了几组器械，就回家了。从背包里拿出同事生二胎发的喜糖，让天天开心开心。又用微信打出“今巾斤金津紧仅近进劲筋”给他看，问他是前鼻音还是后鼻音。穿着睡衣在床上，不能玩手机也不让看电视的天天，正百无聊赖，看了一眼，很肯定地告诉我说：“后鼻音！”边上的叶子都被他斩钉截铁地回答震惊了。在叶子发飙之前，我哈哈大笑着说：“上当了吧？是前鼻音。这才是后鼻音。”说着，我又打出“京惊”等一长串后鼻音的字。这个发音对天天有点难，他总是搞混。


看他实在无聊，我给他找了本书，让他看。叶子给他买了很多书，然后，有空就抱怨我：“我给他买了那么多书，你也不带他看！”就像晚上批评天天的时候，也说：“我这本资料里，所有语法知识都给你整理好了，你看过吗？！有几个家长会给孩子整理这么全？”嗯，她肯定觉得被我们爷俩辜负了，只是我对此只认可一半，而看天天的样子，他是一点都不认可的。被批评的时候，他小声嘀咕着：“我有一天，就不在你们家了。”叶子这一套管理方式，娘俩冲突还在后头，希望后面老天多照应一些，别太激烈吧。天天拿着那本书，开始前面几篇是绕口令，他觉得有趣，在那儿读者玩，叶子在边上听不下去，纠正他。嗯，一纠正，成学习了，乐趣没了。


好在，叶子很快就顾不上他了，开始忙活网购。我过去对他说：“你挑你喜欢的读就行。”他读了几首诗，我又给他找了一个“公鸡和太阳”的故事，他也看得哈哈大笑。叶子在边上说：“我要给他买点海参吃。”我说：“好啊，买。”说着，拍了拍天天浑圆壮实的大腿，对她说：“ 你自己更应该多补补，压力大，又忙又焦虑，你身体肯定没他好，他都这么壮了。”说完，我问天天：“妈妈又好吃的，都给你吃，她这么做对吗？”天天说：“对。”说完，看我愣愣地看着他，他想了想，小声说：“那，也不太对。”


我跟叶子都笑了。我亲了亲叶子脸颊，天天也凑过来让我亲，我说爸爸亲亲你的手就好，别把你亲感冒了。亲了亲他的小手，我对他说：“有好东西，你应该跟妈妈分享。爸爸不吃是没关系的，但是一定要记得妈妈，她也很辛苦的。”小家伙懵懂地听着，大概率也没听懂。

叶子在家，天天纠缠着妈妈，让她哄他睡觉。睡前，我对叶子说：“你明天早上睡就好了，我给他烧早餐，送他去上学。”

河蚌赌徒 2022年11月10日

黎江

人生几何：包馄饨

这学期开始，老师每周布置一篇周记。我主动揽了过来，带着天天写，然后，得了B。不但老师不喜欢，叶子也瞧不上，说是流水账。她把我们爷俩都批评了一通，然后耐心地从结构等各方面给天天讲。她讲得很好，我听着都觉得很有道理，只是天天后来却不喜欢写周记了。不喜欢，不是因为他觉得妈妈说的没道理，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按照妈妈说的去写。那对他是完全陌生的表达方式，几乎要完全套入妈妈的思路，然后一字一句地按照妈妈的方式去写。总体来说，那是一条“规训”之路，要求改变自己，适应规矩，而他不喜欢。


叶子在带他写了两篇得A星的周记后，忙于装修，这活就又回到了我这里。我的思路跟叶子不同，让孩子写他想写的东西，用他自己的话去写，是我所追求的。根子上，我没把写作文作为一个得高分的手段，而是想让他掌握一门可以跟自己对话的技艺。我坚信，这样即便将来考不了作文高分，但也不会太差，写熟练了之后，一个中上的作文成绩总归也能拿到。尤其是其他人越是套路，他作文的真诚就越出彩。叶子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了，或许是等着另一个B打脸我们爷俩。幸运的是，接下来的两篇，天天也得到了A星的高评分。


昨天晚上，他写的是《包馄饨》。我在边上陪着，不说话，看他写完。当他卡壳的时候，我会给出几个可以选择的思路，供他参考。比如他不知道怎么结尾，我告诉他，学会了可以说很开心，邀请大家来尝尝你的手艺；也可以说只要耐心细心，就没有学不会的难题。没学会，可以说事情总是知易行难，以后要更努力，继续学，不半途而废；又或者，你可以写明白了爸爸妈妈烧饭花了那么多心思和精力，表示感谢。总之，有很多，你挑你想说的话去说就好。他豁然开朗，然后自己写了句：“妈妈也可以尝尝我的手艺了。”


我承诺过，他的日记我可以删，但不能增加超过15%的内容。也就是说，200字的周记，里面最多我可以加30个字，以确保他才是原创。我俩的共识是，每个叙述，后面都要跟一个细节，如果没有任何他记住的细节，那么那个叙述是可以考虑被删除的。从昨天这篇开始，我们又有了新的共识，文章里同样的话不能出现两次，同样的词要尽量减少出现频次。因为他写爸爸教我包馄饨，上来就是爸爸说了什么，然后我照着做了。后面的句式仍然是，爸爸又说了什么，我又照做了。“如果一篇作文，一个同学写了15句不同的话，另一个同学写了5句，重复了三遍，你觉得哪篇更好？”我问他，他明白了。为了让他学以致用，也为了让老师开心，我们还开始在文章里确保有一个成语。


他现在很自信，因为我一直夸他，说他写得比我好。因为坚信了这一点，他写周记就不好意思也不愿意找我帮忙了。捧太高了，小家伙也有“偶像包袱”，他不但要自己写，还得尽量写好，怕在我心目中的“高手形象”坍塌。他之所以愿意接受我的一些修改意见，是因为我跟他说：“爸爸考了十几年试，比你更了解老师想看什么，文章不是好就能得高分的。”当然，有时候我们也有分歧，这时候，我通常都是尊重他的意见，换个地方去改。我希望他能更有主见，并且表达出来。我也坚信他坚持总有他坚持的道理，虽然他说出来的道理未必能说服我，但我更愿意相信，那是他如今表达能力不够强，而不是他坚持的事情不对。


文章写完了，我们就着它聊起了烧饭的事儿。我说很多事情就是怕比较，你吃过了妈妈烧的饭，就觉得爸爸烧得不好吃了。他说：“但有时候我没吃妈妈烧的，也觉得爸爸烧的不好吃啊。”嗯，这就属于不会聊天儿了，一个相对的问题，你非给我一个绝对的答案。叶子是昨天吃过午饭回家的，整个下午和晚上，就我们爷俩在一起。我陪他做作业，晚饭吃过饺子，骑车带他去公园散步、玩跷跷板。我们比谁在天上找到的星星多，比谁的童年更幸福。他很羡慕我的童年，问：“为什么爷爷奶奶当时对你的学习没有要求？你现在对我这么多要求？”我说我们那时候全村一年也出不了一个大学生，我们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对未来不担心，而你从小是享福的，我们怕你将来受不了苦。


对于自己吃不了苦这事儿，天天是认可的。他见过了我对物质的低需求，也见过了叶子的忙碌。昨天叶子在家里连续补课两场，又立马开车回金山去看装修。不过，他还是求安慰，我答应等生日时，送他一个好点的礼物。他感慨生日还早，聊着，我就想起了娘，娘的生日，应该就在这几天了。我很多年没想起娘的生日这事儿了，她去世很多年了。即便她活着时，我们也没怎么给她庆祝过生日。2000年前，她还年轻，那时村里也只有老人过寿，没有年轻人过生日的说法。全县，当时也就一个蛋糕房。我不记得她是否吃过生日蛋糕了，或许没有。


跟天天回家后，我查了查日历，娘的生日已经过去六天了。她是农历十月十三的生日，哥哥是八月十三，而我是腊月十三。我沉默了一会，终究没好意思祝她生日快乐，就只是对她说：“天天会包馄饨了，很好吃，跟你包的饺子，一样好吃。”

河蚌赌徒 2022年11月13日

黎江

人生几何：背粉色电脑包的胖子

今天早上，地铁15号线上，多了个背粉色电脑包的胖子。如果不是坐身边的阿姨发出了抑制不住的声音，我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平时坐车，我的眼睛多数时间也都是盯着手机，偶尔看看风景，很少看其他人。当然，漂亮性感的美女例外。我着实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象声词来表述一下大妈发出的那个音节，但我当时的确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我俩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我继续低头看手机，她也沉默了。不过，顺着她的目光，我大致知道她是惊讶一个大胖男人竟然带那么粉的一个包。或许不只是惊讶，还有鄙夷？类似于我们突然看到一个女装大佬。

我一贯是不怎么在意陌生人看法的，不过我也没有挑衅公序良俗的爱好。低头看了一个那个粉色的电脑包，觉得好像是不太妥。包是叶子的，电脑开不了机了，她安排我找地方去修一下。里面除了电脑，还有充电线鼠标等配件。早上我送天天上学后，回家拿了就出发了，完全没想过遮掩，没想到就冲击了大姐的三观。说起来，我早上也急。伺候天天吃好饭，送他去上学，还要赶着去体检，然后才能去售后服务中心。说起来，在那个人满为患的体检中心，我也是一直拎着这个粉色的包的。是否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过，我倒是真没注意。体检完的早餐，不许堂吃，我在路上边走边吃的样子，别人怎么看，我也没注意。

到了那个昨天联系好的服务中心，发现也不是苹果电脑的官方维修点。一个人把电脑拆开后，说主板坏了，报价1700多，说未必能修好，但修不好不收钱。老电脑了，我给叶子打电话，都觉得这个价太高。后来我网上又找了一家，坐了一小时地铁过去，报价650，就把电脑留给他修了。在金山忙着装修的叶子，对我这次的办事给予了肯定。满怀喜悦之情的我，又是一小时地铁加步行，去给天天买了他最爱吃的那家烤鸭。想着他昨天和前天吃过茭白和莴笋了，就又买了点豇豆和老豆腐。菜市场那边有个肉摊，过去说买半斤肉，结果人家给切了一斤，说45。这跟我心里的预期差别很大，但没好意思说不要。人家摊头招牌写着什么土猪，应该是个牌子，是我低估了品牌价值。

叶子周六吃过午饭回金山的，这两天就是我们爷俩一起学习和玩耍。晚上天天睡觉前，我把加湿器关了，把空气净化器调成静音，又用拖把把他房间拖了一遍。想了想，还是怕空气太干，又拎了个水桶进去，放在角落里。那天叶子回来，问我：“你怎么把水桶放他房间了？”我给他解释说，这东西可以自动调节湿度，空气越干，挥发越快。其实我也是猜的，只是大学时，房间里开暖气，实在太干了，我们就习惯用脸盆和水桶接满水，放在宿舍里。天天遗传了我的鼻炎，秋冬尤其严重，空气湿润，他会睡得舒服些。我那天还在网上看到有一种鼻炎贴，说贴鼻子上，可以畅快睡眠，想买，但有朋友提醒我说，是骗人的。

我睡眠质量本来一般，叶子不在家，我晚上就睡不踏实。一般总会醒来一两次，过去看看孩子。昨晚上两点多，我又想了，过去看了天天一眼，他睡得正香。回来也没急着睡，看了看新闻。刚看没多会儿，就听到他在喊：“爸爸，爸爸。”我赶紧说：“爸爸在。”爬起来，拎着小马桶过去。他果然是要小便，我看他睡眼惺忪地放水，轻声对他说：“爸爸一直都在的。”吃早饭的时候，我给他讲亲人之间的“心灵感应”，说我晚上可能就是感应到他需要我了，才醒来的。小家伙觉得很神奇，一直问我：“真的吗？”我说：“当然是真的，不过也有时候，爸爸睡得很沉，听不到，你就要自己去厕所里小便了，能做到吗？”他开心地答应了。

拎着烤鸭和菜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把豇豆切了泡上，肉和豆腐也切了。上床躺了一个小时，没敢睡，怕睡过头了。天天是3点40放学，我到那边是43分。刚好看到他班长和另一个女生出来，问了一下，说天天还在里面抄写。直到4点一刻，他才跟着班上大部队一起出来。一位熟悉的男生对我说：“天天上课流鼻血了。”回家的路上，我问他，他说是眼保健操的时候流的，又强调说：“我没抠，是它自己流的，但很快就停了。”我说没事儿，回家去咱们多吃水果，家里有橙子和柚子，还有苹果和香蕉。我用那块土猪肉，给他烧了一大碗汤，他一直说好喝。烤鸭没让他多吃，只吃了四卷。倒是豇豆，分给他半盘。

想起了周日早上，我骑车带他去永和大王吃早餐。我其实早已起床吃过了，就只是看着他吃小馄饨和油条，那是他的最爱。他看了看我的那张小票，又指着店铺里的价目表，说我多花钱了。我买的小馄饨、豆浆和油条的套餐是17元，而单买一个豆浆油条套餐是6元，小馄饨是10元，加起来才16。我有点小尴尬，但更多是开心，开心于孩子的细致和数学能力。不过，听了我对他的表扬后，他后面一直说、一直说这事儿，我就不开心了。我很严肃地问他说：“天天，你觉得你一直说这个，我会开心吗？如果我不开心了，我会让你开心吗？”他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我说：“不会。”

“所以啊，一件事情，我们要多看主要的方面。如果一件事儿，你希望对方多做，那就要多表扬和鼓励对方，让对方开心，哪怕他做得不够好。你跟同学相处也是一样，有机会就多表扬对方。没有人愿意被批评的，表扬，是交朋友最低成本的方法。你如何对别人，别人很可能就会如何对你。”我笑着对他说：“就像你前面让我不开心了，我就让你听了这么多道理。”

天天不知道，那些路人也不知道，讲这些道理的，就是那个背粉色电脑包的胖子。

河蚌赌徒 2022年11月14日

黎江

人生几何：小希望


昨天，我晚上六点半准时到家。推开门，房间里是黑的，没人。打开灯，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有些失落。失落源于预期，而预期来自经验。推开门前，我心里想的画面，是温暖灯光下孩子的笑脸，就像过往每一天。倒是没担心什么，我洗过手，把冰箱里切好的老豆腐拿出来煎，又把那碗剩饭微波炉热了热。还有一盘片过皮的烤鸭架，没热，就那么吃了。给叶子发了条微信，说天天还没回来，应该是还在外面吃饭。刚发完没多久，正吃着呢，叶子闺蜜带天天回来了。


小家伙蹦蹦跳跳的，开心地说要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他当小组长了，虽然是暂代，但据说过一阵只要不犯错误，就能转正，挂上一道杠。说这话的时候，小家伙喜笑颜开，整个人都发光。我把他抱起来举高高，夸他：“这么厉害？！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他被我夸得害羞了，尤其是阿姨还在，小声说：“班上有11个同学都有职务了，小组长是最低的一级。”我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可是语文小组长哦，班主任是语文老师，所以语文小组长最厉害！”


叶子闺蜜在边上笑着说：“他都跟我叨叨半天了，一直说一直说。”她说天天今天放学很晚，快六点了。两个人去小梅园吃了馄饨和面条，还买了很多KFC的炸鸡。说完，她把手里那个很大的KFC袋子放下，回家去了。我提醒天天跟她说再见，并一再表示感谢。等她走了，我把KFC里的东西拿出来，发现还有鸡翅鸡腿各一盒，鸡米花鸡块一盒，还有两个派，才想起来，应该让人家带些回去的。不全是客气，而是这东西不适合早餐，天天午餐不在家吃，我们其实吃不完。


快7点了，让天天玩了十来分钟，就催着他写作业。数学和英语各一张试卷，大约花了近一个小时，剩下的试卷，又给他补习了一点英语的知识点。8点整，跟叶子通电话。她那边网络信号不好，这次就没视频。天天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把好消息跟妈妈分享了，然后叶子跟我问了同样的问题：“想要什么奖励？”天天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这是个很有趣的事儿，他当然有很多希望，之所以想不出，是因为自己内心先否定了，觉得不会同意。其次就是，他还是有一点选择困难症的。


玩13分钟手机，洗澡，看电视，睡觉。关灯后，我抱着他聊了十来分钟。这是一天中，我俩最松弛的时间。他给我讲放学后车模小组的趣事，我跟他说我小时候的事儿。我答应他，等他睡着了，我再回自己房间。我做到了，走之前，关掉加湿器，又拎了一桶水放他房间里。他的房门我开了条缝，我的房门则是敞开着。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六点，心里一慌，担心他半夜叫我没听见。给他煮红薯、蒸饺子、热牛奶，然后打开电视机。他听到电视声响，就醒了。我把小马桶举着，让他小便，他说他昨晚没叫过我，也是一觉到天亮。


边吃边聊，然后送他去上学。在校门口，我把书包从车篮里拿出来给他背上，问他：“今天上信科和道法，你昨天把课本放进去了吗？”他脸色变了，不说话，在想。我说：“忘了放了吧？”他说好像是没放。我又问他：“你有爸爸吗？”他说有。我说：“那就行了，有爸爸，爸爸会给你放进去的。”他开心了，惊喜地问我：“爸爸，你真放进去了吗？”我说那肯定的。他又高兴又生气，说：“你又吓唬我，我放学后不出来了，要一直等到12点才回家。”我说：“那可不行，那爸爸要吓坏了。”他进校门了，我走到移动门那边看着他，他突然又扭过头来，冲我笑，我笑着对他挥手。


赶紧回家，放好头盔，背包往地铁站赶。包里装了早上煮的红薯，还有一个香蕉，当午餐。今天运气不好，15号线和9号线，都是刚到站台，就看着地铁扬长而去，只好等下一班。迟到了接近20分钟，虽然我这职位也不考核这个，但我进办公室要穿过部门的办公区，总归不好看。好吧，或许慢慢会习惯。也有好消息，双11下单的两斤猪头肉，老家那边总算发货了。吃完这两斤，再过俩月，就又可以买两斤，庆祝过年。我是一直活在希望里的，并满足于各种小希望，给我带来的小幸福。

河蚌赌徒 2022年11月16日

黎江

人生几何：讲道理、打屁股


下雨了，早上骑车送孩子上学，雨披前面遮住车篮里的书包，后面遮住天天。快到学校的时候，他跟我说：“鞋子有点湿。”想起来，应该给他套上雨鞋的，忘了，我做事情总是不够细致。电动车直接骑到校门口，他下车的地方离门也就两米。校门里搭了雨棚，直通教学楼，跑过去就淋不到了。我没像往常那样下车送他，而是掏出口罩，让他赶紧摘了头盔戴上，又把书包递给他。我看着他的背影转眼就消失在拐角雨棚里，再见面，就是接近11个小时后的事情了。他这一天发生了什么，我会问，但他描述起来，通常不会超过两分钟。


是的，两分钟。他是我最亲近的人，但我对他的了解，以后也只会越来越少。很多事儿，他记不住，也不当回事儿，而有些事儿，他不愿意跟我说。叶子给他的言传身教是，人要要面子。我不认同，但又怕矫枉过正，所以暂时也只是偶尔说说不同意见，想等他大点再仔细掰扯其中利弊。人世间太多道理，却没有一个能够包打天下，什么时候选择什么道理，很微妙，即便我自己，也远不敢说自己都想明白了，更不要说做好。知不易，行更难。但为人父母的，总归还是想着，让孩子少走些弯路。


昨晚上回家，推开门，明亮的灯光下，天天坐在学习桌前，哭。他跟叶子闺蜜吵架了，因为对方不让他玩手机、看电视。天天的道理是：“阿姨答应让我看五分钟的，我才看了两三分钟，她就不让我看了，说话不算数。”而对方的道理是：“你妈妈说过不让你看，你要不要我把这事儿告诉你妈妈？”我在中间，也只能是和稀泥，等人家走了，再跟他深入沟通。“在我们家，大人说话是要算数的，不算数要有惩罚，但是很多人家，大人对孩子说话并不总是算数。”我对天天说：“因为他们觉得，孩子不懂事，是可以哄的。”


我开始吃饭，让他坐我边上玩会儿，边跟他聊天儿：“人嘛，总是更能看到别人的缺点，看不到自己的。你生气阿姨不诚实守信，那你呢，你当时答应了妈妈，这个星期不碰手机不看小度的，现在不也是不诚实守信？爸爸不会因为你不诚实守信，就跟你闹，觉得你是坏孩子，那你也不应该因为这点事儿，就觉得阿姨不好。她这几天接你放学，给你准备晚饭，如果没有她，爸爸就要请假，扣工资来接你。而且，阿姨不让你玩，是因为她答应了妈妈，是对妈妈诚实守信。她答应让你玩，只是被你缠着没办法，不得不先答应你罢了。就像你有时候不得不答应我跟妈妈的一些请求，怕不答应会挨批评，其实你也不想答应。”


如果阿姨是一个不诚实守信的人，她答应了妈妈不让你玩，却允许你玩，那么，你妈妈以后还能信她吗？以后她答应你妈妈照顾你，实际上却可能自己跑出去玩了，这种人，你喜欢吗？对这些问题，天天还是听进去了，他总算不只是看他自己的道理，开始觉得，别人也有道理。玩了几分钟，让他去做作业，我开始洗碗。“好好做，赢得的时间，就是你自己的。”我鼓励他，也“威胁”他：“所有浪费的时间，都是玩的时间，因为学习是必须的做的。”他开始坐下，加快速度。直到这时，我俩还是和谐的。


问题出在他作业完成后，我把自己给他准备的一张英语知识点拿出来，跟他一起过一下。有些他会，有些不会，我承诺说：“大胆做，对了不表扬，错了也不批评。”矛盾的爆发回想起来很突然，有一道很简单的题，单复数他看错了。总共四个单词，单复数都看不仔细，这让我有点气愤。我提醒他再看一遍，语气有些不开心了。他又看了一遍，仍然给了一个错误答案。我生气了，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你眼瞎了？！这里是复数，提醒你错了，还看不出来？！”嗯，他被我气着了，后面再让他做什么，就完全不配合，然后，我上手打了他屁股，强压着完成了那张试卷。


过程中，我威胁他，如果他不配合，就彻底停掉他的手机时间。但后来，还是给他了。等彼此的情绪平复后，对于晚上的矛盾，我们俩人进行了复盘。他说：“爸爸，我有时候很冲动。”我说：“正常，爸爸和妈妈脾气都冲动。”他问我：“那我是遗传了谁的？”我笑着说：“这我哪儿知道，可能都有吧。”他问：“那谁多一点？”我说：“可能是我的吧，你的鼻炎也是我遗传的。”复盘的结论就是，他有错在先，但我不该打他。他甩起巴掌狠狠打了我几下屁股，算是扯平，但也承诺以后这种错误不能犯。我俩约定，下次发现对方冲动，要提醒他，因为后果，我们都不想要。


关灯后，我搂着他聊天，说父母最看重的，就是孩子平安、健康、快乐。前面两个最重要，但一般来说，只要没事儿，大家也不去多想。问题是排第三的“快乐”， 父母要在孩子当前的快乐和将来的快乐之间做平衡。“如果我现在不管你，让你一直玩，那你现在快乐了，但不好好学习，将来的日子就难过。可如果我现在管你太严，你现在就很难过，将来也未必就好过，没准你都不喜欢学习了。”我说：“如果你是爸爸，你怎么办呢？”他说：“我会让我孩子现在玩一会儿，也学一会儿。”


我说：“是啊，爸爸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的同学他们越学越多，有的学到晚上10点，11点，爸爸不多让你学，你就跟不上他们了。这怎么办呢？”天天想了想说：“我们不跟他们比。”我亲了亲说：“真棒，你将来肯定是比爸爸更好的爸爸。”


晚上，我起床看了他两次，他睡得很香，没有起来小便。我很担心，他会做噩梦，梦到我打他屁股的情景，好在，也没有。也是，他打我的更多，有两倍了。打嗨了还想上脚，被我抓获了。“爸爸可没踢你。”我说。他羞得脸都红了，傻笑着。

河蚌赌徒 2022年11月17日

黎江

人生几何：靠不住


叶子的膝盖疼，她说有积水了。我建议去医院看看，她不去，自己买了“拔罐”的东西和膏药治疗。我不知道她是怕去医院花钱，还是怕疫情传染。结婚马上十年了，我对她的了解在很多方面增加其实有限。不去就不去吧，让她休息，我陪孩子、烧饭，带天天去上培训班。叶子网上给他报名了美术班的体验课，天天很喜欢，他画的金字塔得到了老师的称赞。美术一直是天天最爱的学科，记得他上一年级的时候，把美术课比作“鸡腿”。一恍惚的功夫，孩子就已经长大了，三年级的他，身高一米五还多。他懂很多事儿了，见识比我初中都多，只是依旧幼稚，我喜欢他的幼稚。


这个周末天天没去打篮球，因为手疼。班上男同学把他拉倒了，伤到了胳膊。课间做核酸的时候，前面的男同学往后退，要碰到天天时，天天把他推开了，对方怀恨在心，于是报复。老师知道了这事儿，把天天和那个男同学都批评了。天天很委屈，觉得是“对方没有按照老师要求保持距离”，而他“只是轻轻推开对方”。事儿不大，但处理起来并不容易，公说公有理。叶子负责跟老师和对方家长沟通，而我负责开导孩子。“我们尽量不去碰别人的身体，就像不要去碰小狗，因为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咬我们一口。”我传授着人情世故，然后，天天气得扭头要离家出走。我拉住他，他委屈地说：“我都受伤了，也不安慰我。”


去学画画的路上，我俩在公交车上挨着坐。我给他讲我的童年，没有培训班和那么多作业，家长对成绩没有要求，但没有空调，电视只有一两个频道，一年就一两身新衣裳，而且一星期才能吃一次肉。他问我：“爸爸，你更喜欢你的童年，还是我的童年？”我很肯定地说：“我的。”他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也更喜欢你的。”停了一下，他又补充说：“要是把我现在的物质生活，跟你的童年加起来，就更好了。”物质生活这个词，我没少对他说。他很向往我当年的自由，却也明白，自己吃不了那些苦，也不想吃。忽然觉得，有一个苦一点的童年，对于成年后的幸福感，或许是好事儿。


画完画，叶子闺蜜两口子请我们吃烤肉，那天是她闺蜜老公的生日。叶子问对方想要什么礼物，想送份实用点的礼物给人家，但人家没说。中国人跟西方不同，这方面抹不开面子。最后，那餐是我们请的。对方一开始不答应，后来我们说我可以报销，才同意了。天天很久没吃烤肉了，吃了很多，如果不是我拦着，能吃更多。他说他才吃了八分饱，我说你那是眼睛还没吃饱，他想了想，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说：“还真是。”我就只吃了几块，用菜叶包着肉，蘸酱吃。不过那家免费的南瓜粥不错，里面还加了玉米碴，我喝了两碗。还想再要的时候，被叶子眼神给阻止了。


吃完饭，大家一起去逛边上的集市。有点儿时赶集的意思，主要就是各种吃食，还有卖小猫和回收高价烟酒的。逛了一圈，我们什么都没买，不是没钱，是没什么挑动我们心动的欲望。倒是天天，尝了一小块肉脯，还有一点蜂巢。两样他都说好吃，不过我们都没买。回家路上，天天嘴里一直在念叨的，不是肉脯和蜂巢，而是一个“游戏”。那个摊位挂着大牌子，说只要能从1写到600，就送一个大公仔玩具，不限时。天天觉得他肯定能够拿到的，抱怨我们不让他“发财”。不得已，我跟叶子从网上搜出了那个套路的细节给他看，说是要付20元押金，写错了就不退了，而10个人最多一个写对。天天还是不太服气，他觉得他一定可以。


回家后，一家人美美睡了一觉。晚餐是我烧的，家里有百味鹅，我就至烧了俩蔬菜：炒豇豆和炒西兰花。豇豆，天天给了95分，说比妈妈烧的更好吃，而西兰花嫌弃烧太烂了。饭后，叶子继续休息，我陪天天下围棋。天天想赢怕输，他喜欢下棋时我在边上陪着，我们爷俩联手，胜多负少。不过，这次在我的指点下，他输得很惨。天天很不开心，说：“刚才你不听我的，听我的就赢了！”我笑着说：“我就说你下棋已经比我厉害了，你还总是让我陪着你。”这不是谦虚，是事实。他慢慢会明白，在越来越多的方面，他都会比我更强，而爸爸会越来越“靠不住”。然后，他会更勇敢地去面对属于他的每一盘棋。


叶子去洗澡的时候，我把天天的手机塞给他，让他玩了几分钟。天天担心叶子突然出来，玩得心惊肉跳。对于叶子一分钟手机都不再让孩子玩，一直要等到下次考前三名这事儿，我是反对的，虽然我不说。人啊，一天中总得有点快乐的事儿，哪怕事情不那么健康。比如吃点肉，抽根烟，看点小视频，躺着休息会儿，或者玩会儿游戏。我们不能总是为未来活着，那玩意儿未必会来，更未必会按照我们希望的来。我父母走得早，对于未来，我不再像以前那么乐观。好在，叶子也答应了，等装修好房子，她就拿出一年，调养身体，出去玩玩。对于明年，我们一家人都很期待。


“就应该这样。”我对她说：“人不就活这一辈子？！”

河蚌赌徒 2022年11月22日

黎江

人生几何：我应该开心吗？

疫情又严了，我家所在楼栋是紧邻的三栋楼的中间，昨天早上左邻刚解封，到晚上右里又封上了。跟叶子说起这事儿，天天在边上听到了，问我：“爸爸，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危险？”我笑着回他：“也不算很危险，但确实有点危险。不过，对你不是坏事儿，真封了，你至少可以睡到自然醒。”父子八年了，我懂他。虽然才上三年级，但他如今对上学的热情已经远不如当初。说厌学不至于，但总归上学对他不是多么开心的事儿了。这不奇怪，听课虽然能满足一点点好奇心，但是有趣并不是考量老师的重点；更何况，即便不讨厌学习，哪个学生会喜欢做作业呢？

封控了，就会上网课。网课课时短，老师会留一点时间给他们写作业，这样晚上他就有更多时间看电视了。虽然叶子未必同意他多看，但毕竟多了一种可能。更何况，叶子今天早上就又回金山了。如果不是腿疼，她上周六就要回。到底是没去医院看，说她查过了，不是膝盖积水。我怼过她，说百度这东西要是能看病，还要医院干嘛？中医看病必须见到病人，西医更是要借助仪器，单靠网络给人看病的都是骗子。但是，没啥用，她听不进去。等下周吧，她再回来，我提前给她挂号，然后“扭送”过去。

这脾气也是头大，她啥都好，就是脾气愁人。在家里跟我说话，喜欢用反问句。昨晚上又来了：“你就不能……”她刚开了个头，我就给截住了：“好好说话。”她愣了一下，估计是没觉得自己哪儿说错了，心说：“我还没开始说呢。”后面，总算改成陈述句了，是说我笋干切太宽了，做红烧肉时汁儿进不去不好吃。嗯，好好说我能听进去。切了笋干，又陪天天做作业，语文要求积累描写景物的词语和句子。词语好说，无非是“鸟语花香”“海阔天空”“郁郁葱葱”那些，句子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只好百度。心里挺惭愧的，我在散文版面当版主几年，竟然没记住一个写景好句子。也是，我一直“鄙薄”人家写景的，觉得在新技术面前没前途。

数学英语各一张试卷儿，语文作业若干，加上孩子下午有车模活动，回家比较晚，作业就一直搞到了9点。叶子在边上忙活着计算装修的事儿，谈好的事情，人家各种理由要加钱，只能一点点谈。也没办法，很多事情都是第一次，一些小东西是否包含在报价里，我们哪儿知道。更何况，我们钱也不凑手，她的要求又不低，结果就是，在我完全帮不上忙的情况下，这个房子她装得格外辛苦。我能说什么呢？早上给她发微信说：“能花钱的就别自己上了，我确信接下来几年赚得会只多不少，身体要紧，好日子在后头呢。”嗯，我就是那种语言上的小巨人。

作业搞定，天天去洗澡，我开始把那十几盆花搬下去，放车后备箱。花是她闺蜜网购的，三百块钱买了小二十盆。我往下拿的时候，叶子又来指画，嫌我一次拿两盆太少，说你这样还不得累死？用一个塑料袋装着，一次能拿四盆。我无奈地看着她说：“唉，这你就别管了，我总归会都拿下去。”她不说话了，回去炖红烧肉，煮海参。海参她自己舍不得吃，是给孩子买的。我那天还对她说，家里最需要补的是你，天天都壮成牛犊子了，三年级一米五，90斤，还补啥呢？不过，估计也是听不进去，她这性格，还是很传统那种，为了子孙后代能把自己这辈子豁出去，而且还很在乎别人的眼光。

花搬完，把停门口的电动车推到地下车库去。一直有邻居在我们那三栋楼的微信群里“骂”，说不讲公德，楼门口电动车把路都堵死了，进出不方便。也是奇怪了，一栋楼总共28户人家，多数都有车，但门口的电动车就能停十几辆。按说像我一样送孩子买电动车的也不算多，所以我一直怀疑里面有“群租户”，嗯，这又是一种歧视了。每天送完天天回家，都赶着去上班，除非充电，都懒得把车停地下车库，毕竟第二天还得弄出来，太烦。人都是这心理吧，楼门口没车的时候，会想我停一辆也不影响出入，如果停了很多车呢，会想他们停得，我为什么不行？嗯，停车的人家不会“骂”不方便，骂的是不停车的，这个，就更好理解了。

等到洗漱完，叶子跟天天已经在睡觉了，娘俩嘀嘀咕咕说话，能听到小家伙很开心。虽然妈妈回来就没电视看没手机玩，但他还是爱妈妈。当然，妈妈回金山，他也很开心。那天上学路上他还问我：“妈妈回金山，我应该开心吗？”这个事儿背后涉及道德等很复杂的因素，属于跨学科问题，他想不通答案。我笑着回他：“任何事情，都多看好的一面，多看开心的一面，这样，你才能过得快乐，你开心，对我和妈妈都很重要。”他这才放下了道德压力，觉得妈妈回家，他也是可以开心的。毕竟，他可以多看电视，还可以玩会儿手机了。然后，可以开心地等妈妈再回来，享受另一种幸福。

晚上11点半，他俩早就睡着了，而我开始跟老外开会。把睡衣上衣脱掉，换了件衬衣，打开摄像头，背景换成公司的官方背景图。双方利益不太一致，气氛不算融洽，好在也都还有得谈。原定半小时的会议，开完都凌晨1点了。把闹钟设了早上六点半，然后倒头睡下。叶子说了，早上不给天天吃饺子了，让我给他蒸红薯和玉米，喝豆浆，再蒸个梨，预防一下咳嗽。

河蚌赌徒 2022年11月23日

黎江

人生几何：世界杯与秋游


世界杯又开踢了，我至今一场都没看过，但不妨碍我通过新闻上了解的一鳞半爪去跟别人聊天儿。我不确定，那几个跟我一起聊得很嗨的人，是否也只是看了新闻。也是，我去确定这玩意儿干嘛呢？我连上一届世界杯冠军是谁都忘了。嗯，是忘了，不是不知道，因为我确定当时我是看过相关新闻的。至于说看球，我是说在电视上看直播，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最后一次看球是哪一年，我也不记得了，总归是婚后。倒是第一次看球记得很清楚，那是1994年的夏天，哥哥带我看世界杯，那时候我以为罗马尼亚是世界强队。


昨晚上我陪天天在床上看电视的时候，他调到了一个频道在踢球，但他很快又调走了，去看动画片儿。我对他说：“其实看踢球也挺好，世界杯四年一次。”他仿佛没听到，也没问我什么是世界杯。我没再上赶着多说，有些事儿，看缘分。就像我高中时遇到那位同桌，也是缘分。他家在东营，之所以回到我们这个县城的姥姥家读高中，是因为96年全省文理科状元都出自我们县一中。老师安排他跟我同桌，希望我能在学习上带带他。我不确定我真影响到他什么了，不过他倒确实影响到了我。我跟着他看了人生中第一份体坛周报和足球报，还看了几本《舰船知识》，知道了什么是金刚级。


98世界杯时，我马上读高三了，只有很短的一个暑假。好像也没看几场球，倒是为莫名其妙倒下的大罗遗憾了很久。我不喜欢齐达内和法国队，一直都不喜欢。转过年来高考，我也莫名其妙地倒下了，服从调剂去了一个塞外不知名学校。带着一本古龙的《边城浪子》，坐20多个小时的绿皮车到那里的时候，满心也都是此生谁料。2002年世界杯，我是在大学里看的。学校开放了那个最大的阶梯教室，用全校最大的屏幕给我们看球。回想起来，其实那帮人踢得挺好，但当时不这么想，只觉得一个球都没进，一分都没得，踢得是什么玩意儿？！


又一年后，我大学毕业了，一起看球的哥们儿星散全国，绝大多数时候，其实我也并不想他们。要忙着养活自己，要想办法弥补高房价和低工资之间的巨大落差，还得抽空谈恋爱。那几年很忙，很多事儿接踵而来，包括父母的相继去世以及初恋的泡影幻灭。整个人都是懵的，浑浑噩噩地迎接命运的各种安排，之所以没出家，主要还是放不下饺子和猪头肉。我很少看球了，就连学了四年的网球也不打了，有时间会看网络小说，或者玩游戏。凑合活了几年，我才想起来，既然还要活下去，那么找个人结婚，好像也是个好主意。于是，我去了世纪佳缘，然后遇到了叶子，有了天天。


昨天替我们烧晚饭的，还是叶子闺蜜和她老公。我陪领导拜访客户，碰巧也可以早点回家，就去接了天天。他放学后看到是我，开心地蹦蹦跳跳的。晚餐时，他当着客人问我：“爸爸，你有一个又聪明又孝顺的孩子，是不是也很开心？”边上阿姨问他：“那个孩子是谁啊？”他很骄傲地说：“就是我啊！”嗯，我当然很开心，虽然如今才8岁的他，就越来越不听话了。我越来越佩服我的父亲，他一直以培养了我这个不听话的孩子为荣，而我却总是想在孩子那里“独裁”。如果父母还在，该多好，至少我对孩子发脾气的时候，还有人可以收拾我。


天天今天要去秋游了，去一个户外游乐场。班主任昨晚上召开线上家长会，让大家务必提醒孩子注意安全。我给他讲了半天注意事项，他听不进去，最后也只能是祝他玩得开心。叶子替他网购了橘子、香蕉和薯片儿，还有他爱吃的那种面包。他晚上很兴奋，跟我絮叨到快10点才睡觉。我答应他，如果那边确实好玩，以后会再带他去。早上他又是六点五十就醒了，在床上喊我给他拿夜壶过去小便。小便完，我让他再躺一会儿，享受赖床的十分钟。


昨天他是六点四十醒的，问我：“爸爸，能不能让我看会儿电视？”我说不行，早上不能看，因为如果看了，你的生物钟会告诉你，早起床是很开心的事情，然后它每天都会很早把你喊醒，你就睡不好了。醒了，就再眯会儿，赖床也是很幸福的事情。今天，他没再跟我提看电视的事儿，直到我7点喊他起床，让他吃饺子和苹果，喝了牛奶出发。他还是给自己赢得了十分钟手机时间，我对他说：“早上玩了，也算是玩了，妈妈今天回家，她晚上不让你玩，你不许不开心。”他答应着，说知道了。


送他去学校，看着他进校门。骑车回家的时候，我一路念了很多遍《心经》，就像昨晚上一样。感谢学校，在这个形势下，还敢于给孩子们安排秋游，给他们的童年，多一些轻松温暖的回忆，而不全是竞争，是好坏和输赢。

河蚌赌徒 2022年11月25日

黎江

人生几何：我发现了……


周五半夜12点多，我被叶子喊醒了，她问：“你睡了吗？”迷迷瞪瞪的我，本能地回她：“没有，什么事儿？”我知道她喊醒我总归是有事儿的。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对我说：“好像有人喊救命，在前面。”说着，她穿着睡衣就往阳台走，再冷的天气，也挡不住那颗滚烫的八卦的心。我赶紧跟上去，顺手拿了件自己的衣服，给趴窗台上翘望的她披上。我想我是爱她的，按照我的脾气，其他人大半夜把我喊醒，我应该会怼一句：“本来是睡着的，被你喊醒了！”


说实话，过日子，多数时候，我奉行的是不多管闲事，属于很“粗暴的利己主义者”。我从不伪装自己多热心公益，一年我的慈善额度也就是1000块钱。街头遇到一群人围着，我都是绕开走，而不会因为好奇心跑过去。因为不觉得自己能比已经围着的那些人能更多帮上什么，而又担心，人多了有小偷或者打起来被误伤。小门小户的，经不起。我也有好奇心，但它被我的谨小慎微压制得死死的，很少体现出来。叶子这方面跟我完全相反，她兴奋地看着，对我说：“好像在喊‘人贩子’，那么多人，应该有人报警了吧？”


我说应该有，边看了一下远方楼下，确实围了一群人，但太远，看不清楚。倒是楼栋微信群里，有人已经发了图片和视频，很清楚。一个没戴口罩的中年女人，被三四个带着KN95口罩的人抓着，她嘶吼着：“救救我，他们是人贩子。”又过了一会儿，有人在里面说：“已经跟警察局打过电话了，说是外地公安执法，不是人贩子。”于是，大家又开始在群里讨论，那女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也有人在说警察异地执法的执法权问题，当然，都是闲扯，大半夜的，很快也就都睡觉去了，包括我和叶子。


叶子是周五下午回来的，她坚持自己去接天天。我对她说：“你开车回来挺累的，不如我去，我陪领导拜访客户，刚好可以早点回家。”她拒绝了，我想她应该是几天没见，想孩子了。我其实没对她说实话，我之所以能早点回家，不是陪领导拜访客户，而是请了半天假。因为我突然想起来，她安排我给海参换水这事儿，我给忘了；所以赶紧请假回去换水，顺便接孩子。晚饭我们没在家吃，而是出去吃火锅。打车平台的优惠券很给力，我们仨打车去万达只花了7块钱。那家店的牛肉很出名，那娘俩吃撑了。


天天看我只吃了些免费水果和蔬菜，问：“爸爸，你怎么不吃肉？”叶子看了我一眼，回他说：“他省了给我们吃呢，将来你当了爸爸，就懂了，你吃比我们吃更幸福。”我说也不全是，我在外面吃大餐的机会多，然后我开始吹嘘我前两天跟某总吃的那顿多么多么贵。


吃饱喝足，又看了“热闹”，一晚上睡得很香，早上八点多大家才起床。我煮了粥，叶子给天天做了海参炖蛋。正吃着呢，微信群里说小区被封了，叶子脸色大变：“我明天家里还有急事儿呢！”我安慰她说：“别急，我去看看。”说着，我下楼骑上电动车去西门，发现确实封了。一路上堵了有二十几辆车，门口还有一大群人围着。我没靠近去打听，人太多了，担心感染。真有消息，相信微信群里很快就会发布。回到家，确认消息后，叶子就更焦虑了。我安慰她：“疫情这几年，除了让大家学会珍惜当下之外，就是让我们明白，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重新安排吧。”


这话当然没什么用，叶子确实有太多事儿要处理了。先是跟门窗供应商谈尾款的事儿，昨天打12315一直忙线，没人接；后面还有买瓷砖等事情，以及跟她叔叔家谈土地分配的调解。这些都是她自己在做，用她的话说就是：“你是一点都不想操心。”她没说错，另外我俩都知道，我在这些方面的能力确实很烂，就算掺和，也就是帮倒忙而已。这时，微信群里说：“有人出去了，要出去的赶快！”看视频，车是没戏，但人可以从挡车杆下钻出去，目前或许封控正式文件还没下来，保安不敢动手拦。微信群里，很多人在抗议，说“二十条”等等，但没人回应，也没人告诉我们，要封多久。


叶子说：“我得走了。”我说好：“你赶紧吧，注意如果没人走，你别挑头，人多你就跟着出去。家里有我，放心。”她穿上外套，背包出发，我想了想，也穿上外套下楼追了出去。主要是担心她“违规”出去的时候，有保安动手或者骂她，我至少还能保护她一下。好在，一切顺利，她就那么出去了，没有人阻拦。我收到她的电话，问要不要把天天也带回金山。我说不用，如果周一解封了，放学时就让他同学的妈妈帮忙接一下，我下班早点回来带他吃晚饭就好；如果周一继续封，我总归在家可以照顾他。


又是我们爷俩在家了，叶子满打满算，这次回来不足24小时。天天很开心，又可以玩手机、看小度了。我说你先把作文写了，他倒是高兴地答应了。忙活了半个多小时，他完成了草稿《我发现了莲蓬的秘密》，嗯，蓬字不会写，用的拼音。他写的是跟我去得翠园玩，发现莲蓬的莲子数量不固定，有九个的，有十几个的，还有三十多个莲子的。我说“数量不固定”这事儿，不太好作为发现吧？你不如写发现了藕的秘密，它就两种，7孔和9孔。但是天天坚持按他自己的来，我也就同意了，毕竟是他的作文。我在后面给他加了一段：“爸爸安慰我说：没有规律也是一种秘密啊，只要你认真观察，仔细分析，总会发现大自然越来越多的秘密。”


午餐，我们煮了叶子带回来的鸡，那是天天外婆养的最后一只鸡，其他都早被天天吃了。一整天，天天做了好几张试卷，我俩还下楼打了篮球。整个小区到处都是核酸点，单人单管。我俩谨慎地绕开，往没人的地方去。天阴着，好在没下雨。天气预报说下周降温了，降十几度，而且，短期内可能不会再升回去。


隔壁楼有个密接，她被接走集中隔离了。看她发的视频，条件还可以。只是，这并不足以让大家安心被封。更多人心里想的，是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河蚌赌徒 2022年11月27日

黎江

人生几何：学习不好的更幸福


天天学习不错，这给了我和叶子希望，于是不断“培养”他，给他“加担子”，希望他能够更好。虽然好成绩和好前途之间并不能划等号，但好像也的确没有其他更好的路。选一条大家都在走的路，虽然成功率也不算多高，但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万一失败了，大可以甩锅给孩子：“我们尽力了，是你不争气。”


叶子对天天说她主要是是看重结果，而不是过程。对此我毫不客气地戳穿了，爸爸妈妈最看重的就是结果，过程是为结果服务的。结果不如意的时候，怎么可能有“完美”的过程？结果如意的时候，都未必有。当你的结果让别人不满，对方想找你过程的毛病，那真不要太简单了。“你尽力了？”呵呵，可能吗?


是的，我们可以质疑孩子是否“尽力”，而不允许孩子质疑我们是否“尽力”。这个词挺吓人的，怎样算尽力呢？除了吃喝睡觉之外，剩余时间都拿出来？问题是，那种日子，有几个人愿意？监狱里都不这样的。总要有休息，还有娱乐。查了一下，至少公示出来的监狱休息和娱乐时间，比很多学生能享受到的都要更多。


天天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学习不好的孩子，是否比学习好的更幸福？”我想了想，只能回答他说：“是的。因为父母认为学习不好的孩子，将来大概率‘没出息’，赚不到很多钱，所以如果不给他一个幸福童年，那他这辈子可能就都没啥幸福了。但学习好的不同，为了你们将来七八十年的幸福生活，你们的童年，其实要比学习不好的要苦。”


对我的这个说法，天天大致接受了。他没有继续追问我：“童年受了苦，将来就一定能幸福吗？”坦白说，这个问题，我不敢给他一个肯定回复，更真实的答案是：“成年人的世界里，就没有容易二字。”不过，等他再大一些之后，我相信他会问的。至少，他可以去问叶子：“你小时候很努力，很苦，现在你幸福了吗？”嗯，叶子也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天天所强调的，是另一个问题：“爸爸，那辛苦总有一个度吧？如果现在太累，就不想活了，那就没有未来了。”对此，我是坚决举手赞成的：“是的，必须有一个度，每天、每周，都要有一个底线的娱乐时间，这个不能少。”目前，我跟天天与叶子斗争的，就是这个底线到底该划在哪儿。叶子是一个为了未来可以牺牲现在的人，自己，也包括家人的，而我跟天天并不是。


叶子的活法，很看运气。那天一听说小区被封控了，她立刻就慌了，因为她的计划里，对于未来的意外缺乏冗余设计。我当然不会“落井下石”去多说什么，但心里会想：“相对于人生的意外来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当然，最终她很幸运地出去了，可以继续执行计划。嗯，不只是她的计划，事实上她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的未来拼命。只是，我跟天天其实也并不想她那么拼命。房子装修得好一点儿，对我俩来说并不重要，甚至不如她多在家陪陪我们重要。


但这话也不好跟她说的，否则她会觉得否定了她的价值。是的，说到底，还是一个价值观的问题，而价值观，根植于人生观、世界观等很多问题之上。对于未来，我是个很悲观的人，所以我就比较珍惜当下，相应的，也就不太思进取。至于哪种性格好，这个很难说，因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际遇，而没有一种性格，能够很好应对所有未来的可能。


“当初我要是不学这么好就好了。”天天有点懊恼。“如果你不学这么好，你妈妈也不会放弃你的，她会给你布置更多作业，觉得你还可以再抢救一下。”我笑着说：“想开点，多跟那些更苦的比，心情会好些。你们班还有学到晚上10点，11点的呢。”


嗯，天天八岁了，第一次，我在教育他时，实在也没招了，只好开始放“别人家的孩子”。

河蚌赌徒2022年11月29日

黎江

人生几何：你什么语气跟我说话？

周末两天，小区封控，我跟天天在家吃饭、学习，午饭后趁着天稍微暖和点，下楼去打篮球。家里吃喝都有，还可以网上点外卖，送到小区门口，心里并不慌。只是，一个好好的周末，不能出小区，确实憋屈。很庆幸，我就是个普通百姓，如果是当官的，说这话估计也会被人喷。毕竟，比起那些更惨的，不能出小区，算事儿吗？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大致如此，各有各的道理。

周日晚上八点，我给天天班主任发了微信，说出不了小区，天天周一不去上课了。这话半真半假，因为当时已经有风声，说如果周日上午的普筛结果没问题，小区周一就可以解除封控。班主任回话说没问题，遵照小区规定执行即可。周一早上起床，看到了微信群里的信息，说是我们小区解除封控了。楼组长发信息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她在我们这三栋楼里口碑不错，大家骂居委的时候，从不捎带着她。

天天没去上学，这是叶子提议的，她担心学校里再有疫情，牵连我们孩子再去集中隔离。六个月前的事儿，至今还在她心里有阴影。我也没去上班，申请了居家办公，在家照顾孩子，也不耽误开会。趁着他吃早餐，我骑电动车去买了排骨和豇豆；然后趁着开网络会议的间隙，把午餐准备好。不上课，天天仍然学习，我安排他把语数英的练习册和写字本都往前赶一下。“都是迟早要做的作业，你早点做了，不吃亏。”我如是劝他。

晚上盘点时，天天恍悟道：“我今天比上学还累！”我笑着说：“怎么可能？你今天玩得时间远比在学校里长。”他急得都有点结巴了，说不能这么比，学校里虽然学习时间更长，但是学习强度不大。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过来了。他说得也有道理，学校里上课，坐好带着耳朵就行，而他在家的这一天，写了七八页练习册、写字本，还做了好几张试卷。嗯，只好答应，后续给他奖励，奖励去吃自助餐。

周二一早，我把他送去学校，然后去上班。叶子下午会回家，并负责接天天。貌似一切顺利，直到回家，叶子跟我说，天天的腿受伤了。问孩子，他说是上体育课的时候，边上的同学打闹，其中有个不小心，压到他腿上了——他当时正在练习仰卧举腿。伤的小腿靠近脚踝的位置，他走路一瘸一拐的，看着就很疼。他说有同学建议去医务室，被体育老师否决了，说：“这么点事儿去什么医务室？

这话我听了很不爽，可能对方是担心学生去医务室，影响他的绩效？又或者只是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偷懒？我对叶子说，这事儿得告诉他们班主任，叶子说班主任知道。孩子腿疼得厉害，他躺床上，盖被子的时候，压到腿，都喊疼。喷了云南白药，才好些。洗澡的时候，我对他说如果明天太疼，就不去上学了。又担心他故意想办法不去上学，就又提醒他：“如果只是一点点疼，还是尽量去，老不去上学，老师会不开心的，哪怕有理由。”

我没想到，叶子比我更“宠”他，睡觉前就直接对他说：“明天不去上学了。”对此，我当然双手赞成：“多休息是对的，明天下雨，还降温十度，不去正好。”天天躺床上，有点小担心，嘟囔着：“可是不去上课，老师会不开心的。”听他说这话，我很是心虚地看了叶子一眼，正好看到她冲我望了过来。我赶紧说：“没事儿，你这是在学校受的伤，学校也有责任，你不去老师不会生气的。”

周二上午，娘俩在睡懒觉，我在凄风冷雨中出门。双肩包里除了电脑、电源线这些，还有放午餐的饭桶。担心疫情封控，我每天都背着电脑那些东西。不过，午餐时饭桶没用上，领导主动喊我一起去吃午餐，我很“开心”地陪着去了，花了三十块钱。吃饭时，收到叶子发来的照片，她跟天天正在吃自助餐。我说你俩开心就好，注意他的腿，如果还疼，要去医院看看。叶子回说，不疼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走路明显好多了的天天，对我说这一天过得很开心，而叶子则是说“什么事儿都得争取才行”。原来他们中午吃自助餐的时候，因为人少，螃蟹和牛排对方都没摆出来，她说要投诉，对方才从后厨往外拿。她在咸鱼上跟人讨价还价，花两千多给庭院买了大门，眉飞色舞地对我说省了一千块钱。我在边上自然是捧哏，说我买肯定就要多花很多，又拉着天天一起捧。小家伙不懂事儿，吹牛说：“要是我买，能更便宜！”

这周上海降温，最低到4℃，风吹得耳朵和手都有点疼了。想起了在内蒙古读大学的时候，零下二十多度，感觉都差不多。说起来，都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这种天，让孩子在家里躲躲，也挺好。虽然也还是要学习，但至少可以睡到自然醒。更何况，他的腿的确还没全好。

想起周一晚上，他一瘸一拐去卫生间大便，我过去跟他聊天儿。他很气愤地对我说：“人家这么可怜，你都不安慰我。”我笑了，解释说：“我刚回家就安慰过你了，也不能你动一次我就安慰一次吧？”他觉得有道理，不说话了。

另一段对话，是周一下午，他做作业错了几道，我说了他还不太服气，就有点恼火，板着脸跟他说话。他还不开心了，对我说：“你这是什么语气跟我说话呢？”我无辜地说：“你都做错了，我也没批评你，你还有理了？”他说：“你跟我说话的态度不好，我很不开心！”我说：“那我给你指出错误的时候，你鼻子里一哼一哼的，我说你什么了吗？”他听了，又不说了。

交流时，除了批评，语气也很重要。“我们有时候自己的语气不好，自己注意不到，如果你发现了，要及时提醒爸爸。”我前两天对他说过这话，他记住了。

河蚌赌徒 2022年12月1日

黎江

人生几何：松紧


今天，我本来要休假的。叶子安排我休假，去金山干些装修的活儿，好像是帮着搬水泥。嗯，好多类似的力气活儿，都是她跟岳父母干的。人工钱很贵，她不舍得，代价是她自己的身子累得不轻，腰疼腿疼。劝过，但听不进去，也没法多劝，说多了，那最后还是归结到一个点：钱不够。钱不够这事儿，板子自然就落到我头上了，在这个家里，那是我的分工。不劝，但也还是心疼她，毕竟是准备一起过一辈子的。


昨天下午，她微信对我说：“这天气，明天活儿干不了了。”降温太厉害，这倒也不奇怪。我说，那我就找领导取消休假，继续上班了。假期倒是还有9天，可以用到明年3月，而且明年每个月还有一天多假期。我问HR，如何取消已经审批的休假。她回复我说，不能取消，但你只需要跟你领导说一声，明天你继续上班，下次休假时不用申请就是了。这是个好主意，我跟领导关系很好，传说中的“嫡系”。几年前，在另外一家公司，他就是我领导。


晚上回到家，冷冷清清。我打开灯，使劲儿嗅了嗅，想闻闻那娘俩的味道；奈何天冷导致鼻炎发作，一点儿味道也嗅不到。天天前阵子也是，不管在家还是出去吃，上一道菜，他就像小狗一样，鼻子凑过去嗅嗅。被叶子批评了几次，才改掉。客厅椅子上，有天天的书包和笔袋，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只挑了几样带去了外婆家，希望他能在那边过得轻松。我知道，只要跟叶子在一起，他就不能玩手机了，他常玩的那个游戏，我凌晨替他把任务都做了，给他一个惊喜。


冰箱里，有叶子给我留的饭菜。酱鸭的两条腿天天已经吃掉了，但还有一整个身子，更重要的，是半盒猪头肉。那是叶子刚去大润发给我买的，她从金山回来那天，没直接回家，而是先去大润发，买了天天爱吃的烤鸭，和我爱吃的猪头肉。至于酱鸭，我还以为她买了是要带回去的，没想到也给我留下了。我其实没计划这么快再吃猪头肉，毕竟11月中旬刚吃过，再早的时候是9月。按我计划，可以等1月再网购老家的。间隔两个月，给身体一个缓冲，也给思想一个盼头。但是，媳妇儿给买的，吃着当然更幸福。


晚上没事儿，躺床上刷新闻玩，在微信里群里扯淡。我没看世界杯，曾经热爱的东西，如今一点兴趣都没有。回头看过去的四十年，我能坚持一直爱下来的，其实是极少数，且多数是吃的。楼栋微信群里，楼组长转发通知，说政策调整，以后密接不封楼了，只封那一户。群里多数人都是喜大普奔，觉得是放松管控的预兆。至于放松后如何，多数人其实不是那么关心，只是简单的相信放开就会更好。直到今天早上，小区宣布被封了。


一大早就听到外面在吵，但我既不起床去看，也没看微信群，就只是继续迷糊着睡。不用给天天准备早餐，而我自己吃不吃都行，能多赖会儿床也是好的。一直磨蹭到7点，拿过手机，看到群里说小区又被封了，因为有阳，昨晚上关于放松的想象只是空欢喜一场。很多人在问，不是说只封楼吗？当然，没有人回答。要想出小区，就要填他们给的一张单子，上面的申请理由是出去看病，且承诺不坐公共交通，闭环去医院。


很多人填了，我在微信群里看了看那玩意儿，决定不填。这种虚假承诺风险有点大，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够上抓人了。当然，这也跟我没有啥急事儿有关，小区被封，并不影响我的生计。跟单位说一声，我就安心在家了。嗯，严格来说，浪费了一天假期。因为已经请假了，且的确不能去公司，我倒也很难厚着脸皮再去申请居家办公了。好在，假期挺多的，也不差这一天。


群里有人分享了一张领表人群的照片，我转发朋友圈，告诉大家我们又封了。嗯，上个周末我们也封了。有天天同学的妈妈说：“真会挑日子，就不能让人好好过个周末。”我说可能是觉得周末封起来损失小吧。天知道，就像那天有朋友问我，网页要灰几天啊？我也不知道，回她说大概三五天吧。朋友圈里，有成都的朋友高兴地分享说他们做地铁不用查核酸了。各地的消息都有，松松紧紧的，并不一致。


班主任的钉钉群里发了网课视频，让封控在家的同学自学。我提醒叶子，她说看见了。我还是起床了，热了碗饭，吃了猪头肉。午饭都想好了，叶子给我留了个大鸡腿，再下碗面条就好。天气不错，虽然冷了点，但貌似要出太阳了。美中不足的是，我早上落枕了，头只能右倾，稍微左侧一点，脖子就疼。

河蚌赌徒 2022年12月2日

黎江

人生几何：干点儿活儿


小区周五封了一天，说有阳，然后，周六一早就解封了。快封快解，这条政策被贯彻得很好。一大早，我打着伞就直奔车站，坐公交车去岳母家。早上八点，换乘莲朱线，车上没什么人，一半都不到。提前问了叶子，她说不需要我带任何东西，但是到了朱泾那边下车，我还是在边上熟食店买了份白斩鸡，天天的最爱。然后，换成第三辆公交车，过五龙庙，到六号桥下车，再步行一公里多，也就到了。路两边都是农田，烟雨迷蒙的乡村景色，搭配上清冷湿润的空气，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穿得跟个小熊一样的天天，蹦蹦跳跳地出来迎接我，开心地对我说：“妈妈允许我玩手机了！”我知道，那是叶子没有办法的办法。她得忙着装修的事儿，哪儿有精力管孩子？塞个手机给他，至少可以让他安分待着，安全第一。不过，想想小家伙在外婆家过了三天快活日子，我还是很开心的。未来的事儿天知道，当下幸福才是最实在的。他催着我带他回家，因为手机的流量包快用完了，外婆家没有wifi。叶子答应下午回，但却又很快食言了，因为本来约好上午过来谈装修的一位老板爽约了，改为周日来。天天很不开心，说大人言而无信，我灌了他一碗鸡汤，人生总归会有各种意外。


天下着下雨，我跟岳母把网购的瓷砖搬到楼上去。院子里的两大堆沙子，也装到桶里运到二楼和三楼。很久没干这些活儿了，但为了不让腰腿都不健康的叶子动手，我还是干得很卖力。总体来说，我完成的量比六十岁的岳母还是要多不少，这让我觉得很有面子。按说，有电梯在，上下楼轻松很多，但还是很累。虽然家里穷，但即便我小时候，这种力气活我也没怎么干过，都是父亲和哥哥在做。我的出色表现，赢得了天天的喝彩，他觉得“爸爸真棒”。可惜，这人设没维持多久就塌了。


天黑时运来了十几袋水泥，岳父母俩人在搬。这当然不合适，我上去想替换下岳母，但一上手，发现抓不住。嗯，50公斤的水泥，按说我也不至于俩人都搬不动，但那东西确实抓不牢。我不得不承认的是，我的手劲儿，不但不如岳父，甚至不如岳母。勉强搬了三袋儿，后面就被岳父轰开，换他跟岳母搬完了。我都没敢去看叶子和天天看我的眼神，心情就跟外面的天空一样昏暗。嗯，房子装修因为疫情被大幅延缓了，目前在搞阁楼和三楼的地面。叶子追求极致性价比，所以她跟蚂蚁搬家一样，东拼西凑地已经完成了门窗和墙面，还有几个浴室卫生间的装修。


一楼的厨房、卫生间，二楼的卧室，都早就装完了，可以住人。一楼二楼客厅的瓷砖也早就贴好了，倒是电梯是刚装完没几天。现在把上面三楼和阁楼的地面水泥弄好，上面再铺上地板，也就差不多了。外面的院子也大差不差了，墙已经起来，前两天她还网购了大门。从老房子开拆，到新房建设和装修，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劳心劳力。我半点忙都没帮上不说，她累了跟我发脾气，我还不接受。每次她批评我说别人家男人如何如何，我就说我掏钱了，有几人给岳父母家盖房子像我这样？嗯，我也知道不对，但就是忍不了，谁让咱没能耐，但就是有脾气呢。


在岳母家两天，吃得很丰盛。红烧肉、番茄牛腩、糖醋排骨外加我带的白斩鸡，满桌子都是肉，好不容易有一盘清炒豇豆和一碗煮豌豆，大家都抢着吃。就连最爱吃肉的天天，都把那盘豇豆倒了三分之一到自己碗里。嗯，大家都是穷苦出身，叶子和岳母最爱烧的就是肉菜，虽然她俩不怎么吃。肉都被我们仨男人吃了，但岳父人家怎么吃都不胖，而我和天天都快胖成球了。就这，天天还不忘内卷。他摸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对我说：“爸爸，我这就算是中等偏胖对吧？”我肯定要安慰他，说：“是的，你这不算胖。”他开心地说：“嗯，我不胖，爸爸才算胖。”


投桃报李的事儿，孩子还小，不懂。不过，他至少懂得一个道理，如果现在就过得不开心，那谁还想长大啊？如今，大人还可以骗他，说现在努力，将来长大了就幸福了。就他这聪明才智，我估计到中学时就会发现，多数努力的大人，长大后也谈不上多幸福。那天他还跟我说呢：“好像学习好了，过得生活也就那样。”这话让我差点无言以对，事实如此，他就算考好了，我们就能让他过得轻松点吗？显然不会，大概率只是会进一步加码，去逼出或许存在的更多潜力。我只能对他说：“不努力，会过得更不好。”


周日上午，叶子开车带我们回家。她收拾东西，我陪天天补作业，烧午饭。下午，天天继续补作业，我包饺子给一家人吃，叶子洗澡休息。天天问我：“我是不是最辛苦的那个？”我说：“你前面玩了三四天了，也该辛苦一点儿了。”

河蚌赌徒 2022年12月5日

黎江

人生几何：情商


叶子是周二早上回金山的。她坚持要顺道送天天去上学，还指着地上带回来的茭白对我说：“茭白你晚上炒了给他吃。”我赶紧解释：“我晚上接他回来都很五点半了，你也知道我切茭白慢，等他吃上得几点了？”她不说话，我以为是默认了我的说法。看时间有点紧了，我担心天天迟到，再次提议我送他。叶子拒绝了，说：“晚点又没关系。”又说：“你问问他，想坐谁的车？”我问了，天天说想坐妈妈的。嗯，我无话可说，背包出门，去坐地铁。


下午四点，我提前一个半小时下班，回去接孩子放学。平时天天都是最早放学的一批，因为我们没给他报课后的延时班。但周二不同，他参加了学校的车模兴趣班，要五点半才放学。他走出校门时，天已经黑了，看到我，小脸笑开了花。妈妈回去，对天天来说是开心的事儿，因为我对他玩手机和看PAD管理不严。他跟我说，早上迟到了，跟另外三个同学一起，被班主任罚抄一篇课文。我告诉他，做事情要分清轻重，早上如果你坐我的电动车去，就不会迟到了。


他并不认为完全是他的错，分辨说：“是妈妈收拾东西耽误了太多时间。”我说那的确是妈妈的错，但你以后选择的时候，也要自己做判断。他嘟囔着表达不满，说要罚妈妈也抄两篇课文。我笑着说你这是损人不利己，这个要求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为什么不多要一些玩手机的时间，要半天玩的时间，或者要一顿好吃的？她做错了，给你补偿是应该的。天天恍然大悟，觉得这个办法好，单纯的出气，其实很没必要。


路上，我带他去小梅园打包了一份葱油拌面。回到家，厨房里乱糟糟的。叶子临走前，把茭白洗了，切了。我大致明白，他们早上为什么会迟到那么久了。一边炒菜，我一边对天天说：“今天迟到，也是妈妈为了让你晚上吃到爱吃的茭白，你能原谅他吗？”天天有点犹豫，他觉得如果原谅了，就不能要补偿了。我说：“如果你在电话里对妈妈说，虽然迟到了，被罚吵了一小时的课文，但是考虑到妈妈是为了给你做茭白，所以不怪她，你猜她会不会很开心？她开心了，会不会对你更好？”


天天大致明白我的意思了，但还是有点纠结，问我：“那她会主动奖励我玩手机的时间吗？”我说可能性不大，但是她只要记得你对她好，她就会加倍对你好的，至于手机时间，她不奖励，爸爸也可以奖励啊。天天放心了，晚饭后，我俩一起写参加追悼会的感想。等做完作业给叶子打电话时，他照着说了。他刚说到迟到被罚抄写作业，叶子在那头就不开心了，她是个打死不认错也不想承担责任的人。叶子问：“你没跟老师说我们路上堵车吗？”天天无语，我插嘴说：“老师不管理由的。”


叶子沉默了，我示意天天继续说。等他说到虽然被处罚了，但是他不怪妈妈，因为妈妈给他准备了茭白。我能感到，电话那头叶子的情绪变软了。我说：“还是你儿子知道心疼你，你回来后得表示一下，奖励奖励他。”天天紧张地屏息听着，果然那头叶子开始问他想要什么奖励。一家人，又其乐融融了。情商这事儿，天天其实一直比我高，我属于懒得在这方面动心思那种。不过，对于他们娘俩之间的关系，我还是很用心的，因为担心叶子那脾气，有一天会跟天天大战。


晚上，给天天讲故事，哄他睡觉。第二天起床，发现我左眼肿了。都说左眼跳财，这肿了，不知道得发多大财。


河蚌赌徒 2022年12月8日

黎江

人生几何：你走吧，房子留给我们


昨天中午，有个老同事来我公司请我吃饭。她如今跟老公一起经营自己的公司，年营业额在3500万，一半是代理别人的，一半是自有产品。她觉得公司到了瓶颈了，后续增长乏力，想跟我聊聊，看后面品牌和市场该怎么做。“知道你晚上要陪孩子，咱们中午吃。”她如是说。虽然我对社交没啥兴趣，但是却很助人为乐，且喜欢吃，当然就欣然应允了。午餐吃了俩小时，都是我爱吃的家常菜，臭鳜鱼、红烧肉和老豆腐的味道都挺好。为此耽误了部门内下午的一个会议，却也顾不得了，好在那会有我没我也就那样，没我在或许她们开得更自在。


我跟她曾经两度同事，除了上一家公司外，大约十年前，在另外一家奥地利公司也同事过。虽然我这人没啥密友，但相处久了，也凭大致过得去的人品以及多数时候能够帮到别人的实力，处了一些朋友。都是我一年难得想起来主动给人家打个电话，但人家偶尔吃饭会想起来叫我的那种，虽然我也很少去。俩人除了聊工作，也就是谈疫情。都是上有老小有小，对于政策急转弯，心里也同样没底。总觉得布洛芬存货还不够多，但阿里大健康那边却很难买到了，尤其是芬必得和联邦俩牌子的。不过，差还是要出的，不跑哪儿来的生意？


昨天看健康宝上的弹窗没有了，我很开心，想着下周去北京。跟在京的表弟打了招呼，说去他家吃豆腐卷子和肉包子。结果今早上，就看到老胡发的文章，说官方公布的数据太不真实，他觉得北京如今每天感染的人数得有两万了。我大致是相信他说的，既然如今很多地方都不检测了，再公布多少人确诊根本不可能准，而且确实也没意义。不如就别公布那数了，只公布多少重症住院，多少死亡，以及病床还有多少空余。公布一个没有价值的注定不准确的数字，去消耗已经受损的公信力，这事儿很没意思。


因为跟人约了午餐大餐，我也提早就对叶子说了：“你晚上带天天出去吃吧，我不回来吃。”等我晚上回家，肚子又有点饿了，就跑厨房去盛了碗剩饭。“你不是说不回来吃吗？”叶子问我：“早说我就不把打包回来的菜放冰箱了。”我笑着说没事儿，就是没想到午餐吃撑了，晚上还饿，随便吃点。叶子又说：“锅里有汤，你喝点，败火的。”那是她用绿豆、银耳和梨熬的汤，她知道我眼睛得了麦粒肿。这人呐，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所以她总是瞧不上我的说的多做的少。以至于有一次我不得不解释：“做得少是能力问题，就是做不到了嘛，如果再不说得多，不更不好？”


我快吃喝完的时候，就听到叶子在电话里跟妈妈吵起来，很激烈那种。这事儿对我来说并不奇怪，俩人都是火爆脾气，觉得在家里就该唯我独尊那种。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我都是装没听见，总归人家母女也没隔夜仇。因为是用金山话说的，我只能听懂个大概，是家里装修出了问题。岳母好像是怪叶子没安排好，而叶子在强调家里所有的事儿都靠她，谁都帮不上忙，还净给她捅娄子。也是，她这几个月就是两头忙，这头得接孩子，那头得忙装修。我听了，就更不敢说话了。


天天刚做完作业，在边上听呢，我轰走他，让他去看会儿PAD，玩会儿。结果，他刚看没多久，叶子电话打完了，不许他看了，让他下围棋。小孩子当然很难过，而偏偏叶子这时候又来了一句：“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哪天我也离家出走，自己过去。”天天直接怼了一句：“你走吧，你自己走，房子留给我们！”这话把叶子当场就打懵了，我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赶紧出面调和：“胡说什么呢，好好下棋，除了爸爸妈妈，谁还爱你啊？”一边又赶紧说话转移叶子注意力：“你要求高，我们确实都帮不太上，但终归是人重要，不是东西重要。谁都活得不容易，太累了，就都不想干了。”


叶子没再说话，但好在也爆发，让小家伙逃过一劫。天天还在那边嘴里小生絮叨着，边下棋边不服气。我只好又替他说了句：“孩子也不容易的，他们比我们小时候辛苦，也就是吃喝好点。”嗯，这句算给他顺顺气，他嘴巴闭上了。回头再宽慰叶子：“等房子装修好了，你玩一两年也好，三四年也好，就是玩到七老八十，我也不是养不起。这辈子不容易，你就先玩，带上一家人出去旅游，先活个够本。”这话，娘俩都爱听。对于我有这份心，叶子也是明白的，虽然她觉得我其实没这能力。嗯，相对于她想要的生活，单靠我自己赚钱，确实也差不少。


我躺床上，让叶子帮忙给我挤眼药水。她一边嫌弃着：“自己不会滴啊？”一边还是过来帮忙。过了会儿，听到门响，是叶子下楼扔垃圾去了。平时这都是我的活儿，她估计也是想下楼消消气。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继续做天天思想工作：“妈妈走了，爸爸要上班，谁接你，谁带你去吃好吃的?爸爸给你找个新妈妈，人家只疼自己孩子，给你吃剩菜，你怎么办？都跟你说了，不能只看到自己辛苦，也得看到妈妈辛苦。”小家伙一边听我絮叨，一边还下赢了一盘围棋，趁他心情好，我对他说：“等会妈妈回来，你去给妈妈道个歉，对她说你爱她。”


叶子回来了，小家伙忸扭捏捏地不向前。我催他：“你不是有话对妈妈说吗？”他才蹭过去，对叶子说：“妈妈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我还是爱你的。”叶子听了，脸上笑开了花，抱着孩子，蹭他的头。接着，小家伙挣脱开来，问叶子：“我给你道歉了，你怎么不给我道歉？”这话当场就把叶子给问懵了，笑容都冻脸上了。我赶紧拍马杀到：“你刚才说自己走，不要我们了，他很伤心，说他心都碎了，嗯，也不知道他从哪个电视里看到的。”叶子听了我这话，笑得就更甜了，虽然仍然没道歉，但是还是跟孩子亲热了一会儿，天天也就不纠结了。


晚上，叶子洗澡，我跟天天闲聊。我说：“妈妈从来都不道歉的，但是她爱你，你心里不知道？而且她知道她错了以后，都会加倍对你好，我觉得，你离吃大餐不远了。”天天则是开心地跟我说，他的代理小组长快转正了，最近他帮了组里好几个小朋友学习，等转正投票时，18票还是很有希望。“小学三年级，能当上小组长，就很厉害了，是吧？”他看着我，眼睛里星光闪烁。


我很肯定地对他说：“那肯定的，三年级就当小组长了，四年级班长，五年级班主任，等高中就当省长了。等你当上了，咱们出去庆祝一下。”他知道我在胡扯，但还是笑得很开心。

河蚌赌徒2022年12月9日

黎江

人生几何：就这么阳了

周六一早，接到HR电话，说：“质量部经理阳了，她周四下午跟你开过会，你是密接，需要跟家人分开，做好防护，并尽快做核酸。”

这个消息我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就目前国内的态势，就我干这工作，阳不但是迟早的事儿，而且不会太迟。跟叶子说了，她倒是很紧张。核酸一时做不了，就先做了抗原，是阴性。当时也没什么不舒服，如果说有，就是人有点懒洋洋的，乏力。上床躺着，盖上被子，滴了眼药水休息。祸不单行，我这两周刚得了麦粒肿，左眼长了个脓包，正是治疗期。

躺着躺着，乏力的症状不但没好转，反而进一步加重了。到了下午，人就软趴趴的了，而且膝关节有点儿疼。好在，并没有明显发烧，也没有喉咙痛等症状。打开柜子，看着琳琅满目的各色药品储备，最终还是决定先吃点最简单的感冒灵颗粒，其他如莲花清瘟和那些西药，等日后症状更严重时再吃。喝了一碗又甜又苦的冲剂，觉得对这病好像不够重视，就又吃了两片清开灵。

继续躺着，等晚上精神好些了，再做抗原，还是阴性。心里安定许多，让叶子安心回金山去监工，我留在家里带孩子。学校里也有老师和学生得了，叶子谨慎，说下周别让天天去上学了。鉴于过往几次学校疫情，叶子都仿佛未卜先知，我自然是遵从她的话。给班主任发微信，说我是密接，下周一不让天天来上课了，大家都放心。那边自然是同意的，让做好防护。

周日上午，小区里安排了核酸检测。其实按照规定已经不让统一做核酸了，小区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有孩子的家庭考虑，因为学校周一开学前，需要提交学生的核酸报告。之所以不再统一安排核酸，是因为社会面上阳性越来越多，混管核酸会导致很多人需要去复核。我做了抗原，阴性，然后信心满满去做核酸了。叶子本来不想去做，但我把她也喊上了，说能测还是测一下。做核酸的人很多，虽然大喇叭一直提醒，除了有孩子的家庭没必要做，但来的人比往常大喇叭挨冻楼喊着下来做核酸时还多。

同期做核酸的邻居，晚上五六点钟陆续出结果了，都是阴性，而我们一直等到半夜也没等到结果。直到凌晨，才显示了三个字——待复核。看结果一直没出来，叶子感觉不妙，她担心在金山拖累俩老人，于是连夜开车返回。她回来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半，天天刚躺下，还没睡。周末两天，我全程戴口罩，吃饭也是让天天先吃，等他吃完了，我在厨房吃。

“待复核”这事儿，挺纠结的，不去复核吧不合适，可如果去复核，确诊了，家里给封了怎么办？好像要封一个星期，会有各种不方便。想着，或许干脆就居家隔离几天，等过几天确认没问题了，再去复核。一直拿不准主意，这时HR又来电话，催问是否复核了，结果如何。嗯，她对我的结果很关心，毕竟公司里这一波已经确诊几个了。刚刚还发了通知，让大家周一到周三全员居家办公，周四开始分批上班。

我躺在副卧里，过上了饭来伸手的幸福生活。叶子把饭烧好了，找一个大碗，下面的是米饭，上面是垒起来的素材和荤菜。水果有苹果和梨，还有话梅、花生等各种零食。跟我们一起做核酸的邻居问叶子：“你们复核了吗？我们这一个管的都要求去复核。”叶子说会尽快去。小区周边的核酸采样点都撤了，不是拆了，只是贴上了“暂停使用”的牌子。剩下还工作的采样站，最近的一个，距我们小区也接近一公里。

家人群里，这两天也都是在讨论疫情。在北京的表弟是坚定地解封派，在老家的表哥则是支持清零。网上有北京的视频，大冷天里，发热门诊前排了很长的队，据说排队时间按小时记。表弟说现在社区医院也陆续开通发热门诊了，以后可能会好点。身在卫生系统的亲戚，对于这么快放开意见挺大，觉得压力都给到医院这边了。表姐说起医院一个个同事倒下，都带着哭腔了。今天看新闻，说有关方面说了，医生阳了，也可以居家休息。只是不知道，能否彻底执行，真彻底执行了，本就不够的医护人手，会否更加紧张。

很多专家都在呼吁，轻症不要去医院，自己在家吃药扛着就好。嗯，我就是在家扛着，但像我这种只是乏力加一点关节痛的，算是很运气了，据说有些人嗓子疼得特别狠。国人习惯了有个头疼脑热就去医院，这一次也需要时间适应。转得确实太快了，感觉很多事要么是他们没想清楚，要么是没给下面交代清楚，有些乱。今天下午，学校发通知，说因为有老师和学生阳性，本周二开始停止线下上课，改为网课。叶子还是英明。

关于疫情的事儿，各有各的观点，没少见各种吵架。小虎在群里说，疫情三年，和6个以前关系好、来往多、甚至对他有过帮助的人，绝了往来。我还好，一个也没断过。每个人的利益立场不同，有不同风险偏好，也正常。还是那句话，谁也没法给别人的人生打包票，既然如此，凭什么人家必须听你的？更何况，这本就是个两难的事儿啊。

希望这波疫情冲关，能够以尽量少的代价过去，祝福所有人。

河蚌赌徒 2022年12月12日

黎江

人生几何：居家日记


我知道我会被感染，并且会比多数人更早一些，毕竟工作性质就是要到处跑，接触很多人。而且，我所接触的人，不管是同事还是客户，也都跟我一样，需要到处跑。但有一点我没想到，我竟然比在北京的表弟先阳了。前几天我还跟亲戚们一起在家人群里关心他，让他挺住，又安慰他，说听说海淀的病毒症状比朝阳的轻。表弟是家人里仅有的“躺平派”，为此没少被大家伙抨击。不过他心态挺好，就是备好了药，该上班上班。换了我可能会更加焦虑，毕竟他有俩孩子，而且二姑的身体不好。


嗯，我不是躺平派，也不是清零派，可以说是“骑墙派”。政策不是我定的，也轮不到我定。这话不是吐槽，至少这次不是。其实更多是庆幸，自己没有权力也没有义务去做这个政策选择。不管怎么选，总要有一些人要付出很大代价的。如果是我做的决定，我可能心里会有负担，可见，我确实也不是当大官的材料。入职面试的时候，全球总裁问我五年后的职业规划是什么？我想了想说，我就只希望做这个职位，这是我擅长的，也是我热爱的；其他的我不想做。如此不思进取的直白回答，HR都笑了。


知我核酸异常，叶子连夜赶回来了。一方面她担心她也被感染了，害怕传染给金山的老人；另一方面，当然还是放心不下我和天天。她回来后，家里的事儿自然就都是她的了，我就安心躲在房间里，除了上厕所，几乎不出去。洗漱这些，我都是晚上等她们睡了，或者早上趁她们没起床去做。这个不难，毕竟我习惯了晚睡早起。饭菜，叶子会放到我门口的椅子上，我拉开门拿进来吃。昨天早上，她隔门听见我咳嗽，敲门递进来一瓶止咳药水，效果立竿见影。她比我心细，也远比我会照顾人。


趁着上厕所的时候，我对在客厅里上网课的天天说：“爸爸跟妈妈结婚十年了，都是她在照顾我，爸爸病了，你要帮爸爸好好照顾妈妈，她很辛苦的。”小家伙答应着，说：“我一直好好照顾妈妈。”过日子，我是既缺乏常识也缺乏很多基本能力那种，基本上就是婚前靠父母，婚后靠媳妇。我家的灯，都是叶子换的。换灯泡我会，但我撬不开卫生间顶棚的盖板，她就可以。很多家务活儿我都不会，或者懒得干。从小到大的成长和生活环境，都让我觉得过日子在卫生差不多就行。


岳母家的房子从拆到盖再到装修，都是叶子自己操持的，用她的话说就是：“你是一点都不操心啊。”这些天，她又要照顾我，还要照顾上网课的孩子，然后电话还得沟通装修的事儿。嗯，我们的装修就像蚂蚁搬家， 一点点地在做。叶子在性价比上做得极好，相应的，她付出了更多精力、时间，也承受了更多的焦虑和压力。因为算得太细，缺乏“安全冗余”，相应的就更容易出现意外和矛盾。比如，我的突然感染，就打乱了她本来安排完美的计划。而就在今天早上，天天也咳嗽了，轻微发烧，应该是被我传染了。


这不奇怪。周六日两天连续抗原都没事儿，我大意了，虽然还是戴着口罩，但并没有单独一个房间老实呆着。尤其是周日，叶子不在家，我还跟天天下楼溜达了一圈儿。虽然我俩在楼下隔着两米多的距离，但是共乘一部电梯。我在房间里躲着的这几天，他好几次忍不住要进来找我玩，有一次门都推开了，又被我喊出去了。“爸爸，我想跟你聊聊天儿。”一次我上厕所，他跑到厕所门口跟我说。我说：“你可以视频跟我聊天儿啊。”他很失望地回去了，说：“还要视频啊。”最终，他也没跟我视频。


刚得的时候，我还宽慰自己，想着这次得了，就算是有了个短期的通行证，总算可以去北京出差了。但问了人，告诉我说，我这症状是南方的病毒，跟北方不是一个版本，去了那边很可能会继续感染。如果是这样，那就还是暂时不能去，北京那边的医疗资源够紧张了。但明年3月份，我大概率还要去东南亚，韩国等地跑一圈儿，据说国外的毒株跟国内也不一样，差着代。如今回国，又不用隔离了，要么自己花钱住酒店，要么，继续回家，让家里人跟着承担风险。


就这病的传染性，居家对家人其实风险挺大的。我提出让我去集中隔离，目前上海是可选的，但是叶子拒绝了。她觉得我本身没啥症状，在家好得快，没必要折腾。今天早上，看到天天的症状，叶子隔着门又把我训了一通，历数我周末两天的各种不注意防护，导致孩子也可能感染了。我就是听着，老实承认错误，我知道她压力很大。为人父母的，最担心的可不就是孩子，哪怕别人说的这个病再轻，也没人愿意自己孩子得的。更何况，还听说了很多小孩高烧受罪的案例。太多的未知，太多的“此生谁料”。


训完我，她问我吃过早餐没有。我说吃了，泡了一碗藕粉。她不说话，一会儿又给了我一个包子。

河蚌赌徒 2022年12月14日

黎江

人生几何：前仆后继


知道我阳了，朋友们各种关心，提醒我多休息、多喝水，就跟我提醒别人的一样。大家关于奥秘克戎的知识，基本上都是从一个网络里学的，大差不差。当然，也有人对我的“无症状”表示羡慕，甚至开玩笑说如果方便过来“接种”一下。我自然是谦虚地表示只是没发烧，咳嗽和全身乏力的症状还是有的，算轻症，不算无症状。其实自己心里也是有点儿美滋滋的，毕竟最近看了不少关于北京那边喉咙痛到喝水都难的新闻。幸福，除了直接作用于本能的那些，剩下的几乎都来自于比较，嗯，几乎。


大家还会提醒我做好隔离，免得传染叶子和天天。我也基本遵照了大家的提醒，只是，效果并不好。先是天天昨天抗原测出阳性，今天，叶子也中招了。当然，这不能怪大家的招不够好，只能怪我们房子不够大。建筑面积都不到90平的两居室，就一个卫生间，想挡住奥秘克戎传播，太难。更何况，刚开始的两天，因为抗原检测阴性，我大意了，防护并不认真。想来那时候天天就已经感染了，只是症状轻，而抗原检测又滞后而已。昨天，小家伙就蔫儿了，低烧、咳嗽，没精打采的，却还坚持上网课。


对我来说，阳了的这几天，其实挺舒服的。结婚后，尤其是有孩子以后，就没有过连续这么多天，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而且还能饭来伸手的日子。除了每天要上线处理一下邮件，开几个网络会议之外，其他时间，就是睡了吃、吃了睡。实在睡不着了，就看看小说，上网聊聊天儿，或者再抢购点KN95口罩。抗原是抢不到的，但我又抢了两盒蓝岑和鲜竹沥。叶子虽然谈不上每天嘘寒问暖，嗯，她本也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这几天累得要死，但也不会给我脸色看了。她胆小，更担心我传染给天天。


天天的症状同样轻微，而且康复挺快，他萎靡了两天后，今天就又生龙活虎了，只是还有些轻微咳嗽。胃口也还行，晚上我烧的可乐鸡翅，他吃了好几个。鸡翅是我去菜市场买的，并没有人查健康码。卖鸡翅的说有三种，30块一斤的是冷冻的，32的是冰鲜的，而34的是新鲜的。我毫不犹豫地买了最贵的，然后发现跟32的好像也没区别。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段视频，是某超市工作人员，拿着同一袋子鸡翅，分别倒进贴着不同价格标签的食品柜里。好在天天爱吃，为了防止他吃太多，我给他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豇豆。


叶子是今天倒下的，从周日晚上回来算起，她已经连续奋战了三天半。每天烧饭，打扫卫生，监督天天网课，还要遥控指挥装修。有看了我文章的人就奇怪，你家房子怎么一直在装修，还没弄完？我就知道，她一定是没看完，或者没仔细看我的日记。且不说疫情耽搁了不少时间，即便没有疫情，就叶子的路数，现在也很难装完。我们一家三口，她是最焦虑的那个。今天下午快3点半了，我刚开完一个会，正躺床上美着呢，数算着这好日子还有几天，就看到她微信说：“天天昨天的症状是我今天的症状。”


我半个鲤鱼打挺，起来穿上衣服就往外走，看到她盖着被子躺在床上了。她的症状比我跟天天都要重一些，说是全身疼，而我开始时只是膝盖及以下疼。天天好像没疼，他最开始是说心跳得快。桌子上摆着一盒打开了的莲花清瘟，这东西我过去几天一粒没吃，叶子倒是吃了两粒。我让她好好休息，然后骑上电动车出去买菜。阳性不阳性顾不上了，如今共和国一天估计百万阳性总归是有的，没看码都不查了。至于传了谁，那也没办法，除了那个不知道是被哪儿来的病毒感染的第一个倒霉蛋，其他人，谁还不是被别人传染的，包括我。


叶子没起来吃晚饭，而我跟天天几天来第一次一起吃饭。爷俩都是阳性，谁也不歧视谁。天天还是抱怨了我几句，说要是我更小心些，就不会传染他和妈妈。我自然是道歉，给他解释说目前的情况下，爸爸很难不被感染。他听我说完当下的形势，问我：“国家不保护我们了吗？现在让我们自己花钱吗？”我又是一通解释，才让小财迷继续保持了爱国童心。这个年龄，还是希望他活在阳光里，就像老外骗孩子说有圣诞老人。他那天问我是否有圣诞老人，我也跟他说有。只是，他还没想好要什么圣诞礼物，都很久没送礼物给他了。


叶子的礼物倒是不愁了。单位会发一个新春礼盒，很漂亮的一条围巾。另外，我近期应该还会收到一个iphone 14。虽然她的13并不急着换，但听了这个消息还是很开心。晚上，我把电饭锅的插座一直插着保温，只是她到底没起来吃饭。我陪天天把作业做完，打了会扑克，又看着他下了盘围棋。他赢了，并顺利升到4级，很开心。洗完澡，他跑到叶子身边去睡觉。我把衣服扔洗衣机，开始洗澡。从周日晚上开始，我就没洗澡和衣服了，好在不出屋，也没出汗。


等我洗完澡，叶子把我喊过去，让我把她电脑拿进房间，说天天要围棋考试。嗯，我记得他报名考试了，但具体哪一天忘了。我说太晚了，要不明天考？叶子坚持，说明天怕忘了。于是我把电脑给天天，小家伙开始做题。“你把手机准备好，他不会你就帮他查答案。”叶子安排道。20道题里有几道是关于围棋历史的，小孩子不懂，只好我来百度。百度的答案，对错都有，因为时间紧，错了两道，又被叶子训了。好在，天天在后面的对弈中顺利过关，还是升级成功了。


希望，明天醒来，一家人都能更舒服一点。我跟天天约好了，等我们都好了，找时间去迪斯尼玩。

河蚌赌徒 2022年12月15日

黎江

人生几何：前仆后继


知道我阳了，朋友们各种关心，提醒我多休息、多喝水，就跟我提醒别人的一样。大家关于奥秘克戎的知识，基本上都是从一个网络里学的，大差不差。当然，也有人对我的“无症状”表示羡慕，甚至开玩笑说如果方便过来“接种”一下。我自然是谦虚地表示只是没发烧，咳嗽和全身乏力的症状还是有的，算轻症，不算无症状。其实自己心里也是有点儿美滋滋的，毕竟最近看了不少关于北京那边喉咙痛到喝水都难的新闻。幸福，除了直接作用于本能的那些，剩下的几乎都来自于比较，嗯，几乎。


大家还会提醒我做好隔离，免得传染叶子和天天。我也基本遵照了大家的提醒，只是，效果并不好。先是天天昨天抗原测出阳性，今天，叶子也中招了。当然，这不能怪大家的招不够好，只能怪我们房子不够大。建筑面积都不到90平的两居室，就一个卫生间，想挡住奥秘克戎传播，太难。更何况，刚开始的两天，因为抗原检测阴性，我大意了，防护并不认真。想来那时候天天就已经感染了，只是症状轻，而抗原检测又滞后而已。昨天，小家伙就蔫儿了，低烧、咳嗽，没精打采的，却还坚持上网课。


对我来说，阳了的这几天，其实挺舒服的。结婚后，尤其是有孩子以后，就没有过连续这么多天，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而且还能饭来伸手的日子。除了每天要上线处理一下邮件，开几个网络会议之外，其他时间，就是睡了吃、吃了睡。实在睡不着了，就看看小说，上网聊聊天儿，或者再抢购点KN95口罩。抗原是抢不到的，但我又抢了两盒蓝岑和鲜竹沥。叶子虽然谈不上每天嘘寒问暖，嗯，她本也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这几天累得要死，但也不会给我脸色看了。她胆小，更担心我传染给天天。


天天的症状同样轻微，而且康复挺快，他萎靡了两天后，今天就又生龙活虎了，只是还有些轻微咳嗽。胃口也还行，晚上我烧的可乐鸡翅，他吃了好几个。鸡翅是我去菜市场买的，并没有人查健康码。卖鸡翅的说有三种，30块一斤的是冷冻的，32的是冰鲜的，而34的是新鲜的。我毫不犹豫地买了最贵的，然后发现跟32的好像也没区别。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段视频，是某超市工作人员，拿着同一袋子鸡翅，分别倒进贴着不同价格标签的食品柜里。好在天天爱吃，为了防止他吃太多，我给他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豇豆。


叶子是今天倒下的，从周日晚上回来算起，她已经连续奋战了三天半。每天烧饭，打扫卫生，监督天天网课，还要遥控指挥装修。有看了我文章的人就奇怪，你家房子怎么一直在装修，还没弄完？我就知道，她一定是没看完，或者没仔细看我的日记。且不说疫情耽搁了不少时间，即便没有疫情，就叶子的路数，现在也很难装完。我们一家三口，她是最焦虑的那个。今天下午快3点半了，我刚开完一个会，正躺床上美着呢，数算着这好日子还有几天，就看到她微信说：“天天昨天的症状是我今天的症状。”


我半个鲤鱼打挺，起来穿上衣服就往外走，看到她盖着被子躺在床上了。她的症状比我跟天天都要重一些，说是全身疼，而我开始时只是膝盖及以下疼。天天好像没疼，他最开始是说心跳得快。桌子上摆着一盒打开了的莲花清瘟，这东西我过去几天一粒没吃，叶子倒是吃了两粒。我让她好好休息，然后骑上电动车出去买菜。阳性不阳性顾不上了，如今共和国一天估计百万阳性总归是有的，没看码都不查了。至于传了谁，那也没办法，除了那个不知道是被哪儿来的病毒感染的第一个倒霉蛋，其他人，谁还不是被别人传染的，包括我。


叶子没起来吃晚饭，而我跟天天几天来第一次一起吃饭。爷俩都是阳性，谁也不歧视谁。天天还是抱怨了我几句，说要是我更小心些，就不会传染他和妈妈。我自然是道歉，给他解释说目前的情况下，爸爸很难不被感染。他听我说完当下的形势，问我：“国家不保护我们了吗？现在让我们自己花钱吗？”我又是一通解释，才让小财迷继续保持了爱国童心。这个年龄，还是希望他活在阳光里，就像老外骗孩子说有圣诞老人。他那天问我是否有圣诞老人，我也跟他说有。只是，他还没想好要什么圣诞礼物，都很久没送礼物给他了。


叶子的礼物倒是不愁了。单位会发一个新春礼盒，很漂亮的一条围巾。另外，我近期应该还会收到一个iphone 14。虽然她的13并不急着换，但听了这个消息还是很开心。晚上，我把电饭锅的插座一直插着保温，只是她到底没起来吃饭。我陪天天把作业做完，打了会扑克，又看着他下了盘围棋。他赢了，并顺利升到4级，很开心。洗完澡，他跑到叶子身边去睡觉。我把衣服扔洗衣机，开始洗澡。从周日晚上开始，我就没洗澡和衣服了，好在不出屋，也没出汗。


等我洗完澡，叶子把我喊过去，让我把她电脑拿进房间，说天天要围棋考试。嗯，我记得他报名考试了，但具体哪一天忘了。我说太晚了，要不明天考？叶子坚持，说明天怕忘了。于是我把电脑给天天，小家伙开始做题。“你把手机准备好，他不会你就帮他查答案。”叶子安排道。20道题里有几道是关于围棋历史的，小孩子不懂，只好我来百度。百度的答案，对错都有，因为时间紧，错了两道，又被叶子训了。好在，天天在后面的对弈中顺利过关，还是升级成功了。


希望，明天醒来，一家人都能更舒服一点。我跟天天约好了，等我们都好了，找时间去迪斯尼玩。

河蚌赌徒 2022年12月15日

黎江

人生几何：都被善待


早上测了一下抗原，转阴了。又给天天也测了一下，也阴了。没给叶子测，她头还疼，症状明显，就没必要浪费一个抗原。家里仅剩五六个抗原了，前两天网上看过，没货。这两天没看，即便有也不急着买了，留给更需要的人家吧。明天要去做个单管核酸，确认一下真是阴性，然后可以去上班。我部门目前为止就我一个人感染了，不过有两位同事的老公阳了，还有一位的孩子阳了。疫情开闸之后，迅速席卷，人心惶惶。好吧，只是部分人心，总归是部分的。


这两天我负责买菜烧饭，照顾那娘俩吃喝。昨天我还坐公交车去买了天天最爱吃的那家烤鸭。特意挑了个空闲时段坐车，除了我，就只有一位老太太。我尽量坐得离她远一点儿，虽然知道她大概率迟早也会得，但还是不希望她是从我这儿染上的。这波疫情的死亡和重症数据，好像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发布，倒是有人转发了清华北大的讣告截图。再就是各地发热门诊的排长队，还有医护人员的带病上岗。我在医疗系统工作的亲戚，目前压力很大。他们得到信息，并不比我们更早，更不如美国大使馆早。


天很冷，这几天最低气温已经是零下三四度，基本上上海冬天最冷也就这样了。晚饭后下楼扔垃圾的时候，耳朵冻得有点疼。内心是庆幸的，虽然一家三口都感染了，但好在症状不重，否则这么冷的天儿去排几小时队，估计我内心也会骂娘，或者，不只是心里骂。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能够早日渡过难关。至少，先熬过这一波吧，至于以后的复阳和重复感染之类的，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然呢？经济眼看着是不好的，不管是身边的情况还是进出口数据，都明摆着。更何况，还有日渐严酷的地缘政治。


中午我包了饺子，炒了茭白，还做了油爆虾。天天胃口很好，叶子也比昨天吃得更多一些。她能起床吃饭，我就谢天谢地了。看她在床上躺着，我也很难受。北面窗外北风呼啸，南面则是阳光晴好。饭后，她在阳台晒太阳，窗外横杆上晒着刚洗的被罩。天天看完动画片，被我要求去写作业，小家伙很不开心，嚷嚷着：“爸爸病了可以休息，妈妈病了可以休息，就我病了还要学习。”确实，他前两天虽然感染了，但因为症状不重，我们仍然要求他上网课。当时他没反抗，原来心里是给我们记账了。


明天中午，班主任又要召开家长会议，估计是跟后面的安排有关。年前应该不会开学了，她前两天就在统计学生和家长感染的人数。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我们也还没向她汇报。我只向单位汇报了，说马上要好了，可以回去上班了。钱还是要赚的，没钱怎么过日子？所以，我也是支持解封的，虽然对于目前这种很多事情都没准备细致就撒把的做法，很不爽。天天的作业，就还剩一篇周记了。他犹豫着不知道写什么，我说就写《上网课》，然后我俩一起把上网课的好处和坏处都列了一下。


据说转阴后还要一两周才能产生抗体，我准备再等等，就可以去北京了。不知道到时二姑一家是否阳过，如果阳过了，我就可以去团聚一下，否则，那是万万不敢去的，毕竟那边老的老小的小。至于感染完上海的，去北京后可能还要感染北京版的，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小时候写作文，畅想2000年的生活，我就一点都没畅想对，更何况，如今都2022年了。日子过得有点过于刺激，太多的“此生谁料”，而我，的确更盼望岁月静好。大冷天儿的，能够一家人在家聊聊天多好，哪怕此起彼伏的咳嗽着。


我会烧的菜，基本上就那几个，几天下来掏空了。明天一家人吃什么，我还没想好，实在不行，就只好点外卖了。好在外卖还是正常的，时间还是有保障。看了下各城市的感染进度，上海排名并不高，我觉得是好事儿，慢慢来吧，让医疗系统也有时间反应。都是娘生父母养的，希望都能被善待。


晚上扔垃圾回来，在电梯口遇到三楼的邻居，他摇头叹息着对我说：“外面，都…….唉。”

河蚌赌徒 2022年12月17日

黎江

人生几何：味觉没了


我是上周日核酸确诊阳的，真正感染是上周四，跟一位阳性同事的会议。周五抗原转阴后，我就想着周日可以去做个核酸了。主要是给单位一个交代，证明我确实康复了，人畜无害，可以正常上班。同事已经倒下了近一半，HR对于硕果仅存的那几位，很是宝贝。但如今做核酸也难，家边上的检测点都撤了，最近的一个要有接近一公里的路程。早上9点开始，我骑电动车到那边的时候不到8点半，已经有小一百号人在排了，大半是老人。天很冷，虽然戴着头盔，还是冻得耳朵有点疼。


一小时后，总算轮到我了。我咳嗽着说我要做单管，并且出示了“待复核”的检测通知。但对方无情地拒绝了我，说你这复核通知都好几天了，如今估计都康复了，只能做混管。好吧，大家都忙，我也就没再扯皮，老实做混管。做完，骑上车去菜市场买菜。32块钱一斤的带皮羊腿，买了2斤，又买了个白萝卜；27块钱的肋排，买了两斤半。回到家，从里到外都冻透了，但看时间已经十点，却也没法休息，开始把肉泡上，准备焯水。叶子在阳台晒太阳，天天在看视频，桌上有一碗鸡蛋面，还温着，我几口给吃了。


食材潮水，料理完，把萝卜羊肉焖上，我才回床上裹着被子休息了一会儿。单位微信群里，HR让各部门抱一下情况，很严峻。给在北京的表弟打了个电话，他那边一家六口人已经倒下了五个，好消息是，二姑父作为烧饭的主力至今还保持健康。他说一家人都不算重，他是最重的一个，烧得厉害，嗓子疼，一点胃口都没。然后，大家一起吐槽身边就没有哪怕一个无症状的。嗯，好在也没有一个重症的，即便体弱如二姑，也只是轻症。小孩子公认康复比大人快，他家那俩也是三四天就好了。


羊肉炖好，糖醋排骨焖烂。差不多快出锅了，想着常常咸淡，勺子搞了点汤，用舌头舔了舔，很诧异地发现，啥味道都没有。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整勺倒进嘴巴里，然后确认，不能说味觉彻底没了吧，也是基本没了，隐约还剩一丝。没了吃饭的胃口，把情况跟叶子说了，将后续调味出锅的活儿交给她，然后我继续回床上躺着。就连已经切好洗好的豇豆，都没了炒的心情。吃对我来说很重要，唯一能安慰我的是，据说还能恢复。这个病跟感冒或流感是不同的，有很大的不同。


微信群里说了，有朋友说吃醋。我吃了，没啥用。下午试验了一番，发现唯一还明显存在的味觉，是辣。却又想起来，辣属于痛觉，本质上不算味觉。其他诸如酸甜苦咸，都已经仅剩一丝隐隐约约的感觉，不仔细去感受，根本感觉不到。我甚至怀疑，我仔细感觉后所感觉到的那一丝，也未必是舌头尝出来的，而是大脑告诉我的。我知道它应该是什么味道，然后我假装我尝出来了。我躺到1一点半，肚子很饿了，才又起来吃。桌子上的肉菜都是我喜欢的，但是吃起来味同嚼蜡。我不放弃，报复性地死命往嘴巴里塞。


下午两点，阳光明媚，虽然就只是照个亮，并没有多少暖意。我带着已经几天没下楼的天天，下楼去玩会儿。小家伙欢呼雀跃，带上了喜欢的篮球。虽然是周日，小区里几乎没有人。我们去了西面的小广场，天天指着那几个滑梯说：“我小时候在这里滑过。”又指着一块空地问我：“爸爸，你知道我小时候在这里玩过什么吗？”我当然知道，那是一个横架在地面的木头大圆筒，他小时候喜欢跟小朋友们在里面爬来爬去。可能是木头坏了，那圆筒已经被弃置在边上的草层里。那时候，他还没我胳膊长，如今他都已经比那个黄色的滑梯高了。


冷，怕他冻着，半小时后，我俩回家。他做了3页英语题，而我继续回床上躺着。晚餐叶子烧了菠萝古老肉，还搞了六个牛蛙，这东西我不爱吃，但是他们娘俩的最爱。我把牛蛙洗好，按照叶子说的，把腿剪下来，又把身子一切二，用盐和料酒腌制。因为做牛蛙的调料到的很晚，我让天天先吃其他菜。叶子催了快递员两遍，对方都说没办法，只能等，还没个时间。据说是快过春节了，有些外地快递员回老家了；也有说是看大城市疫情太厉害，所以提前回老家了。只是，不知道老家是否就是一块净土。


我买的50个KN95口罩到货了，买的时候86块钱，今天再看已经100了。HR刚刚在群里通知，说公司保洁阿姨也阳了，没有人打扫卫生了，下周大家能居家就尽量居家办公吧。

河蚌赌徒 2022年12月18日

黎江

人生几何：结婚十年


叶子早上测了一下抗原，阴性。一家人都很开心，她是我们三口里最后一个渡劫成功的。更重要的是，今年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2012年12月20日，我俩赶在“世界末日”的前一天去领了证。还记得民政局在光大会展中心边上，那天很冷，没几个人。叶子穿了一件毛绒绒的粉色外套，化了妆。我就还是那身旧西装，后来结婚时穿得也是那套。上午领完证，中午在边上吃了一顿火锅，然后下午就各忙各的了。领证前我见过岳母一面，没见过岳父，也没去过她家。她到我租住的房子一次，我房东阿姨烧了一大桌菜招待。


如果不是疫情，今天我计划请假的，并打算让天天也请假。早上家委会安排了我们去校门口执勤，我想着执勤后，一家人中午去吃自助餐庆祝一下。如今当然不用请假了，天天在家上网课，而我们公司这周也全部居家办公。刚才HR在经理群里公布数据，说据不完全统计，公司目前已经感染了34%，另外还有27%的人家人感染了。我家算是最早“全军覆没”的，当然也是最早走出第一波的。我跟天天症状都不重，叶子头疼地厉害。天天好得最快，三四天就康复了，我跟叶子都用了一周。目前，一家人都阴了，但我跟天天还在咳嗽。


跟叶子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不出去吃了。她刚转阴，专家说要一两周后才有抗体，这期间要很小心，避免二次感染。我煮了一锅排骨汤，又去买了些卤菜，中午天天说想吃面条。叶子想网购点沙糖桔，她点开美团上的百果园，看到一份只要3块8，很开心的下单了。下完单，发现不是一斤，只有300克，又觉得不划算，取消了。我去买卤菜的时候，就想着去给她把沙糖桔买了，几块钱的东西而已，哪怕乘以100，我们也不是吃不起。遗憾的是，老板说卖光了。到底是没买成，好在家里也不缺水果，柚子橙子苹果香蕉都有。


结婚十年，叶子比婚前俭省了很多。记得恋爱的时候，我俩就是四处晃悠着吃，在各个商圈挑大众点评上靠前的馆子。那时候我的收入还不到现在的一半，而她的收入比我的高。每每回想起那段吃货岁月，最眼馋的当属天天，每次都直呼来晚了，没赶上好时候。确实，我们还真没带天天吃过人均300以上的菜，吃个人均200的自助餐，就是他的消费天花板了。有一天他不认真学习，我批评他，他就很委屈，嘟囔着说：“我在你们家也没享福。”确实，比起他同学的父亲动辄就开车带孩子出去玩，我也就是骑电动车带他去边上的公园。


这次大家都好了，再过阵子，可以去迪斯尼了。单位工会提供的优惠票，还划算。只是，新发的苹果14还没到，我原来想把它作为叶子的结婚十周年礼物的。至于叶子并不想换掉她的13，而打算闲鱼上卖掉变现，那就是她的事儿了。十年转眼即过，回头看去，是人这辈子经验、体力最好的年份之一。里面有很多遗憾，刚结婚不懂事儿，没少吵架。尤其是她产后有点抑郁的时候，我觉得她不可理喻，双方搞得很紧张。再后来，又是天天的事儿，连续几年，一家人压力都很大。好在，如今也都过来了。


疫情告一段落后，明年总算可以一家人出去转转了，包括一起回趟老家。趁着姑姑们和叔叔身体还好，大家好好团圆一下。天天至今还没爬过山呢，可以去爬爬老家的五莲山。老家的亲戚们也都很想见他，排好了接待顺序，山珍海味各种好吃的不重样。人生在世，还是要珍惜当下，及时行乐吧。用叶子的说法，疫情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态度。我的生活态度在父母去世后，就已经改变了。开心一天是一天，毕竟，明天如何，天知道。这一波疫情闯过去了，后面真就是一帆风顺了吗？大概率不是。


叶子烧好了面条，我在房间里都能听到天天嗦面的声音。他最爱吃面条了，可惜万达那边的家有好面关门了，就只剩味千拉面一家。好在新开了一家泰煌鸡，那边的鸡汤面他也喜欢。叶子喜欢的东西太少，也就是自助餐了。她会选工作日中午去，因为便宜一百块钱。我对于出去吃这些无可无不可，如今期待的是老家的香肠。婶子说已经灌好了，等晒干一点，蒸熟了快递给我。她还要再买个烧鸡一起快递过来，给天天吃，我拒绝了。天天和叶子吃不惯老家烧烤的味道，哪怕它们上过央视。


下一个十年会是怎样，我很期待，但却也并没有太多规划。日子，总归是一天天过的。十年后，天天就18岁了，到时候，他能比我高出一头。希望，这十年，他和叶子都会更开心一些，活得更轻松一些。
我给叶子发了一个666元的红包，给天天看，他羡慕地说：“你至少也给我一个88的啊，我也很重要的。”

河蚌赌徒 2022年12月20日

黎江

人生几何：正常，或貌似正常


早上我照例先起床，给天天蒸饺子，煮鸡蛋。牛奶喝光了，冲了包豆浆。叶子起床，检查天天的作业，发现有一张试卷没做，吼起来。我说那份老师没要求交。她说：“不让交就不写了？！”然后，孩子一边吃早餐，她一边拿着试卷在边上考，天天说答案，她写上去。她是对的，早上第一节课就是英语，老师挨道题讲解了那张试卷，并让孩子们自己批。如果不是她上赶着完成，天天就只能抓瞎。虽然在我看来，抓瞎也没什么。最近上网课，我带着天天做的作业，没少得B；而叶子负责的日子，多数是A甚至A+。


早饭后，叶子开车回金山了，装修的事儿离不开她。她对天天说：“中午想吃什么，让爸爸叫外卖。”其实我可以烧饭的，今年单位里没什么安排。这周多数同事都倒下了，名义上是居家办公，但其实就是在家里休养。下周，大家应该基本都可以回单位上班了。楼栋微信群里，楼组长说上面刚开了会，说上海下周到感染高峰，每天要感染100万人，预计最终感染80%。按照吴专家的预估病死率计算了一下，可能的死亡人数也不少。今天官方的公号里，又在呼吁大家把宝贵的120资源留给真正需要的人。很庆幸，这次厄运没轮到我们。


我去超市买了五花肉和莴笋、西兰花还有饺子皮，想着晚上包饺子吃。超市里人不多，但收银的更少，二十几号人排队付钱。二楼今年新开的那家卖鱼虾的，前阵子就关门了。我临结账的时候，又折返回去，买了盒鲜牛奶，一袋面条。回到家，天天还在上网课，班主任在问：“谁说网络卡的？卡的打1，不卡打2。”天天幸灾乐祸地对我说：“有一多半人卡，我的不卡。”我怀疑那些人卡的真实性，或许只是捣乱。班主任在同学中并不受待见，主要是这人太较真，一个字写不好，就打回来重写，家长们怨声载道。


下课已经是11点40分，我骑电动车载天天出去吃。买菜回来时就已经看过，那家面馆还开张。周边的馄饨店关了，文具店不但关了，还贴出了转让的告示。面馆上也贴着告示，说是今日冬至，供应饺子。我点了一份焖肉汤面，一份葱油拌面，加了块大排。大排我跟天天一人一半，焖肉都给他吃了。天天先吃了一小碗拌面，又吃了一大碗汤面，对我说：“爸爸，我吃撑了，我在家就不会吃撑。”想了想又安慰我说：“不是说外面的饭比家里好吃，是我很久都没出来吃了。”确实很久了，都忘了上一次出门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面馆里人很多，也是，一顿饭二十来块管饱这样的消费，在上海不愁客人。至于疫情影响，大家总不可能一直都躲在家里，很多人还是得出门赚钱。也就是这一两周冷清点吧，慢慢地街面上的人流还是会逐渐恢复。阳过的如我们，也还是会上街。至于是否能恢复到从前，不好说，但至少可以恢复得貌似从前。就像阳过的我们，健康状态跟阳过前是否一样，我也不知道，貌似一样吧。天天基本不咳嗽了，我还咳。吃面的时候，我偶尔咳嗽，悄悄打量四周，却也没有人多看我一眼。我快速吃完了，戴上口罩，看天天吃。


晚上，可以吃饺子，搭配红烧肉和西兰花。学习如何真心无所谓了，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就好。昨天，北京的表弟在家人微信群里问：“现在新冠重症是否还免费？”群里医疗系统的亲戚说目前应该还是免费治，但也不好说，看各地政策。我当时就被吓了一跳，私下问他，是谁重症了？我比较担心二姑，她身体一直不好。好在，表弟回答说：“没有，就只是问问。”放开至今，家里人陆续开始染上，没有一个无症状的，有的还很难受，但好消息是，确实也没有一个重症的。希望下一波，下下波，下下下下波，可以一直这么走运。


叶子不在家，我允许天天玩会儿手机。他很开心，感慨道很久没玩了，夸我是好爸爸。我说妈妈也是好妈妈，我俩都爱你，只是方式不一样。他说：“我更喜欢你爱我的方式。”我说都像爸爸这样，你的学习怎么办？学习好了，老师同学才会对你那么好啊。这一点，他大致能听懂，就像他也发现了，学习好的孩子，老师更包容。只是，相对于想获得的东西，他还是不愿意付出太多。嗯，这也是人之常情，大人也一样。至少我就是倾向于活在当下的那种，不像叶子，可以为了长远而牺牲当下。不管怎么选，总归是有代价的，区别是，你认为哪种代价是必须支付的。


昨晚上天天网上下了盘围棋。他开局不利，右下角十几颗棋子被人全歼了，然后，小家伙心态崩了，哭喊着不玩了。我说我来下，输了算我的，然后舍弃那个角，专心经营其他地盘，最终，赢了对手80目。天天很开心，说没想到能赢这么多。我说我也没想到，只是想着棋盘这么大，或许还有机会。其实，我下棋水平不如他，如果他安心下，应该能赢更多，毕竟除了那个角，其他地方隐约都是他占优的。回想这些年，心态上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我不再那么想赢，也不怎么怕输了。赢了固然好，但不赢，日子也就那么过，随遇而安罢了。


出去吃午饭的时候，阳光很好，但风奇大，很冷。这么冷的天，我们不但不用去医院排队，还有闲暇和闲钱出去吃顿孩子爱吃的面，也挺知足的。至于明天和未来的事儿，听天由命而已，至少当下的快乐是真实的。人生苦短，多开心一天，就少难受一天。

河蚌赌徒 2022年12月22日

黎江

人生几何：岁岁平安


“爸爸可能阳了！”叶子很严肃地对我说。那是周四晚上，她刚从金山回来，说爸爸有点发烧。虽然抗原仍然是阴性，但是那东西滞后我们都知道。“你把药准备好，我明天早上带回去。”她如是安排，我一一照做。家里没有成人用的布洛芬，网购了一瓶，显示在深圳的卖家发货了，但三天了一直没有快递揽收。我给拿了一瓶孩子用的美林，又拿了一盒抗病毒口服液，一盒莲花清瘟胶囊，外加一盒新康泰克。四样药品放在桌子上，灯光下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岳父六十多了，身体一向健康，我告诉自己，他会没事儿的。


周五，叶子一大早就带上药开车回去了。我给天天准备早饭，看他边吃边上第一节网课。班主任一边咳嗽，一边提醒大家，如果有确实因病不能上课的，可以让爸爸妈妈跟她说。天天很是感慨：“爸爸阳了可以休息，妈妈阳了可以休息，就我阳了还要上课。”我知道，他并不是抱怨命苦，而只是想让我夸他。就这点情商，我还是跟叶子结婚后才有的。“天天最棒了，所以你学习比别人好啊。”我说。他听了，满意地笑了。同样的话，他对叶子说，换来的是：“那天下午你不舒服，不是也没让你上课？让你休息了？”


10点多，我骑电动车半小时，去买天天最爱吃的那家烤鸭。因为这周同事和领导几乎全阳了，名义上是居家办公，但很多时候其实可以偷懒。店家把皮片好，葱和黄瓜丝配上，还有春饼和酱汁。我用带来的一件棉衣裹了，放到书包里，书包倒背在胸前，再前面则是一件厚厚的电动车风挡。回程骑得飞快，到家还是热的，喊天天来吃。他笑着说还不到11点呢，在上美术课。我说可以边吃边上，冷了就不好吃了，微波炉热过的味道也不行。他答应了，把电脑放在餐桌上，一口气吃了四卷。


幸好提前吃了，后面的数学老师拖堂，一直上到12点多才下课。天天一边夸我有先见之明，一边躺床上看电视。我是要求他午休的，下午没什么重要的网课，睡多久都行。说起来，他也只是阳过康复的第一周，最近看多了康复期出事的新闻，我有空就让他休息。他睡着没多久，叶子打电话来，说：“爸爸晚上过来住。”她说了一通理由，主要是担心他传染妈妈，而那边装修，需要有个人在。我一向不怎么操心装修，但对于岳父的感染，我还是很重视，赶紧开始打扫房间，准备迎接老丈人。说起来，他很久没来我家了。


天天听说爷爷要来，也很开心。我提醒他，爷爷来了，你要戴好口罩。他有点不高兴了，觉得会很麻烦，直到听我说爷爷只过来一周。但岳父最终也没来，他拒绝过来，叶子也没办法。她晚上六点到家的，吃了天天特意给她留的烤鸭，还有我炒的西兰花。她说周六她要带天天去金山，有装修的事儿，问我去不去。我说如果你们晚上回来吃饭，我就不去了，在家准备晚饭；如果你们不回来吃，或者那边有活儿需要我去干，那我就去。“你觉得晚饭重要还是干活重要?”她丢出这么一句来。我赶紧笑着说：“当然干活重要，我过去。”


周六早上七点，叶子就把天天喊起来了，要出发。我提前做好了鸡汤面，让天天吃了一碗；而叶子则是喝了一碗她晚上就煲好的绿豆汤，又装了一大饭盒回金山。到了家，她第一件事儿就是给爸爸做核酸，还好，是阴性。老爷子不发烧了，虚惊一场，而头一天晚上，岳母吓得睡到一楼沙发上。装修已经进入尾声，开始铺最后俩卧室的地板，我的任务就是帮着搬搬抬抬。晚上在一个阳面的卧室的地板上铺了张席梦思床垫儿，然后我睡那儿。寂静的乡间夜晚，我在房间里跟远在南京的外教上口语课，然后早早进入了梦乡。门窗虽然都装了，但没有空调，半夜还是给冻醒了，起来把衣服都穿上，又钻被窝里，这下不冷了。


留宿是叶子临时的决定，因为周日还有人来安装电视机，再就是一楼的顶棚要做。55英寸的海尔电视机，叶子网购价还不到2000块钱。想起了30年前我家买的那台只有它一半大的，当时花了4000多。这次装修，叶子买家电实惠了许多。不像我们刚结婚时，她买家具家电花了15万，几乎都挑贵的买。那两块价格不菲的羊毛地毯，铺了没多久就收起来了，没人会打理，又不舍得花钱请人；漂亮的水晶灯，也换成了简单方便擦的吸顶灯。当时其实没买多少件东西，我们是买了一套很新的二手房，房东装修好没怎么住，厨卫都是崭新的，空调也留给我们了。人或许都差不多吧，我买第一台笔记本电脑花了8000，而买第二台就只花了3000多，配置够用就行。


今天早上我醒得早，起床把楼上楼下扫了一遍。农村灰大，虽然昨天扫过，今天再扫，又是一层灰。叶子开车去市场买一些小的零配件，而我就是陪天天玩。正看电视呢，她进来批评我说：“你就不能出去帮我爸干点活儿？”我赶紧出去，看到岳父正在拿铁锹要上三楼。那边有个门，上面少了一层砖，老爷子决定自己动手。砖头，水泥和沙子都是现成的，我负责搬运，他负责操作，而岳母负责监工。基本上，岳父每干一个步骤，就会招来岳母的不满和批评。老爷子脾气确实好，怎么说都不气，偶尔实在急了，也就是小声嘟囔一下，不会顶嘴。说起来，他在家里确实没啥发言权，包括我这个女婿，婚前他都没见过面。


午餐除了几个卤菜凉菜，我烧了酸菜炖五花肉，又切了猪肝，不过猪肝是岳母炒的，她嫌弃我厨艺不好。饭桌上最好吃的一个菜是炒青菜，菜是自家种的，霜打过后特别好吃，除了天天，我们几个大人都吃了很多。天天不爱吃青菜，也不爱吃酸菜，叶子拿出几块羊排了，我给他煎了吃。小家伙吃了一碗半米饭，跟我说：“我这两天胃口不太好。”我说：“是啊，你都瘦了。”他开心了：“真得吗？”我望着他的眼睛，很肯定地说：“真的，你脸都变尖了。”


叶子和我都还在咳嗽，天天倒是恢复得很快，跟没事儿人一样了。我听表弟的话，买了一直止咳的西药；又听网友的话，买了一种中药。都发货了，这两天就可以收到，希望有用。我们是四点多吃晚饭的，吃完叶子开车载我们回家。路上，装修工人又打电话过来，说有个窗帘盒，按照原定尺寸会如何如何，不太好看等等，让叶子拿注意……


今天是圣诞节，前几天部门同事就设计了几张节日祝福的图，给到大家，方便大家群发。她先把做好的给我看，我说：“圣诞快乐其实在国内没那么重要，倒是平安夜的概念今年尤其重要，在图上加个岁岁平安吧。”

河蚌赌徒 2022年1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