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太阳在天空位置上的变化肉眼看不出来,但肉眼能罗网到逐渐强烈的日光。当抛物线滑过最高点,便到了下午。这时,日光再持久,也终难再提升能量,只是那么一阵子,日落的余晖便撒满了每家每户的窗台,傍晚到了。于是,家长们开始做饭,孩子们饿得拼命喝水;等到一家人吃完晚饭,女性将碗,盘,筷子收拾干净,星星这时已像灯泡似的挂满了树梢,所以现在是夜晚。
鹦鹉说着人话,它的爪子像微型鸡爪一般牢牢扣在横棍上,粗壮强大的筋把浅黄色的皮组织表面拱起一道又一道圈儿;狗坐在地上,脖子伸向脑袋,它一动也不动,和那种狗长得很像(有的商店门口会摆一头坐在地上的假狗,牙齿上还挂着“欢迎光临”的牌子);金鱼A不停追逐着金鱼B的尾巴,金鱼C的头被水面划为两半,分界线上时不时泛动一个个透明的小气泡;乌龟趴在翠绿色塑料泡沫上跳新疆舞,它的脖子就像被肉化的龟壳,浆绿的色泽和横竖交错的纹道都看不出区别来,只不过整段脖子在活动时,经常出现肉挤着肉的情况,这才知道这是脖子,那是壳。这会儿金鱼A忽然停了下来,眼鼓下端呈现向上翻动的样子,原来是被水面上的龟脖子分散了注意力,乘着这空档儿,金鱼B立刻拼命摇摆肚皮后的尾巴,一溜便隐没在水底一个用七彩棒搭建的小房间里;养在水桶里的几百只螺丝正在为被拿去做了菜的同胞举行集体悼念,有几只试图吸在桶壁上,反反复复向上浮游了好几次,当伸出黑乎乎的肉体,在水中静悄悄的展开,却像漏了气的塑料吸盘,一贴上没多久便掉了下去,砸在同伴的外壳上,声波在水下遁出个几厘米的样子,便也消失了,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度热望自己的哪一位朋友;苍蝇盘旋在垃圾篓上空,里面满盛着拌有浆汁的螺丝壳,在暗色的映衬下,苍蝇们的眼睛绿得更加厉害,简直发出光来,这种光并不令人觉得碧绿,碧应该去掉,只是绿,或许还有点荧光粉的效果,就像是港产鬼片喜欢用的那种颜色;两只大腹便便的菁菁虫啄在正在晒干的西瓜皮上,它是认得它的,因为它在伸出两只前腿趴在西瓜皮上的同时,一对后腿蹬在另一只的屁股上,菁菁虫的屁股很尖,绝大多数昆虫的屁股都是狭长的,这样尖的屁股很少见,简直令人诧异,在夜幕当中,像是某位身着黑衣的喜剧演员的正在玩着和针有关的把戏;蟑螂在起飞,它拉开翅膀,然后急急的飞动了,这姿势很不好看,缺乏飞在一般人心中留下的美好感,蟑螂在飞起时腿还在地上像刨地一样抓了几下,然后猛的一登,仿佛运动员在赛跑前的助跑一样。小蟑螂崽子顺着大理石的边角线走路,所以它的身子不得不侧着,崽子的颜色比成人蟑螂浅许多,灰白中显出几抹黑来,身体圆圆的,两只翅膀之间撒得很开。在贴近墙壁时,蟑螂崽子的头不停左右晃动,仿佛拿不定主意应该怎么继续往下走。蟑螂是一种越老越丑的动物;蚂蚁的数量比早一年前都少多了,非常肮脏的地方才有,又或者掉了饭在地上就会惹蚂蚁,蚂蚁的样子没什么特别,它不过是走啊走,三三两两的围住食物,似乎在吃,可一粒饭掉下去是什么样,隔半小时去看还是什么样,而蚂蚁们还是围在那儿,用触角顶着,用肢体扶着,也不见得在身体的哪节上看出成长来;大部分蚊子在什么时候看都是纤瘦的,即便是它喝饱了血时,但当它不小心撞在蜘蛛网上时,身体便立即被细密的白丝缠绕起来,身体像在变色之后又果断的膨胀了许多倍。蜘蛛是带着餐具出生的动物,它的爪子在空中挥舞时仿佛战场的兵器,它在进食前张开嘴唇更像一位欢乐而威武的人,拥有令人胆怯而神秘的身份,也许他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在这儿的意思是在社会普遍水平下,拿较低薪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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