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2021年至今（连载）

黎江

人生几何：哪怕为了孩子

张雪峰蹦跶了一阵，及时住院了。有图为证，至于真相如何，或许只有当事人知道。当然，也不用替他操心，他如今也算是有钱人了，哪怕就此洗手不干，也比多数人富有。更何况，大概率很快就会出院，并且重操旧业，毕竟高考报志愿这事儿，很有需求。我就很遗憾，当年没人指导一下我怎么报志愿。父母都不懂，哥哥也是个半吊子。好吧，也怪不得别人，当时我高考失利，心情不好，也是很听不太进去别人的建议的。乱报一通，然后就被一杆子调剂到包头钢铁学院了。

至于学校行不行，看跟谁比，跟北大清华比它肯定不行，但跟我比，肯定不算辱没了我。刚入学那会儿不是这么想的，当年横竖看不上这个学校，但毕竟是自己考自己报的，不想复读，含泪也得读完。放假回家，都不好意思跟人提及母校，通常是三两句话就内蒙古的塞外风情上扯，多聊风景和奶茶。那时候幼稚，面子放不下，又自视太高，缺乏自知之明。如今多年过去，回头看，学校其实也还行，相反，对于自己没能给学校争光这事儿，略有遗憾。在校学的那些知识，我基本都忘光了，但还是感谢自动化专业的毕业证，让我在上海找到了第一份工作。

我听过不少张雪峰的讲座，当然都是在网易客户端，听的免费片段。对于他那种极其现实的专业选择思路，我其实大致是认可的。就像他说的，你如果家里有条件，当然想选什么就去选什么，家里没条件的人，还是要首先先考虑找一个能吃饭的专业。那么，问题来了，穷人家的孩子，就没有资格追求理想了吗？你要这么问，答案当然是“有”。只是，在选择追求理想前，还是要建议考虑清楚，将来要面临的是什么。有得有失，做人要诚实，对于那些在选择过程中被自己放弃的人和事儿，心里要大致有数。就像我当年选择了上海工作生活，就失去了老家父母生病时陪侍身边的能力，真孝顺，我怎么不辞职回去呢？嗯，自己的选择，没什么好解释的，婊子当了，就别再去立牌坊。

孩子是可能不懂事儿，当然，也可能是太懂事儿了的，所以，当父母的，可能也要多想想。至于想完之后，是像张雪峰说的那样，打晕他也别让他如何，还是随孩子去吧，这辈子就当欠他的了，那当然也是看个人选择。同样的，选了就选了，将来遇到事儿解决事儿就好，别再纠结和后悔了，又没用。你不可能一方面自我感动于“自己对家人多么爱”这种崇高，一方面又满怀期待着家人对你的物质和情感回报。人生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另外一些时候，则是自作自受。多数人这辈子都不容易，好在，再不容易，也就活几十年，熬熬也就过去了。物质层面不好说，精神层面，如果你愿意装，想装扮成什么样子，总有机会。

当然，话说回来，未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一个孩子再活十年跟再活八十年，当父母的给他选择的活法肯定不同。可惜，我们没法预知，只能靠所谓概率活着，而那东西偏差太大。2022年中国人均寿命是78.3岁，你知道多少人活不到吗？多少人活是活到了，但残了傻了吗？凭啥这些事儿就不能落到你家或我家头上？咱们比别人行善更多？差不多得了，骗自己没意思。聊到这里，结论就还是过好当下，吃好喝好睡好，只要自己能心情好了，牛B该吹就吹，啤酒想喝就喝， 美女帅哥想看就看，开心了，回家老婆孩子该哄就哄哄。日子嘛，过着过着，就完了。或许很长，或许，其实没那么长。我父母走的时候，都不到六十，而比他们还短命的，千千万万总有。

多数孩子，不逼一下，很难成才。其他国家不知道，或许也类似。总之在这个国家吧，多数穷人的孩子，不成才，往往容易吃亏，这也是很多父母的切身体会，所以很多拼了命逼孩子上进。但是，差不多就得了，他们终归跟我们小时候不同了，咱们小时候不努力过的日子太苦，而他们只要决定不要孩子，小日子不要太舒服。如果决定婚都不结了，等咱们都没了，他把房子往银行一抵押，饱览全球大好河山，吃遍美食之后，挑个经纬度温湿度都不错的地方跳下去，连墓地都省了。逼一下试试是可以的，但是，掌握好度，差不多得了。活法很多，但太累了那种，谁喜欢呢。

生命诚然是要承担一些责任的，但前提是，人家还想要这条命。否则，你跟人谈责任，就很可笑了。先谈美好吧，总归要先让人感受到生之为人的美好，才有资格跟人谈其他。中国的父母，对孩子的爱，很多时候就只是物质，精神层面需要改善地还很多。孩子不会因为你比他更辛苦，就觉得自己轻松了；恰恰相反，你比他更辛苦，没准让他对未来没了希望。努力到头又如何？大概率其实还是个普通人，而普通人如自己父母，活得不也那么辛苦？

哪怕为了孩子，也让自己活得轻松、开心点。当然，如果有能力，也让别人活得轻松开心点。毕竟，每一个活得不幸福的成年人，都是在把孩子往绝路上逼啊。叶子刚网上预约了一块运动场地，在小区对面的中学。免费预约的，届时我可以带天天去玩，打球或者跑步。也是叶子，昨晚上跟天天讨价还价制定了暑期学习计划，每天学习7小时。天天说：“那吃水果、喝水、上厕所的时间，也要包含在这7小时内！”

我在边上替天天着急，说：“那早上几点起床呢？”叶子瞪了我一眼说：“你闭嘴！”

河蚌赌徒 2023年6月28日

黎江

人生几何：心里有事，眼里没活

2023年的气温努了又努，终于冲上了35。今年上海的天气，总体来说是很宜人的。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最高温到35，而老家山东和表弟所在的北京前几天都过40了。好在，我和亲朋好友们所从事的也都不是户外体力劳动，在空调房里办公，比起父母那辈人总归是舒服了太多。当然，这里说的亲朋好友，是目前还在来往的，没来往的里面，是否有，不确定；而之所以不来往，跟人家过的辛苦之间有多大关系，也不确定。
不知道别人如何，我本人其实不是很愿意跟过得艰难的人来往太密。倒不是怕借钱，总归也没钱借，即便有点也不舍得借；主要是受不了他们对生活的抱怨，虽然，人家的确有资格抱怨。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我是不认同的，相反，可怜人必有可怜之处，所以，人家可以抱怨。问题是，我真心不爱听啊。自己家里那本难念的经就够头疼了，又不是救世主，别人的十字架哪儿背得动？当然，话说回来，即便过得好的，我也不愿意跟他们来往太密。除了叶子和天天，很多时候，我谁都不想见。

可是，只要出门，总归还是要见人的。昨天中午，下楼吃饭的时候，在电梯口遇到一个身穿黄衫的外卖员。电梯已经到了，他还在忙着刷手机，没注意。我拍了拍他示意，他赶紧冲进电梯，并对我表示感谢。打了个照面，很憨厚的面孔，肤色比我略深，感觉我俩年龄应该差不多大。我说这么热的天，你们也真是不容易。他笑了笑，说：“我这还有三个单子，一个已经超六分钟了。”我听了，笑笑，没再多说。电梯到一楼，他冲出去骑上电动车继续在阳光下飞奔，而我溜达着去吃26块钱的便宜盒饭。

晚上回家，进楼门的时候，我看到不到十米远的地方，楼上女邻居领着她家闺女也正回来。我匆匆进门，然后坐上电梯，把门一关，直奔11楼。不知道那位邻居是否会不爽，甚至骂娘，觉得我没素质，这么点路，竟然不等等他们一起。好吧，真要骂，也由得人家。不等他们，是因为我这几天咳嗽，虽然抗原测了一次是阴性，但谁知道后面是否又阳了，终归也没那么多抗原让我天天测。人家还带着个孩子，不想给其增加风险。只是，这份善意，想来她是很难猜到的。也不知道，我自己生活中类似这种猜不到的陌生人是善意，这辈子受益过多少次。

咳痰，咳得厉害，今天是第四天了。头两天是白痰，没当回事，就喝了点甘草止咳，还吃了点咽炎片，喷了点鼻炎喷雾。嗯，你没看错，我这俩地方都不省心。但也没啥用，昨天开始黄痰了，慌了，赶紧去医院。抽了两管子血化验完，医生说是病毒感染，给开了热炎宁合剂跟复方甲氧那明胶囊。跟我岁数差不多的女大夫叮嘱我说：“病毒主要是靠自己，多喝水，多休息。”水我一直是没少喝的，休息嘛，最近睡眠倒的确不太好，半夜三四点容易醒一次，半小时才能再睡。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心里有事儿。

心里有事儿，这个叶子不知道，她只知道，我眼里没活儿。昨晚到家，洗手准备吃饭，天天喊我过去陪他下会儿五子棋。这个，当然乐意奉陪，饭晚点吃没关系。结果下着呢，就被叶子训了，怪我不知轻重缓急，人家围棋老师一会儿就来了，我还不赶紧吃了饭，把餐桌擦干净，否则让人家看见多不好？我顶着压力、赔着笑，跟天天下完两盘，哄他开心后，就赶紧吃饭。这时老师来微信了，说晚到一刻钟。这是他第二次晚到了，说好的晚上7点来，上次7点半才到，好吧，这次其实也是快7点半才到。

我吃着饭，叶子在整理房间，她总能整理出一堆东西，扔掉，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就又买了很多塞满。她喜欢整理和打扫房间，并自认把一切安放地井井有条，然后气愤于我对生活和这个家的不上心：“让你找个东西，在哪儿都找不到！”我心说，你三天两头整理来整理去，放哪儿你也没跟我汇报过，我哪儿去找？当然，这话不能说，更不可能让她整理完给我一份位置目录。看到她在整理，我边吃边说你放哪儿吧，我一会来。结果，就又招来抱怨了，说我眼里总是没活儿：“每次都是看到我在干了，你说你来，只要我不干，你永远是不会干的，家里带来的毛豆……”

好吧，前两天从岳母家带来的毛豆，放那儿没人管，都快坏了，她这是心疼了。训我她不心疼，因为她觉得我是训不坏的，我俩的感情也训不坏。我赶紧说，当我吃完了就剥，又说：“我记性不好，你以后要干什么就多说，我干多了，就习惯了。”这话那也是不爱听的，她说了：“什么记性不好？你那就是懒……”好吧，说懒也没错，过日子，我总体来说是得过且过的那种。坏处就是邋里邋遢，好处嘛，自己邋遢了，对别人也就不计较。叶子的压力我清楚，她的意思是，她代表着我们家的上限，只要她不努力，我们将的生活水准就会直线下滑，因为我的底线太低。

抱怨归抱怨，活儿确认是多是她在干。这么热的天，看孩子烧饭是她的，陪孩子去各种补习班也是她，金山添置家具是她，买新车还是她。厨房的灯坏了，是她修的。我不会修，想等一个周末，她带孩子回金山了，我去买灯管，然后让物业帮忙换上，结果，没等到。晚饭后，她拎包去游泳，我跟天天一起等老师来下围棋。老师风尘仆仆赶到已经是七点半，流着汗坐下就上课。我赶紧拿了几张餐巾纸给他，又给他奉上早准备好的茶，说不急。客厅里的空调是叶子早就开好的，她还提醒我，过会冷了就关空调，换风扇。

前半个小时教课，后半个小时天天下棋，然后是老师逐一点评他下得好和不好的地方。开心的是，天天这盘棋大胜对手，从第五十手开始胜率就到了100%并维持到最后。不像前天，他大意失荆州，一子错，痛失好局。老师讲评的时候，我也在边上听着，受益颇多，这份钱，花得还是值。

河蚌赌徒 2023年6月29日

黎江

人生几何：有心为善

周五下班我早走了一小时，因为晚上有家长会。说好了是叶子去，我早点回家陪天天。因为走得早，离单位最近的漕河泾地铁站1号口还没有关闭，它通常在五点多就不让进人了，理由是控制人流。控制的方式，就是只保留很少的几个进站口。也可以理解，这附近有太多企业，下班高峰时摩肩接踵地涌上地铁，奔赴远离市中心的家。我家离单位共11站地铁，中间要换线，两头加起来还要步行20多分钟。统共1小时的单程上班时间，在上海算是一般，就跟我家的日子一样。

9号线坐一站，到桂林路换15号线得七八分钟，然后再坐10站可以到家。下班嘛，上车时，座位大多数时候是没有的，但因为站数够多，在离家三四站或者两三站的时候，通常也能混到个位子。那天运气不错，15号线刚坐了1站，就等到一个位子。开心坐下，刷手机，追看那本穿越为赵煦的小说。我的历史知识大半来自穿越小说，真正从课本上记下来的，也就剩个残缺不全的大事年表。也就看了一站，俩大妈聊着天儿站到了我面前。抬头一看，跟我娘当年来上海看病时差不多年纪，六十不到吧。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让座了。

她们明显也犹豫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人推了同伴一把，让她赶紧坐，并开心地用带上海口音的普通话致谢。我笑笑，说不客气。令我开心的是，从我让座开始，短短两分钟时间内，那节车厢里连续又发生了三起让座。我不确定，后面那几位让座的，跟我的让座之间是否有关系，但是，我愿意相信有关系。除了拿出真金白银的投资，其他的事儿，我多数宁可选择让自己开心的可能去相信。所以，我心态还算过得去，不用去找心理咨询。单位的福利库里，最近新增了一个项目，就是每人可以免费找心理咨询师倾诉上半小时，或者找咨询师做一小时专业咨询，不过，需要提前预约。

单位福利很多，但是我多数都放弃了。上次的旅游我放弃了，因为带老婆孩子要另外付钱，叶子算了算不划算，于是我自己也懒得去。这次他们又组织去葡萄园烤全羊，同样的，家属如果要去，需要自费三百，叶子和天天如果都去，那就要六百块。我果断地再次放弃，有六百块，我们哪儿吃不到烤羊肉啊。至于自己去，这事儿我就没想过，烤羊肉，哪儿有陪着老婆孩子香。毫无疑问，叶子就等着我周末“休息”，可以多看看孩子，做做饭，然后她可以休息休息。我如果不“休息”，她又怎么能休息呢？

地铁上一路站回家，还不到五点半。我赶紧烧饭，等着叶子和天天回来吃。天天下午有羽毛球课，叶子刚给他报的，其实就是体验一下，五节课总共没多少钱。等他俩推门进来，已经差十分六点了。我说我吃过了，家长会还是我去吧，叶子应允了。骑上电动车，感到校门口时，已经找不到可以停车的地方。在一棵树边上，把几辆共享单车使劲儿归拢了一下，才停好。跑进教室时，已经几乎坐满了。班主任招呼着过去签字，两张表，一张签到，另一张是调研暑假是否离开上海。我选了否，虽然我们可能会离开。

几位老师轮流回顾了期末考试，分数肯定是不能公布的，但是不是没办法。有的老师就把整张试卷都影印下来，然后每道题上标注了做错的孩子的学号。天天的数学没能再考满分，但英语数学总体还不错，比较拉胯的是语文，落到班上第十了。不过小家伙自己很开心，说他考了91分，平时很少考90分的，很厉害。我说人家杨铭一向班上倒数的，这次都考了92分。天天不服气，问我：“你不是说，不要跟别人比，就跟自己比吗？”我被怼地愣了一下，只好笑着冲他竖起大拇指：“好吧，你有道理。”

周六上午，我煮好馄饨，喊赖床的娘俩起床吃，然后去超市买菜。超市里的今日特价是豇豆，五块钱两斤。特价豇豆单独放一个货架，菜有点老了，明显发黄。绿色的非特价豇豆在另一个货架，一斤三块九毛八。好几个大姐去拿了三块多那种新鲜豇豆，到特价区跟特价的混合。我买了点新鲜豇豆，又拿了点韭菜莴笋去结账时，排我前面那位大姐就是这样，搞了有五六斤。她搭配太狠了，新鲜豇豆占比都超过了一半，却当特价去买。服务员一眼看穿，指着明显品质更好的豇豆问她，这也是特价那边拿的？那大姐完全不虚，脖子一梗眼一瞪，大声吼道：就是，怎么了？！”服务员被震住了，老实给她结账了事。我就在边上看着，什么也没说。

午餐吃过糖醋排骨和莴笋，我就骑车把天天送去学校，他们下午1点游泳考试。为了他能顺利通过，昨天晚上叶子还又带他去模拟考了一次，所以我们是有信心的。事实也是如此，天天发挥出色，游出了他这学期的最快速度，顺利拿下优秀。因为是考试，班主任提前在群里通知，说不用安排志愿者了。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总归考场那个健身房就在家边上，我也有会员，于是还是跟着去了。幸好去了，一个男同学没带泳帽，跟我一同去的另一位男家长把自己的泳帽借给了他。另一个魏同学，别的同学都已经换好衣服进去了，他才来，而且还没带泳裤。他急得在更衣室哭，我说别哭，叔叔帮你想办法。我到前台给他买了一条，他跑着进了泳池。

这孩子也是班上的霸王之一，曾经欺负过天天的，两次。后来班主任训过他，也找过他家长，才算是慢慢相安无事。我是刚刚才知道，他父母离异，主要是爷爷奶奶带他。这是今天我们跟天天另外几位同学几家人一起去其中一家的农场玩的时候，另外的家长对我说的。那家长说这孩子的父亲太年轻了，都不怎么管孩子的，他都周六考试，还是我提醒过他，他才去。接着，他们又问我：“他爸爸把钱给你了吗？”我说：“没有，没几个钱的事儿，孩子都哭了，不要说是天天同学了，路上看到个孩子哭，能帮一把也会帮的；烧香拜佛，不也是花钱？”

想了一下，我这也算是有心为善吧。

河蚌赌徒 2023年7月2日

黎江

人生几何：杀你就跟杀猪一样

7月1日，是暑假第一天。天天用游泳考试的优秀结业成绩，开启了他的暑假生活。考试是中午1点开始的，事实上，那天上午天天干了一件更大的事儿。在我的鼓励下，他拿出《暑假生活》，开始挑战一天能做完多少页。我对他说，你好好写，咱们跟其他同学PK一下，看到底谁能先做完这一整本。“你妈妈给你做了很详细地暑期学习计划，总归这个暑假你大概率是玩不好了，既然这样，你就跟同学们卷起来，谁都别想玩好。”我说这话的时候，估计面孔是邪恶的。果然，小孩子是经不起“魔鬼诱惑”的，天天心一横：“对，卷死他们！”


我们的战书是在下午游泳考试后发出的。之所以没有上午就发，显然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先手。如果其他孩子当天上午没有跟天天一样做起来，在第一天的PK中，大概率是赢不了他的。“咱们比一下，看看谁能第一个完成《暑假生活》？”随着天天的语音发到那个由16位家长组成的微信群里，我都能想到相关的9位孩子得知后的表情。果然，家长们全部代表孩子们接下了这份挑战。等到了当天晚上8点42分，天天以完成30页（共70页）的绝对优势拿下了第一天的冠军。第二名的家瑞只做了20页，他强烈怀疑天天是抄答案了。


别说，答案还真是有的。头一天，就有神通广大的家长不知道从哪儿搜罗到，并慷慨地分享到了家长群里。天天知道我有答案，但并没有缠着要。这孩子这点很好，不愿意偷奸耍滑。他同学恩彤，因为平时做数学作业老偷着用计算器，挨了他妈妈好几次打。这一天，多数同学就只是写了几页，班长俞果和袁经纬一页没写。最猛的是田俊泽，他发语音说自己写了29页，然后被他妈妈打脸了。妈妈把他暑假生活拍照上传到群里，才写了4页。这个成绩让天天很是兴奋，第一名的荣誉感和成就感，让写作业的累得到了极大缓解。


说起来，第一天除了写作业和游泳考试，我俩还下了两盘围棋。我有快一年没跟他下棋了，想试试他如今的水平如何。为了不输得太惨，我最近每晚上都跟电脑对弈两盘，练了一个多星期。第一盘，我跟他对攻，结果不到40手，就被杀得丢盔弃甲，盘面彻底崩了，只好投子认输。认识到如今跟儿子的巨大差距后，第二盘我选择了苟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下法。果然，他拿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几次布局围杀都让我逃过了。直到下到两百手左右，盘面上差距实在太大，我才不得不认输，而这时候，他甚至还没能吃到我一颗子。不过，说实话，也就是吃不到子，盘面四五十手时，他的胜率应该就有百分之百了。


小家伙赢得满面红光，对我说：“爸爸，你也别难过，你毕竟没学过，我现在杀你就跟杀猪一样。”嗯，既然你这么说话，那我就不客气了，拉过来要打他屁股。当然，也没有真打，毕竟不能给孩子一个输不起的印象。再说了，输给自己儿子，是很值得欣慰的事儿。我倒是希望他哪方面都能比我强呢，一代不如一代，那还有啥盼头？正玩得开心，他同学一恒的妈妈在群里邀请大家周日去他家的农场玩。天太热了，而且二十多公里路，我不想去，但叶子和天天都有兴趣，我也就答应了。毕竟，放暑假了，孩子开心第一，他也确实有日子没出去玩了。


早上煮白粥、烙葱油饼吃。葱油饼是叶子网购的，不放油，直接在锅里热一下就膨胀起来，味道也还行。不过，天天或许是太兴奋了，没啥胃口，就只喝了两三口粥，吃了小半张饼。恩彤妈妈在群里晒了他们的早餐，说正吃饭呢，要晚点出发了。人家那早餐，馄饨、煎饺和排骨一应俱全，让我自惭形秽，觉得很是对不住天天。各家在头天晚上就商量好了各自带什么过去，包括零食、水果、饮料和主食等。叶子自告奋勇，煮了一锅绿豆汤带过去，很受欢迎。那汤喝光后，有家长又往锅里的绿豆上加了两遍水，也基本喝光了。


农场在上海郊区，地方不小，用栅栏分割成一块块的，租给市区的人。多数人家都是搞个小菜园，种上玉米、番茄、豇豆和丝瓜之类的果蔬。园子里有遮阳棚和一座座小房子，可以在那里喝喝茶。也有少数人家，把自己的地块上种满了各色鲜花和爬藤，装点得像童话世界。一恒家的菜园是跟另外两家人合租的，三家人轮流来打理，包括施肥除草之类的。小孩子们到了这边就像到了天堂，他们打水枪，扔“水雷”，还去池塘里划船。水雷，就是一个个小气球，拿去灌满水，互相对轰。他们每人都去灌了二十多个，用T恤衫兜着回来，我嘲笑说：“你们这是下蛋了？”结果就遭到了围攻，被狂轰滥炸，弄了一身水。


去换船的时候，就我一个大人不放心，跟着去了。幸好跟着，刚到那边，天天就掉到池塘里了。好在是池塘边，水不深，他又抓住了船帮，只是鞋袜和裤子湿了。我把他拉上来，说咱们回去洗洗，他却不，站岸边眼巴巴望着那条一次只能载三人的小船，等其他小朋友玩完了，第二波爬上去划。我只好悬着心在岸边盯着，唯恐他们在池塘里翻船，有个好歹。还好，虽然那条独木舟晃来晃去的，但还算安全。每个人上去划了一次，我就驱赶着他们回去了。自然少不了被叶子一通训。“你不是跟着吗？怎么自己儿子都护不住？”她瞪着我说。边上同学家长赶紧笑着给我解围：“别人家的孩子，他也得看着嘛。”


换洗衣服，都是准备好的。给天天把鞋袜和裤子换好，冲洗干净，晾在院子里。然后，没多会儿，他玩水雷，就又湿透了，只好再换。孩子们玩，家长们在聊天，说得自然也还是班级里那些事儿。比如因为孩子打架，家瑞爸爸赔了另一个同学家800块钱；还有他们几位家委会的，为了班级事务受了多少委屈。孩子们去游泳，老师要求每天要有一位男家长和女家长当志愿者，去维护更衣室秩序，并且帮忙吹吹头发、擦擦身体。结果家委会安排时，有家长就跟他们吵起来，只愿意让女家长去。这不奇怪，男人通常赚钱多，更不愿意请假。


午餐就在树荫下的桌子上开吃，因为椅子有限，七个孩子先吃，大人后吃。我家天天是最能吃的，其他孩子都吃了没多久就吃饱了，就他一直在埋头苦吃，尤其爱吃卤肉。人家带的那盒卤肉，他吃了有四分之一还多。“你快吃饱了跟其他小朋友玩去。”我提醒他。他夹起一块卤肉塞到面包里，边做“自制肉夹馍”边说：“我还没吃饱。”没办法，我只能赶紧招呼其他家长开吃：“我家这个胖不是没道理的，就是能吃。”人家当然都说，小孩子能吃是好事儿，又说天天是最高的。天太热了，我没啥胃口，而且我家儿子那么能吃，一个顶俩，我当然要识趣一点，给别人留点。午餐，我就吃了俩小面包，外加一杯绿豆汤里的绿豆，其他菜都没碰。嗯，倒也没觉得饿。


说实话，其实也不用如此，大家带的东西肯定是够吃的。只是，习惯了在人际交往时，有些事儿多注意些。总体来说，这是一次很成功的团建活动，进一步加深了孩子和家长之间的友情。至于中间有俩孩子打架，因为制止及时，很快也和好了。下午三点半，眼看要下雨了，于是各自开车闪人。叶子带着天天去外婆家了，因为离着只有不到20公里路，而我搭其他家长的车回家。临走时，叶子随口批评了天天一句，好像是说他老想着玩还是怎样，结果小家伙难过了，说不想跟妈妈走。我只好抱抱亲亲，安慰她：“你去奶奶家，看哪只鸡好吃，就杀了吃。等过两天就回来，爸爸带你出去玩。”


天天的暑假生活没有带，今天是假期第三天，他仍然只完成了33页。另外三页，是他去农场玩之前的早上写的，为了巩固自己第一名的地位。不过，我猜他是保不住了。

河蚌赌徒 2023年7月3日

黎江

人生几何：夏夜，第一次摆摊

家长们也是分小圈子的，而每个圈子里，又都有那么一两个最活跃的主事人。以我的性格，混圈子都没啥兴趣，更不要说主事了。叶子的性格倒是很适合干这活儿，但我家的经济条件拖了她后腿。要当主事人，总体来说在有钱有闲方面的条件都要跟得上才行，单纯热情显然是不够的。叶子要照看孩子，有很多家务要做，还有我家及岳母家盖房换车等各种事情要亲历亲为。那天回家，她说她第一次去试驾自动档车时，心里也害怕，但没办法，因为我不开车，还是得她去。现在，她又忙活着把我们的车过户给闺蜜，以及新车上牌等很多事儿。


家瑞爸爸和一恒妈妈是我们那个小圈子的领头羊。周三晚上，他们突然在微信群里发消息，提议让孩子去夜市摆摊，感受一下做生意的乐趣。依照本心，我是想拒绝的。忙活了一天，谁不想在家里吹着空调休息会儿？但天天和叶子想去，我自然也愿意支持。对天天而言，他纯粹是好奇，小孩子总是希望体验不一样的东西，直到有一天，觉得很多事儿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叶子，更多是社交需求。她一个人平时在家里忙忙碌碌，确实也太孤单。于是，同去。约定好了，周四晚上7点，在小区边上挨着健身房的莲心公园里摆摊。那边每天晚上都有很多人，不愁客源。


我正常到家是六点半，昨天下午因为开会晚了点。出地铁站的时候，我给叶子打电话，说让他们等我一下，我骑车带天天去。想着他们肯定准备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拎过去太累。至于开车过去，太烦。叶子答应了，又给我发了张图片，上面是她团购的东西，说放在小区理发铺代收点那里了，让我去拿一下。小理发铺生意不错，只要预付200块，每次理发就只需要20，男士单剪。这个价钱，几乎跟大润发那边的快剪差不多了，还省了来回跑。至于理发的水准，坦白说，就我这长相，既不期待，也不担心。我去拿了牛奶和西瓜，拎着往家走，就看到叶子拎着健身包迎面走来，她要提前去给天天占个好摊位，然后去健身。


到家时，差五分七点。天天在玩手机，我说你等爸爸五分钟，我先吃晚饭，他头也没抬答应着。吃饭加刷碗，刚好五分钟，然后我们拎着俩大袋子出发了。小家伙很兴奋，嚷着要赚大钱，说妈妈教了她很多技巧。比如，标价15块的那几本书，如果有人喜欢，可以说只收12块。几分钟后，我们就到了那个很小的街边公园。已是华灯初上，公园里人声鼎沸，有打羽毛球的，有在健身区活动的，有跳广场舞的，还有派来跑去的孩子们。其他四位同学比我们到的早，已经摆好了阵势。当然，摆摊的不只是我们，还有几位一看就是专业的，摊位上应该是网上批发的小东西，闪闪发光，很讨喜。


家瑞、一恒、恩彤和新泽他们，摊位上都是各种玩具，而我们摆出来的，是各种书籍。叶子把书精心分类，一套套的，上面贴好了价格标签。天天说了，单买每本两元，全套买走，就按照标价说的，19本35元，或者可以便宜几块钱。有一个雨披，标价5块；还有一个可以用笔蘸水写字画画的画布，标价15块；七巧板一大盒，也是15块。天天悄悄告诉我，七巧板十块就可以卖。看着他踌躇满志的小脸儿，我没忍心告诉他我的不祥预感。但很快，现实就给出了答案。卖玩具的同学摊位访客络绎不绝，而我们摆放《学前训练营》《语言表达》和《亿童科学素养盒》的书摊前面门可罗雀。


天天刚开始以为是我们位置不够好，说明天要来早一点儿。他很卖力地在摊位前吆喝着：“只要两元，通通两元。”还跑出去找人兜售，说：“阿姨，你看看我的书，一本只要两元，还有雨披，才五元钱！”人家都是笑着婉拒，说不需要。他也不气馁，继续找下一个客户。有一个小女孩在我们摊位前蹲了很久，她喜欢书和七巧板，天天为了开张决定五折卖给她，每本只要一块钱。可惜，那小女孩没钱。天天给她出主意：“你可以找你爸爸妈妈过来买，我有收款二维码。”遗憾的是，那小女孩一去不回了。天天望穿秋水也没能再见，仰天长叹说：“买得起的不想买，想买的又没钱……”


慢慢地，他也发现了是我们货品选得不对。挨着我们的恩彤摊位，就连续卖出了很多。他家的各种玩具，统统一块钱一个或者五块钱三个甩卖，很受欢迎。恩彤妈妈帮他一起招呼客人，边忙活着收钱，边笑着对我说：“卖多少亏多少，也就是图孩子高兴。”我只能陪着笑脸说孩子高兴就好，心里想的是，我家这亏本都卖不掉呢，孩子也不高兴了。叶子就刚开始在摊位前站了一会儿，她很快也就意识到问题了，然后就闪人去健身房了。没多久，她给我来电话，让天天也去健身房游泳，不摆摊了。可惜，天天坚决不去，他觉得不能半途而废，赚钱是很严肃的事情。
遗憾的是，摆摊一个多小时，我们仍然没开张。微信群里，小朋友们陆续分享着自己赚了多少钱了，我都不敢给天天看。但眼见着，他开始着急了，开始沮丧和焦虑了。我都想过，找个人，我把钱给他，让他来买几本书，书算送他的，只为天天开心。但是，终归没有那么操作。没客人，百无聊赖的天天去逛恩彤的摊位，然后被推销了买了他一只会发光的蜻蜓，两块钱。玩了没几次，坏了，质量不好，他去退货，恩彤不干。眼看着吵起来了，双方家长出面，恩彤拿了个本子给天天，抵价三块钱，让他再付一块钱。天天傻傻地让我付钱，我说你给他一本书，两块钱呢，让他付你一块钱差价。于是，两个孩子一通讨价还价后，恩彤拿了我们两本书，给了天天两个本子，我们也算开张了。


叶子又来电话，让天天去教她游泳，这次，他答应了，时间是晚上八点二十，已经摆摊一个多小时了。我收拾好小摊，送他去边上的健身房，叶子在泳池里等他。两个人游了一个小时，我在外面休息室玩手机等着，微信群里恩彤说卖了55块了，一恒也卖了22块。等他们游完，我去更衣室迎接天天，用大毛巾给他擦干净，换上干净衣服。他开心地告诉我：“爸爸，我教会妈妈游泳了，她可以从这头游到那头了！”我故作惊讶说：“这么厉害？那你给家里赚了1200块钱啊！他们摆摊忙活一晚上，也就赚12块钱。还是掌握门技术，赚钱多对不对？”他矜持地纠正我：“是省了1200，不是赚了。”


但一会儿跟叶子碰面回家时，他高兴地对叶子说：“妈妈，我给家里赚了1200块钱，比他们都多，对不对？”叶子愣了一下，看向我，我赶紧说：“他教会你游泳了，学费可不得1200块？”叶子明白了，笑着说是。


回家洗衣服、睡觉。躺在床上，叶子开始给天天讲大道理，说人要发奋图强，周边的环境会更好：“你看那些人，就只喜欢玩具，都不爱学习的，长大了没出息。”对于她这种强词夺理，为自己选货错误掩饰的做法，我跟天天都听不进去了。天天打了个哈欠说：“妈妈，我不想听你说。”


群里，大家兴奋地说第二天晚上还要去。我对叶子说，咱们别去了，还不如在家下棋、学习或者去健身房运动呢，摆摊这种事儿，体验一下就好了。她答应着，这点上，我们倒是有共识了。

河蚌赌徒 2023年7月7日

黎江

人生几何：吉利，长安

经济明显放缓了。年初的时候，我跟销售和经销商说下半年经济很不乐观，请大家务必血拼上半年，很多人还不信。现在来看，就连一贯谨慎悲观的我，也过于乐观了，从五月份开始，新增订单数量就开始萎靡不振。记得我第一次跟销售经理说这话时是二月份，我搭他的车回上海，高速堵车。他一边抱怨堵车，一边开心地认为这是大家都阳过后经济复苏的表现。我对他说，所有人都认为过去经济不好是因为封控，觉得只要放开，经济就会好，所以现在跑得很积极；等过几个月，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跑也白跑，可能就要开始恐慌了。刚出炉的数据是，工业企业利润同比下降超20%，这行本来利润才多少？

很幸运的是，我们公司上半年的业绩任务还是完成了。我当然可以厚着脸皮说跟我们市场部把全年大部分经费都砸在了上半年有关，但坦白说，很重要的一点是去年经销商留下的订单，是销售同事们玩命跑动的结果。不管怎样，完成了，季度奖金就到手了，这对我和叶子而言，都是意外之喜。我很早就给她打预防针，说这个季度的奖金很悬，没想到，还能拿万把块钱。叶子的高兴很含蓄，在眉梢眼角上；而天天的快乐就很明显，他恨不得逢人就讲，爸爸拿了一万块奖金。他跟爷爷奶奶打电话时上来就说这事儿，让我不得不提醒他，这事儿自己知道就好。

下半年，几乎不可能完成了，除非政府有大的刺激政策出台。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民间投资的信心严重不足，这事儿跟很多事情有关，解决起来挺难；但是不解决，经济就很危险，民企是就业最主要的来源，前俩月青年失业率就20%了，再加上刚毕业的这批呢？诚然，如今的毕业生短时间内找不到工作，也衣食无忧，但问题是情绪和心态。青年人是网民的主力，看看如今的网络舆论，很多过去挺正能量的东西，如今一发出来，收获的就是一片群嘲。这些事儿，不是主流媒体靠几篇文章就能引导的。日子不好过，信任和爱就会缺少，抱怨和恨就会滋生，古今中外莫不如此。当然，作为成年人，还是尽量不要做火上浇油的事儿，稳定总体来说对多数人还是好事。

我们请叶子一家去吃烤肉，万达广场那边仍然是人声鼎沸，生意并不差。她买了一个套餐，不贵，量挺足的，我们竟然没吃完。主要是最大的主力，天天胃口不如以往。按照北方的说法，他有点儿“苦夏”，不过我怀疑他那晚上之所以胃口只比我大一点点，跟他中午在泳池里泡了一个半小时有关。我们一家三口去游泳，他游得最好，毕竟是在学校里正规学过考过的人；叶子第二，她也刚报名了游泳课在学蛙泳；我最差，刚刚在天天的鼓励下丢弃了浮板，用狗刨等各种泳姿，如今也能游出六七米了。我挺喜欢泳池的，只是觉得孩子不适合在里面待太久，一小时就差不多了，再久肚子可能会受凉。

吃烤肉前，叶子带天天去游乐场玩电动游戏，我在家休息，直到快吃饭才赶过去。里面有一些类似过往街机的游戏，他俩玩得不亦乐乎，大把的币投进去。让我想起了我读初中的时候，拿家里的酒瓶子废纸板去换点钱，到游戏厅里才买俩币。不舍得投到游戏机里，都是先站着看别人玩半天，才自己上手。玩得少，水平也臭，一个币投进去，没多久就Game Over了。很多年后，那些游戏被移植到了电脑里，想怎么玩怎么玩，要多少条命有多少条命。一开始很开心的，但玩了几次，也就没有了兴趣，毕竟，物是人非，过往的那种幸福，再也找不到了。

玩游戏的时候，经常陪我的，除了同学张加干，还有表弟。嗯，就是如今在北京那个，读完博士去搞转基因了。我们两家原本相约这个暑假一起回老家团聚，可惜事件最终没能碰到一起。他是17日那周有空，而那周我们全球新老大要来，我可能要周末才有空。更何况，我这个假期可能回不去了，叶子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需要住院治疗，那其他事情就都不重要了。她现在还没去，在忙着卖车。我们的新车刚提出来，是一辆长安。本来想买哈弗的，天天很喜欢神兽那个名字，但最终叶子选了长安。我挺喜欢这个品牌的名字，就像喜欢我们第一辆车的名字，吉利。

生活中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希望冥冥中能有所保佑吧。今天早上七点多，一家人起床。我说要不要我烧粥，然后去买几个肉包子当早餐？叶子说算了，还是去永和大王吃吧。于是，她带着天天去坐公交车，而我也一起下楼去扔垃圾。大清早的，已是艳阳高照。在楼门口分别的时候，叶子说：“忘了带把伞。”我看了看太阳，笑着说，不会下雨吧。她白我一眼说：“是防晒。”我去扔完垃圾，赶紧跑回家拿了把晴雨伞，跑去公交站台给她。还好，赶上了。她俩是去看电影，昨晚上她问我想不想去，我说你愿意去就你陪他去看吧，如果你不想去，我就去。

那电影不是我的菜，没必要三个人都去。他们去看完了，午餐就在万达解决，而我去超市买了韭菜和肉，中午包饺子吃。晚餐的菜要等下午去买，准备烧个西红柿牛腩。今天早上叶子还嘲笑我，对天天说：“你爸爸会烧什么菜？除了排骨就是红烧肉，或者白灼虾。”确实，我会的菜不多，炒茭白、莴笋、豇豆这些还行，酸辣土豆丝就总是把握不好，水平极不稳定，味道看天。不过，西红柿牛腩我上次做的，还是得到叶子好评的，这次准备再试试。所谓上次，应该是去年的事儿了。天天不太爱吃牛肉，我就很少烧。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咳嗽总算快好了，之所以拖这么久，是因为我闹了个乌龙。人家那药写明是一次两粒，一日三次，而我每次只吃了一粒。改成两粒后，药效很显著。粗心大意的毛病，在我身上很多年了，另一个毛病是懒。家里的事儿，确实叶子受累太多，不容易。单位新出了一项福利，是每周可以免费联系两次心理专家，去倾诉；还可以每周联系一次心理专家，做专业咨询，当然，这个要预约。不但自己可以，家人也可以。我跟叶子说了，让她去联系专家聊聊去。我总觉得她太焦虑，当然，我没跟她说是觉得她焦虑，我说的是：“你不是上了心理咨询师的网课吗？刚好去听听这行专家怎么说的，以后或许也可以从事这个。”她很开心，觉得有意义。

我希望她开心，就像希望天天开心一样，因为，他俩的确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人了。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换他们幸福平安。

河蚌赌徒 2023年7月9日

黎江

人生几何：别人的事儿

《人生几何》系列里，偶尔也会写点别人的事儿，但是不多。作为系列日记，我也不想多写别人的事儿，因为说白了，并不熟悉。就连同床共枕的叶子，很多时候都觉得我不够了解她。比如我上次送她的施华洛世奇三件套，她虽然也开心，但认为手链太细了，配她的手腕不好看。天天上周六也批评我了，说我不讲道理。当时他在名为“城市玩家”的游戏厅玩，得到很多小彩票，那东西商家是要回收作为某种信用点的。叶子拿着长长的一串正在机器前做回收，而天天则摆弄着手里的另外一长串玩。不小心，掉地上了，本来折叠整齐的一串散乱开来。我看了有点不高兴，对他说：“快捡起来！”


就这么一句话，他不开心了，委屈地要哭。原因是，他东西掉地上，本来就已经不开心了，我还板着脸“批评”他。我觉得奇怪，是你手里拿着东西不好好拿，掉到地上了，我让你捡起来，又没批评你，这有错吗？双方话不投机，我威胁他说：“好了，不谈了，这个事情过去了，再纠缠，今天的手机时间就全部砍掉。”强压政策下，他敢怒不敢言了。但孩子终归是孩子，憋了一会儿，又憋不住了，开始嘴里嘀嘀咕咕地。他还是觉得他有道理，是我在欺负他。我一开始也很生气，觉得都快十周岁的孩子了，父母说你两句你都受不了，这怎么行？但最终也还是压制了自己脾气，给他道歉，说刚才态度不好，息事宁人了。


听了我的道歉，他总算是没那么委屈了。我虽然仍然觉得自己没啥错，但看到他开心，也就开心了。从小到大，我没少跟他道歉，所以每次我让他给我或者别人道歉时，也都是理直气壮，因为错了就要道歉。多数时候，他都会听话道歉，只有一次，让他给叶子道歉，他不干，因为“妈妈错了，从来都不道歉。”当时他这话一说，我也无语了，因为他说的事实。叶子的性格如此，她从不给人道歉，或者说从不给家人道歉。以前谈过一次，希望她错了的时候，能给孩子道歉，她不干，理由是她原来当老师的，不给学生道歉，否则没权威了，养成了习惯。


这个理由我不认同，但显然我拿她也没办法，随她去了。不过，看似在家里近乎“为所欲为”，叶子其实是我们家里最焦虑的一个人，她过得并不开心，因为我和天天都让她各种不满意。坦白说，我对她也不满意，但我知足，因为我对我自己也不满意，很有自知之明。这点上，叶子比较缺乏，她审视别人比较多，反思自己比较少。她一直希望能够把我改造成她希望的样子，并为不能实现而感到沮丧。对于当下生活中的点滴我觉得很幸福的事儿，她往心里去的太少，在她眼里，只有那种很大的幸福，才是幸福。可问题是，即便实现了，比如盖新房、买车，她其实也高兴不了多久。


好吧，本文本是想写写别人的事儿的，比如抑郁症自杀的李玟，我很喜欢她的《刀马旦》《DIDADI》和《想你的365天》。不过，也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这几首歌最后一次听是什么时候，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她的去世，对我来说谈不上震惊，更多还是提醒吧，提醒自己要更关注自己和家人的精神状态。过日子不全是物质，她的物质生活肯定比我们好得多，但是“不想活了”。查了一下，说2022年中国有28.7万人自杀身亡，很惊人的一个数字了。至于这么做对不对，终归也是因人而异。只能说，如果你不想自杀，那么还是要尽量让自己过得开心点儿，尤其是知足，这是一种需要培养的能力。


除了知足，在意的人和事儿，要适当的少一点儿，减少受伤的可能；而感兴趣的人和事儿，有必要多一点儿，这样当自己在意的人和事儿出问题的时候，可以更好地转移注意力。最好是，有那么一两种低成本的、自己完全可控的逗自己开心的方法。如果一个人的快乐，完全是自己不可控的，依赖于外界对于自己欲望的满足，其实挺可怕的，也挺可怜。好在，天天如今看电影、吃好吃的，旅游、玩手机或者跟小朋友一起玩，都开心。希望他能一直如此，一个人如果60%的快乐都可以自给自足，生活的风险就小很多，跟人相处的时候，彼此的压力都不会太大。


过日子，还是要学会放松。过去的几天，我们一家三口每天都去游泳池一两个小时。天天游得最好，叶子的蛙泳在老师指导下也差不多了，而自学成才的我进步最慢。不过，从前天开始，我也已经能够清晰感受到水的浮力了，可以比较容易地让身体漂浮在水面上。这跟我刚学游泳时，总是很紧张，身体容易往下沉是完全不同的状态。因为不紧张，就更容易漂起来，剩下的无非是胳膊和腿如何动作，让身体更快游动。天天会游之后，兴趣明显衰退，他如今更喜欢的是玩水，打水仗；而叶子，她的乐趣在于泳姿的优雅，要游得好看。


我嘛，乐趣就是感受身体被水托起来的神奇，然后，陪天天打水仗，看叶子的泳姿，当然，也看其他女士的。还活着，还能享受很多东西，多好的事儿啊；哪一天，不能活了，不用忍受另外一些事儿了，彻底放松了，也挺好。既然还活着，好好享受每一天，才是正道。让自己快乐，这终归少自己的事儿，不是别人的。

河蚌赌徒2023年7月10日

黎江

人生几何：一个人

早上起床，洗漱、烧水、下面条。锅里打个鸡蛋，加点盐和味精，想了想，又滴了一滴油下去。搅和一下，捞到海碗里，放到餐桌上，打开风扇吹着。回到厨房，刷锅。又洗了个西红柿，回客厅时，顺道打开冰箱，拿了袋萝卜干儿过去。用筷子翻弄一下面条，还在冒热气。手机打开，边看网易新闻，边开吃。一大口面条，一小口鸡蛋；一大口西红柿，一小口萝卜干儿。味道跟小时候娘下的面条没法比，跟叶子煮的面条也没法比。我依稀记得叶子是怎么煮面条的，好像是捞出来先过凉水。娘煮面条不过凉水，但她会烧一锅卤子，西红柿鸡蛋的，或者茄丁的。我最爱吃的，是韭菜鸡蛋肉末的，读初中时，我一个人吃过一斤挂面。

现在，吃不下了。刚买的这袋好像是两斤装的，吃了三顿了，还剩一大半。叶子带天天回金山了，说是半个月，可只是三天，我就很想他们了。第一天还好，因为还有他们走时留下的剩菜和要洗的衣服。卫生间和卧室里，还有叶子掉落的发丝。书桌上，散落着天天的书本和搭的机器人。剩菜我吃光了，衣服洗了，房间也打扫整理了，然后，我开始孤独了。我一个人去了游泳馆，在练习区自学游泳。前些日子，我们一家三口天天去，天天会跟小朋友玩水，叶子在学蛙泳。本来想他们不在家这段日子，我也要天天去游，能健身，还能省下在家里洗澡的水电煤。但就去了一天，就不想去了，那些嬉闹孩子里，没有天天，也没有叶子在身边说我游得不好。

冰箱里有一块老豆腐，过期两天了，是叶子买的。我买了猪肉和豇豆，跟它一起炒着吃了。带皮猪肉切得块儿很大，最后也不知道是炒熟的还是焖熟的，又或者，其实没那么熟。刚到上海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下班后，最常吃的两道菜，就是肉炒茄子，或者肉炒豇豆。因为茄子和豇豆洗和切简单，不像韭菜洗起来费事儿，也不像茭白和莴笋切丝麻烦。后来跟叶子结婚了，聚会时，当初跟我一起租房子的同学，还拿这事儿笑我，说“他当时肉切这么大块儿，都不熟就吃了”。嗯，好像是同学他媳妇儿说的。她没有恶意，就像我去看她刚满月的女儿时，把小家伙两次摔到床上，也没有恶意一样。我们是很好的朋友，特别好，只是很久没见了。那女孩读高中了，而天天马上四年级。下一次见是什么时候，我们都不知道。

阳台上挂着叶子和天天的衣服，我收好，把自己刚洗完的挂上去。给天天打电话的时候，他提醒我说：“爸爸，你可要记得浇花啊，不然我们回来后，花就都死了。”昨天早上，我刚把阳台上的花浇了一遍。这活儿一般都是叶子干，偶尔，天天也干。今早上，吃过早饭，我盛了一碗水，把卧室里的那盆兰花也浇了。去上班，开了一天会，从进公司开始开，一直开到晚上七点。同事们时而看表，或者给家里人发微信说要晚回家，只有我老神在在。家就在那儿，但我不急着回去，一点都不急。我也给叶子发了微信，说我要开会到七点才能回。她问我吃饭了没，我说还没，但没事儿，家里饭菜都有。这是实话，昨天晚上，我去超市，花五块钱买了六个馒头，又花24块钱买了一个肘子。

肘子让卖家切块儿，回家就煮了。那是我吃完猪肉豇豆和老豆腐之后的事儿了，一边煮，我一边光着膀子吹风扇看小说。叶子在家，是不允许我光膀子的，她觉得不雅。原来她还不让我在家里吃大蒜，说臭。那时候我有点不开心，吃饺子没蒜，总觉得不够完美。不过，后来她主动给我买大蒜了，我却也很少吃了。因为习惯了不吃，也因为开始懂得体谅她的感受。煮肘子的时候，我加了一大块姜，还加了香叶和胡椒粉。盐和味精要有，生抽也要有，我是按照娘做肉冻的方法去熬的，很大一锅汤。小时候，每年过年，娘都会做一大盆肉冻，每天吃饭时，切一盘就是美味佳肴。我做的不如娘做的好吃，但也还行，郁闷的是，我把它放到冰箱的冷藏里，早上发现它并没有完全凝固。

今早上，就着没完全冻起来的肉冻，我吃了俩馒头。又生吃了一个西红柿，这是上次叶子回去带回来的。她带回来很多，我已经扔掉了三个放坏了的。吃完，还切了一个小甜瓜，吃了半个，另外半个，放进冰箱了。冰箱冷藏室里空了一大半，而叶子在家的时候，通常都是满的。每次她新买了什么东西，让我往冰箱里放，我都找不到空地方。我说：“满了，放不进去了。”叶子就会跑过来，把各个抽屉一通大挪移，很神奇地变出空地方，把东西塞进去，然后睥睨着我说：“怎么就放不进去了？为什么我能放进去？！”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有很好的答案。我知道，这时候的正确答案应该是拍她马屁，但我总是词穷。遗憾的是，跟她吵架的时候，我的嘴巴却总是很利索，说话比动脑还快。

晚上回家，继续吃肉冻。馒头还剩一个了，就又下了点面条。西红柿还剩俩，就努力又吃了一个，感觉不如前面几个好吃了。冰箱里的半个甜瓜也吃了，冷藏过的，吃不出什么味道，不那么甜了。有点奇怪，记得西瓜是冷藏后更甜的。接了同事一个电话，她又开始吐槽公司里的事儿，我应付了几句挂了，有些事儿，也帮不上什么忙。白天开会留下的PPT，还得继续做完。明天早上的早饭，想着要不要煮点米饭吃，几天没吃了，有点想了。肉冻吃了快一半了，剩下的，再过一晚上，不知道能否冻上。下班，往回走的时候，给叶子打了个电话，她说天天在外面跑步。刚才我正做PPT呢，叶子打来了电话，说水箱里有个快递，让我去拿一下。“两个泳镜，一个是你的，近视泳镜，400度。”她说。我心疼于她花这钱，觉得我戴近视镜游泳也挺好，却又开心于她记得我的近视度数。

去拿了，打开，不是泳镜，是面膜。她不好意思地说，看错了，泳镜还在路上。

河蚌赌徒 2023年7月13日

黎江

人生几何：摆摊的同学

陪老外大领导吃饭，一大桌好吃的，有鲍鱼黑松露和红酒。但我最爱吃的，还是爆鱼和盐水鸭。红酒我其实喝不出好坏，有时候我觉得涩，人家都说是好酒。我还是更喜欢喝葡萄汁，但这事儿我只告诉过叶子，她让我谁都别说，我说我知道。那晚上的红酒喝着还行，不涩，刚好下那盘毛豆。我的眼睛和味蕾都很Low，就像无法爱上林妹妹的焦大，还有只想跟吴妈睡觉的阿Q。去宝燕吃过几次帝王蟹，但每次去，我吃最多的还是红烧肉。记得有一年单位尾牙是吃象拔蚌的，叶子也在，她很喜欢。看她喜欢，我把我的那份也给她了，结果她红着脸白了我一眼。她觉得在同事面前丢人了，我没意识到。那时候我俩还在谈朋友，最后她还是吃了那一份，并没有因此不要我。

一转眼，天天都快十岁了，长得人高马上的，快赶上叶子了。只是，一开口，就暴露了他的幼稚。都说男孩心理年龄要比实际小，他就很明显，能小出两岁。不过，终归是慢慢在长大。除了脾气在变大，越来越不服管之外，也开始能帮着家里做些事儿。周日一大早，他就听从叶子吩咐，去村医务室给外公配药。那是他第一次去医务室配药，之前他从未去过。我们跟他说了，医务室就在村委会马路对面。村委会他知道，我偶尔跟他去那边院子里打篮球。为了让他更容易认出医务室，我对他说有个红十字标志。叶子给他十块钱，他说：“才十块，如果不够呢？”于是，又多要到十块，然后信心满满地穿着防晒服出发了。早上八点多，气温已经有30℃。他拎着一个小袋子，里面是外公的病历和医保卡，还有一个作为参考的空药盒。

等他走了两三分钟后，我悄悄出发，远远跟在他后面。虽说村里外来人口不多，马路上车也有限，但终归还是不放心。“你就远远跟着就行，别让他发现你。”叶子提醒我说，边递给我一把阳伞。凭借多年看谍战片的丰富经验，一路借助大树等障碍物隐蔽，我确信他没发现我。天天路上走得不快不慢，却也并没有三心二意，就那么优哉游哉地溜达着到了目的地。站在医务室前方，他看了一会儿，却没有进去，而是扭头去了左侧的村委会。他一开始就坚持认为医务室跟村委会在一起，因为当初村里测新冠时，就在村委院子里。而且，叶子跟他说过，如果找不到医务室，可以去村委会问人。我远远看着，他进了村委院子没一会儿，又出来了。他过了马路，在医务室门前看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他在里面待了有小十分钟才出来，我躲在门口公交站的站牌后，等得有些心焦。回家的路一路顺畅，我微信提醒叶子早点开空调等着他，走回去也要十多分钟的。回到家，他很是开心，因为两盒药，医生收了他11块钱——这证明了他觉得“十块钱不够”的判断极其精准。至于他为什么没能一次找到医务室，是因为那门头上写的不是医务室，而是“社区卫生”；上面也没有红十字，只有一个很小的绿十字。“我总共就说了五个字！”他眉飞色舞地给我们讲述过程。医生看他进门，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什么病？”他说是“高血压”，然后医生就让他把医保卡交上去，排队等着。后来医生说11块钱，他交给医生20，并提醒医生说：“找零。”根据他和叶子的约定，剩下的9块钱归他了。

拿着一张五块，四个硬币，天天很是感慨：“这么热的天，来回半小时，才赚9块钱。”我说差不多，一小时18块，跟工厂工人类似。一周工作40小时，平时加班一小时是27块，周末是36块，辛苦干一个月，大概能赚六千。这点钱，天天自然是瞧不上的，他知道我们家的大概花销，也知道我们家在上海只算是中等家庭。好吧，准确点说，是中下，不过孩子对这个词比较敏感，他因此而没有安全感，我不得不明确告诉他，我们就是中等。他一直希望我能赚更多，像他在班里的成绩一样，混个上等。我不忍心告诉他，靠老爸估计是没戏了。我们每个月允许他买十块钱彩票，中了都算他的，也算是个盼头。不过，为了避免他总是希望不劳而获，我也告诉他，中奖是小概率事件儿，双色球要求确保中头奖拿个五百万，你得花三千多万去买。

周日中午跟岳母吃过午饭，我们一起回家了，带着自家产的鸡蛋、冬瓜和西红柿。仍然是叶子开车，新买的长安是自动档的。她问我，你知道前进是什么档吗？我不假思索地说是R档，然后就见叶子脸色一沉，我才想起正确答案，赶紧改口说：“是D档”。新车比原来的车还要大，是一辆紧凑型SUV，我对于倒车心里更没底了。到家后，叶子洗澡休息，天天下了一盘围棋，而我去买菜包饺子，猪肉白菜馅儿的。天天赢了，同为三级的对手一开始就忙着围边，结果把中间的大空都给了他；等对方意识到，想开始打入的时候，为时已晚，他相当于白捡一盘棋。饺子收到那娘俩的一致好评，只是他们不习惯只吃饺子，于是叶子又煎了个牛排。

晚餐后，叶子继续休息玩手机，而我骑车带天天去游泳。叶子给我买了近视泳镜，很好使，她把东西给我的时候说：“我不给你买，你就准备一直带着近视眼镜游？你看谁是像你这样的？！”泳池里人很多，不过总有我们爷俩的容身之处。天天仍然能从这头游到那头，而我最多游一半。有位年轻妈妈在教她看起来也就是读幼儿园的女儿游泳，没多久就把孩子训哭了。我们玩了一个半小时，从里面出来，到边上的公园看天天同学卖东西。最开始一起卖东西的五六个孩子，就还剩一恒在坚持。他摊位上摆着的是四块钱一根的棒棒糖，和两块钱一根的碎碎冰。我听天天的，扫码买了碎碎冰，一恒很贴心地帮我们剪开，一人一半。

大热天的，刚洗完澡，吃根碎碎冰，爷俩都幸福地不要不要的。我问天天：“吃碎碎冰幸福，还是吃帝王蟹幸福？”他说：“都幸福。”幸福这事儿，有时候的确跟钱多钱少关系不大，而是在需要的时候得到。不过，有时候钱是很重要的，就像都是同学，毕业后，有人会是老板，有人会是摆摊卖东西的。某一天，当老板的看到卖西瓜的同学，对他说：“我要买200个瓜，给单位员工发福利，你算一下多少钱。”我给天天讲了一个很简单地故事，然后问他：“你是愿意当这个买瓜的老板，还是愿意当那个摆摊的同学？”

河蚌赌徒 2023年7月17日

黎江

人生几何：鸡爪子，浪费了

又是忙碌的一周，新工厂开业，集团全球总裁从美国飞过来。在他飞来之前，为准备PPT我们已经忙活了一周。开业前一天，我们几个又凑在常州新厂办公室里准备的时候，他推门进来看了一眼，笑着说：“别在PPT上花太多时间，那个不重要。”我相信他说这话是真心的，也愿意相信他，但这并没有什么用，该认真准备还是要准备，因为汇报时用的就是这样。事还是那么个事儿，如何汇报，本身就是一种技巧。就像如何从下属的汇报中发现真正的问题，是另一种技巧一样。今年经济不好，好在我们上半年的业绩不错，比起同行来，说名列前茅也不过分，即便如此，对于汇报我们仍然战战兢兢。毕竟，他从去年7月1日上任后，还是第一次来中国。新官上任会干点什么，谁都没底。


开业庆典，当地政府并没有来参加，更没有一起搞个晚宴什么的。最近这些事儿好像比较忌讳，不知道是又出了什么规定。不过，也并非不近人情，领导避开了庆典那天，选另一天来参观过。就只是请了些供应商、经销商等朋友，跟我们一起简单乐呵乐呵。初了切蛋糕、放礼花等常规操作，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连环扎气球的活动。几十组气球，大家连续扎破，劈里啪啦很神奇地模拟出了放鞭炮的动静。午餐同样只是在一家很低调的餐厅里安排了四桌，员工并没有都去，多数人只是在食堂那边吃肯德基。菜式一般吧，没啥印象深刻的，好在对付我的胃是足够。我不是嘴巴很刁的那一类人，基本上有菜有肉就是一顿好饭，实在做不到，没菜也行。因为是中午，都没喝酒，简单喝了点饮料。



新工厂自然是很气派的，比起原来的，增加了不少现代化设施。想来以后邀请经销商或者用户来参观时，应该能多加点分。这两年据说颇有一些外资企业跑了，我们单位能在这时候投资，当然也值得宣传一波。不过，心思主要也还是在周四、周五跟总裁开会的事儿上。我和我的直属上级都是这两年才入职的，显然都是重点考察对象。人家来之前就明确说了，这次主要就是听我们说，从行程中安排了一天半的时间给我们不说，还把原定早上9点才开始的会议硬是提前到8点半就开。好在，就像过往所有考试一样，真到了那一天，也并没有很紧张。PPT确实不是很重要，他问的问题，更多还是我们日常怎么做的事儿。实话实说就好，倒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至于结果，不坏，虽然也谈不上多好。



期间，颇是发生了一些有意思的事儿，可惜过于敏感了，除非我从这公司离职，否则也没法说。周四晚上，总裁设宴邀请我们参加。这桌明显就丰盛多了，从鲥鱼到大龙虾都有，还有我最爱吃的鸡爪子和猪蹄儿。鸡爪子上了一大盘，有几位可能是考虑到仪态就没吃，而我吃了俩。菜显然是点多了，有违公司减成本的政治正确。大家都基本吃饱的时候，菜还在上，总裁半开玩笑说了一句：“永无止境的菜。”点菜的是我朋友，为了让她好受一点儿，我很努力地吃撑了。效果很明显，散场时桌上除了鸡爪子还剩十个，其他都吃了个七七八八。大家都说打包，边说边往外走，服务员拿着打包盒来的时候，人基本走光了。遗憾的是，我顶头上司就在我身边，我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盘鸡爪子，跟他一起走了。最终，并没有人拿，我听身后的同事说了一句：“不用打包了。”



打车到家，是晚上八点半，并不算太晚。叶子和天天已经在床上看电视了，听到我回来，小家伙高兴地喊：“爸爸回来了！” 我洗手洗脸，进去找他玩。他问我：“爸爸，我给你留言，你为什么不回复我？”我说我回复你了啊，我说晚上要九点才能回来。他说：“哦，我给你发完语音，手机就被妈妈拿走了，没看到。”我对他说，咱们说过的，只要你想把爸爸了，或者有什么事儿需要爸爸，不管什么时候，不管爸爸是否上班，你都可以给我打电话的。这点上，叶子跟我看法不同，她总担心孩子给我打电话会影响我的工作；但对我来说，知道有个人在想我，这才是我工作的最大动力。



就像周三晚上，本来我还想再在卧室里试讲一遍PPT，毕竟英文讲座我平时也不太常做。叶子问我晚上九点要不要去上游泳课，她自觉已经学会了，跟教练说了，把剩余几节课转给我。我说不去了，明天的会议很重要。但刚打开电脑，天天就跑过来笑着说：“爸爸爸爸，我们去游泳吧？我都一个星期没去了。”看了看已经换好睡衣，准备在家线上学导游课程的叶子，我很开心地答应了天天的请求。拿好泳衣和毛巾，下楼骑上电动车，带他去游泳。泳池里人满为患，我俩只能见缝插针。小家伙会游了，就开始调皮，在水里蹦来蹦去。有一次不知道是水呛到鼻子还是怎样，流鼻血了。我吓了一跳，赶紧带他出了泳池，好在洗澡时，就不流了。



幸好因为这事早离开了一会儿，路上下雨了，我俩没被淋着。到家后，聊了会儿天，我去洗衣服。洗衣机有点儿故障，衣服扔进去关上后，它一直咔吧咔吧响，启动按钮按不下去。我跟叶子说洗衣机好像坏了，过了会儿她下来鼓捣了一下，好了，问我：“怎么就坏了？！”动手能力，我显然不行。对这个用了十年的博世洗衣机，我的想法是不如换掉，买个普通品牌的就好，用几年再换新的。叶子的消费观念跟我不同，她喜欢买高品质高价格的东西，然后希望用很久。相应的，如果我遇到东西坏了，第一反应是找人修或者换掉，因为心里预期东西买回来就有坏的一天，且不会太晚；叶子不同，她的第一反应是：“谁弄坏的？”

河蚌赌徒 2023年7月21日

黎江

人生几何：咱俩在水下打拳击好不好

周五下午，全球老大走了，他拿到了他想要的。这不奇怪，毕竟他在那个位置上，只要他想要，拿不到才是怪事儿。当然，这些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在讨论某个很具体的问题时，跟他有点不同意见，其他的报告内容，都风平浪静。他是销售出身，对我们这个部门，兴趣并没有那么大，大概意思也就是，做好支持就好。这对我不是坏事儿，甚至就如今的经济环境来说，算是不错的事儿，因为不受重视，也就不用负责和背锅。对于下半年的经济，我并不觉得多悲观，虽然的确不容乐观，但堂堂全球老二，远不至于说不行就不行了。真要那么简单，老美那边还急什么呢？当然，这只是个人看法，我并不掌握啥内幕，而根据过往的经验，但凡涉及政治，我的判断准确率并不高。

他大概是下午三四点钟走的，能够明显感受到办公室里的气氛为之一松。有的同事没多久也就拎包回家了，而我还是坚持到了五点半才下班。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我从包里拿出每天都带着的伞，步行去地铁站。无数雨伞簇拥在进站口，比平时多花了近十分钟才进去。第二天看新闻才知道，那场雨对上海的影响远比我看到的更大。高架桥上的水没过了半个轮胎，水从桥两侧的泄流孔洞里落下，像瀑布。前几天我们开过展会的徐泾国家会展中心那里，周边的路积水很深，把正在参观漫展的观众给堵了。据说有的小区进水了，好在并没有人员伤亡的消息，也没听说哪里的停车库被水淹了之类的。同时段，我所住的闵行颛桥镇并未下雨，直到我从地铁里走出来，才开始飘雨星。

路上给在五莲的三姑打电话，她正在设宴招待从北京回来的二姑一家。二姑他们回去一周了，当天晚上的火车回北京。如果不是刚好总裁来访，我这周应该也会回去，带着天天。叶子是不会回去的，她事情太多。新车刚去上了牌，仍然是外地车牌，浙江平湖的，从金山开过去大约20公里，比开到我家还近。旧车她在忙着卖，本来说1万块卖给她闺蜜的，但因为手续等很繁琐，最后还是算了。就我来看，没成交是好事儿，我是很不想跟亲戚朋友有大额金钱往来的。人家买过去，万一有个啥故障什么的，或者开着出了啥事儿呢？有些潜在的风险，能避免还是避免，因为，没必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的性格是这样；因为太多不确定性，而我又不愿意把老天保佑这种稀缺资源，浪费在这些事上。光是我希望他保佑的人和事儿，我就已经自觉支付不起代价了。

周六的早餐，按例还是我来准备。冰箱里没有包子和饺子可蒸了，我就蒸了俩玉米，顺便炖了碗鸡蛋，又切了一个梨。忙活完，就继续回床上躺着，给叶子发微信，让她十分钟后跟天天开吃。周四跟我们一起吃晚餐，周五又一起开了半天会的HR经理，在周五晚上给我发微信，说她阳了，我们都算是“密接”。这个词我都好久没听过了，笑着回她说：“如今路上还不知道多少人是阳的或者密接呢，随它去吧。”家里好像还有几个抗原自测盒，但却也懒得去测了。我跟叶子说了一声这事儿，然后自觉跟他们保持距离。天天非要拉着我下五子棋，我只好戴上N95口罩应战。大战九盘，最后他5：4战胜了我。他很开心，觉得实力和运气都在他的一边；我也很开心，因为最后那盘，是我让他的，他没看出来。

快中午的时候，叶子突然让我和天天去上蛙泳课。课是她报名的，还剩六节，但她不想上了，又觉得浪费，就安排我俩去。12点上到1点，因为是午餐时间，泳池里人很少。我比天天学得快，他有点失落。我说我不会换气，你早就会了，还是你厉害，他才又开心了。下课后，骑电动车把天天送到马路对面的KFC，叶子在那边等他吃午餐。我没吃那玩意儿，回去自己下饺子吃。那娘俩回来睡了个午觉，天天开始做语文作业，他的暑假作业就还剩点尾巴了，自己说要在7月就全部完成。我剁好白菜馅儿，又去超市买了肉和饺子皮。晚餐自然是吃饺子，我又炒了个菠菜，而叶子叫了些外卖的凉菜。吃完，收拾的活儿自然还是我的。叶子上床休息，天天在客厅上编程网课，我给他洗葡萄吃。

今天一早，天天睡眼朦胧起床小便。我说你赶紧洗漱，咱们去得翠园玩吧。他说：“今天妈妈带我回金山，很遗憾啊。”我有点纳闷，没听叶子说要回金山啊。问她，她说：“既然要去常州，就不回金山了。”嗯，我下周三去常州开会，一直到周五回，这几天就在问叶子，她要不要带天天一起去常州玩，酒店的费用都省了。天天一直想住五星级酒店，而我们那边的协议酒店刚好就是。叶子一直模棱两可，说她还有很多事儿要处理，不想最后还是答应了。我又申请带天天去公园玩，叶子一开始是拒绝的，说：“你下午不是要出差吗？而且你们12点还要去上游泳课，他哪儿还有体力？”我说我出差要下午3点出发，而且我俩也就去公园里待一个半小时，顺便午餐在外面吃，不耽误游泳。看天天也很想去，叶子不说话，算是默许了。

我给小家伙煮了碗馄饨，他吃了说汤不如妈妈烧得好。出门时是八点，不算热，但到公园那边，就很热了。没多久，我俩就都出了一身汗。不过，都是值得的。虽然想看的得翠园仍然封闭改造，并没有按照告示说的在6月底就完成；但我们还是很幸运地通过莘庄梅园和它联通的小桥进去看了。虽然只看了改造工程的一半，但已经不虚此行。新增的空中步道和花坛，都很漂亮，颇有曲径通幽的妙趣。可以说，这两个相邻的公园加起来，单论风景，并不比上海排名前十的那些差了，唯一缺的，是一些游乐设施。最开心的，是我们玩了一刻钟后，天开始阴了起来，乌云遮住了太阳，人一下子就舒适了很多。湖里粉色的荷花有人头那么大，虽然已近尾声，仍然可观。熟悉的野鸭一家兵分三路，爸爸妈妈带着老大老二在柳树下乘凉，老三老四在咖啡厅边上阴凉地里找蚯蚓吃，只有最小的那只在湖里玩耍。

10点半，打车去大润发的永和大王。给天天点了他爱吃的卤肉饭配鸡排，豆浆他要喝凉的，但不喜欢冰块。我给他把冰块的一一挑出来，又去边上四海游龙给他叫了份锅贴。他好久没来这边吃了，很是开心，问我说：“爸爸，你怎么每次回来没几天就又要走了？”今年上半年确实出差很多，我只好安慰他，说我们很快就可以在常州见了，而且后面出差会少一点。回家是坐公交车，终点站就是健身房边上。他拿着手机到健身房等我，我回家去取泳衣泳镜。到家时，叶子正吃午餐，除了昨天剩下的肯德基和一点凉菜，她只炒了一个豇豆。我把天天给她留的两块炸鸡排放到桌上，然后骑车回健身房。电动车前面的风挡前几天被雨淋了发霉，晒干后，有点点黑斑。

对于我俩编外人员，教练并不是很用心，他的心思更多在另外那个少妇学员身上。我除了喊他一次，让他带带天天外，也没有多麻烦他。多数上课时间，就是我跟天天自学，他偶尔过来提点两句。其实也挺好，我们爷俩玩得很开心，也就够了。“爸爸，咱俩在水下打拳击好不好？”天天有很多类似的提议，说这些的时候，他的眼睛会发光。我都说好，只要他开心，就好。

河蚌赌徒 2023年7月23日

黎江

人生几何：看没看过的，吃没吃过的

“你是班上最矮的吧？”在泳池里，天天问那个一起玩的一个小男孩。俩人刚一起互相泼水嬉闹了几分钟，也算是认识了。虽然彼此不知道姓名，但至少天天知道对方马上读初二了，而他也说了自己开学要读四年级。那孩子确实不高，还不如天天高。我确信天天这话没恶意，也大可以用童言无忌给他开脱，但他话音刚落，我立马跟他说：“不可以这样跟人说话的，如果人家说你胖，你也不开心的，不是吗？”我说话的声音不大，但相信边上那孩子也能听到，他没说话，也没游走，就那么划着水浮着。我不想太严肃，就又抱了抱天天，对他说：“如果你想别人跟你交朋友，你就要多说让人家开心的话，就像你也不喜欢那些老是说你不好的人啊。至少，一开始得是这样。”
天天听明白了，或许听明白了，他跟那孩子游开去，继续嘻嘻哈哈打水仗。孩子小，称得上两小无猜，不像我这种大人，想得太多。只是教育这事儿吧，总归还是要大人多想一想，毕竟孩子对于很多事儿的风险认知，远远不够。新闻里刚说了，俩13岁的男孩，用弹弓把一个8岁女孩的左眼打瞎了，警方不予立案。对于那份所谓的保护法，我是不敢苟同的，但无论如何，那俩男孩的家人在教育孩子方面难辞其咎。教养这事儿，教跟养同样重要。“你看你妈妈老批评我，我有时候就不太想跟她说话，虽然我很爱她。”我对天天说。“妈妈批评我的时候，我也不想跟她说话，我有时候就到房间里，半个小时不理她！”天天跟我找到了共鸣。“但是，你也不要不理她。”我笑着说：“你可以把自己的感受明白告诉她，就说妈妈你这么说我很难过，特别伤心。”
一家人，没什么是不能商量的，但你要明确告诉对方自己的感受，而不是觉得对方应该体会到自己的感受。很遗憾，很多时候，对方体会不到，或者不想体会到，尤其是当双方观点或利益对立的时候。但毕竟是相亲相爱的，只要明白说出来，大多数时候，对方会有所收敛，可以为双方赢得一点缓冲。“比如，你不想学习的时候，就可以明白告诉她，妈妈我现在很累，你能让我先休息五分钟吗？”我说：“不学肯定是不能被接受的，但是休息一下，大概率可以接受。如果她很严厉地批评你，你也别跟她吵，你就说妈妈你现在的样子吓坏我了，她就会变回那个温柔的妈妈了。”对这点，我跟天天是有共识的，因为都明白，叶子爱他，很爱很爱那种。
周末跟天天在外吃饭，我有时候会少点一份，只点他的。俭省是一个因素，另一个因素是，家里有我包好的饺子，难得周末，我更爱吃饺子。天天大口吃着，浑然没注意到我没吃。对此我倒没生气，只是提醒他：“跟爸爸出来，你只管吃自己的没关系，因为爸爸更爱回家吃饺子，但跟妈妈出来，不可以这样。妈妈爱吃的跟你差不多，你要学会分享，如果妈妈点少了，不够俩人吃，你就让她多点一些。”天天头也不抬的答应着，说：“知道了，我上次就让妈妈多点了一份。”我拿餐巾纸给他擦了擦嘴巴，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天天原来特别俭省，不舍得花钱，我跟叶子好不容易才给他改过来，现在他遇到很喜欢的东西，会主动提出想买或者想玩，原来，他不说的。
承诺了天天，每个月他可以买十块钱彩票。一开始他买双色球，后来他喜欢在万达广场那边买刮刮卡，因为后者当场就可以开奖，且中奖率更高。我答应他，如果中了奖，奖金是他的，这点他很开心，不开心的是，叶子说如果中了大奖，要攒着给他上大学用。“上大学，本来应该是你们掏钱的。”他跟我讲道理：“为什么要用我的奖金呢？”我只好给他解释，一家人的钱就是一家人的，我们的钱，本来也是你的，否则为什么给你花呢？既然这样，你的钱，为什么要跟我们的分那么清？他觉得有点不对，但没想明白怎么反驳。我退一步，说如果你抽中了奖金，可以再抽十块钱的，但最多了，而且只是跟爸爸一起，跟妈妈一起，是否允许再抽，要听她的。
对未来有个念想和盼头，总归是好事儿，不会那么容易绝望。但也要谨慎控制预期，不能把人生的幸福寄托于那个概率极低的幸运上。就像天天，他也知道中大奖的可能很低，相对来说，还是努力学习靠谱。我一直夸他努力和认真，就像那天下围棋，最后的决胜局我悄悄让他赢了，然后夸他之所以赢了，是因为他足够认真。“因为你认真，所以你数学才能考100分。”我说：“俞果他们不是不会做，之所以考不了100分，是因为不如你认真。认真不只是一种态度，更多是一种能力，是日常每次练习时都力求正确的努力训练；否则，大家就只需要考试前大喊三遍‘我不要粗心’，就能做到不粗心吗？不是他们不想认真，而是，他们做不到，而你，可以。”
对我来说，改造过的得翠园和莘庄梅园，已经足以满足我对风景的需求，完全不需要出去旅游看风景了。我对天天说，除了长城等少数不同的地方，其实多数出去看的风景，跟这里也差不多，而且太多时间浪费在路上。天天对我说：“爸爸，我想去看更多我没看过的风景，吃更多没吃过的美食。”之所以有后面这半句，是因为他也承认，两块钱的碎碎冰、几十块钱的味千拉面、两百块的烤鸭等等，也都很好吃，跟帝王蟹一样好吃。但是，他还是希望“等爸爸发了年终奖，我们可以去吃澳龙，还有其他上千块钱的好吃的。” 只是因为，他没有吃过，想尝尝。
回想起来，对于未知，我好像从未有过像他这样的好奇心，好像很早我就“看山还是山”了，暮气沉沉。或许他是遗传了叶子吧，虽然两人也不太一样。但是，不管是否认同，我想我会尽力去满足他的愿望，因为一个人实现愿望的时候，是最幸福的，而我希望他幸福。

河蚌赌徒 2023年7月24日

黎江

人生几何：释然

上周日下午四点，打车去领导门口集合。领导住市中心，小区门口不时有外国人路过。跟天天说过，那边一套房子能买我们四套，他很羡慕，然后给我加油。在他的心里，我跟领导也就只差一级，只要我更努力一些，成为有钱人就指日可待了。事实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就像集合后，开着大奔带我们去德清开会的那位销售，级别比我不止低一级。我家新买的那辆，是长安CS75。对我自己来说，不管是房和车，都挺知足，小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事儿。至于别人的更好，偶尔也会羡慕，但也仅此而已了。要说让我为此去努力奋斗，好像，也提不起精神来。对于往上爬并不是很热衷，更没有那份自信，努力或许也算是努力的，但更多还是出于一家人的财务安全考虑，毕竟不确定性太大。

今年经济不景气，往日里很牛的同行，有裁员的，也有减薪20%的。我们公司上半年还不错，不但没跟着同行下跌，还完成了增长指标。然并卵，该来的动作还是来了，因为总公司表现不佳。压缩预算、严控差旅，开很多降本增效的会。好在，大领导对于销售部门的会议还是网开一面，允许大家凑一起开，而不强求必须线上。在德清开了两天会，菜的味道介于挺好和一般之间。倒是酒店的早餐在26楼，视野绝佳。每天早上拿好肉包子、南瓜粥和咸菜，边吃边看着窗外的远山，很是惬意。早餐种类其实挺丰富的，但我最爱吃的也就是这些，外加油条和咸鸭蛋。有一次去倒牛奶的时候，我手刚碰到旋钮，一个小孩子的手也伸过来了。我笑着把手挪开，让他先。那是一个从马来西亚来游学的小学生，我在电梯里听到他们叽叽喳喳地对话了。他赧然道谢的样子，跟我家天天很像。

最后一天，大家抽半天空去了趟莫干山。从酒店开车过去只需要18分钟，然后是换乘景区的车登顶。两年前吧，记不太清了，我跟前公司的同事一起去过。当时下着小雨，车在盘山路上开得飞快，让胆小的我很是紧张。这次是晴天，感觉还好，好像车没上次那么快了。因为去过一次了，毛主席故居我没进去，蒋委员长故居也没进，就只是坐在外面的竹林边，看风景，也看美女。看到一位很漂亮的姑娘，可惜有纹身。倒不是说纹身不好，只是我欣赏不来。嗯，别看咱矮穷挫，还就是这么挑剔。我去了旭光台，很著名的一个景点，但上次来没去，天知道怎么就成了漏网之鱼。站在群山之巅，手机周遭录了一遍，发给叶子和天天。中午在山上吃个午饭，就打道回府了。有北方来的同事很是遗憾，因为没能去剑池一观。我上次倒是去看过，挺好，就是上下要爬很多台阶，太累。

现在不想做很累的事儿了，或者说能让我愿意为之劳累的事儿极少了，不管是美景还是美食。也就是为了天天和叶子，还愿意辛苦一点，单就我自己，更愿意学僧道，找个凉快的树荫，躺着。当然，手里得有手机可玩，而不是书卷。我自诩读书人，并由此严守某些道德底线，但事实上多年没读那些文人该读的书了。我也就是在起点或者盗版它的那些网站上看看各类小说，追求的是放松和爽，关注点无关文笔和情怀。周三，跟两位同事从德清坐火车去南京南，在火车站的老娘舅那里吃了午餐，再换乘去常州。午餐是我付的钱，三个人180，后来报销的时候，财务给打回来了。财务经理亲自给我打电话解释，说公司内部吃饭，从这个月起就规定不报销了。我答应着，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到常州，入住酒店，推开房门，叶子跟天天正在睡觉。准确点说，是叶子在睡觉，而天天的大眼睛正带着笑意看着我。他们是中午到的，从上海过来，到常州玩。我喊醒叶子，大好时光不能浪费在睡觉上。仨人一起去玩了天宁寺和红梅公园，送我们去玩的司机很健谈，说天宁寺正好免费，又说红梅公园的红梅阁，是佛道两家论道的地方。进庙，我给天天讲东西南北四大天王，讲前弥陀后韦陀，一直说到四大菩萨和三世佛，还有大雄宝殿为什么叫“大雄”。难得在老婆孩子面前装一把，很是舒坦。寺庙最大的特色，是最后的那座天宁宝塔，挂着“龙城象教”的匾额。不管“龙城”还是“象教”，我都是查了才知道什么意思。宝塔13层，很是雄伟，每层都有四字牌匾，唯独一二层之间，挂的牌匾是五个字——“神州大佛塔”。本有些奇怪，看了署名，释然。

“释然”二字，我很喜欢，就像“如是我闻”，就比道听途说要靠谱得多。登塔每人要50块钱，我没舍得，只让叶子和天天上去了。我到塔下面出口处等他们，天热，就掀开门帘走了进去。里面看门的大爷看我进来，笑着提醒说：“这是出口，不让进。”我说：“好的，外面太热，进来躲躲。”他没再说什么，默许我站在门口，过了会儿，他主动对我说：“那边有风扇，你去坐着吹吹。”我笑着谢谢，并没有开风扇，因为有风从门口吹进来。等了会儿，天天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在第六层，让我去外面广场上给她们拍照录像。走出去，距离太远，只拍到模糊的身影，录像略微好些，也有限。等他们下来，看了我的作品很是不满。叶子看着六楼那边的牌匾说：“这不看着挺清楚的吗？”我无奈道：“我这是手机，怎么能跟人眼比？我看月亮也很清楚的。”

俩人明显累了，在红梅公园更多是休息，看池塘边的假山，还有水里的大鱼。红梅阁要五块钱门票，我们仨没有一人觉得值得；文笔塔门锁着进不去，就只是在外面拍了照。遇到一个穿古装的女孩在游园，这几年，好像去哪个公园都能遇上古装打扮的女子。但是穿古装游园的男人，却很少。有点奇怪，按说，中国男人才更该怀念古时候。好吧，人家女孩子穿古装，本也未必是怀念古时候，而只是玩玩。世间事，很多本就是玩玩，偏就总有人认真了，不好。休息差不多了，时间也到了五点半，一起去老西门吃晚餐。很出名的餐厅，味道嘛，同样介于挺好和一般之间。我跟叶子说可以报销，随便点，她点了鱼头，等人家上来了，又嫌弃不是千岛湖鱼头的做法，说鱼头不够大。我在边上打圆场，安抚她，也安抚服务员。好在，她也就是说说，或许就像我在寺里的显摆一样，显示一下自己吃过千岛湖鱼头。

房间只有两份早餐，加一份要80元，我怎么算都不觉得自己吃的早餐值这个价，所以拒绝叶子给我买一份的提议，去酒店外面的包子铺买了俩肉包，一个酸豆角包。很久没吃巴比馒头的包子了，味道还行，跟当年并没有太大区别。刚到上海的时候，我没少吃他家包子，那时候穷，是真穷，当然，现在也不是装的。吃完回大堂，跟同事一起打车去公司开会，又是一整天。叶子带天天去淹城游乐场玩，天天刚入园裤子就弄脏了，那边椅子上的油漆没干，后来在叶子交涉下，对方赔了180元。俩人玩得还算尽兴，很多喜欢的游乐项目都玩了好几次，因为人不多，天天说刚去的时候，显示才264人。不过叶子也吐槽了里面的各种收费，比如一次性雨衣收费20元，还有借的雨鞋也收费20元。最令那娘俩开心的，是他们坐BRT从酒店过去，竟然是免费的。

今天早上，一起坐高铁回家。我们从酒店打车去火车站，结果站前广场堵成红色，司机劝说我们下车走过去。叶子边走边埋怨：“我就说坐地铁来吧？地铁可以直接到火车站地下。”她说得对，但是我听着并没有“解惑”的欣然。在候车厅，叶子想起了应该买点东西带回去给爸爸妈妈。她带着天天去小店里看，我坐着等他们。等了一会儿，我拖着箱子过去，果然看他俩空着手准备回来了。“贵就贵点了，也不多。”我笑着说：“出来一趟，空着手回去不合适的，又没几个钱。”叶子听了，又转回去，买了三样总共还不到一百块钱。我们没有买到三个在一起的位置，只是一个车厢，我跟天天挨着坐在第一排，叶子坐12排。一路上，我的电话不断，都是公司里的事儿，打完给天天道歉：“都没顾上陪你聊天。”

高铁站打车回家，依然堵车。天天看着堵车时出租车上的计价器仍然在跑，说：“开出租车真赚钱！”我不得不给他解释，干什么都不容易，且对出租车司机来说，堵车赚得不如不堵车多。叶子点了外卖的酸菜鱼和泰皇鸡，到家吃完后，他俩睡觉，我忙工作。单位里事儿很多，我下面一位经理刚动了手术，本想着微创，后来那瘤子太大，不得不开了个十几厘米的口子，得休息三周。忙活完，去超市买韭菜和肉，回来包饺子。五点半，把娘俩喊醒，怕他们睡太多晚上睡不着了。喊天天起来下了盘围棋，他不太情愿，因为叶子还在床上玩手机。好在，棋他下赢了。饺子两人都吃得不多，不是味道问题，而是躺了一下午，没什么胃口。

晚餐后，我收拾完，开始写东西。叶子陪天天上编程课，网上考试。天天学的时候什么都会，一考试都忘了，网课的效果还是不太行。叶子批评他，说他平时肯定没认真上。天天很委屈，哭了。趁叶子走开，我安慰他说：“天天，不生气啊。”他说：“妈妈每次都是批评我。”我说：“嗯，以后你不爱她了，爱爸爸，跟爸爸一起睡啊。”天天重重点头说：“嗯！”他心情好了些，我们俩知道，他还是会爱叶子，就像叶子还是会爱他一样。

河蚌赌徒 2023年7月28日

黎江

人生几何：也没其他缺点了

哪儿哪儿又台风了，车淹了、窗户吹飞了；哪儿哪儿又倒闭了、裁员了；每当看到这些新闻，我就一方面希望他们能渡过难关，一方面庆幸自家岁月还凑合，并祈祷自家别遇上。不管是自然灾害还是收入，这两年出事的人都会越来越多，甚至大的战争也不是不可能。普通人能做的准备其实不多，与其焦虑其实没招的未来，不如多珍惜当下。我几乎每个周末都包饺子，会鼓励叶子和天天去他们爱吃的餐厅，叫他们爱吃的外卖，也会花半天带天天去公园玩。

日子过得还行吧，但随着天天长大，我很少发自家生活的朋友圈了。不记得在哪儿看到过的，说尽量不要把自家人的照片散布出去，我是个很谨慎的人。即便散文新观察公号的文章，我也都是周末转，而有壶公众号的文章，我其实很少转。因为后者，偶尔会发我的日记，而我并不是很希望我朋友圈里那些同事和客户们去读。平时我的朋友圈基本都只发公司的消息，偶尔发发风景和美食，那里，的确不再是私人的地盘了，而是给别人看的。

也理解，都不容易。大学毕业生工作越来越难找，但多数的父母还在逼他们的孩子努力学习，甚至逼得更狠，因为要考更好的大学才可能过上原本普通大学毕业生的日子。八九十年代，文青风比现在要狂热一些，那时候的很多年轻人，甚至一些当官的中年人，都不想过一眼就望到头的所谓安稳日子，于是下海、打工、创业。如今，一眼能看到头的一世安稳对很多人已是求之不得。然后，很多人才想起来，安稳确实不是人生的理想状态，但这世界上还真有一个更恶心的状态，叫朝不保夕。

时代变了，事后诸葛亮不是很难，难的是当下怎么办。愿意告诉你甚至告诉全世界当下应该怎么办的人其实不少，问题是，愿意给他的建议打保票的， 一个都没有。当我准备跟对方签协议，说我就按他说的去做，赚了分他七成，输了他给我保底时，他们没一个同意的。想想也是，保本的银行，才给几个点利息。这里说的大咖多是经济学家，谈的多是他们擅长的领域，至少他们大多数确实还算有钱。有意思的是，很多自己过得一般的作家，却也大言不惭地告诉别人怎么生活。说说的确不犯法，真信了，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很多事，听听或者不听都好，单就自己的日子应该怎么过更好这事，其实，没人能给你打保票。

人各有命，你不鸡娃，他将来过不好可能怪你。你鸡娃，他当下可能就会怪你，将来过不好更会怪你。如果再遇到点人生意外，得病或各种意外，比如天花板掉下来砸死了，你或许还会怪自己为什么不让孩子活轻松点。可惜，我们没法早知道，更没几个父母会按照孩子会夭折去规划他的一生，于是只能凭借极其有限的资源和更有限的认知，去赌一把。更难的是，你还不止是你，每个选择，还得考虑伴侣和孩子的感受和反应。有些家庭，还得考虑父母的。

这些事，都是人这辈子很现实的困难，但不管经济学还是文学，其实真让它解决，都就怂了。他们会说，那些学问不是用来解决这些问题的，嗯，这也行，但既然如此，那就都谦卑一点。足够谦卑之后，反而更容易赢得一点儿尊重，因为，的确，这世界上要找一个完全没用的学问，也难。总归是有点用的，不管经济学还是文学。原来，我在搜狐是写杂文和小小说的，后来，我就只写日记了。只是把自己面对生活的思考，选择和结果写出来。

类似一个又一个实验，实验条件是变化中的社会大环境和家里小环境，叶子，我和天天各加一些物质进去，并分别影响反应进程，而结果，本身又是下一次实验的起点。我们三个人对生活和彼此的态度，其实一直在变，拉长点时间看，很明显。叶子昨天下午带天天回金山了，中午她烧了大餐，留给我晚上也可以吃。她挑了一盘色香味最好的，拍照发给我，让我拿去参加公司的厨艺大赛。参赛就有参与奖，而第一名可以去参加集团的线下大赛。天天担心我真去了露馅，对我说：“爸爸，你的厨艺要好好练练了，比妈妈还是要稍微差一点儿。”在叶子的怒视下，他赶紧又改口：“是差很多！”

娘俩走后，我躺床上玩手机，眼睛累了，才起来打扫一下房间。叶子的包在沙发上，那是我在上上家公司去美国出差时给她买的。当时买了俩不同款式的，赶上人家打折，只有国内专柜价格的三成。算起来，她都用了快六年了。这几年，她都没买过新包。我淘宝上挑了几个包给她发微信，说：“六年了，该买新的了，但结婚十年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你自己看着买吧。”我总怪她很强势，但其实也念她的好，换句话说，除了强势，我其实也找不出人家什么缺点了。她回我说暂时不想买，我说就将就卖车的钱，再添点，今年还是买一个吧，都辛苦好几年了。她说：“好。”

河蚌赌徒 2023年7月30日

黎江

人生几何：肉冻

叶子和天天不在家，我下班也都不急着回家。一般会在公司磨蹭个十几分钟到半小时，显得很敬业的样子。敬业肯定是敬业的，我很热爱这份工作，因为它能帮我养家糊口，也因为它多少也让我的爱好可以得到发挥。去年入职这家单位不错的，可惜多少有点“不逢时”，入职就赶上了上海疫情封控，然后今年经济又很不景气。作为过往几十年最稳定的行业之一，同行裁员减薪的已经不是少数，很多全球头部企业都未能幸免。至于我们公司如何，不方便多说。能够感受到，下半年比上半年更加凶险，除非大佬们真有救经济的妙招。这种情况下，毕业生找不到工作的肯定会很多。辛辛苦苦读完大学甚至研究生，却找不到工作，对个人和家庭的打击，都挺大的，也会进一步加重社会的戾气。

到家换鞋，放下包洗手，然后微波炉热上仨俩馒头。馒头是小区边上一个小菜店买的，六毛钱一个，还不如老家馒头的半个大。原来热馒头我都设一分钟，完了馒头很烫，半天凉不下来；改为40秒后，就好多了。从冰箱里端出那盆肉冻，放到餐桌上，拿大勺子挖了一大勺放到碗里。然后，又挑了两块看着顺眼的肉挖出来，锦上添花。打开风扇，边吹边开始吃，热馒头就着肉冻，仿佛又回到童年的幸福时光，而且，还是过年的时候。只有过年，娘才会做肉冻给我们吃。她买来猪头肉、猪皮和猪蹄子，加上各种调料，煮一大锅。倒进比我家现在用的锅还大的盆里冷却后，上面是一层白花花的油脂，下面就是红褐色的肉冻了。桌上就此多了一个肉菜，那口感绝非凝固前的肉汤可比。

娘做的肉冻，味道我至今念念不忘。遗憾的是，她当年到底用什么调料，分量几许，我却着实记不清了。那时候太小，从未想过有一天娘会不在，以为可以一家人，一辈子。娘倒是预想到了分别的一天，她提前教会了我包最爱吃的饺子，从和面、擀皮到调馅儿。只是我太懒，如今包饺子都是买现成的饺子皮，就只是自己调馅儿而已。至于肉冻这种时令性的吃食，娘肯定不会想那么周全。今年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特别想吃肉冻，而且是娘当年做的那种肉冻。我去超市买了各色食材，然后加上葱姜生抽老抽料酒，开始熬煮。别说，味道和颜色都大差不差，遗憾的是，冷藏之后，却并没有冻起来，或者说，只冻了盆子下面的一半，上面还是晃荡的汤。第一次尝试，就这么失败了。

周日是我第二次尝试，听从网友的建议，这次特意减少了加水的量，然后，真就成功了。红褐色的肉冻晶莹剔透，好吧，或许不够剔透，晶莹是晶莹的。拿刀切成块，用筷子都夹得起来。咬一口热乎乎的馒头，吃一口凉爽的肉冻，嘴里恰似冰炭同炉、阴阳并立，那种美味真是造化无穷。小时候过年，除了饺子和猪头肉之外，我喜欢吃的还有很多；而肉冻的排名，高居煎带鱼和大白菜炖咸鲅鱼之上，仅次于娘做的肉丸子。那时候走亲戚，几乎家家桌上也都会上一盘肉冻或者鱼冻。鱼冻我不爱吃，总觉得腥，而肉冻则会抢着吃。一般来说，招待亲戚时的那盘肉冻里，肉会多一些，但具体也看家境。有一年去二舅家，妗子上了一盘很“剔透”的肉冻，吃光了以后，还读小学的小表弟去厨房又盛了一大盘很扎实的肉冻上来。他的大方为他赢得了一致称赞，至于我们走后他挨揍这事儿，还是他后来告诉我们的。

到上海后，我就很少吃到肉冻了，偶尔会吃到水晶肴肉或者肉皮冻，但那跟家乡的肉冻味道终归不同。好在，我如今也算是破解了美食密码。桌上除了肉冻和馒头，还有整根的黄瓜和糖拌的西红柿。糖拌西红柿也是老家的吃法，至于黄瓜，老家那边习惯是切片后用蒜泥和酱油拌着吃，而懒人如我，自然就是洗干净了直接啃着吃。这个不能让叶子看见，她吃黄瓜不但要切片，用盐去水后再拌，而且都要先去皮。我跟她结婚前，别说吃茄子不去皮，吃苹果梨不去皮，就连吃葡萄吐不吐皮，也得看我高兴。肉冻这东西，我只准备自己享受，没准备跟她分享，因为确定她享受不来。我切的肉，都是像红烧肉一样大块的，还有大块的猪蹄可以用手拿着啃。猪蹄她倒是也爱吃，但只爱吃碳烤的。

说起来，肉冻在北方还算是有些名头，不过在我老家当年还有另一道跟它其名的凉菜，可能就很少听说了，那就是冷干豆腐。那玩意儿切片，用大葱丝和酱油一拌，也很好吃。可惜，上海的豆腐，跟老家的豆腐不一样。这边豆腐花样繁多，但没有一种是老家的味道。我偶尔做个平锅煎豆腐，也就是聊胜于无。好在，肉冻我是做成了。熬一大锅，可以好几顿不用烧菜，不管是搭配馒头、面条还是米饭都行，绝对是我这种懒人的福音。昨天晚上，跟叶子和天天视频聊天的时候，我还炫耀呢，说自己做出了小时候最爱吃的肉冻。天天明显是动心了，但还没等他说想吃，就被叶子很扫兴地阻止了。

“你不就是煮一锅肉，然后把肉汤冻起来？”她不屑地说：“谁不会啊？”

不吃也好，我一个人吃一大盆。小时候的梦想，也无非是一个人吃整个猪头肉，整只鸡还有一整盆肉比汤多的肉冻。其实，都已经实现了。如今我吃过很多城市的猪头肉，吃过四大洲不同国家的各种鸡，也吃上了整盆肉冻。如今的梦想，或许是未来某一天，跟天天一人一瓶啤酒，桌上是一盘肉冻，一盘煎带鱼，一盘猪头肉，一盘饺子或者豆腐卷子，还有桌边唠叨着我们爷俩的叶子。

河蚌赌徒 2023年8月1日

黎江

人生几何：二十九块九

昨天早上坐地铁去上班，正坐着看小说呢，偶然抬头，看到斜前方站一大爷。他穿一蓝色T恤,人很瘦，从皱纹和老年斑看，得有70岁。虽然我也还要好几站才下，但既然他前后正对着的两位都没有让座的打算，我也只好让。拎着双肩包站起来让座，老人很客气，说：“没事儿，你坐。”我当然不可能再坐回去，俩人正客气着呢，大爷边上一大妹子果断伸腿从侧方穿插过来，出屁股坐了下去。她戴着口罩，看不清面部表情，坐下后二郎腿一翘，巴掌大的小包放肚子上，拿着手机开始享受。我有点来气，看了眼大爷，又看了眼盯着手机目中无人的她，把双肩包往背上一背，就想大声呵斥她站起来。眼看我要爆发，边上大爷轻轻拍了拍我手臂，笑着小声说：“算了。”

好不容易咽下那口气，算了，那就算了吧。我都想过给她拍照，然后发朋友圈的。我给老人让座时，并不是地铁上下客人的时间，车厢里一点都不乱，甚至挺安静。她概率是看见也听见了我是给那老人让座，更何况，她离我那位子，其实比老人还要远一点儿。挺大一人了，做出这么没皮没脸的事儿，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带着口罩，脸色我看不清，是否有病不知道，但确实也看不出怀孕的明显迹象。当然，看不出未必就没怀，也可能昨晚或今早上刚怀上，这个就天知道了。换句话说，老人我都能让了，如果她真有病或者真怀上了，跟我明说，我也不可能不让给她。我背着双肩包，又站了五站，大约三站的时候，有人下车，老人总算坐下了。直到我下车，老人和那女士，都还没下。

天很热，从地铁口走到公司，头上和背着包的后背，都出汗了。好在，那个街边花园池塘里的荷花仍然盛开。到公司，放下包，呼吸着凉爽的空气，跑卫生间里洗手洗胳膊洗脸，给自己物理降温。保洁阿姨正在男卫生间里打扫卫生，闲聊了两句，她说这两天好热啊，我说是，不过总比北京那边淹了好。她说那边怎么就淹了呢，我说我也不知道。盛了杯温开水，回位子上工作，主要就是分析数据和开会。多数会，怎么说呢，处于有用无用之间吧，总归是有点用，但又不是那么有用。顶头上司休假了，中午没了饭搭子，天热懒得走远，我就在楼下那家小餐厅吃了个蒜苔腊肉盖浇饭。我们这片地方处于市中心，多数餐厅都不许开火了，不管大小，很多都是靠微波炉加热预制菜；这家小店传闻靠山很硬，虽然没几个菜可选，但都是厨师现炒的。

味道嘛，至少我常吃的回锅肉和蒜苔腊肉这俩，都还凑合。物美谈不上，但肯定不难吃，关键是价廉啊，一份才20块钱，还有免费紫菜蛋汤可以喝。偶尔，我也带我领导那大款来吃吃，他也觉得味道不错，就是喝不下去那汤。“这东西你都能喝一碗？”有一次他忍不住问我。我回他说：“主要亲切，跟我大学食堂的免费汤味道很像。”今年是我大学毕业20年整，也不知道有人张罗聚会没，总之我没收到过通知，也没加过大学同班同学的群。同在上海的那俩同学，很久没见过了。上次本想约着见一面，有一家孩子又阳了，一拖，这就又是几个月过去了。见不见的，其实也无所谓了。老家父母的坟，我都几年没去看过了。这几年，人活得越来越独，唯一放不下的，也就是那娘俩了。

每晚上跟天天视频聊天儿，给他讲好玩的事儿，夸他，想办法把他逗得哈哈大笑；叶子偶尔也说两句，她很少笑，我也不知道怎么逗她。中年夫妻，慢慢话就变少了，出去旅游时倒是会多一些。刚又视频了，我给天天看我刚出锅的饺子。他说爸爸你总是趁我们不在家吃饺子，我说你这么说不对，你们在家我不是也经常包吗？那是晚上八点的事儿，我从单位到家就六点半了，放下包，去超市买了韭菜、肉和饺子皮，还买了半个西瓜和六个馒头，一共是二十九块九。馒头留着明早上吃，冰箱里还有萝卜干和火腿肠。西瓜回来就先吃了一半，然后开始包饺子。叶子和天天都不在家，吃顿饺子，能让我缓解一下孤单，多些幸福感；某种意义上，类似于无助的人去庙里上柱香。

对于上香这事儿，我不排斥，但也不热衷，相对来说，我更倾向于“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当然，我也做不到这么高水准，只能说是尽量多做善事儿。就像今天早上，我去了趟医院，去打印病历。公司的医保报销，要求必须有病历，但从去年开始，华东医院的医生就不写病历了，想要，得拿医保卡去护士台打。我有时候会忘记打印，直到报销的时候，用到了，才又去补打。打完病历，就去医院边上的大润发，想买两根油条当早餐，那边的油条挺好的，软硬适中。油条和收银台都在二楼，但超市入口是在三楼，我在三楼溜达时，看到中华牙膏在促销，就拿了一盒放口袋里了。等我到二楼买完油条，在自助结账的地方扫码付完钱，边吃边去坐公交上班。上了公交车，坐下来，我才想起了，裤兜里的牙膏，还没结账。

赶紧百度查那家门店的电话，打过去，把情况跟人家说了。我问他：“这个怎么办？我怎么把钱给你们？”那边接电话的是一个男的，他笑着说：“你给我们送回来就好了。”我说我今天是去医院才顺道过来的，你们离我家不近，我转账给你们行不行？他说不行，但同意我晚两天再送回去，或者回去结账。我只好允诺，本周内一定过去把账结了。大意了，没几块钱的东西，搞得这么麻烦。不过，人家态度很好，虽然不接受转账，但也没批评我拿东西不给钱。有点奇怪的是，也不记得我出来的时候，他们那仪器报警啊。又或许，我当时在忙着吃油条，没听见？可是出门的地方，是站了一个服务员的，她还在我手里的小票上盖了章，按说真报警，她应该能听见。这事儿等叶子后天回来，我再跟她说。电话里说，她又要批评我不细心丢人了。

今晚上超市里的饺子皮剩下的不多，我只包了35个饺子，吃了18个，另外17个冻起来了。还剩一碗肉馅儿，明早上加鸡蛋炒一下，刚好吃馒头。很开心的规划，完美，更开心的是，天天跟我说，他最近下了四盘围棋，赢了三盘。他赢几盘我其实无所谓，但他觉得开心，这对我很重要。

河蚌赌徒 2023年8月2日

黎江

人生几何：你还没说你爱我

天天跟叶子回外婆家一周了，我很想他。周五那天晚上，视频结束时，他要挂电话，我说：“你还没说你爱我呢！”他在那边听了，哈哈大笑着说：“爸爸，我爱你！”然后，一个大大的吻在屏幕里扑面而来。心里顿时就舒坦了，也隔着屏幕吻了他一下。他俩不在家，我就是凑合着过，要么包饺子，要么就干脆煮一锅肉做肉冻，就着馒头吃。我对叶子说，你们哪天回家，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打扫一下卫生。叶子说是周六吃了午饭回，于是周六早上我就忙着拖地、擦马桶，还要擦学习桌和钢琴。不求有功，甚至不求无过，只求人家回来少说两句，类似于接待上级领导的验收。

还好，她回来只是批评了我两件事。一件是卫生间洗漱台上小花瓶里的水没换，她调高嗓门喊道:“都臭了你闻不到？”我谄笑着说：“真闻不到，我鼻炎挺严重的，很少数时候才能闻到。”她不太信，认为是借口，但又无法证实。过了会儿，她又拿着天天的书包和另外两个提包质问我：“都发霉了，你在家也不洗洗？！”这个就不好推脱了，只好继续笑着承认错误。要掰扯当然也可以，那发霉的，确定就是我在家这一周发霉的吗？或许早就发霉了，你一直在家，不也没洗？但是，这些话肯定是不能说的，除非不想过了。更何况，她也只是说说，花瓶里的水，她换了；天天的书包，她洗了；另外俩提包，她用洗衣液泡好，让我一会洗。

中午的时候，我给她发微信，让她动身回家前给我条微信，我好提前半小时把客厅空调开了。发完，我就开始午睡，睡醒后收到天天微信，说还有半小时到。开空调，把水凉好，买的半个西瓜从冰箱里拿出来放餐桌上，然后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下楼去接他们。带了不少东西回来，衣服和玩具，零食和蔬菜，我来回跑了三趟。有两个纸箱子，我摞到一起了，叶子坐下吹风扇呢，看见了，吼道：“那是鸡蛋，你怎么压在下面了？”我赶紧把那箱子抽出来，用裁纸刀把封口的胶带打开，还好，里面的鸡蛋没破。边干这些，我边解释说自己也不知道里面是鸡蛋，“你封着我又看不见”。叶子抢白道：“你感觉不出来吗？！”好吧，她就没准备讲道理。

我开始烧晚饭，糖醋排骨，炒豇豆，拍黄瓜和一个排骨粉丝汤。叶子则是忙活着收拾整理带回来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又吼上了：“这西瓜你就这么放这儿，等着我切呢？”我有点忍不了了，反问她：“你要吃就切啊，你又不是不能切，我在烧晚饭呢。”看我发脾气了，她愣了一下，声音小了点，还是在絮叨，大致意思是说我做事情没条理，西瓜可以饭后吃，没必要这么早放餐桌上。我没接她话茬，把那瓜拿起来放冰箱里了。晚餐一家人吃得挺开心，她倒是没再挑刺。除了我烧的那些，她还带了半只烧鸡回来。饭后，我切了瓜，又洗了葡萄。天天要上网课，学编程；叶子早早洗漱休息了，而我，拎包去健身房游泳，顺便洗澡。

八点半回来，娘俩已经都在床上躺着了。天天在看电视，叶子在玩手机。我换了睡衣，一起聊天。叶子说天天还想去常州玩，问我是否月底还要去出差。我说是的，可以一起去，也可以一起去潍坊或者日照玩。那边都有亲戚提供住房，酒店的费用可以省下了，就连吃喝都有人招待。前两天给二姑打电话，她刚从北京回过五莲，说叔叔家给我们准备的房间可漂亮了。当然，如果天天希望住酒店，那也好安排。叶子不知可否，我也就没再说。总之暑假天热，回不回的我也无所谓，最多就是中秋的时候再回。只是，假期是有的，公司从下周开始改为做四休三了，每周五安排休假。好在，一开始只是扣假期，并不扣工资。

今天早上，叶子跟天天本来说好了去万达广场看10点20的电影，然后中午在那边吃了午餐回来。是看一部动画片，我没兴趣陪着，就想着一个人在家休息。早餐我蒸了玉米和鸡蛋羹，结果后者放水放多了。玉米，则是因为时间有点久了，不太好吃，我没敢让天天吃。又给天天下了碗面条，就着昨天的排骨汤和剩下的糖醋排骨，他跟叶子每人吃了一碗。吃完饭后，我负责打扫战场，而小家伙就开始玩手机。叶子看不过去，让他准备好水和零食，还要求他带上作业，说是先去万达广场那边的KFC，做会儿作业，然后看电影。叶子要求带的东西林林总总，天天急着玩手机，不耐烦地鼻子里哼哼着。我拦住他，很严肃地对他说：“如果你不想去，可以不去，这事儿你自己说了算。”

天天脾气上来了， 说不去了，说完了，又去拿手机。我把手机抢过来，说：“每天只能玩20分钟，你早上已经玩了十分钟了，剩下的是想现在玩，还是怎样？”他想了想，说那待会儿玩吧，然后去做作业了。写了一会儿，他又对我说：“爸爸，原来说是每天30分钟的，你今天才告诉我20分钟……”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那今天就继续30分钟，从明天开始20分钟。他满意了，点点头继续写作业。叶子在忙活着洗包，而我骑上电动车去买菜，准备烧午饭。等我回来，叶子在整理被我一股脑塞满的衣柜，而小家伙手里拿着一瓶水和一袋零食，开心地对我说：“爸爸，我又想去看电影了。”说这话的时候，我能看到他有一点小忐忑，估计是担心我不让他去了。

我笑着说：“这是你自己的事儿， 你可以做决定的。除了学习是爸爸妈妈的决定为主，很多事儿都是你自己可以定。再就是，如果是出去旅游，票都买好了，就不能临时说不去了的，会浪费很多钱。”他听了，说这次如果不去看电影，会浪费两张票钱。我猜是我走了以后，叶子又劝他了，在劝导孩子方面，叶子比我有效地多。她俩一走，午饭我也就不用烧了，剩菜够我吃了。三个人，昨晚上三菜一汤，米饭就烧了两勺，算了一下也就吃了一半多点。我把买回来的鸡翅和茭白放冰箱里，虾过水剪掉脚和须，也放冰箱。从柜子里拿出绿豆，洗一下，开水泡十分钟，放电饭煲里加老冰糖煮绿豆汤，等他们回来可以喝。

天天临出门的时候，还在门口喊我：“爸爸，我们吃好吃的你也不过来吗？”我说不去了，在家休息。他说：“祝爸爸在家里午餐快乐！”

河蚌赌徒 2023年8月6日

黎江

人生几何：三块钱

我所住的62号楼，是跟61号和63号楼联体的。算是小区最中心的位置了，北面是小区唯一的花园，有小木桥和八角亭，而南面则是一大片绿地。疫情之前，邻里之间彼此认识的不多，多数人也就是偶尔上下班在电梯里遇到了，点头打个招呼。至于姓甚名谁干什么的这些事儿，也并不会过多交流。疫情来临，出于分发物资和下楼核酸的需要，楼组长牵头建了个微信群，把三栋楼的住户都拉了进去。慢慢的，也就比过去要稍微热络了点儿，至少每家几口人大致是知道了。但疫情后，群也就沉寂下去，偶尔有人会在里面推销一下老家的特产，但多数也没什么搭理。

这两天，一位不认识的邻居，连续在群里转一条轻松筹的信息。说是她姐姐家的孩子，4岁，得了癌症，希望大家帮着捐点。她昨天发了，没有人回；第二天又发了，仍然没有人回。这事儿，怎么说呢。近几年很多人日子都不好过，手头紧是一方面；轻松筹、水滴筹等平台的一些负面新闻，是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至少我，跟她不熟。不记得她在群里发过什么信息，她的群内姓名，连楼号房号都没写，而这些在疫情时大家都是要求更改过的。你没个楼号房号，可信度就低了很多，无人响应，也就不奇怪了。捐款，对当下多数人来说，是需要一点驱动力的；而不捐，显然不需要。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想象征性捐个五十块钱，够人家一顿早饭钱吧。点开链接，选定金额。在金额下方，它要求填写姓名和身份证号，提示说，星号为必填项，不填会失去保障。我没搭理它，选确认支付。有意思的是，显示支付的金额，比我填的金额要高3块钱。我退回到上一个页面，倒是找到了这笔钱的解释。在点击“阅读同意”的下方，有三行文字，说“3元领取住院管家、手术安排、远程会诊等六项健康服务”。问题是，我不想领取你这些服务啊。可是，不领取不行，不付3块钱领取这些服务，就不许你捐款。而且，人家页面星号提示了，想领取这些服务，需要输入姓名和身份证号。好吧，我不捐了总行。

我都做四休三的人了，天知道啥时候就是减薪。把这事儿跟叶子说了，她倒是比较看得开，绝对多一天假期也不坏。想着趁着暑假，找个周五带上他们娘俩去潍坊哥哥家玩，结果后面两周上午的火车票都卖空了。我不知道是火车运力还没恢复到疫情前，还是现在出游出行的人比疫情前都多。或许，更可能是后者吧，我的同事和朋友们最近就都在筹划旅行或者正在旅行。大部分人是往西北、西南跑，飞过去，然后在川藏或者甘青自驾游。看来，最后也就是在上海周末溜达溜达了，这些车票还是比较好买。天天苏州杭州都还没去过，可以玩的地方还有很多。唯一的顾虑就是，天气太热了，如果学校好请假，还是等秋天去玩更合适。

学校的假并不好请，不像我们当年那么容易。我就纳闷了，如今教育这么卷，多少孩子都利用假期把新学期的内容学了一半甚至学完了，开学后还不许请假，何必呢？天天算学的少的了，即便如此，他英语开学前估计也能学完半本书，至于数学，如果叶子愿意，能把五年级的教一半。就这，不说在市里区里了，就算在他们那个菜小的班级里，他进度也不算快的。叶子就经常说，一恒和俞果把小学的课程都学完了。俞果是学霸，一恒嘛，成绩也就一般吧。那孩子脾气像个炮仗，我感觉他跟爸爸妈妈的关系有点紧张。孩子们和父母都付出了很多，但是坦白说，读书所带来的回报，越来越低了。

暑假作业天天基本完成了，就还有一些实践类的，比如要求学习做一道地方美食，还要视频记录下来。至于阅读成长手册，是指定了两本书，让去读，摘录好词好句，还要写十几篇读后感。指定那两本书，天天都没什么兴趣，于是，这部分我就代劳了，我写好，他誊抄。就这，他还不满意，说：“爸爸，老师要求写300到500字，你这也就200字！”我说你看看你手册上的地方，300字你也写不下啊，你就按我的写，出了问题，我去跟你老师解释。他不说话了，虽然还是担心。如今，他最怕的人就是老师和叶子，对我，他是不怕的。因为我跟他说了，一家人，什么都可以商量，而且也承诺他，他年龄每大一岁，允许他自己做主的事儿就会多一些。

天天身高有一米五五了，昨天他又掉了一颗牙。晚上刷牙的时候，他刷出一嘴血，喊疼。叶子说，让你别刷那一边，牙齿都快掉了，你还刷，当然疼。我在边上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漱漱口，漱了几次，血才没了。那颗牙眼见着就掉了，还剩一点点连着。我怕他晚上睡觉时脱落，不小心咽下去，就说我帮你弄掉吧。天天坚决不干，他怕疼。我只好建议，你自己用舌头多顶顶它，看能否让它自己掉下来。他试了一下，没成功。我查了一下，说是如果掉落的乳牙不小心咽下去，大概率是能拉出来的，但也可能拉不出来，就要去医院让医生取出来，很受罪。幸运的是，晚上睡觉前，那家伙总算是掉了。

他上一颗牙，是在金山时掉落的。外婆让他捡了扔到屋顶上去，说是这样以后可以长高。天天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气馁了，想放弃。老太太坚决不让，非得让他扔上去。最后一次，他一扔完，我就说：“好，扔上去了。”老太太嘟囔着不满意，说明明没有。天天倒是高兴地跑开去玩了，他早就扔烦了。我去捡起那颗牙齿，给他扔到了屋顶上。这个风俗，倒是跟我老家一模一样。我不记得当年我掉的牙齿，是否都成功扔到了屋顶上，但我现在的身高，也就只有一米七。就天天目前的长法，可能小学毕业就赶上我了。

又是周一，天太热，午餐就近在园区食堂吃的，就这都出汗。青菜米饭上加了点腌萝卜，一小碟烧鸡，一小碟豆腐，外加一碗绿豆汤，26块钱，在上海算很实惠了。吃饱了，想了想，点开群里那个链接，还是给人家捐了几十块钱，虽然多付3块钱仍然不爽，但，不也就是3块钱嘛。

河蚌赌徒 2023年8月7日

黎江

人生几何：爸爸，不用吵了

梅子昨天在群里说，像你这样写写这些也不错。她是写正经散文的，不像我，只是写写日记。日记算不算散文其实我也不知道，虽然有人说我写的不是散文时，我会不高兴。或许，终归是虚荣心作祟吧。算起来，夸过《人生几何》的人不多，却也不少了。尤其让我感到高兴的，是有些人从一开始感觉不到这些文字的好，后来却能慢慢领会到。就像最开始热衷于写时评杂文和小小说的我，最终转变为只写日记一样。从追求“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到真正敬畏和热爱生活之后，不再追求自认做不到的“高于生活”，而是，回归生活本身。每篇文章，推开门，不是富丽堂皇、奇幻瑰丽，也不是阴暗面，就只是锅碗瓢盆和家长里短的气息。

昨天下班到家，仍然是六点半。推开门，房间里是暗的，没看到叶子和天天，心里有点慌。换鞋的时候想了一下，估计是去游泳了，又去阳台看了一下，果然那个装泳衣裤的包不见了。因为每天都去游泳，回来后，装衣物的包都是放在阳台上晾着。哪怕所有湿衣物都用塑料袋包裹，包里也是难免沾水的。又去厨房看了一下，有红烧鳊鱼、梅干菜烧肉、豇豆炒土豆条，还有一锅加了胡萝卜和毛豆的排骨汤。烧肉和汤在锅里，另外俩菜在灶台上。我给叶子打了个电话，她说马上回来了，于是，我把菜又都热了一下，把电饭煲的插头拔了。热好饭菜，摆到桌上，他们刚好回来。问天天游泳开不开心，他笑着说很开心。

小家伙洗完手，就在餐桌前坐下，等着我盛饭和拿筷子。我没有说他，就像我俩以前约定的，爸爸在家，只要身体没有不舒服，很多家务活可以爸爸做；但如果爸爸不在家，你要帮着妈妈多做些家务。叶子烧的菜，比我烧的好吃太多，尤其是鱼，不但比我强，比我娘都要厉害。我晚上如今基本不吃肉了，偶尔吃一小块，算是尝尝味道。不过，昨晚上的红烧鱼，我吃了一大块。喝汤的时候，我习惯性夸了一句，说好喝。叶子并没有投桃报李，而是习惯性揶揄道：“家里明明有胡萝卜，你昨天烧汤的时候，也懒得加，就只是排骨里加了粉丝，那能好吃？根本没味的！粉丝汤最好是鸡汤，能入味。”我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但就像她不喜欢听我讲道理一样，我也不喜欢听，内心的真实想法是：“我就多余夸你那一句。”

饭后，我洗碗打扫灶台。叶子让天天去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晒了，考虑到晚上阳台看不太清楚，等天天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我就去帮忙挂上。天天开始第一次自己剪脚趾甲，等我忙完出来，看他把脚搭到另一个椅子上剪，手伸很长，勉强能够到。我就笑着提醒他，你可以学爸爸这样，翘着二郎腿剪，多方便。叶子在边上说，他刚才就是这么剪的，觉得累才换了动作，他肚子胖了点。好吧，确实如此。剪完了，我夸他很棒，有95分了，他很开心。叶子又帮他修了一下，然后让他把地扫一下。我听到了，就又帮忙扫了。叶子不高兴了：“你就惯着他吧，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干了。”我对天天说：“爸爸在家，可以帮你点忙，但我不在家的时候，如果你也不干，以后我就不帮你了。”天天赶紧回答说：“你不在家我干的。”

本想忙活完去游泳的，懒得动，就拿了天天的平板电脑下围棋。他白天下过一盘，赢了另一个四级的对手。现在他的水平打四级赢面很高，对上三级则是负多胜少。我对上11级的，都只是互有胜负。单说下棋，天天打我就像大人打小孩一样。叶子在餐桌那边，给天天讲新学期的语文，老师要求他们把一些需要背诵的段落和古诗，假期里提前背熟。叶子觉得，在让他背之前，还是得给他讲一下，否则死记硬背忘太快。昨晚背的是《观潮》的第三四段，叶子讲完后，天天就开始背。他按照我教的方法，一句句背诵，再串起来，进度也还可以，但总有些字背错。我就跟他一起背，俩人比赛。孩子的好胜心，是学习的强大动力，果然，为了赢我，他一下子专注起来。第三段花了近半小时背熟了，第四段更快，大约十分钟。

学完了，就没什么事儿干了。平常，这就到了天天看电视的时间，可问题是，家里的有线电视，叶子周日让我去停掉了。当时她说是买台新电视，后续就看网络电视了，一年省两百多有线电视费。对于这个，我其实无可无不可，没几个钱。但既然她说了，我也就照办。问题是，旧的去了，新电视还没买来。没电视就没电视吧，孩子可以玩会儿手机。但叶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当天把天天的手机也给停了，不让玩了。这下子，小家伙过往的好日子一下到头了，他有时间，但不知道干嘛。看书吧，他兴趣不大，一个人跑到卧室里，很是伤心。我拿了本书进去安慰他，说爸爸给你讲故事。他不听，流着眼泪说妈妈欺负他，答应了买电视，不买；手机也不让玩了。
我安慰他说，电视肯定会买的，你再等等，最多一个星期；手机嘛，少玩会儿是对的，对学习不好。天天坚持说，妈妈说了，不买新电视了，他哭着说：“妈妈是坏人，你去批评她啊。”我说我也不敢啊，如果她把我的手机也禁了，我不也得哭？天天哪儿会管我，就只是怂恿着：“你去骂她，你得勇敢一点儿！”好吧，我也觉得有必要跟叶子谈谈，手机和电视都一下子禁掉，显然不合适，孩子都已经习惯拥有了。要不，还是让他每天玩20分钟？但我刚说了两句，就被叶子怼了：“他现在还放得下手机吗？你管得好吗？”我说要不我每天上班把他手机带走，不就能控制好时间了？叶子是听不进去的，就是大声指责我放纵他。

我肩负着天天的重托，又从心底不认可一下子卡死，就只好跟叶子争辩：“你当时答应给他买一台新电视的，现在不买，不合适。”小家伙在房间里听到了，假装出来喝水，看看风向。叶子的脾气一向是谁不服她就怼谁，追求绝对权威的，“吵着吵着”，她冒出一句：“你怎么不接翎子？！电视我已经买了！”我恍然，原来她只是对天天那么一说，吓唬他一下。我对她这做法不是很认可，但总归比不买强多了，有点郁闷的是，你怎么想的，你跟我说啊，你又不说。天天在边上，刚好听到“已经买了”这句话。他一下子开心了，跑过来抱着我的胳膊，边把我往卧室拉，边开心地小声对我说：“爸爸，不用吵啦。”他踮着脚尖在我耳边说：“妈妈说，已经买了。”

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叶子的火气也消了一些。在小家伙眼中，我这员他派出的大将，在跟妈妈的争吵中旗开得胜了。我说：“你看到了吧？我替你出头，又被妈妈骂了，你还总是跟妈妈一起说我坏话。”他笑着说：“爸爸，不伤心啊，我安慰你。”

河蚌赌徒 2023年8月8日

黎江

人生几何：小金库

“爸爸，我把钱转给你了，你帮我存好啊。”天天嘴巴凑近我耳边，小声对我说。
“那必须的，爸爸给你很高很高的利息！”我拍着胸脯保证。

他这是第二次微信给我转钱了，上次转是前几天，他还在金山。晚上快八点的时候，他给我发了个红包，上面写着“这里的钱你帮我保管”。那次是两块五毛一，这次是两块五，他的说法是：“和上次的要求一模一样。”钱是他自己赚的，据说是某视频网站的活动，看视频可以赚钱。叶子有时候无聊，会参与这些，小家伙也就跟着玩。就占小便宜这事儿，我也差不多，淘宝APP上有个种果树的小游戏，我就每天去施肥，大概一个多月能种出俩十块钱的红包。算起来，每天也得十几二十分钟花在上面，一个月得接近十个小时。我十个小时的工资收入是多少呢？好吧，也不能这么算，事实上，我不玩种树游戏，也没人多给我钱。

天天才九周岁，就有小金库了，而且很是懂得狡兔三窟。在他满月那天，叶子让我去建行给他办了张银行卡，说是以后每年给他存一笔钱，再就是把他收到的所有红包压岁钱这些都存着，将来上大学用。实际上做到没有，又或者钱是否一直存银行里，还是拿去理财了，我不知道，也没过问。这笔钱天天是知道的，他有时候会对叶子说：“妈妈，你得拿去买黄金啊，黄金一直在涨。”嗯，如果当时真听了他的，好像还真能赚一笔，不过叶子大概率是没听。天天对于赚钱还是积极，他还曾在逛公园的时候给我献计，说万达广场的亚一金店在搞优惠，一克金子优惠60元，让我赶紧去买，然后去那些不优惠的店里卖掉，一克就能赚60。

我当然没听他的，但也不忍心打击他为家里做贡献的积极性，就说再看看。除了那张不在自己手里的银行卡，天天还有个大钱包，里面放着一些纸币。移动支付太方便了，家里如今几乎没什么现金，仅有的那点，都在他包里和存钱罐里。钱的来源五花八门，有他表现好我和叶子奖励的，也有他死缠烂打要过去的。有一次，他过来翻我的钱包，发现就一张叶子的照片、几张卡和两张票据；自己悄悄跑回房间，从钱包里拿了40块钱，放到我的包里，说：“爸爸，这是我送你的。”说这话的时候，孩子笑得很温暖，他在心疼我。我没跟他说爸爸有手机和信用卡就够了，而且还感动地对他说：“还是天天爱爸爸。”我夸他很棒，因为我第一次给自己父母钱，那都是毕业以后的事儿了。

有小半年了吧，那40块钱还在我钱包里，就像叶子那张放了快十年的照片。不舍得花，看着就暖心，这也算是我唯一的小金库吧。这两天，叶子把天天的手机停了，新电视没来之前，他就很无聊，晚上我俩要么去游泳，要么就下围棋玩。停他手机，我是赞成的，虽然对于一下子停住有点意见，觉得最好循序渐进。但手机确认容易上瘾，别说孩子了，我也是。这大半年来，我感觉我也放不下手机了，有时候走路都看。那天早上，在单位楼下门口，我正看着手机往里走，听到有人喊我，一看是我顶头上司。他笑着提醒我说：“你怎么走路还看手机？这样对颈椎不好，等你到我这岁数，就知道麻烦了。” 我笑着应着，我俩关系很好，他就像我大哥一样，这是我们共事的第二家公司了。

就工作性质而言，虽然我是工薪族，但真要搞个几万块的小金库，应该也不难。事实上，我是支持家里不管男女老少，都有自己小金库的。家人表现好了，或者太累了，你用自己的小金库奖励他，跟用家里的钱奖励他，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尤其是对有些女士而言，比如我家叶子，婚后就觉得家里的钱都是她的，你用她的钱奖励她，对她而言一点惊喜都没有了；甚至，她会想你用这钱买那东西值不值？再就是，家庭的多数矛盾，其实根子上都是钱和时间分配的矛盾。有个小金库，不管是公开的还是隐蔽的，很多矛盾就可以避免，毕竟，绝大多数家庭吵架的“标的物”都不超过100块钱。你不小心弄坏个东西，不值钱，但是值得对方唠叨你半天；你用家里的钱新买一个，跟用你小金库的钱，这是两个概念。

不过，最终除了天天这40块，我也没给自己造个小金库。主要是顾虑，还是因为叶子全职。家里的钱不是管工资还是外快，给她是应该的。确实，她就此没了惊喜，而我没了最简单地让她感动的手段（送礼物），甚至没了在自己犯错误时用小金库的钱安抚她的便利，但至少，能让她更安心一些。过日子，到了一定岁数，没事儿就是喜事儿了，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也就不没事儿找事儿了。

那天聊天，天天问叶子：“妈妈，你是不是不希望爸爸有私房钱？”
叶子没说话，我替她回答了：“那要看我有多少了，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妈妈，我有一百万私房钱，外面还有好几套房没告诉她，她还不乐坏了。”
叶子听了，果然就乐坏了，虽然，我真没有。

河蚌赌徒 2023年8月10日

黎江

人生几何：做四休三

上周开始，单位做四休三了，周五休息。很久以前，曾经畅想过，要是一周工作四天，休息三天，该多好？如今真实现了，却也并没有很开心，相反，心里有点没底。之所以这么调整，是因为经济不好，业务受影响了。目前休息的一天，只是扣假期，等假期扣完后，才会扣钱。我算了一下，我的假期还够扣几个月的，到年底，应该也就扣个三四天工资。问题在于，谁也不知道，哪天就会有新政策出台，不再扣假期，而直接扣钱。一个在同集团不同分公司工作的老朋友，那天给我打电话，说他想搞个兼职，做点事情，大约是“斜杠”的意思。我想了一下，好像我还真没什么其他的能做，开车我都不熟，更何况，网约车司机都严重过剩了。

       周五一早，跟天天去永和大王吃豆浆油条，再来一碗小馄饨，然后去万达影城看电影。他们暑期推出优惠儿童套餐，十几部电影，每部只需要十几块钱，就可以一大一小观看，还送一桶爆米花。当然，是指定时间和影厅的。我们看的那场国产动画片，名为《龙神之子》，说不上难看，但也绝对称不上好看。全片看完，天天印象最深的，是那小姑娘在水潭里洗澡时，小乌龟一口把水吸光了，看到她光溜溜；而我印象最深的，是小姑娘跟她那个善良的奶奶，是如何道德绑架人家小白龙的。价格实惠，影厅里几乎坐满了，粗略一数，得有四十个孩子，外加差不多数量的家长。难得的是，这么多小孩，观影时竟然也基本上保持了安静。

       爆米花多年没吃了，味道挺不错的，但没敢多吃，也阻止天天吃太多。随着人知道的越来越多，很多事儿也就越来越不自由。想当年我吃糖时，父母就不太管，他们最多知道吃多了糖对牙齿不好；不像我，对吃多了糖的危害，了解更全面。叶子已经在边上餐厅点好了午餐，我跟天天看完电影过去开吃。那一锅干锅花菜，他自己吃了接近一半。我都不知道他啥时候爱吃这东西的，印象中蔬菜里他只爱吃茭白、莴笋和豇豆，再就是吃西红柿炒蛋。桌上除了肥肠天天不爱吃，其他的几道菜他都来者不拒。肥肠是叶子吃得多，我也爱吃，但只是尝了一两块，不敢多吃，因为也知道脂肪对身体的危害。忘了谁说过的了，健康的多数不好吃，好吃的多数不健康。

      天热，叶子还要忙着金山房子装扶梯和净水器，这个暑假我们没怎么出去玩。哥哥那边邀请了好几次了，让我们去潍坊，但上午去那边的火车票都卖空了，我们又不想下午去，就一直拖着。天天每天除了学习，就是下棋和弹琴，然后跟我或者叶子去游泳。他如今已经敢在深水区游了，25米长的泳道，他能游六次，当然，不是连续。我仍然不太会换气，只是在浅水区混。天天完成深水区的游泳任务，就回浅水区跟我或者其他小朋友打水仗玩，或者比赛憋气。整个泳池，跟小朋友们打水仗的大人，就只有我；就像疫情时，在小区广场上跟孩子们玩的大人，也就只有我一样。我手里抓着浮板，背上还绑着两片儿，跟他们一起厮混，偶尔有教练过来想卖课给我。

       回到家，有西瓜、葡萄、芒果和梨。西瓜叶子原来都是买一个，现在我们习惯了买半个，事实上，15块钱买的半个瓜，我们仨一天也吃不完。隔两天，就煮一锅绿豆汤，为此我特意去买了超市里最贵的老冰糖，嗯，好像也是十来块钱。周六叶子回金山了，我给天天烧糖醋排骨，煮虾。买虾的时候，我让人家给我拿半斤就好，说一个人吃。人家确实只给了半斤，但是我们爷俩都没吃完。我做的西红柿炒蛋，天天说糖刚好，盐有点多了。晚上，天天不想在家里吃剩饭，我们去小梅园，俩人叫了一碗焖肉面，又来了份白斩鸡。面和鸡都是他的最爱，可能是吃多了，那晚上他吐了。吐的时候，我在另一个房间睡觉，没听见，等我听到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在床上哭。我帮着清理干净，让他下床洗漱，然后陪他睡到天亮。

       周日上午，他的数学日记，是我帮着写的；又让他把新学期要学的所有古诗和要求背的课文背了一遍。幸好让他背了，下午叶子回来后，又检查了一遍，他侥幸过关。叶子是下午回来的，我烧好了绿豆汤等她，锅里还焖着番茄土豆牛腩。牛腩的味道还行，就是软烂上还欠了一点儿。厨房里的灯，我找物业来换了。原来是四根灯管，加起来110瓦，换了个LED圆形灯片，30瓦，一样亮。灯片是去隔壁小区那边的五金店买的，40块，物业换一下收了20。这20块钱，我觉得是人家该赚的，大热天，那师傅站椅子上把原来的灯管和镇流器都摘掉，电线剪断处理好，把心的灯安上，背上都湿透了。只是，在叶子看来，这事儿我就应该能干，然后网上买个LED圆形灯片，还能再省十几块钱。

       老车还没卖掉，停在楼下太久，没电了。叶子买了一个给车点评充电的东西，让我下去给它充上。我下楼到车前，却连如何打开车前盖都不会。她下楼帮我把车盖打开，我依稀记得红蓝夹子夹的位置，刚开始是竖着夹，不行；换成横着夹，发动汽车，成功了。我在那边看着车，顺便清理车上的枯枝败叶，叶子去取快递，等她回来，看着车对我说：“你怎么车灯还开着都没发现？这不成了一边充电一边放电？”说实话，车灯是如何打开的，我都不记得了，很久没开了。用叶子的话说，对于我们的新车，天天都比我熟悉。小家伙如今雄心勃勃，等着高中毕业就去学开车，然后带着我们出去玩。我相信，他肯定是比我更好的司机。

      前一期彩票，天天中了200块，可把他乐坏了。我们也替他高兴，但仍然重申，每个月只能买一次。关于好运这事儿，我给他的解释是，就是一个放大器，如果你能赚1块钱，好运能给你变成100块，带给你99块；如果你能赚1万，那好运就能给你带来100万；所以，关键还是要好好努力，提高自己的能力。这一点，他听进去了。不过，为了让他明白好运不可能一直有，兑奖后，叶子又给他买了一张。他拿着彩票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半，开奖后，一个个数字对照着，然后，没中。“没中才是常态，这就是爸爸妈妈还有很多人都不买的原因。”我给他讲了一个老家那边买彩票魔怔了的故事：“那个人每天都在计算彩票的规律，把家里的钱都买彩票了，最后倾家荡产。”

       彩票的规律，不要说他只有小学毕业了，就算大学数学教授，能算出来吗？有些事儿，可以当个念想，万一实现了呢；但人生，终归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万一上。

河蚌赌徒2023年8月14日

黎江

人生几何：放下

    前些天，看河北大水的视频。一个女人坐在已经淹没一半的汽车里，救援人员在外面敲窗大声喊她弃车下来，活命要紧，但她毫无响应。我不知道这事儿后来怎样了，她到底是弃车了，还是给车殉葬了，又或者运气好，水退了。评论里，很多人在替她担心，也有人在嘲讽她“舍命不舍财”。或许吧，她心里怎么想的，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或许是不舍得那辆车，又或许是被突发事件给吓蒙了；还可能，心里在想着其他的事儿。我们终归不是她，就像别人也不是我们，人的悲观并不总是相通；而在网络中，看到跟自己三观不合的人倒霉时，多数人的同情心其实很有限，即便不是幸灾乐祸，也更多认为它是咎由自取。

       这个话题就不展开说了，有太多可能，主观臆测的成分太大。就只说说在财物上做取舍这事儿吧，相对简单一些。过日子很多时候都是在做取舍的选择题，只是有时候能意识到，有时候意识不到。意识不到的那些，有些是习以为常，有些则是因为价值太小，大脑直接简单化处理了。有一个很有趣的问题，我们做取舍的时候，到底是对贵的东西更感性，还是对便宜的东西更感性？好像也不能一概而论。按说便宜的东西不管买还是扔更不用理性出马，但东西一旦太贵了，不管是买还是扔，真就能理性了？通常所说的理性，其实更多是功利性，是从利益层面评价的；但很多人买贵的东西，满足的主要并不是功利性需求。至于贵到一定程度，容易“舍命不舍财”，就更不是理性的表现了。

       就我个人来说，买东西我自觉是很理性的，有使用需求才会买，且只买它的基本功能。因为我是个偏爱自己远高于偏爱外物的人，而且比较悲观，时刻为各种不得不舍弃的情况做准备。我不想自己因为丢了或者弄坏了某件东西而伤心，所以，我就干脆挑便宜的买。从买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准备，这东西陪伴我的时间不会太长。我买几十块钱的便宜裤子，出门的时候，可以在累了的时候，随便找地方坐，而不担心弄脏。我买不到两千块钱的手机，在公交车或者地铁、高铁上，累了我就睡，不担心被人偷，虽然概率并不高。我不戴手表，甚至结婚戒指也放盒子里不戴，这就不会丢了。我更愿意把自己的精神尽可能的放松，任何可能导致我紧张焦虑的东西，我都努力把它压到最低。好吧，基于这种原因的选择，又算是理性还是感性？

       我是一个不想活得太累的人，也是一个没啥能耐的很普通的人，好在，我对物质上也没多大追求。每周末吃顿韭菜肉饺子，菜、肉和饺子皮加起来也就是二十来块钱，能包五十多个，如果我自己吃，够吃两顿。猪头肉我爱吃老家的，一个季度买两斤，不到100块钱。基本上，这就是我物质层面的全部追求了。至于旅游，二十年前有点兴趣，如今我属于看山还是山那种，在得翠园和莘庄梅园转转，看看花草树木和人工湖，大致也就满足我的需求了。我不认为那湖能媲美国王湖，但综合考虑花在路上的时间和其他成本，你让我跑一趟德国奥地利，我确实没动力。相对于风景，现在倒是看人的需求更高一些，比如想回老家看看日渐年迈的姑姑和叔叔。叔叔糖尿病多年了，那天跟婶子打电话，说已经从两百多斤瘦到不到140斤。

        精神层面的需求，除了自己开心，也就是让叶子和天天开心了。前者比较难，好在她的要求也越来越低了。原本她对我的不太爱干净是不满的，但考虑到某一天我岳父母躺床上需要人照顾，一个不太爱干净的女婿，好像也不是坏事儿。那天我说要给她买个包，她是开心的，但拒绝了，说如今已经不再喜欢那个。她如今更多是在规划我们家的未来，老人的养老、孩子的教育，因为我不懂规划，我属于走一步看一步那种。我赚的钱也就是那些了，怎么规划，看她。至于天天，现在还比较简单，我喜欢腻着他，他也喜欢腻着我。每天我回家，他就喊着爸爸快吃饭，吃完了我们去游泳。我骑着电动车，他坐后座上，晚风吹着，很舒坦。他在深水区能游几个来回了，还不怎么会游的我在浅水区跟着他跑，手里拿着浮板备用，怕他突然累。我是泳池里唯一跟孩子打水仗的父亲。

        跟哥哥聊天儿，他仍邀请我们暑假去他家玩。我说去不了了，买不到合适的火车票，飞机票不舍得，等以后找机会。他算是公务员，但这两年日子也不好过，待遇是降了的，好在嫂子所在的她亲戚的那个单位今年效益不错。侄子乐乐，比天天大一岁，小哥俩还没见过面。天天出生后，哥哥嫂子带着侄女来过一次，那时候乐乐太小，就没带他。哥哥很忙，平时难得有空出来，不过二姑从北京回五莲老家时，他还是抽了一下午时间，全家回去看了看二姑。毕竟到了这岁数，真是看一次少一次了。我见二姑的机会算多的，因为会去北京出差，但一年也就是一两次，偶尔三四次。至于老家的亲戚，三年多没见了，也没回去给父母上坟。坦白说，上坟的心，如今也淡了，我早就知道，他们不在那儿。有些事儿，慢慢就放下了。

        昨天一早去体检，单位里买的套餐还行，比较全，我额外又花200块加了心脑血管。检查肿瘤标志物的时候，瑞慈那个岁数挺大的老大夫问我几岁了，我说42，他说你这岁数，不能只是查这几项啊，还得查查前列腺……说着，看到我那套餐里本来就包含了前列腺，又赶紧改口说，得查查胃啊。我忍着笑拒绝了他，毕竟人家也没恶意，如果钱够，都查查或许也挺好。查完了，高血压是已经几年的毛病了，一直吃药控制着；再就是脂肪肝，没有更重，但也没轻。疫情这两年，体重增加了好几斤，虽然如今晚餐几乎不吃肉了，还都去游泳，但也没见瘦。就如叶子说的，光不吃肉不行，总量也得减下来。试试看吧，其实，吃多吃少对我也不是啥大事儿了。

       不像天天，他如今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是具体而微的那种。跟着他，我觉得自己也多了些活力，我们在泳池里比赛憋气，把手环扔出去，比赛谁先捡到。就像跟着叶子，我也多了些努力的动力一样。其他都放下了，也就有更多精力，放在他们娘俩身上。

河蚌赌徒 2023年8月16日

黎江

人生几何：暴雨来了躲桥下


第二次“做四休三”，早上仍然是不到七点就醒了。叶子和天天还在睡，我给淘宝那棵树施肥，然后去起点看限时免费的小说。算起来，今年是我在起点花钱最多的一年，以前多数是看盗版，今年颇是充了一点钱。但，花着花着，自己就心疼了，于是就开始只看限免。至于原本追看的《灵境行者》，就只好慢慢等着，转而看盗版。在玄幻世界里消磨了一个小时，起床烧水，给天天蒸饺子、煮鸡蛋。用热水烫菠菜，加上白灼汁；不知品种的青梨有拳头大，削皮切块；牛奶倒一碗，隔水热一分钟；还有昨天吃剩下的葡萄，也从冰箱里拿出来，用水冲洗了，继续吃。既然我在家了，叶子当然就可以歇歇，她已经照顾天天四天了，虽然我也上班四天了，但看孩子比上班累，大家都这么说。

天天吃饱喝足，就嚷着让叶子带他去万达玩。我拦住他，给他把新学期M1U1和M1U2的单词默写了一遍。小家伙很不服气，觉得我耽误了他的时间，被我给批评了。出发前，叶子空腹吃了个桃子，又喝了天天剩下的半碗牛奶。说好了，她俩在那边玩，吃了午饭后回来；我在家打扫一下卫生，自己煮饺子吃。说是休息，其实也并不可能真休息。本部门和销售部的同事，时而来个电话，总归要接。顶头上司也来电话，让下周一安排会议，把促销的事儿再给大家讲一下。忙活完，也就11点半多了。刚准备煮饺子，叶子打来电话，让我过去万达一起吃饭。其实不想去，那家餐厅对我也没啥吸引力，但既然喊了，不去也不合适。于是下楼，骑上电动车过去，天热，给天天带了个头盔，我自己没戴。

工作日，感觉万达商场的人不算多，进了餐厅，却发现人也不少。桌上就三个菜，糖醋排骨、石锅牛蛙和上汤花菜。那排骨还不如我做的好吃，叶子也说下次不点它了，就那么点要收60块。牛蛙味道还行，相对来说，最好吃的反而是那道花菜，天天吃了一半。最开始，我们去它家常点柠檬鲈鱼和蛋黄鸡翅，但后来少吃了。鲈鱼味道将就，但太小；蛋黄鸡翅，这东西天天容易吃多，而吃多了不健康啊。我们偶尔在家给他做可乐鸡翅吃，但鸡肉这东西总体来说他吃太多了，毕竟他最爱就是白斩鸡，所以最近也在控制。吃完，叶子准备在商场逛逛，然后坐班车回来，让我骑车带天天先回。这对我跟天天都是好消息，毕竟我们也不喜欢逛街，宁可回来看电视，或者玩手机。

一起路过彩票点的时候，天天停下了看了一眼，但终于没有开口说要买。在电梯里，我表扬了他，说能忍住不开口，就说明还没上瘾，至于想买，那很正常。天天很开心，一个劲儿问我说：“想买是很正常的对吗？”我说是，就像爸爸每天也不想去上班，想在家玩游戏睡觉，但还是会去上班。总有些东西，不喜欢，但也要努力去做；而另外一些很喜欢，但不得不控制去做。吃饭也是一样，不能喜欢的就吃撑了，不喜欢的就一点不吃，也要考虑健康。道理他是懂的，但不能买还是有些遗憾。我说你可以自己在纸上写五组数字，如果你连续能中奖，就可以再去买；如果你一直中不了，就不要买了。他觉得这个方法很好，却又有点担心：“爸爸，如果我写在纸上的中了500万，那不是很亏？”

走出万达，天阴得厉害，风中有小雨星。我才想起来，出门忘看天气预报了，没带雨披。赶紧催天天上车，把电动车飙到最高的25公里，往家赶。想着也就是十来分钟就到家了，应该没事儿。但只走了一半路，大雨就倾盆而下。在雨点刚落下的时候，我就知道赶不回去了，于是掉头，回到十米外刚开过的那个高架桥洞下避雨。电闪雷鸣、雨借风势，从一开始就直奔高潮。也就是十分钟吧，路两边的积水就快跟人行道齐平了。天天很兴奋，拿我的手机录视频，让我发朋友圈儿。对闷雷滚滚，他原本是有点怕的，但一起躲雨的两位警察，给了他很大的勇气。二十分钟后，太阳出来了，雨继续下。叶子发来微信，问我们在哪儿。我说在躲雨，她说务必等雨停了再走。

再过五分钟，雨差不多停了。我俩出发回家，非机动车道上水是满的，虽然开得不快，但很快短裤和鞋子都湿了。没办法，就只好跟其他人一样，开到机动车道上去，靠边开。等到家的最后那个十字路口，雨就又开始下了。太阳依旧高悬，但这并不影响雨的大小。没地方躲雨了，只好加速往回冲，我安慰天天说，回去就洗热水澡，不会感冒的。他说：“妈妈太自私了，就一把伞，她拿走了。”我笑着安慰他，说妈妈是坐公交车，车站离家远，她需要那把伞；而且妈妈也不知道我没带雨披啊，这事儿主要怪爸爸。等我们到家，叶子已经到了，得意地问我说：“要是你开车过来，不就没这事儿了？”我说是，以后要学了。天天已经冲进浴室，开始冲澡，我把他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鞋子在盆里泡好。洗完澡，娘俩一起看抖音，一起哈哈笑。

等再开学，天天的班上会多出15位同学，因为有两个班被拆了，打散分配到其他班。他们升二年级的时候，已经拆过一次班，当时是取消了七班，天天班上分到六个人。这次拆班，据说是要调老师去新的一年级。因为刚毕业那一届学生少，老师不足以应付新入学的这一届。家长们郁闷的是，为什么每次拆班，都是天天这一届最倒霉？加上新来的学生，班上要四十多人了。老师忙不过来是一回事，这个年纪的孩子，没有之前同学的基础，凑一起矛盾估计也不会少。只是，终归也是敢怒不敢言的，人在屋檐下，也都早已习惯了低头。

河蚌赌徒 2023年8月18日

黎江

人生几何：爸爸，你把私房钱都给我吧


“爸爸，我烧的饭是不是比妈妈烧的好吃？”
“好吃太多了，你是用了什么秘诀吗？”
“我淘米淘了五次！”

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淘米烧饭、摆放碗筷、饭后洗碗的活儿，就是天天的了。这孩子还算听话，虽然偶尔也会抱怨几句，但只要他答应了，都还是会去做。叶子在“忽悠”他这方面，比我强太多，我太“诚实”，以至于更容易冲突。人性中的确是存在比较明显的弱点的，所以“自欺欺人”这个词作为整体看虽然是贬义，但拆开看，确实是很影响幸福感的两个人生必备技能。就像父母经常忽悠孩子的套路，告诉他以后再买。大概率以后也不会买的，但是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或许孩子会忘记，或许，过一阵子后他不再喜欢和想要了。当然，没有什么取舍和套路是毫无代价的，这又是另一个话题。

周六的早餐，我就只烧了白粥、蒸了紫薯，搭配上梨和葡萄，还有一碗牛奶。天天觉得太朴素了，没有荤腥，往常都有蒸饺或者面条的。他的不满写在脸上，我安慰他说，又不是天天这么吃，偶尔一次，有利于健康。他勉强接受了，至少并没有发脾气。吃过饭，本想让他下盘棋的，时间没来得及。头天晚上他下的那盘棋太臭了，几乎每一个应该战斗的地方，他全部选择了退让，直到最后盘面惨不忍睹。当时我很生气，跟他说下完再下一盘。当然，也就是说说，已经晚上快9点了，他打了好几个哈欠，不可能再让他下。纯粹的惩罚，除了立威，意义不大。至于立威这事儿本身的意义，见仁见智了，但至少有一点，父母不可能一辈子靠立威跟孩子沟通的，可能半辈子都不行。

早餐后，我收拾桌子，叶子带天天去看电影。我提前跟她说了，午餐你们在万达吃就好，不用喊我过来了，家里还有紫薯和昨天剩的一点烤鸭，我会自己下碗面条吃。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我就躺床上看小说，享受悠闲的夏日时光。虽然做四休三有各种隐患，但人总不能活在焦虑里，所谓开心也是一天。过日子嘛，每天尽量让自己开心一点，未雨绸缪有必要，但成天为将来的雨筹谋，日子也就没法过了。更何况，如果将来真有大雨，多数普通人再筹谋也没用。安慰自己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还有几亿日子不如自己的，总不可能让他们过不下去。如果他们真过不下去了，自己这点未雨绸缪，有用吗？

最近在看一本关于中医的网络小说，叫《我能对话五脏》，里面的一些中医知识让我大开眼界。比如蔗糖和人工精炼糖，进去体内，肝脾胃如何对待反应，各种有意思的说法，真假不知道，但很有趣。前两年还看了一本《手术直播间》，了解了一些西医知识。我看过各种穿越小说，最喜欢的是明穿和宋穿；还看过各种娱乐圈、建筑设计师、律师、厨师、发明家的穿越系统流。很感谢这些网络小说，能让我这种不爱学习的人，也可以开拓视野，了解一些这辈子不会涉足的行业的人的活法。我知道了中医对于五脏的各种说法，庭审的程序，建筑设计的各种风格，虽然，我也不知道了解这些有什么用，但感谢作者的寓教于乐。

午餐后，那娘俩迟迟没回来，我微信问了一下，叶子说天天想吃自助餐。我说想吃就吃了，开心就好。自助餐午市大约一个人120吧，也不算贵。很多年前，挺喜欢吃金钱豹的，那时候流行吃这个，价格也比现在要高，后来不行了。这东西如今也提不起我的胃口了，我对海鲜螃蟹那些本就兴趣不大，至于肉类还是超市里自己买了回来烧划算，且味道更好。不过，叶子和天天倒是很喜欢，尤其是小家伙。或许，这也是孩子的天性，他们吃多少无所谓，就是喜欢看着琳琅满目的食物。下午快两点了，俩人才到家。天天一进门就跟我说：“爸爸，妈妈吃了两个哈根达斯，我才吃了一个！”他喜欢吃冰淇淋，但是管得比较严，平时很少吃。按照上面提到的那本中医小说里的说法，冬天反而适合吃冰淇淋，而不是夏天。

娘俩到家，洗漱后倒头又睡了。我负责烧晚饭，排骨莲藕汤，番茄炒蛋和肉丝炒茭白。叶子睡前就说了，她晚餐不吃了。她总是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美其名曰减肥，其实远谈不上胖。在我看来，这更多是为自己的“挑食”找借口。有合胃口的就吃，没合胃口的就减肥了。倒是天天，我五点半喊醒他，迷迷糊糊起来，还吃了半碗饭，喝了半碗汤。饭后，他还要上网课，学编程。自己按照教程搭了一个带密码锁的小房子，他开心地说：“爸爸，这是我做的保险箱，你把私房钱都给我吧，我替你保管！”我把仅有的一百块私房钱给了他，他开心地放了进去，并设好密码。“妈妈，你猜猜我的密码是多少？你肯定猜不到！”他对叶子说。结果，叶子猜了一遍，他就紧张了：“妈妈，你猜错了，但不要再猜了。”

天天上课，叶子手机上买东西，而我拎包去健身房游泳。游泳前，先去小区那理发店理了个头发。上个月初充了200块钱，可以单剪10次，算起来，有40天了。理完发，刚好去健身房洗澡。泳池里依旧拥挤，多数是妈妈带着孩子在玩。小家伙们都很开心，虽然，这些事儿，他们长大后大概率会忘记，但至少当下，是开心的。

河蚌赌徒2023年8月20日

黎江

人生几何：爸爸，你会想它吗

周日吃过中饭，叶子开车送天天去打篮球。按说我骑电动车去送更方便，但新车有日子没开了，叶子担心它没电，更担心让我这没开过自动挡的开出事儿。旧车刚刚卖掉，堪称挥泪甩卖的价格，让天天很心疼。他问我：“爸爸，你会想它吗？”我说：“还好，你呢？”他说我很想它，我有很多幸福时光。说这话的时候，孩子很感伤，别离这事儿，对一个孩子确实沉重了些，哪怕只是一辆车，哪怕他都一米五了。我摸了摸他的头，说：“爸爸也会想它的，还记得你妈妈刚买回来的时候，爸爸开车带她去横店影视城，开了六个小时。”天天好奇地问我：“那你后来怎么不开了？”我说后来剐蹭了一辆路虎，赔了好几千块，我就不怎么开了。

打完球，叶子又带天天去游泳，给我打电话，让我把泳镜送过去。我骑电动车过去，把泳镜给他俩。叶子问我：“你不游吗？”我说不游，还要回去包饺子。我帮天天拿到手环，打开储物柜，看他换好衣服进到泳池，就骑车回家了。叶子中午的时候，跟我说晚上要请她闺蜜两口子去“滋味宴”吃饭。我说没问题，有日子没聚聚了。她买了198的套餐，说三四个人吃应该够。我没看到套餐内容，听这价儿，再考虑到天天的胃口，就说要不我在家吃饺子好了，你们吃。坦白说我去不去真无所谓，在家吃饺子更合我心意。叶子听了不开心了，瞪我一眼：“就是你在家我才请他们去吃的，要是你不去，我们什么时候吃不了？”

没想到我这么重要，于是笑着说去。等他们洗完澡，叶子开车停小区门口，载上我一起去1公里外的酒店。我本来想步行过去的，天气挺好，但她既然发微信让我坐车，我当然也愿意。198元的套餐，丰盛得超出我想象，有白斩鸡等俩凉菜，红烧肉和清蒸珍珠斑五道热菜，还有一个海鲜汤。按服务员说的，拍了几张照，发到大众点评上，给五星好评，人家免费送了一扎百香果汁。这玩意我们不太喜欢，问服务员能否换一种，她去问了，回来说不行。因为天天打篮球的场馆就在酒店马路对面，叶子跟天天经常在那边吃，跟服务员很熟了，所以相信她说的不行就是真不行。好在，百香果汁喝着也还凑合，就是天天不习惯里面的种子，他挑出来才喝。

我是在家吃了两盘韭菜饺子才出发的，吃不下什么了，就只是每样菜稍微尝尝，又喝了碗汤。那海鲜汤里面只有韭黄、蛤蜊肉和虾，味道倒是也不错。客人跟我们都很熟了，白斩鸡直接就摆到天天面前，知道他爱吃。冷盘量很少，天天没多会儿吃了半盘，我坚决给他拿走了，放到桌子另一边。聊得很开心，尤其是叶子和她闺蜜，我负责给他闺蜜老公夹菜、盛汤。幸好那车当时没1万块卖给人家，事实证明根本不值，他们要是买了后发现不值，就尴尬了。开心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都吃饱了，菜还没吃完，那个熟识的服务员送了我们俩打包盒。回家的路上，我感慨道，在我老家五莲，这么一顿大概也得这个价儿。叶子很是骄傲，对于自己选对了地方。

回到家，跟天天连下9盘五子棋。他前面连赢三盘，高兴地找不到北了；后面被我追平后，就开始紧张了。四比四平后，最后一盘我选择了放水，让孩子开开心心。最近日子挺好，心态也好，虽然做四休三，毕竟没扣钱。下完最后一盘，叶子从卧室里出来批评我俩：“都几点了？还不睡？！”让天天去洗澡，我负责收拾棋子。摸着棋子有点脏了，就找了个脸盆，里面倒上热水，加入洗洁精，再把棋子一股脑倒进去泡着。然后进卧室向叶子表功：“我把围棋洗了，晾一晚上差不多就干了。”她没搭理我，但我知道她听到了，至于她从不夸人这事儿，我早已经习惯，而天天还在努力习惯中。我经常对天天说：“你要学会多赞美别人，这样别人也会多夸你。”孩子不太信，因为在妈妈身上没有得到验证。

叶子在忙着在网上学导游，想考个导游证。这东西如今严格了，不像以前那么容易拿。她前两年还网上学过心理咨询师，好像也考过了，拿了个证。不知道这些东西有啥用，但她愿意学，当然也挺好。只是，家里本来事情就不少了，她这样就搞得自己很累，累了，自然还是冲我发脾气。那天她跟我说，如今对买包不感兴趣了，我说挺好，但还是希望你多在自己身上花些钱，否则老觉得对家里付出太多了，收获少，觉得委屈后，吃亏地还是我。过日子，很重要的一点儿，就是别让自己“太委屈”，虽然这的确有利于自我感动，但绝对不利于家庭和谐。你得让自己感到幸福，这个家才会好。当然，这些叶子听不进去，在她心里，她之所以委屈，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

我也没觉得自己做得多好，自认比不上叶子；但要说我做得不好，我也不认同。总体自我评价就是，比一般人略微强点，中等偏上。不管叶子如何抨击我，我始终死守这一点不妥协，慢慢的，她也就不说了。有些自我认知是要坚持的，如果自我评价很容易就被别人拉低，那就容易被PUA。我也一直很注重培养天天的自信，就像下围棋，要大胆出手，哪怕因此输了也无所谓。搏了，输了，是不爽的，但技不如人，也没话说；至少，没有不拼一把就输了那么憋屈。有一盘棋，天天就是开始跟人家碰了几招发现不行，后面就处处忍让，让到最后输得凄惨。“大胆进攻，输了就输了，换个人再下就是了。”我对他说：“总有你能下过的。”

又上班了，每天坐地铁，不看小说的时候，我都会很期待给人让座的机会。尤其喜欢给小孩子让座，我会先跟他对上眼神，然后站起来，做出要下车的样子，并替他挡住其他方向的人。小孩子就会欢呼着快速跑过来占了我位子，然后喊：“妈妈，快来，这里有个空位！”我特别喜欢小家伙们喊这句话时的那种情绪，他们是惊喜的、幸福的、很有成就感的。然后，我也就开心了。

河蚌赌徒 2023年8月23日

黎江

人生几何：像我这样的人

据说多数中国人过得不幸福，这个跟我日常感受到的差不多。我身边自认幸福的没几个，包括我自己。整体上，活得还是有些焦虑，日子乍一看过得还行，但其实也经不起多大的事儿。前几年吵架的时候，叶子会问我：“你知道我压力多大吗？你什么都依靠我，如果我死了呢？这个家怎么办？”我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但后来转念一想，这不是废话吗？换句话说，我死了呢，这个家就能过了？再扩大一点，哪个普通人家，父母死掉一方，那日子还能照常过？更多的，是父母双全，那日子还过得不够滋润舒展。就像我们家，天天也没觉得自己多幸福，这还是他没有看他同学父母的朋友圈，如果他看到人家国内国际的旅游，估计更不幸福了。

朋友圈这东西，对多数人确实是减弱了幸福感的。毕竟，别人包括我们自己秀出来的都是吃喝玩乐等好事儿，谁会分享家里吵架、父母住院的视频啊？所以，少看别人的朋友圈，是有必要的。看多了，就以为别人的日子都很好，忘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幸福这事儿，除了极少数直接作用于生理上的，多数都跟比较有关。我们对于自己生活品质，对于伴侣和孩子的评价，其实都是基于对社会上平均数的比较。如果别人都是瞎子，那你只有一只近视眼也是视力最好的。问题是，很多数据是不存在权威的社会平均数的，这个东西只存在于每个人内心，是被虚拟出来的。来源，依据于我们日常接受的各种信息、自我认知和内心的某些期望。

委屈多来自于自我认知跟现实的不符，说白了就是：“像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过这种日子？”那么问题来了：“就你这样的人，凭啥不该过这种日子？”理由肯定是有的，无非是跟生活中的某甲乙对比，觉得人家跟自己差不多，甚至不如自己，但现在过得比自己好。但是，你真知道人家就没难处和烦恼？如果有钱人对生活的追求就是只是吃饺子，那确实很幸福；问题是，你小时候的梦想，如今多数都实现了，相对于童年，你妥妥就是个有钱人了，那你现在幸福吗？不幸福的，因为你又有了新的追求，而且，很难实现。知足常乐，可难就难在知足，压低欲望对多数人都是很大的挑战，因为——像我这样的人，凭啥不该过更好的日子？

作为一个普通人，虽然总体上我也不觉得自己多幸福，但还是总结了一些小招数，让自己尽可能多点幸福。毕竟，只有多点幸福感，少点委屈，才不会觉得社会和家里人都欠自己的，才能以更善意的心态去面对他们。首先是时间吧。叶子前阵子还向我抱怨，说成天在这个家里累死累活的，没点自己的时间。这我就不认同了，我每天下班准时到家，晚上但凡能陪自己孩子，我坚决不去陪别人吃喝，你怎么就没时间了？她还振振有词，列出她又要上导游网课，又要忙活金山那边房子的绿化等。好吧，那这就没办法了，学无止境，美也没有，这两方面就是无底洞，但问题是，选择权在你自己。

我是每天甚至每半天，都会给自己至少十分钟纯幸福的，看我喜欢的小说，听我喜欢的歌，或者就是干脆趴着、眯着。这时候，除非发生不得不管的大事儿，其他的，我就当自己死了，你们也当我死了就好。每个星期，我也会给自己几个小时的时间，让自己幸福。每个月，总要给自己一天吧？每年呢？是的，你得把幸福时间定量，固定下来。那段时间，你的任务就是让自己开心，怎么开心怎么过。其他的责任，都抛到一边去，没有人半天时间里连10分钟都抽不出来的。你们家也不太可能在一个星期里，半天时间都离不开你。问题是，很多这种短暂的幸福时光，并不被重视和珍惜。痛苦的时候，我们很容易意识到，开心，却不。天天就总是说：“又让我学习，我这个暑假老是学习了。”

他幸福快乐的时候，我经常会提醒他，让他意识到，当下他是开心的。所以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就给他列了一下，他看电影的时候，吃海鲜自助的时候，玩游戏的时候，游泳的时候，还有跟我下五子棋，一家人打扑克的时候。你幸福的时光多了去了，每天早上你在床上睡着，是爸爸妈妈起床烧早饭，烧好了喊你起来吃。晚上你洗澡后看电视，是爸爸妈妈拖地打扫卫生。游泳回来，你往床上一躺看电视，爸爸妈妈还要洗衣服烧饭。如果幸福时光你意识不到，那么我就给你取消掉，如果看电视不幸福，那还不如让你学习，学习虽然也不幸福，但能学到东西；或者做家务，让我们休息一下。如果吃海鲜自助不幸福，那么咱就在家吃青菜鸡蛋，还便宜。如果你以后还想享受那些，那么，麻烦你记住自己的幸福，并且珍惜。

我承认他的辛苦，读书本身就是个苦差事，但也希望他记住幸福，否则，这辈子那么长，怎么过啊。我自己的幸福点很多，吃饺子、吃肉、看小说、看小区里和路上的花草树木，跟叶子在一起不吵架的每一刻，还有跟天天在一起的每一刻，不管是否吵架。每个月把钱转给叶子，工作中有点成就，又或者写出一篇自己满意的文字，天天有点小成绩，又或者叶子和天天开心了，都会让我很开心。每天早上醒来，发现一家人健健康康在一起，烧壶开水，给睡梦中的娘俩把杯子洗了，然后一个人背着双肩包去地铁站。早上比前阵子凉快多了，迎面吹来的风很舒服。玩手机的时候，可能看到有意思的小说；不玩手机的时候，可能看到美女和漂亮的小动物；都开心。这些，都不需要花多少钱。

像我这样的人，有这样一个媳妇，这样一个孩子，还不够吗？当然，如果老天爷愿意多给点好处，我肯定也收着；但是，就这样，也知足了。今天早上，我热了一碗米饭，自己煎了个鸡蛋，还切了一块火腿肠。那个鸡蛋煎得很香，但我还是更怀念娘当年给我做的炒鸡蛋，卷在煎饼里，油都浸透了，一滴滴流到我袖口上。天天都知道，世界上最好吃的，是妈妈烧的饭菜。“我最爱吃妈妈做的韭菜盒子了。”昨晚上他对我说。嗯，表面上是对我说，其实是说给叶子听的。不过叶子没理他，我说：“那还不简单，你多给她捶捶背，好好学习，她肯定给你给你做。”天天听了，问叶子：“妈妈，那你会给我做吗？”叶子还是没出声，只是看手机。我说：“肯定会的，我来调馅儿。”叶子说话了：“你调的馅儿又不好吃。”

河蚌赌徒 2023年8月24日

黎江

人生几何：第二遍更有感情

外面下着雨，天气预报提示今天闵行是局部多云的天气。网上说有人在抢盐，另外一些人在笑他们。我只觉得可怜，有些事本不该让普通人判断，但大家又能信得过谁呢？权威机构、有关部门、知情人士？好在，多数人总归也都是要被人笑的，因为总有一些时候，有一些人，会觉得自己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更何况，笑别人也是一种心理需求吧，我们也的确需要一些所谓事实，证明自己对别人的某种优越感，用来提升自我评价，并抗拒生活中的很多焦虑。回想起来，我这辈子也没少笑别人。最早的，是笑我同桌，村委书记的小闺女《自然》考了98分，是全班唯一一个没考满分的。教自然课的老师是校长媳妇，说她不会教吧，我们全班几乎都考了满分，说她会教吧，她就是要求我们把书抄了100遍。这个数字，我很希望我是记错了。


周五下午，叶子回金山了，去看着装楼梯扶手。因为钱不凑手，也为了追求更高性价比，新房装修就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凑。有时候，我也会很不厚道地想，她这算不算“养寇自重”？当然，在她看来，完全是朝廷给她的士兵、装备、粮草不足，以至于把歼灭战打成了持久战，如果不是她，这一仗早就输了。我觉得，她的看法，也有道理。这个世界上，没几个妻子认为自己老公和孩子是完全理解自己的，就像没几个孩子和丈夫会这么认为一样。但是反过来，有几个人认为自己不理解自己的家人呢？我们确信自己是很理解对方的：“她/他不就是想……”嗯，习惯了给彼此贴标签，哪怕是家人之间，但过日子就像歌里唱的一样，没那么简单。


周六，我带天天去人民公园玩。他跟一个陌生的同龄小姑娘一起坐过山车，我跟她爷爷在下面录像。这玩意儿四十块钱一次，三圈儿，老人感叹说太贵了，原来只要三十。我附和着，心想他家应该就住附近，那显然比我家有钱得多。路过园里著名的相亲角，天天看到一个牌子写着“1968年生”，说：“跟奶奶差不多，怎么还相亲？”又看了看，上面写着有两套房，退休金1万2，他说：“可能也有喜欢钱的娶她。”我说那也不一定，人家可能是原来的丈夫死了，想再找一个老伴儿。天天瞪了我一眼说：“你不许这么说人家。”他的意思是，我不能随便说人家丈夫死了，有诅咒的意思。我就换了个话题，说你还是要好好学习，你想想将来同学会，你同学带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来参加，一开口假牙掉了……他听了哈哈大笑。


我举着遮阳伞，顶着时隐时现的太阳，爷俩沿南京路步行街溜达去外滩。以陆家嘴东方明珠为背景，给他拍了照照片。他把我手机拿过去，亮度对比度一通调整，把乌云都编辑成白云了，然后满意地发给了叶子。吹了一会儿风，停留不超过五分钟，就往回走，找地方吃饭。路上有个美食广场，他想吃个烤大鱿鱼，要三十块钱。他很想吃，但有觉得有点贵，我笑着说我们吃得起。味道是很不错的，更美好的，是他听到我答应时的笑容。这孩子一直很俭省，应该是我和叶子影响了他。这不是坏事儿，但也不太好，尤其对孩子，某种意义上，俭省其实是“缺安全感”。不得不又给他纠偏，告诉他，即便在上海，我们也可以算中等，只要他别老想着帝王蟹啥的，我们还是吃得起的。


他念念不忘的，还有一年前我们来时吃过的土耳其冰淇淋，那个小哥玩得一手好把戏。可惜，这次没见到，他摊位那里正在大拆大建。我给他买了一个哈根达斯香草冰淇淋，单球50块。要付款时，边上一个大姐说：“要券吗？40！”她拿着厚厚一摞券，就当着店员的面，如此明目张胆，我当然没什么好怕的，立刻扫了她胸前的码付款。店员视若无睹，给天天挖了一个大球，还额外多给了一个半球。这让天天乐得合不拢嘴，一路上说自己好运气，买一赠一。他主动挖了一块给我吃，就像主动给我吃他的大鱿鱼一样。儿子分享他最爱的东西，当然，很甜。一边吃着，一边找燕云楼，他要吃烤鸭。


晚上，跟叶子视频电话，天天兴奋地告诉她这一天多开心。叶子笑着说：“你这一天花的钱，都抵得上去旅游了，那我们还出去旅游吗？”小家伙一下子紧张了，说：“去的，还要去的。”对于暑假没能安排个一周的旅游，天天是有些失望的，只能后面再补偿。好在，孩子并不是会哭闹的那种，他很懂事儿，只是这反而让我更惭愧了。在日本那边的污染扩大之前，得带着他去吃掉说了好几次的澳龙，虽然我并不觉得那东西多好吃。这两天因为禁令的事儿，网上炒作一团。我没掺和，总体来说，结婚后我就很少掺和这些事儿了。不过，明显感到这两年网络上火气很大，可能跟青年失业率高有关吧，毕竟是网民主力。一切的根子，还得是救经济。


周日早上，我煮了粥，又去买包子。天天热爱肉食，唯独包子除外，他更爱吃香菇菜包。路上，小区便利店的老板娘在对着墙跳舞，墙边放的手机里在唱《甜蜜蜜》。西门出去是一条小巷，一边是小区围墙，墙根儿下有四五个老人在卖菜，塑料布上摆着三五把小青菜，还有几根黄瓜。一个大妈在卖袜子，没有包装，用松紧带捆扎着。另一侧则是各色餐饮小店。疫情时倒了几家，如今又都新开了。生意最火的是包子铺和煎饼铺，其次卖馄饨和葱油饼、千层饼的。小梅园在头上，天天爱吃他家的面条和白斩鸡，再过去是一家商务酒店，哥哥一家来的时候，就住那儿。我让他们住我家次卧的，他们住了一晚上，还是觉得不方便。


上午，我陪天天下棋，给他分析盘面走势，指点他围空。在我的悉心指导下，他输了二十几目。这很正常，毕竟他如今是3级，我是14级。用叶子的话说：“他下棋，你不去指点，他还能多赢几盘。”不过，这是亲儿子，输了也没埋怨我，还很贴心地给我弹我最爱听的曲子，《蓝色多瑙河》《致爱丽丝》。在阳光明媚的早晨，听着世界级名曲，演奏的还是自己儿子，这种幸福，当然应该认真对待。我拿了一个比他凳子矮的小凳子，坐好，仰着头倾听，以示对“大师”的尊重。“这一遍就好听多了，我就说应该弹两遍吧？明显第二遍就更熟练了。”我鼓励他。天天惊讶地看着我说：“爸爸，第二遍弹错了几个音，第一遍都没有。”


“感情，第二遍更有感情。”我很是严肃地把他从技术流往更高的审美层面上引导。毕竟，只有这种没有明确标准的地方，才适合啥都不懂的人发挥。

河蚌赌徒2023年8月28日

黎江

人生几何：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吗？

天天问我：“爸爸，妈妈有没有批评你？”我说：“她不是经常批评我吗？你又不是没看到。”他又问：“那这两天妈妈批评你了吗？”我反应过来了：“没有，是不是你去找你妈告状了？”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着说：“谁让你一直给我吃包子？一样的早餐吃了三天！” 我也很委屈：“怎么就一样了？有一天吃的是酱肉包，还有一天吃的是香菇菜包！我还给你买了茶叶蛋呢，是你自己不吃的。每天的水果也不一样。”嗯，以前小家伙没少去跟叶子投诉我，他就是典型的火上浇油，那几年我跟叶子本就已经很紧张了。这两年缓和多了，小家伙也很少再去“挑拨”了。有一次，我很严肃地提醒他，不能老是去告状，如果爸爸妈妈吵架，离婚了，你怎么办？


应该是，最近一两年，家里面生态还是有明显改善的。虽然跟叶子偶尔也还是会吵，但烈度都不高。基本上都是她指出我某个错误，我承认，然后她试图泛化指责，我反抗的老套路。就事论事就好，就一点事儿降低我的总体评价，我是不可能接受的。变化最大的是天天，不但很少告状和给妈妈帮腔了，反而偶尔还会替我说话。当然，这跟叶子对他管理比较严格，他试图在我这边卖个好，好在关键时刻我可以帮他有关。小孩子的心思比较简单，就像那次为了买电视的事儿，他就让我替他出头去找叶子讨个公道，然后，我因此又被训了一通。但我也都是自愿的，相对来说，我更怕他跟叶子直接起冲突。


昨晚上到家快七点了，外面下了一天小雨，有积水，我鞋子有点湿了。那鞋子是我花99块钱买的，右脚外侧有一个很小的洞，已经准备扔了，只是还没舍得。桌上摆着饭菜，那娘俩刚吃完。他们中午去吃自助餐了，小家伙最近伙食不错，我跟叶子轮流带他吃大餐。或许是吃太好了，恃宠而骄，我刚到家，他就迫不及待地要拉我去游泳。我犹豫了一下，说外面还在下雨。他不干了，带着哭腔吼着：“今天必须去，昨天没去，今天又不去。下雨我也要去……”看他快哭了，而叶子又没反对，好吧，那就去吧。我草草吃过晚餐，洗碗、打扫厨房，然后拿上雨伞和雨衣，下楼骑电动车带他去游泳馆。幸好运气不错，下楼发现，雨停了。


一路上，我给他讲道理。爸爸爱你，才答应你下雨也去，但你以后不能这么任性。如果下大雨，淋湿了的雨披不能放进储物柜，把它放外面，如果弄湿了没法穿；还有电动车的座椅，下雨上面都是水，一边下雨，怎么擦干净？感冒了，吃饭的胃口都没了，难受，还要花钱买药。他听着，倒是没再吵闹，说以后不会了。当然，没吵闹的主要原因还是，我带他出来了。因为下雨，游泳池人很少，总共也就十来个人，每条泳道平均一个人。我俩很开心地在里面扑腾，他能游整个泳道，而我只能游一半，因为不太会换气。有个小姑娘珍珠手串掉水池里了，她让我帮她找一下，我一眼就看到了，帮她捞出来。天天在边上说：“爸爸，你又做好事了！”


一直告诉他，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能帮别人一把就帮一下，当然，老人摔倒了扶不扶另说。上周末带他去外滩玩，走了一万六千多步。在回程的地铁上，出来一个空座，已经站了一站的天天，开心地扑过去。同时，空座另一侧，一个拖着两件行李的女士，从刚打开的车门上来了。她也看到了那个空座，脚步往那移。天天和她都发现了彼此，然后都愣了一下，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我很开心，天天没有一鼓作气冲上去抢那个位子。“天天，回来吧，位子让给阿姨坐，她有好多行李呢。”我喊了他一声。他听话地回来了，但很明显还是不舍得那个位子，一步一回头。边上一个青年看见了，把屁股往一边挪了挪，招呼天天过去挤着坐下。他很开心，对我很大声地说：“爸爸，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对吗？”


马上开学了，班上新增加了15个学生，教室里的桌子摆放得满满的。教师中间连续四列桌椅是紧挨着的，也就意味着四个孩子要坐在一起，中间俩孩子想出来，需要经过两侧的同学同意。我们那个小家长群里，有人担心孩子们这么坐，会起更多冲突，毕竟原来都是每人一张桌子，连个同桌都没有的。现在，是四个人“同桌”了。我们担心的事情，还要更多一些，天天个子高，他大概率要坐到最后一排去，而因为多了这些同学，最后一排又往后挪了两行。好在他没近视眼，但是，也还是担心他会不会看不太清。不过，人生中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有资源和能力的人，自然能够解决，没有的，像我这种，就只能希望运气好一点。


假期作业检查了一下，都做完了，就还差一张《美食小报》。班主任要求A3纸，班上有好多家长给孩子选题都是饺子，我们也是。把A3纸张加上花边，然后分为三部分，左侧写缘起，“好吃不如饺子”“送行饺子接风面”还有我老家几乎所有节日都吃饺子；中间写包饺子注意事项，从不同肉和蔬菜馅儿的选择到面皮的做法和煮饺子的三起三落；右侧则是写吃饺子的搭配，“饺子就酒越吃越有”，北方人蘸蒜泥、醋和酱油，南方人单蘸醋，还有人蘸豆瓣酱和辣椒油。文字准备好，发给叶子，后续让天天往小报上抄。至于小报，用单位打印机打出来带回去，本想彩打的，结果没墨了，就只打了黑白的，回去让天天涂色。叶子看了，觉得我的应付太明显了，不过，也没多说。学校类似的事情太多，就连她，也开始接受应付了。


河蚌赌徒2023年8月30日

黎江

人生几何：开学第一天

回家的地铁上，看小说，坐过站了。幸好只坐过了一站，赶紧下车，又坐回去。到家是7点40，叶子跟天天已吃过晚饭，正准备明天开学的东西。一边准备，一边在抱怨学校太烦。天天烦的是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五花八门；叶子抱怨的是，美术老师说不用准备剪刀，以免危险，但劳技课却又让准备剪刀。“难道劳技课上用就不危险了？”她讥笑道。我知道她心里在担心什么，上半年有个新闻，说上海某学校学生把改锥还是啥插进了同学的大腿。那孩子，记得也就是中小学生。这个年纪，正是容易上头的时候。更何况，因为学校拆了俩班，天天班上一下子多出15个孩子。我看了一下新教室的布局，中间是四个孩子坐一起，难免会有摩擦，管纪律就够老师喝一壶的。


坦白说，我跟叶子送天天去上学，对于他学知识这点，反而不是最大的诉求。更多，还是让他体验一下校园生活，学习体会跟老师同学的相处吧。毕竟人际关系的微妙之处，不是父母可以纸上谈兵教出来的。语气和表情、动作到了什么程度，预示着对方要翻脸了？跟什么样的人，该怎么相处才会更好？这些都只能是他自己慢慢摸索，甚至要吃一些亏，才能自己掌握。所以对学校，我们最大的诉求除了安全，更多是风清气正，能够让孩子体会到人生比较正能量的一面，包括师生情谊和友情那些。当然，我们自己也明白，这个期望其实有点难了，因为如今的学校不考核这个。至于学习，孩子虽然谈不上天赋异禀，但智商在线，小学这点东西，只要老师正常教，我们家里有叶子，不担心的。


人口下降利弊都有，或许以后的孩子不用那么卷，但至少天天这一代，还感受不到。今年是全国首批二胎入学高峰，学校为一年级准备的老师都不够用了，不得不合并其他年纪的班。天天所在的四年级就是重点受灾对象，给拆得七零八落。类似于泄洪区，舍己为人是顶层设计和强制要求，委屈是有的，但是并没有什么办法。将来结婚、就业的时候，想来也都是要竞争激烈的。当然，也就是想想，十几二十年后的事儿，也没人可以精准预言。教育一直在改革，也不知道改革的目标和方向是什么，懒得去查了。毕竟，就算人家偏离了，我也管不着。能做的，也无非是随波逐流，走一步看一步。最近又说考虑增加普通高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实现，天天是否能赶上，赶上了，又是否真就好。


叶子一边给天天整理书包，一边上网课，她计划考导游证。这东西越来越难考，不像很多年前，轻松能搞到。她大概率也不会去当导游的，多这么多时间考个证，如果只是为了家里出去旅游，省一张门票，好像意义也不大。但既然她想考，我总归是支持的，至少不会去泼冷水。天天在对着班主任发在微信群里的暑假作业清单整理时，发现有项作业没做，很是紧张。这事儿不怪他，是老师有点不厚道了，在她放假时列出的那份清单里，并没有那项作业。印象中好像的确是口头提过，是说让复习和默写三年级下册的英语单词。叶子安慰他说，如果老师问起来，你就说做了，放在金山，找不到了，妈妈可以给你作证。天天听了，还是有点紧张，这孩子不会撒谎，也从未向老师撒过谎。


家长群里，不时分享自家孩子熬夜补作业的照片。天天的作业大部分提前一个月就完成了，倒是不用补，这孩子比较省心。刚放假时，我们发起谁先完成《暑假生活》的PK，结果只两天，其他同学就都放弃了，因为天天太卷。对于新的学期，孩子期待和焦虑都有。叶子有时候说话不注意，她当着天天的面，抱怨太多新加15个同学可能导致的问题了。我更多还是安慰他，说那15个同学更难，人家原本的班级都没有了，并到你们班，成了少数派，你们至少所有同学都还在一起。至于交到更多朋友这些，也就提一句，坦白说，如今去上学，有几个是奔着交朋友去的。学习任务也重，不像我们以前了。即便我们以前，我如今也几乎不记得小学同学的名字了，至于长相，更是早忘光了。


天天今天是要求8点半到校，11点放学。我问叶子：“要不我去送他？”她看了我一眼说：“你愿意去送就你去。”开学第一天，能够陪他一起，我还是挺开心的，至于迟到一小时，就先不考虑了。天公作美，连续几天下雨后，今早上晴了。一路上，我们俩聊天，挑开心的说，比如今天就两个半小时，明天周五，下午两点半就放学了，再后面是周末。到了学校，我送他到校门口，把书包给他背上，拎着装了三袋纸巾的袋子，就进去了。刚进校门，保安就把他拦下了，原来他头盔还没摘。疫情时，我俩在校门口是有个“头盔换口罩”的仪式的，他把头盔摘了给我，我给他一个口罩戴上，现在没了仪式，反而忘了摘头盔。


天天把头盔递给我，红着脸往里走。等他走到教学楼门口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教室换了，路上忘了跟他说。我不确定叶子是否跟他说过这事儿，但还是赶紧又喊住他，说：“天天，是三（2）班教室。”他停住，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进去了。在校门口欢迎学生的女校长，看着我说：“你不用告诉他，让他自己去找好了，学习是他的事儿，他得自己上心，而且班主任站门口，丢不了。”我笑着答应着，心说：“不是你孩子，你当然不操心了。你们把班换来换去的，给我们造成混乱，我还没说什么呢。”


回家，把电动车停好，充上电，坐地铁去上班。在地铁上，翻出班主任的微信看了看，她说是新教室不是三（2）班，也不是天天上学期的三（4）班，而是原来的三（3）班。好在，两个教室挨着，希望天天不会走错吧，我真是个不靠谱的爸爸……

河蚌赌徒 2023年8月31日

黎江

人生几何：我去练瑜伽

好久没出差了，我这次出差，最难过的是天天。他说：“爸爸，我给你钱，买你两天不出差好不好？”很感动，但不能答应，一个挺重要的会议，虽然我对于那个会议谈不上重要，但不去还真不行。其实不想去，公司降本，差旅补贴直接砍了一半，剩下那点只够吃盒饭的。而且，两三个月前就出新规定了，说公司内部聚餐不再允许报销。也就是说，类似这种销售内部会议，开会时的午餐和晚餐，还得大家自己掏钱。会议一开始，老大就直接宣布，为了控制成本，晚宴取消了，大家晚上自己找地方吃去。他心里也不爽，但没办法，只能是共度时艰。集团那边又追加了降本的指标，还有，裁员。


暂时来看，裁员还落不到我头上，至于会落到我部门谁头上，的确是我说了算。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但也不难，说白了，就是把自己看做机器，把员工看作资源，尽量做出纯理性的判断。至于这个时候被裁，找工作难不难，也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泥菩萨过江，能保住自己就不容易了。据说，接下来几个月还要降薪，大概率事件儿。上面有上面的难处，下面有下面的怨言，作为中层，只能尽力理解和贯彻公司战略，同时安抚和鼓励部门员工。算是一种基于职业道德的惯性，至于这么做是否对，不好说。世间绝大多数事情，都是以结果判断对错的，而多数结果，又都不是一个小人物能够决定的，看命，或者，看天。


本想给公司省钱，坐周一早上的火车过去，直接开会，被另一位经理给否了。她要求我提前一天到，说是开会前还有一些事情，我们几个人得先沟通一下。于是，周日下午三点的火车过去，上海到常州只花了四十分钟，而从家里打车去火车站，接近五十分钟。说是有台风，但没来，路上很堵，不知道什么原因。到了，入住的协议酒店是五星，刚好有某国家级羽毛球赛事在该城市举办，有球星入住同一酒店，几十号人在大堂那里追星。有点累，入住后睡了一小时，然后出去吃饭。晚餐本来没啥胃口，但也没少吃。好在啤酒只喝了半瓶，这东西如今是越来越没兴趣，只喜欢喝茶和白开水。


晚上跟天天视频，他跟叶子在学习。看到他笑眯眯的，我也挺开心，最怕他跟叶子吵架。叶子对他有挺高的希望，随着天天越来越大，开始有主见了，娘俩的冲突在日渐增多。这不奇怪，叶子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她希望别人按照她的想法去活。事实上，我写这篇日记的时候，娘俩刚刚吵过。我出面和稀泥，叶子大为不满。基本上，只要我不出面支持她，她就觉得我对不起她，在拖她后腿。天天今晚上对她有点抵触情绪，她疾言厉色想强压下去，却对抵触情绪的由来没有了解的兴趣。浑然忘了，就在一小时前，她刚刚否决了天天报名的车模课后兴趣班。好吧，应该说，是我们俩一起否决的。


叶子否决的理由是，天天上学期学了车模，如果这学期学校还是同样课程的进阶版，那么她支持继续学，可学校却换了另外的课程又重新学，那就没必要。天天则是希望继续学，他喜欢车模。眼看着两个要吵起来，我表态支持了叶子，最终天天也勉强接受了，但显然他是不开心的。按说，这样一个晚上，是应该安抚为主了，但后面叶子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她的教育。她是那种严格目标导向的人，更多把人当工具，而不是很注重人的情绪。某种意义上，对她自己也一样，她确实很努力，当然，她不会不在乎自己的情绪。叶子甩手离开的时候，扔下一句：“我操这些心干什么？！”是啊，她想不通，为什么天天和我那么不懂她的目的是多么为大家好，为什么不能无条件配合她。


或许，按照她的那套教育方式，学习是会更好吧。教育这事儿，很难说，终归是以结果论成败的，而结果，往往又不是某个人和某件事儿单独决定的。天天流着眼泪，嘟囔着不想让妈妈教，我只好轻拍他的背安慰他，又对他说：“生气的时候，少说话，生气时候说的话容易过头，伤到别人，就像爸爸妈妈生气时说的话，你也不喜欢听不是吗？”气话不能当真，而且，气话要少说，希望孩子能更早明白这点。妈妈的确是为他好的，但为他好的事儿，他是否就一定要接受，这个问题，其实没有固定答案，只能等他长大后慢慢自己去摸索。天天的气很快消了，叶子那边显然不会这么快，我也不太敢去安慰她，因为铁定要挨批。


正陪天天写作业呢，叶子洗完澡跑过来扔下一句：“恭喜你，我以后不管你了，我去练瑜伽。”

河蚌赌徒 2023年9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