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2021年至今（连载）

黎江

人生几何：年味儿

小时候，我们老家那边，都是大年初一去给长辈“磕头”拜年。通常是分为三波，未婚的男孩子们一波，同一个老爷爷的孩子事先约定好在某家门口集合，一路玩着鞭炮烟花挨家拜过去。说是磕头，也并不会真磕，就是进门道一句：“爷爷，给您磕头啦，过年好！”人家通常早就准备好了糖果、瓜子和茶水，让进去吃喝。当然不会坐下来吃，还有很多家要去，就只是简单唠两句就走了，年纪小的，临行会自己抓把糖果放口袋里。主人并不会不高兴，相反，如果谁家的糖果没人拿，那是很没面子的事儿。因为人太多，我们十几个堂兄弟呢，有的都进不去屋，就在外面吆喝一句拜年了事。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不想进去，故意落在后面。有些老人住的小屋里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我也不想进的。

网上传山东拜年是真磕头，这个也分地方吧，至少在我老家五莲，从我三十多年前记事开始，我们兄弟伙就没真磕过。不止是不给外人磕头，就算是自己父母和祖父母，也不会真磕头。磕头，就只是拜年的一个说法。除了天不亮就出发的这波男孩，另外一波是成家了的男人，也就是我父亲那辈儿。他们出门比我们晚，因为要先在家等我们来磕头。八九十年代，村里过年大家习惯穿一身廉价西装，或者深色夹克，见面就递烟，泰山或者红塔山。西装并不是谁都能穿的，一般都要读高中的年纪，家里才会给买，再配上一双皮鞋。中小学生嘛，新年着装就更多样一些，有各式外套，搭配带有红五星的坦克军帽子。我的第一身西装忘了是哪年买的了，也不记得是百货大楼还是在村大集上的买的，但肯定是娘给我买的。

女士们是最后一波出发的，通常要九点半、十点左右。那时候我们基本上已经拜完全村长辈，回到家里了，接替她们在家接待的任务。女孩子和小娃娃们，都归在这一波，热热闹闹，花枝招展地在村里前进。几路人马在路上相遇，就又是一通嘻嘻哈哈地寒暄。父亲那辈人互相遇上了，会互相调侃，很多叔叔伯伯的绰号甚至乳名，我们就是这时候知道的。我们这波人遭遇时，则可能是一场“炮战”，点着鞭炮互相扔。唯独婶子大娘们遇到的情景比较正常，就跟全世界的女士相见一样，她们会彼此夸对方漂亮。那些年纪小的男孩子，不得不跟着母亲和姐姐一堆儿，这是很没面子的事儿，所以但凡跑得动的，都会主动申请跟着哥哥们后面。至于是否被接纳，有个硬前提，就是你敢不敢放鞭炮？

按照本地风俗，初一不出远门，不走亲戚，就只是本村内拜年。一整个上午，全村人轮番出动，按照血缘和性别拆分成几十路小队，根据“血缘地图”在村里穿插拜年。父母那一辈人，因为有过生产队大集体的生活，共同挖过沟渠和水库，基本上全村人互相都认识，见了面格外热络，不像我们，就只认识同宗和同学。年初一，孩子们通常不吃早餐。午餐按例是不招待外人的，大家各自回家吃。通常是年夜饭的剩菜热热，这活孩子们都能干，女士可以歇歇。中午多数人会睡个午觉，补一下除夕熬夜看春晚的瞌睡。睡醒了，下午就凑一起打牌唠嗑，或者看录像带。那时候也没太多消遣，我有个堂叔，喜欢初一带孩子去田野里逛逛，大家都觉得他有病。

至于贴春联，在我们那边是年三十上午，然后午饭后休息一下，就去上坟。上坟也是一个家族先聚齐，再用扁担挑着祭品和烧纸一块去。这个，是真要在坟前磕头的。所以，上坟时不会穿新衣服。回来后，在家里或者去村里澡堂洗个澡，就准备年夜饭了。说起贴春联，还有两件趣事。一个是某堂叔家，大门春联左边四个字，右边三个字。他买春联买错了，买了副很长的七字大春联，但他家门户没那么高，就把一张春联裁开两半，左右贴了刚好。另外一张，也是裁开，贴里面房门上。另一个神人是我小学同学，那年他家大门上贴的是“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内屋贴的是“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这让当时小学没读完的我很困惑，你说应景吧，大过年的没人贴这个；可你说不应景吧，穷苦人家贴这么一副，里面好像也不全然不对。

他是家里第一个识字的，每升一年级，就以破纪录的方式同步推高家里文化上限。所以，写春联的事他责无旁贷，至于从书上挑了这首诗，想来也是无奈。毕竟，不能把“鹅鹅鹅”写上去，字数不对。我跟他多年没联系了，事实上我除了高中同学有个一年说不了几句话的微信群，其他同学都多年不联系了。就连当年一起拜年的同一个曾祖父的堂兄弟们，也早就没了联系。随着老一辈逐渐凋零，新一辈星散各地，村里拜年大军越来越稀疏。叔叔说他今年就走了三四家，堂弟说现在的孩子们拜年都是天亮以后跟各自大人一起，再也没有当年摸黑拜年的气氛了。堂弟当年胆子小，不敢放鞭炮，是我跟哥哥作保他不会添乱才被允许跟我们一起的。夜空下，我们不时点个炮仗扔到墙角或者别人院子里，就他手里拎着根“滴滴金子”，一路闪耀。

今年初一，我们一家人在家休息，晒太阳，或者看电影。金山这边没有村里互相拜年的习俗，我带着天天跟亲戚们又视频了一遍，算是给他补上初一拜年的一课。算起来，这边春晚也就看两个小时意思一下，没有守岁到12点吃饺子的习俗，唯一相同的，是给压岁钱。这边给孩子的压岁钱很多很多，几千上万的，小区里红灯笼和彩灯也早就挂了起来，但总觉得过年的味道是不如以前了。亲戚里，颇有一些选择出去旅游。昨天跟大姑视频的时候，她就说我二表姐一家去杭州旅游了，说一路上服务区连正经吃的都没有。说到这事儿时，大姑笑着说：“该！大过年的不在家，在家什么吃的没有？！”

河蚌赌徒 2024年2月11日

黎江

人生几何：妈妈的价值

明天要上班了，这次春节单位放了10天假，是工作后最长的一个假期。虽然其中有一天是统一扣年假，但仍然很开心。遗憾的是，因为手术，全部假期几乎都在床上度过了。颇有一些遗憾，一是没能陪天天好好玩，孩子转眼就长大了，每次陪伴都很重要；另一件是没能帮叶子搭把手，只能眼看着她忙碌。她也是忙了一年了，本来假期我至少可以帮着烧几个菜，做做家务什么的，都成了泡影。烧菜做饭和辅导孩子学习，都是她一个人的事儿，我也就是刷刷碗。还有就是，没能陪岳父喝一杯，他一个人喝着无聊，明显喝得不起劲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至少还能生活自理，包括换药在内都能自己搞定，也不算给人添多大麻烦。心里还是不舒服，觉得自己有点“自外”于这个家了。想想这还只是短期卧床，生活自理，且没耽误赚钱，否则，都不敢想。不敢想的，是自己的感受，也包括家里人对自己的态度，其实，并不是很有信心。虽然这次岳父母和叶子也并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对我也挺照顾，但真遇到事儿的时候，终归不像自己亲生父母那样有“安全感”。作为家庭成员之一，对这个家的价值是什么，或许只有父母，才会认为孩子只要存在就是最大的价值。好吧，事实上多数父母也不这么认为，很多父母甚至无法容忍孩子不听话，或者学习退步。

在这个时代，叶子算很不错的了，她人心善。过年时她记得去给我买饺子皮和馅儿，没买到，又舍下脸皮去找邻居要了饺子。这个，对她其实很难。从金山回来，她又给我网购了肉、白菜和饺子皮，让我自己包了吃。虽然网购的饺子皮不如菜场的饺子皮好捏，但这份心意，很温暖。天天也挺好，没有抱怨不带他出去玩。他每天跟邻居家孩子出去骑骑自行车，下五子棋或者看电视，偶尔玩玩手机，就这么过了假期。期间叶子开车带他去了附近镇上的一个游乐场，就只是逛了逛，吃了点小吃，没舍得让他玩。回来后叶子抱怨说那游乐场价格多贵，比上海市区都贵。我不好多说什么，我俩消费习惯不同，在我看来，再贵，都带孩子去了，不玩不合适，毕竟也不差那点钱。

对自己，我其实比叶子更抠门，但是相对来说，对家里人，我比她舍得。她也不是不舍得，准确点说，是她更看重性价比。我是见不得天天失望，至少我能力范围内是这样。情人节那天，叶子跟天天去豫园看花灯，又去外滩看夜景。她在地图上查地铁怎么倒，我说你们打车就好，打车票我能找人报销。忽悠了半天，总算信了。俩人下午过去，开心了半天。发来的照片上，天天笑得特别灿烂，比外滩的灯火都美。到家后，天天激动地跟我说他吃了一碗蟹黄面，要两百块钱。我说你喜欢就好，咱们吃得起。叶子说回来的网约车不靠谱，那个外地司机自言就睡了五个小时，开着车都在打盹，她只好一路上不停跟对方聊天儿。

昨晚上，娘俩约了叶子闺蜜两口子，去万达广场吃烤肉。我继续一个人在家，自己包饺子吃。我是很支持他们出去吃喝玩乐的，他们花钱，我才会更开心，那会让我觉得自己更有价值。对于天天，他的开心，就是我的开心，他是这个世界上我看得比自己都更重要的一个，或许，也是唯一的一个。至于叶子，跟天天不太一样，我希望她多出去玩和花钱，是希望她能让自己更开心些，可以对生活少些抱怨。毕竟，一个家庭，妈妈开心，怨气少，比省下点钱，要重要得多。很多事情，明明可以花点钱解决的，可是不少女士不愿意，她们更愿意省下那点钱，然后把自己为了这个家吃苦的怨气发泄到家里人身上。作为一个男人，我可以很确定地说，多数男人更希望老婆花点钱，只要她脸上能多点笑容。

叶子是个勤快的人，她自己勤快，也希望我跟天天勤快。我在我们老家的男人里算是比较勤快的了，但离她的要求仍然相去甚远。不过，我俩磨合斗争多年，最终算是达成了某种妥协性平衡。天天比较可怜，叶子认为他年龄小，是可以塑造的，更何况，还有培养孩子独立性这一大旗。于是，她经常安排天天做这个，做那个。当母亲的安排孩子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当然没问题，问题是，有时候她的安排太频密了。孩子好不容易忙乎完作业，刚歇了不到一分钟，正玩手机呢，她就吆喝着去收衣服叠衣服。做完了坐下没两分钟，又安排别的。在我跟孩子眼里，那就是她见不得别人闲着。

昨晚上吃完烤肉回家，娘俩小吵一架。进门天天刚坐下看手机，叶子让他去阳台收衣服。天天爆发了，爆发当然不是因为这一次。他说不去，叶子威胁说如果你不去，以后别碰手机了。她以为天天会妥协，结果孩子答应了，说以后不碰手机了，也不做任何家务了，不替妈妈干活。叶子说好，那明天试一天，我们都只管自己，你不替我干活，我也不替你干。如果是过去，光一个不烧饭，孩子就得就范，如今不行了，今早上天天自己跑小区边上早餐店点了小小笼包和馄饨。午餐和晚餐，人家也可以点外卖。但天天很厚道，没那么挑衅妈妈，午餐他自己做了个炖蛋，还蒸了香肠。虽然炖蛋里盐加多了，毕竟也是自己做的。

叶子提醒我，别干涉。我肯定不干涉，因为一早我就知道，这难不住孩子。其实我挺支持这样一天了，叶子也可以歇歇，然后发现，她歇一下，天塌不下来。就像我下午对天天说的，妈妈对这个家的价值，远不是做家务。吃饭、打扫卫生这些，妈妈不做，我们也有办法；妈妈对这个家最大的价值，就是，这个家有你的亲妈妈在。后面有一句话我说，之所以这是妈妈最大的价值，是因为只有亲妈妈在，你才会安心相信，有一天你对这个家什么价值都没有了，不能赚钱了，躺床上了，仍然有一个人不会放弃或者轻视你，因为在她眼里，你活着，就是对这个家最大的价值。如果没有妈妈，这个世界上，你还能坚信你在谁心里能有这个分量？

河蚌赌徒 2024年2月17

黎江

人生几何：新年快乐，幸福

今天正式开工，不过我请假了。接下来的六个工作日，我休假三天，居家办公三天。伤口去复查，医生说还要两三周才能长好。我不可能那么长时间不去单位，准备再居家休息八天，等下下周就带伤工作去了。老不去肯定不行，年景不好，正是裁员的时候，能少点风险就少点。虽然，我其实也不是很怕被裁，据说赔偿还不错，这点上大外企确实比较讲究，总体来说比国内企业做得更体面。但毕竟下家还没着落，能不被裁总归是好事儿。今年的经济大概率也好不了，不过感觉也不会坏到哪儿去，希望能好点吧。大国博弈到了今天这地步，更多是看国运了，普通老百姓能做的事儿不多。

换药的事儿，家门口的地段医院就可以。假期期间去，就一个女大夫值班。挂号费和药费的医保报销比例感觉比大医院要高，而且挂号费也更便宜，我去区中心医院挂普通号自己还得掏三块钱，这边不用。美中不足的是，这边看病的费用，单位的保险公司不给报销，要求是二级甲等以上医院。但也无所谓了，换一次药加挂号费不到40元，我打车去区医院单程也要30，更何况路上还省了很多时间。伤口倒也没有感染，正在恢复中，就是依旧有渗出。大夫说哪天外面的纱布干净了，没渗出了，就可以三天一换药了，现在还是两天一换。我对天天说，爸爸不过是腰上割了一小块肉，就疼了这么多天，你可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那么大一块肉，要对妈妈好一点儿。

要爱爸爸妈妈，这点从道理上孩子是接受的，但具体到事上要求他“听话”，其实挺难。这也不怪他，就像我对岳父母，对叶子，也知道要爱他们，但真就事事听吗？明白了道理，跟能笃行，是两码事。更何况，对道理明白多了以后，还会发现那道理还可以有很多别的解读方式。比如，爱就要听对方的吗？不听就是不爱吗？那爸爸妈妈也要爱孩子，是否就应该听孩子的？如果爱不是必须听，那什么时候应该听？好吧，最后没有个准确答案的，毕竟涉及到情感和利益，如果真能有个真理性方案，也不会有那么多家庭矛盾。更何况，时代不同了，父母对孩子的相处方式也要变。很多过去的管理手段，无效了，天天都知道，妈妈不给烧饭，外面有好多餐厅可选，而他有钱。

你能说原来说好的外公外婆和爸爸妈妈给他的压岁钱还要零花钱不属于他吗？不能，否则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更不好管。所以，还是得跟他好说好商量。就像管理老百姓，过去是通过对一些本能需求的管控，比如合法获取性生活，以及传宗接代和养老需要孩子，这些尽量限制在只有婚姻，然后通过楼市绑定婚姻来拉动经济。安乐死和嫖娼合法化大概率是不允许的，否则结婚生孩子的就更少，而一个人如果不结婚生孩子，很多原本的管理方式就不成立了。啥是管理？某种意义上，你得拿捏住对方欲望的软肋才行。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越来越拿捏不住了。越来越多年轻人不结婚了，不结婚的男人是玩不起，或者觉得投入回报太低不玩了；而不结婚的女人更多是被推高到某个位置后，有价无市，降不下来了。一方不舔了，一方坚持不将就，大家都坚持爱自己。

都更爱自己了，愿意结婚生孩子的确实就少了。毕竟，组建家庭的幸福，模型简单化来说就是把自己的爱给到伴侣孩子，然后从他们那边经过某种反应后，收获更多的爱回来。这个增量部分，现在越来越不确定了，当下社会，多数普通人家庭的媳妇对生活和老公都是不满意的，怨气较大，而孩子也越来越不领情，不好管了。这是男性角度，女性角度可能就更悲观，她们的怨气背后有更多的支持理由，觉得老公和孩子对自己不够理解，不够配合，不够上进，伺候三个人不如伺候自己一个省心。都觉得自己吃亏了，又都不想吃亏，干脆一拍两散，离婚率就越来越高了，而更高的离婚率让结婚这事儿的风险就变得更大。毕竟，单纯因为可以自由离婚而结婚的，是少数。

这一切，都会潜移默化到孩子身上。父母的状况，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越来越多年轻人不愿意结婚，房价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可能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普通人的婚姻，也就是他们父母的婚姻，多数没那么幸福。相对来说，不幸福的女性，更容易迁怒家人，在家里发泄负面情绪。委屈不是没有原因的，比如自己付出和牺牲更多，家庭对自己的亏欠更多。女性之所以更容易在家里发泄负面情绪，一个是她觉得这世界上亏欠她最多的就是老公孩子，这两者欠她的，就该受着；其次，女性比男性更在意面子，更在意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和评价，包括一个普通售货员和同事如何看她，她都很在意，而且传统教育也对女性“温柔”为美方面有更高要求，所以在外面发泄的相对较少。是取闹，但的确，不能简单归类为无理取闹。

家庭幸福美满的当然有，但凑合和妥协才是多数。现状如此，要明白不难，难的是没有什么解决方案。就像窥天瞳说的，如果一方能够彻底压制另一方的家庭，可能反而相对更和谐一些。但很显然，随着社会发展，总体上一个人靠自己生活是会越来越容易，所以这种压制越来越难。如果压不住，那就要商量着来，而很多事儿，男女看法和标准差异很大，父母和孩子的看法和感受差异也很大，这对人的智商、情商和善意要求都很高。多数普通人，不具备这种能力，否则也就不普通了。总体来说，多数选择继续维持婚姻的夫妻，相对来说还算是更善良的，愿意做出某种自我牺牲的，虽然之所以如此选，也是各有各的无奈。

现实生活中，所有自愿的选择都有无奈的成分，因为没有人可以想选什么就选什么。多数人的生活，相对于各自所理想或梦想的，都有很大的差距。这个差距客观存在，要想生活和谐，一方面要想办法调试自己内心来适应，给自己一个更准确的定位，降低一下要求，并培养自己的责任感和包容心；一方面也要帮助对方调适，并且接受对方可能不短时间内的不适应，毕竟谁这辈子都不容易。遇到了，还是互相珍惜，祝所有人新的一年快乐。

河蚌赌徒 2024年2月18日

黎江

人生几何：说说教育和SORA

你只需要输入关键词，它就能帮你制作60秒的主题视频，SORA一经发布，就引起了很大震动。AI又前进了一大步，个人感觉，最多十年，我们就能看到一些行业的革命性变化。我这年纪，算是赶上一个尾巴，终归也是绕不开，而比我年轻的，就会面对更大的变数。2017年，如日中天的柯洁哭着输给阿尔法狗的时候，我们还能安慰自己，说那只是单一项目，规则清晰；更重要的是，多数人也不下围棋。5年后，2022年11月底，ChatGPT发布，给几个关键词都能帮你写论文了，这时才有人高呼狼来了。如今也不过是过去了不到一年半，SORA就来了。

据说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之一在于能够制造和利用工具，随着工具不断加速演进，未来能否有效利用这些工具，或许也会成为人与人之间的根本区别。更悲观一点的，有人认为有一天，工具会成为主人，而人类终将成为地球上可有可无的一个摆件儿。很遗憾的是，都已经到今天了。我们的教育仍然在下大力气，通过题海战术来磨练孩子的熟练度。我一直不理解，计算工具都普及到人手一个了，为什么要让孩子花那么多力气去练习基础运算？很明显，随着工具的演进，见识要远比熟练度重要。让孩子们看到更多，更系统和整体性地了解事物，要远比锻炼他们练一辈子都不如机器的能力重要。

数学的题海教育就够浪费生命了，更无耻的，是语文教学。语言有两种功能，作为沟通工具，一个中国人在中文语境下每周两节课，学到初中足够用了；至于它的文学功能，那东西每周一节鉴赏课足够。文学是很小众的东西，热爱文学的本就是少数，而且那玩意根本没有任何客观标准来评判，让普罗大众花那么多时间学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给孩子作文打分，体现的不是文学的神圣，而纯粹是权力的傲慢。谁有资格评判别人的作文是否好？我们所有的，都只是自己或者上位者的喜好罢了。当然，在某些小圈子内作文好坏是有标准的，就像某些小圈子内，三寸金莲就是美，但是，在大众领域，美的标准从未统一过。甚至，与其考作文，还不如考美术，都是小众的玩意，至少后者更直观。

天天今早上不到7点就起床了，比假期早起一个多小时去上学。在对知识最好奇的年纪，我们的教育体系通过精密设计，成功让他对学习没了什么兴趣。不止是他，中国的孩子，有多少真心喜欢去学校的？因为学习本身在孩子面前已经成为一个无趣且令人厌恶的东西，中国的家长，都不得不去找学习之外的理由来诱导或威逼孩子。比如，学习不好就没好工作，没钱就没好吃的，不能出去玩，过得很惨。好吧，或许对教育的制定者来说，这是他们想要的。毕竟，千百年来中国一直是这么干的。头悬梁锥刺股，是追求真理吗？不是的，是追求名利。为什么追求那东西呢？这个问题有意思的，更有意思的是，越来越多人不结婚生孩子之后，再看这个为什么，答案好像没那么天经地义了。

更何况，努力学习跟过上好日子之间的关系，其实在弱化。虽然，大致仍然存在正相关的关系，但关联度远没有以前高了。随着AI工具的提升和普及，以后会更低。作为家长，是要考虑投资回报率的，换句话说，当前的牺牲是否值得，要再想一想。或许，该给孩子稍微多保留一点当下的快乐。如果以包饺子举例，咱们的教育是按部就班先教和面，和不好的，就被认为不适合包饺子，连学剁馅儿都没机会了。很多孩子一直学到大学，都还不知道自己学那东西有什么用。可以后，需要的不是这种人，而是，懂整个包饺子流程并且能优化的人，是能包出更好吃的饺子的人。他和面等技能不强没关系，有各种工具，他需要的是合理使用工具，并提出改进需求。

相信AI，在绝大多数具体工序上，人将来都干不过工具。即便上面说的这种人才，能够有价值多久，也难说，因为AI也会赶上来。但至少，可以晚淘汰一会儿。就像今天，一个人加减乘除算得又快又准，有多大价值？一个一千块钱的手机里，上千个功能之一就是算这个，而且，比人算得又快又准。换句话说，你辛苦练来的能力，一块钱都不值。不止是这个，其实如果敞开对APP的限制，所有的高中习题甚至大学习题，真没有APP能做吗？如果AI都可以比人又快又好的解决，那么，人应该学习的是什么能力？是在现有已解决的问题里持续浪费时光，还是尽快利用工具，往更前方去迈进？

管教育的大员们，该好好思考一下了，懒政要不得。家长们也要好好思考一下，至少该想想，如果威逼利诱了半天，孩子最后都不想结婚生孩子了，那么一家人的付出和牺牲是否值得？

河蚌赌徒 2024年2月19

黎江

人生几何：老抽上色，生抽提鲜

“妈妈，加点老抽上色，生抽提鲜。”天天在客厅里做作业，还不忘“指导”叶子做牛蛙。那晚上，叶子烧的牛蛙，天天赞不绝口，说味道跟餐厅里的一样，只不过家里做的是“铁锅牛蛙”。看到他开心，我也开心，开学后的这几天，他过得挺不容易。“回到家就像坐牢。”他昨晚上如是抱怨。“想让他养成习惯，至少两周。”叶子这么对我说。我也不知道该站哪边，只能是先看看。

开学第一天开始，叶子就没收了他的手机，一并停止的还有看电视的权利。放学回家，天天除了做作业，闲下来就只能是看书。这让孩子很不适应，但叶子坚持，因为已经四年级下学期了。她亲自陪着天天学习，自己也放弃了玩手机，而我能做的，就是在卧室里不出去干预。昨晚上我出去一趟，天天看见我都哭了，但我什么也没说，喝了点水转身回了房间。或许是看到哭没用，天天最终还是跟叶子继续学下去。

依我，觉得每天给孩子半小时看电视的时间有必要，但显然叶子不这么认为。我知道无法说服她，也不想跟她吵。她最近也很辛苦，每天早上6点50起床给天天烧早餐，然后7点叫醒天天洗漱。怕堵车，天天这几天早餐不在家吃。叶子把烧好的早餐放进餐盒，娘俩早早开车到校门口占据有利位置，让他在车里吃。好处是时间可控，不用因为在家吃早餐，担心出门晚了堵车迟到。四年级，是要求7点45必须到教室的。

天天睡前在看三国演义的图书。他并不爱阅读，这个怪我没给他养成好习惯，因为我也不爱阅读。我这辈子除了武侠小说和网络小说，其他的都不怎么爱读，或许，别人家的家长里短例外，但别太长。天天是没办法，他没得选。好在，他好像有点看进去了，不是很抵触，还会跟叶子谈论刘关张。不过，昨晚上我问他三国是哪三国，他答不出。我给他讲了，告诉他上海过去属于吴国。这让他很感兴趣，问我吴国是哪几个省。我答不出，只记得江苏是，南京是国都。天天说，那肯定江浙沪都是了。

今晚上，等他回来，我计划跟他一起看看三国的地图。今天是天天十周岁的生日，叶子昨晚上跟他说，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天天听了，对她说，本来很开心的事儿，让你说得这么难过。又过了会，他说，生日也是孩子的受难日。他的意思可能是说生下来也会吃苦吧，不过叶子没听明白，而是回他，有些孩子是的，比如你朋友一凡，他就是被医生夹出来的，是剖腹产。天天说我不是，我是妈妈屁股生出来的。

昨晚叶子洗澡的时候，天天已经洗完了，安排在床上看书。我跟他聊天儿，说明天是你的生日，我们一定让你很开心，除了作业，其他都不安排了。这让他很高兴，我又告诉他，每周末玩半天的安排依旧有效，我会跟妈妈谈。他对于现在的安排不满，我只好劝他，说还有一年半小升初了，每天学到九点的要求也正常。又给他画饼，说等放假的时候让他多玩几天，比如寒假26天，他就有四五天是纯玩的，暑假可以翻倍。

叶子今早上送天天回来，问我：“你给天天准备什么惊喜了吗？”我说没有啊，她不高兴地说：“那你昨晚上说今天一定让他很开心，他早上一直心心念念的。”我说晚上一起出去吃大餐，吃蛋糕，玩会儿，回来让他看会儿电视，他肯定就很开心了。对于看电视的事儿，叶子没明确答应，只是说了一句，那作业不做了？嗯，作业还是要做，老师也得罪不起，所以，其实也不可能出去玩很久。只希望，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能少点儿。

算起来，我卧床三周了，2月2日动的手术。这三周，就是叶子一个人照顾孩子和忙活过年的事儿，还要辅导孩子学习，确实辛苦。我算是自己照顾自己，前天去换药，医生说要彻底好还得两三周，不过，下周倒是可以去上班了。周二还得去常州开个会，我买好了换药包，到时自己带过去在酒店换。再有一两周，我应该可以送天天去上学了，很怀念爷俩在路上骑着电动车扯淡的日子。当然，主要是我怀念，他可能更喜欢坐在妈妈的车里。

一开年就很忙，连续六天上班。我本来请了三天假，另外三天居家办公，结果除了第一天算是休息了一下，剩下每天都把会议排满了。我跟领导说，这样我就都算居家办公了，另外两天假期，以后你得让我调休。他笑着答应了，但其实本来也无所谓的事儿。算起来，今年3到12月里，有18天假期，也差不多够用了。有叶子在家，平时也不需要休，也就是留着一起出去玩。五一的时候，今年肯定要回家的，好消息是今年五一放五天假，虽然要调休。

可以一起参加三姑家表弟的婚礼是幸运的，叶子问我包多少红包，我说了数，她说你们那边这么多？我笑着解释，咱们结婚加买房，三姑给了两万，咱们当然没必要回两万，但总也不好太少。

河蚌赌徒 2024年2月21日  

黎江

人生几何：最好的笋

“你忙完了吗？我10分钟后要出发。”叶子提醒我。我刚开完线上会，忙着回邮件。约好了3点出发，她顺路送我去家边上的地段医院换药，然后去接天天放学。天天是3点40放学，上海这边没有午休，所以放学也早。外面下着雨，我们出发比计划晚了5分钟，好在并不耽误换药。离4点下班还有不到1个小时，地段医院里空荡荡的，开了三个诊室，但只要一两个患者。换药的大夫肯定了我伤口愈合没问题，但也再一次告诉我要完全好还得两三周。“怎么洞这么深？”他是这么问的第四个医生了。我只好解释，里面化脓了，很多，清理完就这么深了。好在换药不太疼了，我计划下周开始，自己换药，我买了换药包。

      叶子之所以提前半个多小时到校门口，是为了抢占有利位置，好接孩子。车太多了，去晚了要停很远，下雨不方便。我换药很快，在医院大厅等了40分钟，收到叶子电话，说他们往回开了，让我去门口等她。虽然是地段医院，但因为新建的，设施并不差。候诊区的椅子是软的，比一些大医院的铁椅子要舒服。上车，就看到天天灿烂的笑脸。叶子给他买了蛋糕，还给了他1000块钱的红包。他拿着红包向我炫耀，说妈妈给了一千块钱。他高兴就好，不知道这种高兴还能持续多久。再大些，可能对于这种到手后其实自己也不花的钱，可能就没多大兴趣了。这些钱都是叶子给他存着，他有一个自己的账户，满月时我去给他开的。

       到家四点十分，天天吃了点蛋糕就忙活着写作业，而我继续工作。半小时后，叫了辆车去万达。我家到万达打车往返也不到30块，送楼门口到那边3号门口，很方便。问天天想吃什么，他纠结着说不出来，这孩子有点选择恐惧症。叶子又问他，是想吃火锅还是烤肉，这次他毫不犹豫选了火锅。不奇怪，烤肉前几天刚吃过。左庭右院的牛肉确实挺鲜的，叶子点了个278的套餐，荤素都有，又点了份吊龙和几个烤串。跟店员说孩子生日，人家送了一大碗牛肉面。爱吃面条的天天，明显是吃撑了。他吃半碗的时候，我提议让他把剩下半碗给妈妈，他恋恋不舍地给了，说：“妈妈，最后你再给我留几根啊。”又说：“汤也留给我喝。”

       店里免费的青豌豆、哈密瓜我们也都吃了点儿，至于新增的免费甜品——小冰棍儿，一人吃了两三根儿。我们的口味痘一致，爱吃菠萝味的。快吃完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手机，婶子给天天发了200块钱红包。我不想收，年前给婶子1000块钱，人家春节时给天天红包了，再给相当于都还回来了。再说，侄子睿睿生日的时候，我们也没给过红包的，我都不记得那孩子生日是哪天了。就让天天语音说“谢谢奶奶”，红包没收。过了会，婶子打来电话把我批了一通，还是只好收下。总归五一要回去的，到时候再说吧。叔叔家的日子，其实是所有亲戚里最紧巴的。堂弟一个月收入也就两千，前些年不正干，家底又折进去不少。好在，这两年踏实了。

       饭后，天天去买了张七星彩彩票儿，他有几个月没买了。以前都是买双色球或者刮刮乐，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想买七星彩。但无所谓，总归是一个月10块钱以内随他去。也是给孩子个念想，对他说的是，真中了大奖，学习就不用那么累了。他也明白，概率很低，因为爸爸最大只中过10块钱。一家三口去“都市玩家”玩游戏，我负责看包，叶子跟天天每人玩二三十块钱的币。天天很大气，拿出十分之一的币请我玩了两种赛车。除了赛车，他最爱玩的是一种类似以前苹果机的游戏机。就是瞅准时机塞入硬币，如果刚好命中，会随机赢得点数奖励，点数可以兑换奖品的。叶子也爱玩这个，娘俩在那儿大呼小叫的，“两百，三百”，跟赌场里嚷着开大开小差不多。

       游戏厅里人不算很多，却也不少，有大人有孩子。周末的时候人特别多，有几次我们甚至等不到一台想玩的游戏机。坦白说这让我挺吃惊的，我原本以为有了免费的手机游戏，这些付费的游戏就没人玩了。不过想想也是，赛车等游戏还是大游戏机玩起来带劲，而且很多没有手机可玩的学生，或者更小的不让玩手机的孩子，拿点零花钱到这边玩会儿也正常。玩了有半个多小时，币都花光了，打车回家。到家叶子检查作业，发现天天还有没做完了，娘俩就又一起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我站和坐久了不舒服，就又早早躺下了。中间起来看了一下，九点多了，俩人还在搞阅读理解，他们快十点才睡。

       今早上听到叶子喊我，我才醒的，一看时间都7点19分了。叶子埋怨我怎么没叫醒他们，我只好道歉。往常我都是六点多就醒了，而且会定6点40分的闹钟，但昨晚上给忘了。加上前两个晚上睡眠不太好，昨晚上睡得太香，一觉就到这时候了。7点45必须到校，早餐来不及准备了，娘俩洗漱后急吼吼出门，只给天天带了点蛋糕和水。我煮了面条等叶子回家吃，继续道歉，她这次不怪我了，大约是觉得的确指望不上。

        我让她吃饭，她却不急，忙着处理春笋。笋是网购的，七八根儿，装在一个白色塑料保鲜盒里。她拿着小刀，一根根把根部的皮去掉，然后在地板上一字摆开，问我：“你看出什么来没有？”我仔细看了看，还是什么也看不出。她得意地说：“左边这些是白的，很嫩说明是好的，右边这些都变青了，成竹子了还能吃吗？” 我这才明白过来，她要拍照找店家要说法的。果然，她又说：“倒也不是不能吃，但我付的可是最好的笋的价钱……”

         饭后，我继续处理邮件，今天还有两个人要线上面试一下。叶子把笋切了，又把五花肉过水，然后就去睡回笼觉了。她午饭不太吃的，也不让我叫她。我自己热了饭吃了，继续回来躺着，一会儿给她叫份KFC的外卖。估计她会说我，但说就说吧。

河蚌赌徒 2024年2月22日

黎江

人生几何：幸福，不假手于人

      人生一切烦恼，都是因为不幸，或者说，自觉不幸。虽然这种自觉，也可能来自于别人的提醒，但总归得自己内心认可了自己的不幸，才会转化为烦恼，甚至痛苦。客观上的条件，或者说外在的打击，这种事儿比较看命，人跟人不同，也没法多说。主观上，想让自己幸福，主要也就是两个方面，一是降低自己内心的各种关于幸福的标准和预期，二是更多把自己的幸福控制在自己手上，减少假手于人的比重。

        第一点，也就是所谓知足常乐了。说起来容易，但说实话，这个真心看人。因为人跟人的标准的确不同，对不同人和事的价值评判差别也大。就拿谈恋爱找对象来说，有些人觉得自己已经大幅降低标准了，可别人还是觉得它眼光高。问题在于，其实很多事儿，很难有一个客观标准被大家都接受。比如一个人，到底找个怎样的对象，才是真正兑现了它的价值？双方都没吃亏？

       当然，也不是没有训练的办法，最简单的就是多去看那些比自己惨的人和事儿，多跟不如自己的人沟通交流厮混。这个办法其实很有效，大家心里都知道，问题是没多少人愿意这么做，因为，不甘心。换句话说，我们都知道如何让自己对当下知足，但是，我们不想。因为，多数人对当下，真心不满意，不甘心。在这种情况下让自己知足，会觉得亏了自己，觉得是自欺。所以，第一点就不说了，看人嘛，不想知足的人，你怎么让它知足？它觉得再拼一拼，或许能更好，你能说一定不成？

       所以，真正想让自己和别人幸福，这条路其实意思不大，因为，违背人性。或许，第二点更行之有效。为什么呢？第二点说白了，就是让人学会自己爱自己，这个是符合人性的。但有意思的是，这件符合人性的事儿，中国人普遍做得不好。原因很多了，最主要的其实还是儒家文化传统和后来的集体主义，个体感受一直缺乏重视。在家庭中也好，交朋友也好，我们推崇的一向是，我对你好，你对我好，然后大家都好。

      问题是，这是理想状态。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一定对你好吗？对你好的人，你都对人家好吗？还有一个更要命的问题，对你好的，都是你想要的吗？不管是伴侣，父母还是孩子，都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谁也没有你自己更懂你。如果人家猜对了，当然比你自己满足自己更让你开心，因为你不但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还得到了别人的关注、理解和爱。问题是，如果猜不对呢？大概率是猜不对的，那边钱和精力花了，你这边还不开心，何苦呢？

        最简单的，就是把自己幸福的基本盘，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不要寄望于别人。简单量化一下，自己搞定和满足自己60%的幸福，至少确保自己是个幸福的人，可以给家庭提供正能量，而不是一个怨男怨女，需要消耗家庭其他人来维持精神稳定。至于另外40%，可以留给家人和外人来锦上添花。遗憾的是，多数人这方面做得不好，尤其是女性。她们天性就更容易受别人影响，几千年来中国女性缺乏为自己活的传统，一直被要求做贤妻良母，就没怎么研究过怎么对自己好。

       对自己好很难吗？一个人的需求其实就那些，吃喝玩乐，衣食住行，被爱和尊重。自己最喜欢吃的，喜欢穿的，喜欢玩的，想给父母送的，等等，理一理，每年列个预算出来，自己尽量去满足它们，别等伴侣了。说白了，别让自己觉得自己活得太亏，委屈了，就会对家人撒气，省那点钱，真心没必要。多数女人只要给老公和孩子明说，我每年花这些年，你们回家我脸上就有小模样了，大多数都会同意的。破财消灾，这点男人比女人懂。没几人选咱们省这些钱，然后吵着过。如果他真这样，考虑别跟他过了。

       我爱吃饺子，每周自己都包。喜欢看网络小说，听老歌，每天都可以做。喜欢跟天天出去玩，每周都有半天跟他去玩，预算不高，200块，他想超标就用自己的钱补上。中秋和过年，给家里亲戚网购点礼品，加起来一年两千也够了。我们过年也不回我老家，孩子们的红包全部两免不用给，给婶子个千把块钱，人家还都以给天天名义给回来了。我其他的和成就感，不少都可以从工作上获取，每个月赚到钱给叶子，我也很幸福。所以，我的幸福感对叶子的依赖度不高，她可以更多把精力花到孩子和自己身上。可惜，她其实不会爱自己，就跟所有贤妻良母一样，她对自己太苛刻，这就会让她经常委屈。

       理论上来说，她对自己苛刻，我应该对她好点。我也想对她好点儿，但是并不容易。我是一个不擅长讨好人的北方大老粗，做家务也远不如她精细。我愿意在她身上花钱，但问题是我如果花不到她心坎上，她还是不开心，因为婚后的钱不是我的了，是这个家的。婚前我请她一顿吃个一千块，我心里也没有负担，不用太担心她不爱吃。那时候她不管爱不爱吃，会优先肯定我的诚意，那是我的钱；婚后我给她买个肯德基心里都打鼓，怕她说我不会花钱，其实她想吃的是其他的。你想吃的每天可能都不同，我哪儿猜得到，你自己买啊……

       对一个家庭幸福来说，夫妻两个人最基本的责任就是，先保证自己的幸福，然后，你给这个家带来的才是正能量。你每天干了很多活，然后全家人都欠你的，需要时刻忍受你的抨击，何必呢？你少付出点，多消费点，只要你能更开心点，其实对大家都更好。很多女士在发火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意识到，那个家里，最需要她好好呵护的，是她自己，而不是别人。就像吃饭一样，你先吃自己的，别急着给别人夹菜，然后等着别人夹给你吃。

河蚌赌徒 2024年2月23日

黎江

人生几何：第二十条

我昨晚睡得挺好，早上7点半才醒。起床烧水，回床上玩手机。叶子和天天睡得更好，快9点才醒。我煮了天天爱吃的肉汤圆，元宵节那天早上叶子煮的汤圆都是黑芝麻馅儿，天天当时很失望，说盼肉汤圆盼了好久了。煮了10个，他一个人吃了7个。本想给他和叶子一人一半的，好在叶子也没起床，她继续在床上躺着玩手机，说早餐不吃了。我不是多管闲事的老头老太太，并不觉得她不起床吃饭有多大问题，只要她开心就好。吃个早餐，趁着叶子在卧室，把我手机给天天玩了10分钟，然后，让他抄写昨晚上我俩一起写的那篇作文。感觉最近他的作文有所进步，希望这学期能够摸着窍门，扣分确实太多了点。

      10点多，叶子仍然赖床，天天在写作文。我切好莴笋，问叶子中午还想吃什么，我去医院换药后去超市买回来。她说天天想吃酸菜鱼，中午叫了“鱼你在一起”的外卖。想着冰箱里还有鸽子汤和藤椒鸡，加一个炒莴笋也差不多够吃。到边上社区卫生中心时，已经10点半多了。他们11点下班，人很少，前面就一个患者。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跟医生俩人用上海话交谈，我只能听个大概。医生埋怨她为什么晚了两三天才来，她则是抱怨上年纪了，没人管她。她一直在抱怨，持续了五六分钟。我只好打断她，让医生先给我开个换药，我好先去付费。付完费回来，她还在抱怨，我在换药室又等了一会，医生才送走她，过来。

       吃了午饭，12点半，叶子带天天坐公交车去上篮球培训班了，她也不爱开车。我独自在家玩手机，搜了一下《第二十条》，没想到竟然有片源。像是盗摄的，画质很一般，凑合看。两个多小时，一气看完。比我想象的要好，是一部足以媲美药神的好片，看完之后我忍不住在家人和朋友群里推荐。老谋子近几年的电影我都没怎么看，感觉是一个过气导演了，只会玩镜头和色彩那种，讲不好故事。没想到，这次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一个很沉重的话题，但在严肃和轻松间把握地很好，看着并不累。这样一部片子能够发行，不容易，它所涉及的话题，要比药神更敏感，想起了《人民的名义》，最高人民检察院影视中心还是厉害。

       《我不是药神》里，要不要冒法律风险卖“假药”，这种抉择多数人不会遇到；但第二十条涉及的事儿，普通人遇到的概率就要大得多了。正当防卫把好人的防守反击限制太死，客观上压制甚至欺负好人，这些年一直广受诟病。昆山龙哥那事儿之后，据说是改了司法解释，但到底放松了多少，也不记得罗翔讲过没有。好在，确实是放松了一些。老百姓朴素的情感里，法律应该是保护好人的，如果不是这样，那法律的所谓权威性，其实是在消耗政府的公信力，并损害凝聚力。就像当年扶不扶的判决一样，对于正当防卫的一些判决，让人很难敢见义勇为了。然后，人民可能会想，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判？他们到底想干嘛？这么想，不犯法。

       查了一下，看盗摄影片是违法行为，好在我也极少看，正版的也少看。这次算是欠老谋子一张电影票，以后还给他。网络小说的盗链我以前倒是看了不少，这几年开始逐渐愿意花点钱，毕竟老是白嫖也不合适，又不是真看不起。人穷习惯了，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当然，也不是每个穷过的人都看盗版，这个主要还是我个人修养问题。那天看有人说，穷人吃饭快，因为习惯了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不是享受美食。未必对每个穷人都成立，但在我身上是成立的。在我身边的人里，我是吃饭最快的。记得有一次领导很吃惊地问我：“你这就吃完了？！我吃饭就够快了，你比我还快。”他小时候家里条件也一般。

        天天吃饭也很快，比我慢点，但比叶子快不少。叶子说他是跟我学的，毕竟我们家如今不算穷，小康是有的，他吃饭快怪不到家里穷上。不但快，他的饭量已经几乎跟我并驾齐驱，甚至略占上风，也就吃饺子不如我多。元宵节中午我包的韭菜饺子，我吃了20个，他吃了16个。不过我几乎没怎么吃菜，他还吃了些紫燕百味鸡等。那天桌上四五个菜，叶子不吃饺子，她吃米饭。过去的一个月，辛苦她了。今早上她在床上躺着，天天也想赖床，说妈妈都不起床。我说你别跟妈妈比，爸爸2月2日动的手术，妈妈一个人照顾这个家一个月了，她累了，让她好好歇歇，你这么孝顺的孩子。听了，天天乖乖起床了。

        明天，是我手术后第一天去单位，然后周二周三去常州开会。换药的事儿，就只能靠自己了。或许下周四或周五还可以申请一下居家办公，不过想来再有一周，伤口会好很多。今天换药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比前一周又好了一些。医生说再有两周应该差不多了，他还建议我去药店买那种敷贴，说不怕水，可以洗澡。我上次换药后没注意，晚上洗澡把纱布弄湿了，怕伤口感染，只好自己又在家换了一次。

河蚌赌徒 2024年2月25日

黎江

  人生几何：北京的房子没了

三四年前，跟表弟聊天儿时，他说起他们公司让管理层买一些内部股票，几年后可能会上市。他应该只是随口提了一下，我听了，也就顺嘴转述给叶子。她很兴奋，问能不能帮我们也买点儿？

我一开始是拒绝的，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而且投资总有风险，我不想跟亲戚之间牵扯上这些事儿。“赚了还好，万一赔了呢？影响亲戚感情。”我对叶子说。她坚持认为，赔了就赔了，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对此，我不是很相信，但拗不过她，唯一能做的，是少投点，只买了10万块。“真赔光了，不许生气。”我对叶子说。

表弟那边倒是没推辞，只是说也未必能上去，让我们别抱太大希望。至于本金，他倒是不担心，因为当初协议里写明了，上市不成功，会归还这笔钱，并按照百分之几的利息给。那利息，比存银行也是要好些的。我没把表弟这话告诉叶子，对叶子，我更多还是提示风险。万一，他们公司倒了呢？有些事，谁说得准。

接下来就是疫情了，事情太多，这笔钱就近乎处于被遗忘状态。当然，也不是真的遗忘，叶子年底会念叨和憧憬一下。一两年后吧，表弟就有好消息传来，说是国字号大资本投资他们公司了。这还没上市呢，眼看着公司估值就涨了多少倍。这令我们很是开心，叶子每半年会盘算一下，真上市了我们能赚多少。每次盘算完，也都会埋怨我当时为什么挡着不让她多投，否则天天去北大清华上学的房子都有了。

对天天能考上清北，我是毫无把握，他在班上考前三都看运气。对于少投了这事儿，我倒是没有任何后悔和自责。我这人生性谨慎，极其保守，网络新闻也多挑悲观的看。比如哪哪爆雷了，谁谁跑路了，见多了贼挨打，其实也不是很羡慕人家吃肉。刀口舔血的买卖，我兴趣不大。

前阵子，表弟给我打电话。他先是问候了我的伤，然后叹了口气，说上市的事儿黄了。他跟我说了很多里面的内幕，怎样的一地鸡毛，各种的瞠目结舌。当然，这些就不方便写出来了。黄就黄了吧，我心里倒也没多大起伏，因为能听出来，本金是没事儿的。本金没事儿就好，总比放股市里要强，更何况，大概率协议里说的利息还是会给。

我笑着安慰他，说没事儿，投资嘛，是这样的。结果他话头一转，说还是有了些收益。具体的来龙去脉我也不好多说了，大概就是，我们不但能拿回那10万块钱，还能赚个大十几万。这对我来说就是意外之喜了，甚至，大喜过望。他让我给他个卡号，然后给我转过来，我则是赶紧去向叶子汇报。

叶子听完后，沉默了一小会儿，对天天感慨道：“你北京的房子没了。”天天大惊失色，跑过来寻根问底。好在叶子很快也就平复了心情，觉得这个结果也算不错了。尤其对比股市的惨状，三四年有这个收益也算是意外之喜。我当然是夸她，对天天说：“这笔钱都是你妈妈赚的，如果依爸爸，当时就不会买。”叶子在边上说：“如果听我的，买二三十万，不是赚得更多？” 天天在边上，很快心算出赚的数额，很是无奈地看了我一眼。

“人家给你，你就都要了？”叶子突然对我说。我愣了一下，心说是我赚的钱啊， 为什么不能要，再说了，赔了我也不会让他赔给我啊。“赚的钱，你给人家留10%吧。”叶子说：“毕竟不是人家，咱们也没这个机会。”我说不用，都是很好的亲戚，但叶子坚持，我也就给表弟留言说了一下。最后，表弟留了5%。

我是比较抠门那种，叶子做事儿比我大气，也比我更懂人情世故。在她眼里，我能混到现在的职位和收入，那主要也都是运气。运气成分，我是不否认的。如果大家一起在职场或商场打拼，我也觉得叶子比我更适合。她只是运气不够好，不得不居家罢了。

“妈妈在家都能赚这么多，厉害吧？”我问天天。
“妈妈最棒了！”天天附和道。

爷俩热烈讨论着这笔钱够去哪儿旅游，吃什么好吃的。叶子没跟我们一起讨论，她瞧不上我们这种小富即安的出息。

河蚌赌徒 2024年2月29日

黎江

人生几何：眼里没活儿

天天在床上玩手机，叶子也是。不同的是，天天的30分钟手机时间，是他过去一周努力学习赢得了。叶子规定了很多项目，他每天做到了，就可以攒几分钟游戏时间，到了周末统一结算。我觉得应该给孩子个“底薪”，被叶子否决了。我没敢坚持，毕竟说好了教育由她主抓，不想也不敢触怒她。叶子很容易生气，她晚上跟天天去吃泰煌鸡回来，看到我有一袋垃圾没扔，就大声斥责：“这么大袋垃圾，难道就看不见吗？！”嗯，是她最习惯的反问语气。我俩关系紧张的时候，我曾经直斥她这种习惯很没教养。那时候，离离婚也就一步之遥。

俱往矣。这次，她吼那嗓子我当没听到，她知道我是装没听到，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我知道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会让她消气和开心，但是我不想那么做，因为我觉得我能忍住不发脾气已经挺不错了。她的确辛苦，下午去接了天天放学，送去打篮球，然后回家放下东西，又去商场吃饭。我晚饭一个人在家吃的，剩菜很多，很丰盛。吃完饭，把天天书包里的餐具洗了，清洗了空气炸锅。下楼扔垃圾的时候，我还给她打电话，问她有没有快递要拿。她发了快递单号给我，我去垃圾站边上的快递驿站取了回家，是她网购的三个鞋套。

天天推门进来就直奔厕所。我笑着说他没出息，吃撑了。他尴尬地解释说不是吃撑了：“我都一天没大便了！”我们俩隔着厕所的门聊天儿，他说体育老师今天表扬他了，夸他跑步进步了。“再过半个月，我让他见识我真正的实力！”天天自信满满地说：“我脱掉厚衣服，跑得更快。”我当然是大声喝彩，帮他一起描绘美好的未来，而没有提醒他，等他轻装上阵的时候，他的同学们也一样。毕竟，明天就是他的阴历生日了，开心就好。距离他阳历生日也就才过了一周，往年都只庆祝阳历生日的，今年也庆祝了。那天，叶子给他一个大红包，一家人去吃了左庭右院的牛肉火锅。

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庆祝他的阴历生日。我猜跟阳历生日时没买到蛋糕有关，那天叶子原本订了一个蛋糕，但是搞错了，动物奶油还是植物奶油选择错误，我记不清了，她又取消了。新订已经来不及，就只买了个小蛋糕凑合一下。这次过阴历生日，叶子预定好了一个很漂亮的蛋糕。再就是，叶子刚刚赚了一笔巨款，财大气粗，当然也不差这点儿。明天上午，一家人都可以睡到自然醒。然后天天写写作业，就去商场吃午餐，下午在那边玩游戏。游乐场去不成了，气温到零下二度，太冷。室内玩上一下午，晚上他们娘俩吃海鲜自助。吃完回家，天天还要上编程网课。

叶子没邀请我去吃自助餐，因为知道我也不会去。我宁可自己在家吃韭菜饺子，这对我们家是最优选择，各取所需。我少去两次，他们娘俩就可以多去一次。那东西，对我其实完全没吸引力，更何况，我伤口还没长好，也不适合吃海鲜。天天是爱吃的，他喜欢那里琳琅满目的菜肴，还有最爱的冰淇淋，不过他吃最多的还是各种肉食。叶子不同，她爱吃海鲜和榴莲。我就老实在家躺着，这周刚去常州待了三天，期间自己在酒店房间里换了一次药，回来后直奔医院又换了一次。手术是2月2日做的，满月了，医生说以后可以隔两天换一次。

我下周去北京，不过不知道是否有时间去雍和宫还愿。二姑家肯定是没时间去了，我也就没有告诉她这次出差。好在，总有机会的。等伤好了，随便找个由头再进京去看她。我想她了，也想朵朵和小满，还有姑父做的豆腐卷子。上一次听说我要去，表弟还特意网购了老家的猪头肉。他算好时间，跟店家沟通顺丰快递什么时候到，刚好让我能吃上。说起来，人家都比我有心。我比较粗线条，天天过生日我都不记得要买礼物。叶子问我给天天准备礼物没，我说没有，你多让他玩10分钟手机，比什么礼物都更让他开心。为此，又被批评了一通。

那娘俩玩着手机，我把天天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转着，然后进房间一起聊天。我说，我都不记得自己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是什么了。其实，我也不记得我第一次吃到自己的生日蛋糕是什么时候了，但肯定是大学毕业后。在老家的时候，我们过生日都是吃鸡蛋面，后来我再大点儿，有发言权了，就改吃水饺，但生日礼物肯定是没有的。大学时过生日，都是宿舍六个人出去搓一顿儿，有酒有肉，但没谁提议过吃蛋糕。第一次吃蛋糕是什么时候，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但在结婚前肯定就吃过了。毕竟工作过的公司都不错，其中有几家，员工生日时就有安排蛋糕。

天天对我那么穷的童年表示了同情，觉得还是他们上海人日子过得好。小家伙对身为上海人有着满满的优越感，毕竟叶子告诉他了：“妈妈小时候比爸爸有钱多了，那时候我都有一百块的零花钱。”80年代的一百块，确实很厉害了。不过天天不知道，那时候他外公外婆在外面跑船，经常不回家，叶子一个人照顾自己，多么辛苦。说起来，我小时候虽然穷，但是一直被宠大的，结果就是，我远不如叶子独立。卧室门把手的螺丝松了，叶子洗完澡拿了个螺丝刀在拧紧。我看到了，不好意思地过去帮忙按着把手，方便她拧螺丝。按说这该是我干的活儿，但是，我眼里就没活儿……


河蚌赌徒 2024年3月1日

黎江

人生几何：2024年第一次进京

早上7点15分，天天在吃饺子，我叫了辆网约车。显示到楼下还要5分钟，时间刚好。我是6点55分喊他起床穿衣服的，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他洗漱的时候我正好煮饺子。叶子到底是没能在床上安心躺着，还是起床视察了一下，才又回去。她有点感冒，我让她歇着的，过去的一个多月，她一个人很不容易，太累了。当然，她一直活得很累，对此我是觉得她要求太高，她则是认为我跟天天不让她省心。等我们爷俩一人吃完一盘饺子，车刚好到。送天天到校门口是7点30分，校门刚打开。四年级是要求7点45分进教室，我是觉得有点早了，每次把天天从睡梦里叫醒，我都挺无奈的。不过，我也不觉得教育部门会同意改到8点半，很多家长估计也不会同意。

周日下午，我骑电动车送天天去篮球培训班，开了半小时才到。他报的花香篮球原本在我家边上有个培训点的，骑车过去不到10分钟，但春节后关门了。钱是不给退的，给安排到了六七公里外的另一个培训点。这是第二次去，第一次是叶子带他坐公交车去的，等车时间等算上，花了一小时。人挺多，有10个孩子，却只有一个教练。练技术什么也谈不上，单就强身健体来说，总归有些效果。同一层楼还有另外一家名为BRAVO的篮球培训班，那就红火许多，光是外教就四五个。不过离家还是太远，想着这边的课上完就不上了。包括围棋课，也是下完就不下了。更多时间，留给学习吧，孩子已经够累了。更无奈的是，努力学习的回报，明显在降低。

一对一的围棋课是每周六早上八点半，老师上门来教，不过开学后前两周都请假没上，这周第三次请假，因为叶子周末带天天回金山喝喜酒。我跟老师发微信的时候，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人家的回复，明显也不像前两次那么客气，就回了个“好的”。依我，都想现在就停了，至于没上完的课，不上就是了。但这话我不敢跟叶子说，怕她发火。昨晚上天天跟她吵了一架，孩子都哭了，说玩的时间太少了。起因是周二晚上，叶子身体不太舒服，就早点上床休息了。她把平板电脑留给天天查资料，结果起床发现他在看视频。叶子说要按规矩扣掉天天周六的手机时间，结果小家伙崩溃了，因为他一周就周末可以玩会儿手机。

天天哭的时候，我在北京二姑家。我是早上10点的高铁，下午2点半到北京南站的。送完天天到上海虹桥站的时候，还不到9点。不过，也没等太久，提前40分钟就开始检票了。去北京的乘客要求二次安检，又是一番折腾。玩了会儿手机，就睡着了，午饭也没吃。到了就开会，开会间隙，我给表弟发了条微信，问他明晚是否在家，我去看看二姑。饿着肚子开了俩小时会，晚上去吃铁锅炖大鹅、排骨炖豆角和茄子炖鱼。9个人，点了三锅，还点了好几个菜。级别最高的三个人都不喝酒，气氛没起来，大家也就都没怎么喝，不过，除了排骨，菜倒是吃了个七七八八。味道挺好的，我很久没吃铁锅炖了。

回到酒店是晚上8点半吧，准备了一下，跟老外开了两个小时会。是意大利那边安排的一个产品培训，我半懂不懂地听着。结束后，又完成了每天半小时的英语学习。这次出差是临时安排的，领导上周五突然问我，说他下周一到北京跟北方区销售开会，要不要一起。他知道我腰上的伤还没好，上周又去常州出差三天，所以一开始没喊我。我毫不犹豫地说肯定去啊，然后就买票了。年初的这种区域销售会议，能参加还是要参加，听听一线的声音。本来没计划去二姑家的，会议议程安排挺满，我想的是等3月底北京那场抗体会议的时候再过来，到时候身体应该也恢复好了。但大领导临时有事，会议大幅缩短了，而更巧的是，我们那酒店离二姑家直线距离还不到四公里。天意，我赶紧联系表弟。

就是太仓促了，什么礼物也没准备。我去边上超市发买了点儿伴手礼，酸奶之类的，打车过去。到了表弟家，开门的是表弟。我愣了一下，原本以为他在上班，得晚上六七点才回来。表弟笑着说他感冒了，是孩子传染的，不过孩子已经康复了，上学去了。二姑笑着问我要不要戴上口罩，我说不用。一家人坐着聊天儿，嗑瓜子，喝着大红袍看电视。70多岁的二姑亲手给我剥杏仁，一个又一个。电视里放的是《父母爱情》，又看了会儿老版的《红楼梦》。聊的东西漫无边际，有老家亲戚，谁家孩子结婚了，谁谁没了；也有国内和国际政治经济，看不到什么大的希望，但也谈不上太焦虑，凑合过吧。

三点半吧，侄女朵朵先放学，是表弟去接的。他第一次去接，不确定位置，还给二姑打电话确认。回来看到我，孩子很开心，跟我说她在学校的趣事儿，说换了一个同桌，新同桌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拼图给我看，是一幅恐龙画的拼图，很多块儿，但她很快就拼好了。客厅的柜子上，贴着她的三张奖状，有“纪律标兵”和“文明星”。边上是她弟弟小满的一张奖状，“光盘小能手”。小满是在幼儿园吃了晚饭回来的，到家都五点多了。我带着俩孩子打扑克，又拿着宝剑跟手持芭蕉扇的小满大战三百回合。朵朵回房间写作业了，她已经读二年级。姑父和表弟在包豆腐卷子，二姑则是笑着看着我们，不时提醒我吃瓜子和山楂饼。

弟媳回来的时候都晚上六点半多了，我们晚餐都吃完了，表弟给她热好了又端上来。说起来，我每天回家也要这个点儿。她家住唐家岭，单位总部搬去了南六环，好在每周只需要去一两天，其他时间可以在原来的地址办公。晚餐都是我爱吃的，除了豆腐卷子，还有老家的猪头肉和香肠，有蒜苔炒肉。叶子不吃蒜苔，我也很久没吃了。至于另外的一盘红烧鸡腿，我没吃。朵朵要给我夹，我拒绝了，说伯伯最爱吃的，还是豆腐卷子。不过，我这次饭量明显不如前几次，只吃了五个豆腐卷子，而且最后半个几乎是硬塞进去的。或许是因为午餐的川菜吃太多了，又或者，饭量的确变小了。我这个月很多时间是躺床上养伤，刻意控制自己少吃，怕胖。

雍和宫的还愿，只能下次了，这个肯定要去的，不管天天还是叶子的事儿，我都心怀感激。今早上定了6点50的闹钟，怕路上堵误了火车。酒店的早餐不错，竟然有现做的韭菜盒子，搭配着小米粥和油条，吃得很舒坦。吃完后，我又回去刷了牙，才退房离开。背包里，是给天天和叶子买的烤鸭。虽然知道这种袋装烤鸭的味道远不如店里的，但天天很期待，他喜欢就好。回到家，看到他跟叶子和好了，是我最开心的事儿。

河蚌赌徒 2024年3月6日

黎江

人生几何：为什么

今早上送天天，进校门口前他问我：“爸爸，为什么我们小孩子每天要写作业，你们大人不用？”他还小，思考和表达都还不够清晰，大致意思是，为什么社会把最累的任务交给孩子，而不是有更大承担能力的成年人？这个问题其实不好回答，他说的某种意义上是事实，很多家庭的孩子的确比大人累。我跟他妈妈每天玩手机他看得到，而他周一到周五不能玩。更何况，孩子的劳累大多是被迫的，而很多成年人的累，其中不少部份是自找的，所谓心态和欲望。我只好转移话题，笑着回他：“爸爸妈妈轻松，你才有盼头啊，否则，你小时候累，长大了也累，谁还想长大啊？”他听了没有说话，我这话没错，但其实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叶子也经常说自己累，对此我是理解的，虽然我不认同她活那么累的必要性。而天天，甚至都完全不认可妈妈说自己累。在他看来，妈妈又不上班，每天在家躺床上看剧，就晚上烧个晚饭，碗还都是爸爸刷。只要爸爸在家，洗衣服晒衣服和拖地这些活也都是爸爸干，妈妈累什么呢？至于叶子辅导他功课这事，他不认为是妈妈累，更多看成是妈妈让他累。如果可以，天天是很乐意跟叶子互换一下的，让叶子去上学，他在家里睡到自然醒，然后玩手机，中午叫个外卖吃。至于家里乱一点，在天天眼中，那完全不是问题，就像在我眼中一样。他见的人还是少，不知道，不同的人对于脏和乱的容忍度是完全不同的。

就像天天不够理解叶子一样，叶子也不是很理解天天读书的累。在她看来，好好读书，将来能多赚钱，多好？人家张雪峰都说了，你将来会明白，读书是你这辈子最容易的事儿了，将来比这累得多了去了。更何况，谁还没读过书？你爸爸妈妈当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多少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喊啥累呢？这些话她并不常说，但心里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叶子是更看重未来和长远的人，为此她自己当下的轻松和幸福都可以舍弃，当然也不会太在意我和天天的。用一句曾经很流行的话说，那就是她把一些事情看成是发展所必要的代价。这么想，当然也有她的道理，歌里都唱了：“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成功当然是好事儿，只是，读书越来越累，回报率越来越低，家长尤其是女家长越来越焦虑。过去的家长是有个一劳永逸的盼头的，孩子长大成人就好了，或者读个好大学，选个靠谱专业，工作和一辈子幸福不愁了。现在，科技变化太快，不确定性大幅增加，没什么专业敢说自己能好多少年，不要说企业了，有些行业还能存在多久都不好说。曾经，孩子长大后，作为父母责任阶段性终结的标志——结婚生子，如今也变得不确定了。不结婚不生孩子的越来越多，结婚后离婚的也越来越多，父母的责任，啥时候是个头，越来越说不清楚。有人，躺平了，也有人，更卷了。

天天的学习，如今是叶子全权负责。现在是9点36分，她在客厅里跟天天一起做作业。他俩晚饭是去外面吃的，给我打包了俩菜回来，回家又给我烧了米饭。我今天到家也7点半了，单位里有个会，拖了很长时间。最近单位事儿多，很多事儿我不喜欢，越来越觉得没劲，但形势不好，先凑合干着吧。吃饱喝足，我在APP上学英语。最近我每晚上学四十分钟英语，提升自己，也算是跟天天同甘共苦，给他做个榜样。当然，说榜样，其实不好意思，他每天学习的时间，远比我长。天天又抱怨了两句累，叶子怼了回去：“你今天出去除了吃饭，还玩了一小时，买了两张彩票，如果不出去吃，我们至少能省下两个小时，作业不早就做完了？”

小家伙自觉理亏，埋头写字。管他，还是叶子有办法。我总是宠着，有时候又太严厉了，度把握不好。管孩子这事儿，我其实也不擅长。管人方面，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擅长，虽然管了很多年了。用领导的话说，我人太好。很多年前，我自认是个好人的，但在社会过了几年后，尤其父母去世后那几年，我觉得自己其实也不算啥好人；又过了些年，见识了更多人之后，我发现，我这人，的确还算不错。当然，我是想做个好人的，虽然不是只想做个好人。我也想赚钱，要养家的。期待的年终奖，下周总算要发了。不过，今年的加薪算是泡汤了，虽然去年我们做得相当不错。这事儿，就别问为什么。

知足常乐吧。明天是妇女节，单位给每个人发了个杯子，女士还有一百块钱和半天假期。我把杯子带回家，一起带回家的，是新发的手机，iphone 14，算是给叶子的节日礼物了。说起来，有孩子后，除了叶子生日，其他节日我们真就没怎么庆祝过。不像婚前那一年半，是个节日就过。

河蚌赌徒 2024年3月7日

黎江

人生几何：两个人

周五下午，天天放学后，就跟叶子回金山了。他们周六一起去参加叶子表哥女儿的婚礼，这孩子很喜欢大吃大喝的热闹场合。我没跟着去，周六要去医院换药，而且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倒不是说不愿意去恭喜人家，只是单纯地不那么喜欢热闹了。叶子其实也不太希望我去，当然她不会直说，但老夫老妻了，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所以我了解她的想法。她大致的意思是，我们去俩大人，掏的礼金就要更多，虽然她们那边礼金本身不高，也就几百块钱，但没必要。当家更知柴米贵，我主动说不去，皆大欢喜。至于天天，他不在乎我去不去。事实上，他习惯了爸爸妈妈轮流陪他出去玩，我们一家三口出去玩的次数很少，除了一起去万达吃饭。

轮流陪伴的好处，就是另一个人可以休息。我一直认为，一个人每周至少能休息一个完整的半天，这很重要。半天里，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干，或者说除了自己喜欢的，什么都不干，对于身心健康特别好。如果还能再为自己花点钱，买点自己喜欢的吃喝，或者看场电影之类的，取悦一下自己，就更好了。千万别觉得这个家离了自己不行，半天时间，离了谁都行的。很多家庭出事儿，恰恰是因为没能做到这点儿。总是很累，总是不休息，总是觉得付出太多得到太少，于是总是一肚子怨气，然后无休止地吵架，何必呢？家里乱就乱点，就当你住了半天院好了，又怎样呢？家务那事儿，没止境的，一周擦洗一次的能过，天天擦洗也行。

周五晚上，剩饭菜吃到饱，躺着看小说、玩游戏，比穿得齐整去吃大餐舒服多了。想怎么躺怎么躺，没人会在意你衣服上是否有褶皱。一觉睡到天亮，赖在床上玩手机到9点，才起床洗漱。骑电动车去边上社区医院换药，周末就一个医生值班，看病的人倒是不少。听说我是换药，那跟我年龄差不多的男医生就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估计是怕我耽误他11点下班。我赔着笑说：“不急，你先给其他人看，我可以等。”他脸色才缓和了些。我在诊室里间的换药室等着，玩着手机倒也不急。过了20分钟，他急匆匆进来，拿出碘伏，用了两块面纱蘸着给我擦了擦，就开始覆盖纱布。碘伏只是擦了伤口表面，他完全没有往里面探一探的想法。

坦白说，我被他的敷衍惊呆了，这还不如我自己在家换药做得仔细，而我付的费用够我自己在家换六次了。不过，我也没说什么，只是想着换药这事跟这边缘尽了。以后就自己在家换吧，也的确快好了。出门，骑上车去街对面的电动车商店，让人家修一下车。车是天天小学入学前花1500买的，用于接送，也骑了三年半了。疫情时忘了充电，电池充不进去电了。当时家边上的修车店说要换电池，260块钱。我不舍得，打电话给几公里外买车的那家店，店主说应该不用换电池，你推过来我试试。我推了半个多小时，到那边，他试了一下就跟我说，没用了，得换电池，收了我300。还是付了，因为不想再推回来。叶子一直说我办事儿不行，是实话。

家边上这家电动车店是沿街商铺，人行道上摆着很多电动车。我去的时候，俩店员正在忙活着修一辆车。我笑着说自己车后轮那边一直响，可能是轮胎歪了，让他们帮忙看看。说完，我把车停一旁，等他们忙完过来。不想，其中一个店员放下那边的活儿就直接过来了。他发动我的车，听了听后轮声音，然后拧开几个螺丝，又掰了掰后轮挡泥板，三四分钟就给修好了。他忙活的时候，我心里还有点儿忐忑，心说这就动手修上了，还没报价呢。不过，我也没出声制止他，让他先报价，想着就在家边上，估计也不会太离谱。“好了。”店员抬头跟我说了一声。我笑着问他：“谢谢啊，多少钱？”他扔下一句“不用”，转头又回去忙原来那辆车了。我愣了，有些不好意思：“那怎么行？要不，我还是付十块钱吧。”他还是那句话：“不用。”

确实修好了，骑车去马路对面的超市，买肉、韭菜和饺子皮儿。家里还有白菜，刚好回家包饺子吃。冰箱里还有叶子腌好的鸡爪子，以及我年前网购的辣丝子。那东西买来，还没等吃呢，就动手术了。手术后不能吃辛辣的，说伤口恢复慢，就没敢吃。如今快好了，看了看还在保质期，就拆封给自己来了点。吃着韭菜白菜猪肉馅饺子，啃着鸡爪，时而吃一颗叶子从店里打包回来的油炸花生米，还有辣丝子久违的呛鼻子的味道，很是幸福。把被子在阳台外晾衣杆晒好，饱餐一顿后，又把房间大致打扫了一下儿，就继续回床上躺着。我喜欢的网文作者真熊出墨新写了本《白衣披甲》，虽然没有他第一本《手术直播间》好，但也凑合看。

叶子发了一小段婚礼视频过来，布置得很华丽。我回说想起了我们结婚的时候，她没搭理我。也是，我们结婚时婚庆公司和喜糖等，都是叶子一个人忙活的，我就出了个人去参加，还穿了身旧西装。那阵子实在太忙，她在金山忙这些，我一个人在闵行啥都不懂，身边也没人，而我办事儿也的确糙。用叶子话说，这个家里，我就没操心过什么，都甩给她了。这个，大致是实话。他们是周日10点半左右到家的，午餐我烧了番茄牛腩、红烧肉，还炒了一个莴笋。几道菜娘俩挑不出毛病，当然，也没有惊喜，用叶子的话说，我也就会这几道菜。确实，我也就会十来道菜，不像她，牛蛙和鳝鱼等都会做，还会螃蟹炒年糕。

跟天天聊起婚礼，他很兴奋，说很多好吃的，他还拿到一个小红包。我趁热打铁，给他讲结婚的好处。结了婚，很多事儿就有了一个依靠。比如爸爸病了，还有妈妈可以照顾你；爸爸身体好了，爸爸早上去送你上学，妈妈就可以在床上躺着休息；妈妈烧了饭，爸爸可以分担洗碗；周末爸爸还可以烧饭，让妈妈休息休息。你之所以这么累，不就是因为你只有一个人，上学这些事儿，都没个人帮你分担一下？要是有两个人，你俩一人去上一天学，那该多爽？

小家伙听得两眼放光，觉得我说得太有道理了。

河蚌赌徒 2024年3月12

黎江

人生几何：春暖花开

忽如一夜春风来。前两天最低气温还是2℃，最高也就11摄氏度，这个气温颇是持续了一阵子，至少两周吧。今天，气温最低温就到了8℃，最高温是19℃，而明天，高温就要到22℃了。虽说从天气预报看还会有些小反复，但最迟下周末就已经可以稳定在20℃及以上。虽然我也不知道入春的准确定义，比如连续多少天多少度之类的，但到了这个温度，大致可以确定，春天是真的来了。小区里的白玉兰已经开了，虽然还谈不上盛放。对这花我算是一见钟情吧，每次看到它，脑海里冒出来的就是那个词“灼灼其华”。没有叶子，就是满树白花，端庄而又灿烂。还有紫玉兰，也好看，对比白玉兰就更多了一丝华贵，接近了人间。

冬天的衣服眼见着是穿不住了，这周末收拾收拾再仍几件。刚发了年终奖，不差这点儿。说起年终奖，其实比较郁闷，还没去年发的多。要知道，去年发的，是前年的年终奖，而前年我才干了不到10个月。主要还是去年业绩不行，虽然我们公司在整个集团里表现最好，但我背的几个指标里还是有几个没能拿到分数。另一个要命的改变是，我的奖金计算方式由第一年的个人表现占50%，改为个人表现占30%了，其他70%是公司和部门指标。这让我错估了年终奖的数字，记得当时我算完个人分数后，很开心的对天天和叶子说，今年的年终奖总会比去年多。然后，昨天回家就被那娘俩批评了。

就如叶子说的，我这人总喜欢把还没确定的事儿就对外说，而且习惯了报喜不报忧。确实不是个好习惯，如果我一开始就别提，或者把大家的预期压低一点儿，没准还是个惊喜。毕竟，虽然打了折扣，但至少还有年终奖，算一算也有几个月工资了。就这经济环境，知足常乐吧。天天这点随我，他每次考完试回来都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大有考满分的把握，然后试卷发下来就蔫了。他刚刚英语考了100分，满分110，班上第五名。叶子略有失落，而我对他大加赞赏，终归是第一梯队了。“爸爸妈妈也就是一般聪明的人，你应该也是，能取得这个成绩就说明很努力了，继续加油就好。”我对他说。

我俩约定，周六吃完午饭我带他去公园玩，去看梅花、樱花和玉兰花。说起来，我们爷俩快俩月没一起出去玩了。这时候去，可能梅花都要没了，也不知道莘庄梅园里的梅苑关门没有。不过也无所谓，就是在那边湖边的大草坪上躺着晒晒太阳，聊聊天也是爽的。先去四海游龙点上份锅贴，然后去隔壁永和大王吃卤肉饭，吃饱喝足就去公园溜达，赏花，看湖里的鸭子一家。树林里有蜿蜒的凌空木栈道，河里有木水车，小游乐场那里还有秋千和滑梯。玩上俩小时，回程再买个冰淇淋舔舔，也算不负春天。孩子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别让他整天学习就好。毕竟，周日他还要学围棋，要打篮球。

那天偷懒早走了一个小时，回去陪天天也叶子去韩宫宴吃烤肉。他俩一人点了两份肉，叶子又点了份石锅拌饭，我就负责陪吃。其实我对烤肉没啥兴趣，所以一开始就是喝点南瓜粥，优先他们吃。没想到一家人战斗力都不行，即便我帮着吃了点儿，四份烤肉将将吃了三份就吃不动了。我说看来都不在状态啊，天天听了不服气，为了证明他有实力，又硬塞了几块肉到嘴里。看他鼓囊囊的嘴巴，就觉得特别可爱。都10周岁了，身高1米56，但还是很孩子气。吃完饭，忙着回家做作业，都没空去游戏厅玩会儿。我其实挺喜欢跟他在那里赛车的，俩人PK，赢了的还可以免费再玩一局。如果我赢了，我会把免费赠送的那局让给他玩，因为用的都是他的游戏币。

这个学期，每晚上叶子都陪着天天学习，做完学校作业后，就给他开小灶。彻底断了孩子的收集和电视，把睡前的电视换成了故事书，有中文的，也有英文的。她是望子成龙那种，因为自己这辈子就活了一个不甘心，知足常乐这事儿不符合她的秉性。我只能希望他俩的冲突来得晚一点儿，这要感谢天天对她的爱和包容，虽然她自己感受不到。按照叶子的感受，可能她才是这个家里最包容的人，因为谁谁都对不起她，在她眼里都有一堆的毛病。这其实挺可怕的，所以周末我还是坚持要保留半天，让我跟天天在一起，让她也可以自己歇歇。跟她说过，没必要活那么累，但后来不说了，因为一说，火就烧到我身上了。为什么活这么累，还不是因为你？

这周早上都是我给天天烧早饭，送天天去上学，让叶子可以休息休息。但是今天她还是起床了，看到她走进厨房，我心里就有点慌。果然，她听说我要给天天下面条之后，又把我数落一通，说老吃那个没营养。我没有跟她申辩昨天和前天都没吃面条，而是转身去别处，离她远点儿。她给天天下了湾仔码头的饺子，用热水烫了个青菜，还做了个荷包蛋，削了个梨。那必须承认，这方面我跟她差距很远。她愿意干我没什么意见，我有意见的是，我干得不如她好时她老是说我。而在她看来，你做不好还不让人说，那不就是不想进步？不想进步，不就是应付，不上心？逻辑上，也成立。

我给自己热了碗米饭，就着昨晚的红烧肉吃了，还有网购的老家辣丝子。等天天吃完，爷俩骑上电动车去学校，而叶子又回去躺着了。她午餐很少吃，哪怕中途起来洗衣服打扫卫生，也不吃。至于是为了省钱还是减肥，又或者对那些剩菜没兴趣，说不清，兼而有之吧。天天午餐是在学校吃，一般能吃大半，有不爱吃的就剩碗里。一年级的时候，老师鼓励大家光盘，那时候孩子们小，也听话。后来慢慢大了，不光盘的就多了。本来嘛，不喜欢吃为什么要硬吃，吃饭除了填饱肚子，也是为了开心啊。就像我，午餐以前都是在门口小店吃回锅肉，如今，我一个人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基本上很少吃肉了，尽量素一点儿。这个，倒是跟省钱没有关系。当然，家里的肉菜剩下了，我还是会吃的。

中午饭后，独自去单位边上小公园溜达了一圈。看看白玉兰和樱花，看垂柳长出了嫩芽，随风轻摆，心里舒服很多。给嫂子打电话，她在外面买东西，说是要给读大学的侄女琪琪快递换季衣服，顺便买点好吃的一起快递过去。侄女读书在青岛，她家在潍坊，快递次日可达。

河蚌赌徒 2024年3月15日

黎江

人生几何：三代人

我父亲兄弟姐妹共五个，三女两男，他们一共生了九个孩子，也就是我们这一辈儿。我父母2006年就去世了，姑姑和叔叔们都已经六七十岁，而我们这一辈儿也多数都四五十了，唯一没结婚生子的是三姑家表弟，他最小，预计今年十一结婚。

下一代最大的是哥哥家的琪琪，读大二了。最小的是二姑家表弟的老二，才读中班。他们这一代足有12个，眼见着是家族兴旺了，只是分散在天南地北的，很多人面都没见过，不像我们这一辈儿，小时候常在一起厮混。比如我家天天，至今还没回过五莲。这不怪他们，是我们这一代就分散了，北上广深除了广州之外，各“派驻”了一个。好在，还没有出国的，哪怕隔得久一点儿，总还是能见到。我每年去北京出差，都去二姑家蹭饭吃，而三姑家表弟从深圳到上海开会，哪怕我要跑个对角，也会去见他，一起吃一顿。

单说物质财富，最好的是大姑一家。其实他们家最开始可能是最穷的一家，家底虽然差不多，但他家孩子最多，有三个。幸运的是，上世纪90年代初，大姑父搞了个建筑公司，最后成长为一个小型开发商。总资产我不好预估，但在我们那小县城里即便不是顶级那一拨，也肯定是一级富豪阶层了。大表姐如今是医院工会主席，她是我们这辈老大，但是结婚很晚。人特别好，也能干，但受累于长相平平，结婚很晚，孩子如今才六年级。她好像是从护士直接提拔上去的，不确定跟她在我们市当副市长的表哥是否有关系。那位副市长去年被查了，上个月宣布开除党籍，起诉了。二表姐一直跟着大姑父的公司干，管财务等，俩孩子，老大读高中了，老二记不清小学几年级。最小的表哥跟我同岁，也是高中校友，他如今在市里当公务员，好像是正科。俩孩子，一个小学，一个幼儿园。

二姑和大姑都没上过学，二姑父学历记不清是高中还是中专了，一直走技术路线，从我们县纺织集团的技术骨干一路做到设备处长，成为几万人集团的三把手，管了10年采购。他家表弟在中国农业大学读到博士，毕业就留在了北京，进了一家搞转基因种子的公司，如今跟我一样是中层经理。也是俩孩子，大女儿朵朵二年级，老二小满读中班。我们两家联系算多的，见面也算多的，主要是我老去北京出差，每次都去蹭饭吃。俩孩子也喜欢我，爱拉着我玩游戏，打牌。我们刚还搭人家车，赚了小20万块钱。月初我去北京还去过，吃了姑父和表弟做的豆腐卷子，他们还特意准备了老家的猪头肉给我吃。

三姑跟叔叔都是高中毕业，三姑父是文盲。但90年代，三姑父也是搞了个建筑队，虽然后来发展没大姑父好，他又因为身体原因早早收摊了，但总体家底也还是不错。其实两家一开始是合伙的，后来散伙了，老死不相往来。他家表妹当时是学的美术，走艺考进了省内一所高校，如今在银行工作，老公说军队转业到公安局的。三姑父负责完成表妹的揽储任务，所以她收入比老公还高，在我们那小县城算是高薪一族。儿子跟我家天天同岁，也是四年级。表弟石油大学硕士毕业后去了深圳一家国企，有两三年了呢，发展也不错。家里刚给他在那边买了房，计划十一结婚。三姑父疫情前一年还去非洲贩鱼，结果去了就赶上疫情，那是他第一次出国，蹉跎了接近一年才回国。鱼倒是贩回来了，但差点砸手里，因为疫情，进口生鲜要卖很难。

我父亲跟叔叔，最开始分别跟大姑父和三姑父干，后来都到了大姑父这边。父亲走得早，叔叔一直在，今年退休。叔叔就一个儿子，如今也快40了，娶了县医院的护士，儿子今年读一年级。他初高中迷上网络游戏，高中都没读完。当时家里花钱给搞了个大专，但读了不到一学期退学了，说是数学课听不懂。又给找了家监理公司，也是没干下去。后来就当了辅警，一个月收入不到2000。有一阵子在亲朋之间四处借钱，还在网络上借钱，也不知道搞什么。后来追债的找到家里，就离婚了。离婚后俩人还是住一起，孩子是叔叔婶子帮着带，他们自然希望他们早日复婚，但是就他这收入，人家女方未必愿意。

我哥哥大学中文系毕业后，跟他初恋女友同学去了临市一家国营大厂当秘书，女方父亲在那边当一把手还是二把手。后来黄了，这也不奇怪，俩人性格都很硬那种。厂里自然不好再待，他考了当地公务员，再后来结婚生子。侄女大二了，侄子比天天大一岁，五年级。当初为了生老二，嫂子公安局的活儿都舍弃了，户口迁回村里。有意思的是，并不是我们男方这边想要，而是他岳父母想要。当时说得很好，说生了他们给带，结果生了后，老太太自己生病了，而且她自己儿子那边也生了双胞胎，顾不上了。哥哥如今也快50了，身体里装了俩支架，其中一个是今年刚装的。

我就不多说了，《人生几何》里都有。之所以写这篇，除了简单回顾一下，感慨一下年华易老之外，也是因为突发发现一件事儿。那就是，从物质层面来说，其实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我们这一辈普遍比长辈学历高，但是论收入，除了我跟哥哥之外，其他家都不如上一代人收入高。而就眼前的经济形势来看，下一代人想要在物质收入上达到我们这代的水平，其实也挺难的。纵然叶子对我各种挑剔，对天天各种喜爱，但她的焦虑已经直白说明了，她对天天能有我这样的收入，也不乐观，否则，她其实没啥好急的。就像很多人说的，幸福这事儿，很大成分是靠命，包括时代红利等等，个人的努力很重要，但要说它能决定什么，夸张了。

昨天周日，叶子和天天早上睡到9点起床，我给他们煮了面条，玉米。吃完后他写了篇日记，我陪他做的提纲。又看了半小时电视，然后我俩一起去永和大王吃卤肉饭，配蒸蛋和豆浆，加了份炸鸡排，又去隔壁四海游龙叫了份锅贴。吃饱喝足，去边上得翠园和莘庄梅园溜达了一个半小时，送别梅花，喜迎樱花，白玉兰和迎春花。累了，让他躺公园长椅上歇会儿，盖着我的外套。从公园出来，再去在两条马路外的篮球馆打一个半小时篮球。对他来说，是充实而忙碌的一天。对我来说，能陪着他，很幸福。叶子在家里，烧好了饭菜等我回家，有春笋， 有牛蛙，还有她自己动手做的蛋糕。

河蚌赌徒 2024年3月18日

黎江

人生几何：春晚

晚饭时，餐桌上有昨晚剩下的鱼汤，叶子没舍得扔，也没舍得天天喝，留给了我。她自己不怎么吃剩菜，也不让天天吃，但对我，她舍得。她和天天喝的是晚上刚煮的排骨汤，里面加了山药、红枣和胡萝卜。煮了一大锅，还剩下一半，够我明晚喝。明日复明日，好吧，倒也不是每天都有隔夜的汤，也会有隔夜的红烧肉。不管怎么说，晚上回到家，家里有人已经烧好了饭菜，已经是一种幸福。偶尔他们娘俩回金山了，一个人回家冷锅冷灶的，并不开心。至于自己出去吃，从未想过，在家里，至少还有那娘俩的味道。自从父母去世后，我很贪恋家的味道。

我喝鱼汤的时候，天天在写语文作业，叶子在离他两步远的另一张桌子那里给他检查刚写完的数学作业。忽然，叶子叫天天过去，她发现有道题做错了，显然等不及孩子写完语文再讲。天天放下手头的活，过去了，什么事情更重要显然轮不到他说了算。叶子讲着讲着，发现错的是她自己……她有点尴尬，但是，当然是不会说抱歉的。我认识她十几年了，就没听她认过错。天天明显很开心，并且很大度地没有计较。他也没回去写语文，而是溜达到餐桌边。我知道他等我的表扬，这本来叶子可以做的，只是她正尴尬，顾不上。她从未表扬过我，对天天，表扬也不多。

“你现在数学是很厉害的。”我夸他道：“现在爸爸检查你数学的时候，如果发现有题做错了，我首先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而不是你。”他听了很开心。我又补了一句说：“这就是绝对信任！总有一天，你的英语和语文，也会有这种信任的，加油。”小家伙心满意足地回去继续写作业了，甚至都没有客气或者谦虚一下。当然，对我来说，他开心就好。据说鼓励对孩子成长很重要，但我更多也只是希望他开心。毕竟，在他这个年纪，我想让他开心还是比较简单的。以后，会越来越难。他如果想要市区的大房子，想要心爱的女人也爱他，这些，我应该都无能为力，只能靠他自己。

晚饭还是不错的，我吃了一块红烧肉，喝光了一大碗鱼汤，又吃了点排骨汤里的玉米、红枣和山药。然后到厨房打扫，下楼扔垃圾取快递。所谓的打扫除了刷锅洗碗擦灶台之外，就是用拖把蘸水把那几平米地面拖一下。叶子总是说我拖地不干净，应该蘸着洗洁精啥的，我也都只是听过就算。她自己拖地的时候是很精细的，不过，那么精细的拖地，她也做不到天天拖。拿了快递，回家洗澡、学英语。我最近每天学半小时，天天都夸我爱学习了。叶子跟天天也下楼溜达了一圈儿，然后回来继续学习。隔门望去，不吵架的时候，也是很温馨的母慈子孝，颇有“但愿人长久”的味道。“总是学习，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天天突然感慨道。这话说得，让我关于“岁月静好”的感慨，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也是，对他来说，屁得静好。

对叶子来说，或许也谈不上。她每天要忙活很多家务，下午去接孩子，烧饭，晚上还要陪着写作业到9点。中间，她会带着天天运动，她买了瑜伽垫，还有锻炼的小器械。我一般回家后就是吃饭和打扫厨房，然后就在卧室里玩手机，学会英语而已。或许她在网络上读到“丧偶式育儿”的时候，也会有些许自怜自艾。她不像很多女士那样可以出去旅游，也没有机会出席一些比较高档的场合，这又让她跟很多衣服绝缘了。家庭主妇并不是一个让人愉悦的活儿，收入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这点，就很让人心慌。哪怕我每月准时把工资转给她，但安全感毕竟不如自己赚的。更何况，她还不舍得花钱。她的那个包，还是我上次去美国时给她买的。上次是什么时候？六七年前的事儿了。

前天晚上，晚饭后我俩下楼去车后备箱拿花盆。她网购了20个二手花盆，大大小小的。据说卖花盆的那位的媳妇儿，在星河湾当保洁。我俩把花盆搬上楼，虽然有电梯，还是出了一身汗。叶子很开心，因为便宜，大的10块，小的才5块。她举起一个又一个花盆，让我用淘宝APP扫一下，笑靥如花地说着卖家不识货。我扫了，有的三四十，有的六七十。然后，我俩就都笑得很开心。虽然我不觉得买这么多花盆有必要，心里甚至有些抵触二手货，但是她喜欢就好。我不能扫兴，更何况，她之所以去买二手货，说白了还是我赚得不够多。做作业的天天看着我俩忙活，他对花盆兴趣也不大，相对于看花花草草，他更喜欢游乐场。

在阳台上安顿好花盆，我就洗澡躺床上了，而叶子，还要辅导天天功课。我不掺和这事儿了，免得吵架，把孩子交给她，我大致是放心的。我俩教育理念差别很大，但相对来说，她的更符合主流。跟着主流走，未必成功率更高，但好处是，失败了，心里也更容易接受，毕竟，大家都这样走的。学完半小时英语课程，我给叶子网购了一个包，花了我刚从年终奖里留下来的2000块私房钱。那个包款式我很喜欢，拉链那里有个金叶子的装饰。我不确定叶子是否喜欢，如果没买到她心坎里，按她以前的脾气，会生气，不过，最近好像她的脾气也变了。或许不会生气吧，最多让我退了。

河蚌赌徒 2024年3月22日

黎江

人生几何：我底子很好  

晚上推门回家，就看到天天在写作业，这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叶子。她坐餐桌边上，红着一张脸看着我。这让我很不习惯，我俩认识十几年了，吵也吵过，但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都膨胀了。我换好鞋，边往里走边问她：“你这是……”她打断我说：“我做了个黄金微针。”她说这东西吧，我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大致知道是美容的一种。说实话，她去做点美容我虽然谈不上支持，但也绝对不反对。之所以谈不上支持，是我担心她为了省钱，去做些不那么靠谱的美容项目。“黄金微针嘛，做做也行，不过，最好还是先去龙华医院那边做做针灸按摩什么的调理调理。”我说。她白我一眼：“我跟你说的都不是一回事儿，我说的是美容。”

她误会我了，以为我把黄金微针当成了医疗项目，这真是低估我了。瞧不起谁呢？我虽然没见过扎针后肿大一圈的红脸，但我也是成天网上看新闻的人对吧？虽然没关注过这些东西，但我随便眼睛扫过一些广告的概率总归不低。当然，我不会跟她争执这些。“像你这种底子好的，美容还是有必要做做的，像我这样的就算了。当然，你做的时候，得找些资质好的地方做，这东西坑也多。”我说道。天天在边上听到了，插嘴说：“爸爸，我底子也很好，是不是？”这把我跟叶子都逗笑了，叶子回他说：“是，是，你底子也好，但这个小孩子不能做。”他也没想做，只是要一个美好的认可罢了，就叶子脸红肿的模样，足够吓退他了。

洗脸洗手，坐下开吃。晚餐依旧丰盛，荤素汤搭配完美。叶子喜欢烧很多菜，又不喜欢吃剩菜，我为了自己也少吃剩菜，就只好晚餐拼命吃。剩的少了，我就可以倒掉。剩多了，我倒掉叶子就会不开心。这让我的体重很难控制住，更何况，我最近还很少运动。手术后卧床的日子，打断了我原本的运动习惯，人变得更懒了。这两天还是得去趟健身房，否则卡白办了，这也是钱啊。虽然这个月进项不错，我的年终奖和表弟那边股份的收益加起来比较可观，但毕竟都是一锤子买卖。也幸好是有这点进项，否则叶子应该也不会舍得去做这个微针。她跟我一样俭省，甚至有些方面比我更省，比如带孩子玩。

打扫完厨房，下楼扔了垃圾，顺便给电动车充电。再回来，叶子已经在辅导天天功课了。她前天辅导孩子写的《我的奇思妙想》，被老师打回来了，要求重写。理由是，只允许写一个奇思妙想，把它写丰满，而天天写了三个。叶子很是不忿，说作文题目里又没说明。天天也不忿，但他更怕老师，所以还得劝叶子：“不能跟老师一般见识。”娘俩在那儿嘀咕着怎么改，我回房间去学英语，已经连续一个月每晚学半小时了，自觉有所进益。正忙活着呢，听到监视器那边在响，是楼下有人按门铃。赶紧去开门，不一会儿顺丰小哥就抱着个纸箱出现在门口。打开，是个很漂亮的纸盒，看着就很高级。

“这是我给妈妈买的礼物。”我笑着把纸盒放到桌子上，问天天：“猜猜这是什么？”天天没说话，叶子皱着眉头说：“不会又是化妆品吧？”我笑着说：“不是，是个包，你那包都六年了吧？该换个了。我那天在网上一眼就看中这个了，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就退了。喜欢就留着，不贵，先用着，贵的等你自己挑个喜欢的就好。”我是真心她不喜欢，然后又冲我发一通脾气，怪我乱花钱之类的。不过，这次还好，她看着那个包，明显是喜欢的，笑着对我说：“这个还行，难得你能买个我喜欢的东西。”当然，她也指出了那个包的不足，说那两粒珍珠一看就很LOW,拉低了档次云云。

“爸爸，我的包也旧了啊。”天天在边上很是眼热，不过看我跟叶子没搭茬，就只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应该还可以用到年底啊。”我笑着过去亲亲他说：“到年底，手机和包都给你换新的。”他10周岁了，个头1米156，但我偶尔还是会抱抱他，甚至亲亲他的额头和脸颊。我是真爱他，也不羞于表白。越来越大了，估计最多再有一两年，他就不允许了。那天送他上学，在校门口我要抱抱他，被他毫不犹豫拒绝了。再过几年，他应该比我更高了，会有很多比吃好吃的、玩手机、出去旅游更难满足的追求。我跟叶子都只是希望他开开心心、健健康康，不同的是，我只是希望，而叶子努力督促他进步，以“确保”能够实现。

跟叶子聊天，从《第二十条》聊到上海某个人家的家产纠纷，再聊到天天同学凡凡家计划买第二套房了，因为有俩孩子。叶子感慨于凡凡爸爸在微软果然实力强大，然后对天天说：“幸好我们家就你一个，将来都是你的。”天天听了就很开心，这家伙是个小财迷。不过，虽然财迷，但他上次看我钱包里没钱了，还主动去自己钱包里拿了40块钱给我放进去，跟我说不用还了。那40块钱一直在我钱包里，哪儿舍得花啊。

河蚌赌徒 2024年3月27日

黎江

人生几何：红马甲

晚上回家晚了一刻钟，在单位里忙活起来忘了时间。临走前去洗杯子，身后有人喊我名字，说还没走呢？是HR总监。有点不好意思，我一般都是准时下班的，早退或者晚走都是偶尔的事儿，没想到被人看见。至于为什么会不好意思，没太深想，总归是我品德还不错的一种表现。给叶子发微信，告知大约到家的时间，背上包上路。路上给三姑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天气和平安，又再次确认我们五一会回家。前两天中午的时候，给婶子也打过，并告诉她我们回去不住家里，住酒店。能听出她不太高兴，去年本来说回去的，人家为此把厕所都改造了，蹲坑换成马桶，结果没回，今年却又住酒店。

“是天天想住酒店，他觉得那才是出去旅游。”我笑着解释，把锅甩给孩子：“就让那娘俩住酒店吧，我回家住，这样房间也好订。”婶子这才高兴了点，又说五一的酒店可不便宜，说可以让堂弟看看惠舒园酒店那边，离家不远，也干净。其实我是想住家里的，不缺房间，但是叶子不想，我也理解，并不会为此不开心。类似这种，在我看来是很小的事儿，不知道为此吵。至于天天，也不全是背锅，他的确更喜欢住酒店，跟叶子不同，他就只是单纯喜欢酒店，图个新鲜吧。或许，我之所以如此心平气和的答应叶子，跟希望天天开心的关系也很大。用叶子的话说，我就是太宠孩子了。其实，我也很宠她，看《人生几何》的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到家时，天天很罕见地在玩游戏，叶子则是跟她闺蜜以及闺蜜母亲聊天儿。老太太马上要回东北了，她这次过来住了几个月。闺蜜两口子是丁克，租了套小房子，其实住着并不方便。而且老太太吃素，信佛的，吃起来也不方便。但是，尽孝总归还是要的，人年纪大了，可不是就想跟你亲人多见见。本来想安排在外面吃的，也是因为老太太吃斋，就在家里了，可以多烧几个素菜。我吃着呢，人家就走了，叶子去洗澡，天天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过去问：“妈妈，接下来我写作业了啊？”叶子回他，爱写不写，自己决定。我看出来娘俩出问题了，一问，果然。天天不听话，叶子把他的写字本给撕了，俩人都很伤心。

这是她第二次撕孩子本子了，说心里话，我很反感这做法。在我看来，还不如打他一顿。揍嘛，打完就过去了，本子撕了就没了。只是，这些话也不好跟叶子说。我也只能尽量做自己的工作，告诉自己，叶子虽然撕了两次本子，但至少没打过孩子，而我打过三次了。这种事不能上纲上线，说撕本子或者打孩子就绝对不行，还是要多理解。当然，我也得去做天天的工作，告诉他虽然妈妈撕本子，但妈妈还是爱他的，不能惹妈妈生气，她乳腺不好。跟妈妈有矛盾，尽量沟通，实在不行，可以等我回来跟我讲。当然了，实在忍无可忍了，吵一架也不是不行，但要注意分寸和风险，不止是妈妈，跟谁相处都要注意。作业本被撕了，后悔了吧？

天天肯定是后悔了，但还嘴硬：“我跟她吵了，她就让我玩游戏了。”我笑了，她还让你休学呢，她还准备以后不管你了呢。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写完其他作业，在洗澡了。期间叶子走进来，问他：“明天老师问你，作业本怎么没带，你怎么说？”我在边上抢答：“就实话实说，妈妈给撕了，然后说清楚为什么撕，不能跟老师撒谎。”叶子明显被我这话噎了一下，她没搭理我，继续说：“我跟你班主任说了，上面倒上酱油了，不能用了，会买新的，你就这么说。”天天当然答应着，他也不想让老师知道被撕的事儿，却不明白，最怕老师知道的其实是叶子。毕竟，我们家里，最看重自己在外人眼中形象的，也是叶子。她活得累，我们爷俩也跟着有点累。当然，她教育孩子的事儿，我是支持的。

我把天天安慰好，哄着睡觉，然后回房学英语，给下属设定年度指标。这边指标设定很晚，每年拖到3月底，也是神奇。凌晨四点醒了一次，看到领导凌晨12点半发来的微信，说我在系统里提交的文件他处理不了，是不是我没保存锁定了，需要我先退出。我打开电脑看了一下，那文件他已经批过了，已经在走下一级流程。回复了他一下，继续睡，直到6点40被闹钟叫醒。洗漱，给天天煮小汤圆，结果煮大了，塌了。只好又热了碗米饭，给他配上白斩鸡吃。6点55叫醒他，比平时早了5分钟。小家伙明显不情愿，但也知道没得选，一副没睡醒加认命的木然面孔。他每晚上9点半到10点睡，但如果睡到自然醒，他能到8点半。穿衣洗漱不用催，吃饭的时候，他喜欢跟我聊天，看看时间快不够了，只好催了他一下。

临行前，叶子下床，过来给天天穿上鞋套，怕他鞋子湿了。论细心，我自然是拍马也赶不上。小小的电动车，被深蓝色雨披包裹着，前面护着篮子里的书包，后面护着后座的宝宝，中间是我。到校门口，停车，把头盔放进篮子，书包给他背上。他打着伞，我把雨披展开，盖在车上，然后帮他脱鞋套。送他进校门后，我去边上门卫室拿了件红马甲穿上，还有一个红色停车指挥棒。有个按钮，一按红灯就亮了，可以截停路上的车，护送孩子们过马路。只是，那个灯已经坏了。我是三四周前得到家委会通知，今天要到校门口值班的。按照排班，每天安排四个家长。家委会按照学号排好发家长群里，当时就有人反对，说自己没空，又说不是自愿的吗？我们没同意为什么也要排进去？

四个家长，就我一个到了。一手打伞，一手拿着指挥牌，往返于马路两侧接送孩子。雨不小，有些孩子下车就往校门跑，险象环生。我打起12分精神，唯恐照顾不周。而有些老人和孩子又太磨蹭，走太慢，我还得提醒他们快点儿，毕竟人家开车的时间也是时间。好在，多数车辆都是配合的，一般看到我举牌子，就都会停车，让我们带着孩子先过。就只有一辆红色的车，完全不理会我让她停车的示意，擦着我们身边硬冲过去了。值班前一天，叶子还提醒我：“你就尽量站靠近学校的一侧，这样不用横穿整条马路，只要护住半条就好了。”她还是怕我有危险，给了我一个偷懒且安全的主意。问题是，她的想法是四个家长，每两个家长看护一条斑马线，刚好每人看一半。事实上，一直到我忙活到8点多，也仍然只有我一个家长志愿者在。上学高峰过去了，零星几个孩子过来，他们下车时，我会帮着打打伞，让孩子少淋点。

其他三个跟我一起排班的家长，到底没来，也并没有人在群里说一声。粗略估算一下，我接送了有五十来个孩子，忙活出来一身汗。不过，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如果没有我在，那得多危险？这个假请得还是值。8点一刻，确实没有孩子来了，我问保安是否可以走了。他笑着说，其他家长一般8点就走了，又感叹说，今天就你一个来了。我把指挥牌放回门卫室的桌子上，红马甲湿了，就放他们窗台上了。另外三套红马甲和指挥牌，仍然整齐地摆放在桌上，跟我来时一样。

河蚌赌徒 2024年3月28日

黎江

人生几何：邻居跳楼了

早上七点多，一觉醒来，又是晴朗的一天。窗外鸟鸣啁啾，因为是周六，小区里恼人的车声都几乎没有。在床上小赖了一会儿，起床洗漱。烧了壶水，锅里倒上水，鸡蛋鸭蛋各放进去一个，蒸笼架上，铺满玉米、红薯和冷冻饺子。8点的时候，要喊那娘俩起床吃饭。围棋老师来的时间是8点半，人家从不吃喝我们家的东西，每次来就只是喝一杯绿茶。我把给他准备的杯子又洗了一遍，虽然其实很干净。厨房在北面，但隔窗望去，仍能看到外面的阳光。准确点说，该是晨曦吧，这个词我很少用，我写字喜欢用白话，那是我最熟悉的语言，便于掌控。最近两天最高温直逼30℃了，如果不是早晚还凉，感觉都快到夏天了。

这是一个平常的周六，跟往日并没有多少不同。我相信，很多人家都跟我家一样，享受着一周里难得的自然醒。很多人也跟我一样，早早起来，为一家人准备早餐。只是，有些人家总归是不同的，就像楼上的邻居，就再也看不到今天的晨曦。她昨晚上跳楼了，从12楼一跃而下，告别了这个世界。对她，我其实没有什么印象，这栋楼有14层，28户人家，我常见的，能把人脸和门牌号对上的也就一半多。一梯两户，她家在我家隔壁邻居的楼上，很近了。她跳楼的时候，我在卧室里学英语，那节课是关于旅行的。我是在微信群里看到邻居发的照片，才知道有人跳楼了。照片里，她趴在楼下草坪上，上身是一件红色衣裳。

那是晚上快9点的时候，夜已深，漆黑的夜空下，是如豆的万家灯火。照片是7楼的邻居从家里往下拍的，感谢一楼的灯光，才能拍个大概的轮廓。叶子在辅导天天功课，她没有关注微信群。我赶紧跟她说，她很惊讶，说好像刚才是听到很响的一声。我下楼去扔垃圾，叶子说你刚好去看看，我说我不去，大晚上的，万一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倒是不怕，但家里有孩子。扔垃圾回来的路上，在楼门口却就碰到了几个去围观后返回的邻居。聊了一会儿，也就知道了更多信息。知道是12楼的邻居，有人认识她，说下午还见过，笑着说去买菜的。有说刚才见到她丈夫了，并没有哭。在他们的描述中，我依稀记起来那是个个子高挑的大姐，虽然容貌记不清了。

警车在群里发照片后三四分钟就来了，拉着警笛冲进来，然后在楼下戛然而止。去看的邻居说人当时就没了。有人说担架把人抬走了，立刻有人反驳说并没有抬走，因为已经没了，留着等法医，只是盖上了。这种事儿，邻居间的交谈自然没什么主题，什么情绪都有，兴奋和同情为主。自然会猜测死因，说家庭如何，但貌似只有一个人熟悉他们家，但人家不愿多说。话题慢慢发散，开始有人担心会否影响到自己家的房价。又说到如今经济如何不好，各有各的担忧。确实，经济这个样子，失业破产各有各的难处，再加上家里本来就有的矛盾，普通人的日子也就更不容易。这正是需要彼此更多善意，抱团取暖共度难关的时候，而不是互相做家人的雪上霜。

其实昨晚上，我跟叶子也拌了几句嘴。还是老矛盾，关于孩子的教育。她是力主鸡娃的，而主张平衡的我，在她眼里就是拖后腿和躺平。她举了无数鸡娃成功的例子，而在我看来，不管是否鸡娃，成功的都是少数，多数不成功的呢？还是那句话，让孩子牺牲那么多之后，如果不成功，该怎么算？算他还是不够努力，还是命不好？对此，她是回避的，她的理由也很简单，努力了虽然未必成功，不努力肯定不会成功。话也不错，这是个谁也无法说服对方的话题。我们拌嘴的时候，天天无脑站叶子那边。把我气够呛，我才是帮你说话的好吧？不过气归气，我也知道，这是我自找的。我一直教育他，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要无脑站妈妈那边，因为她更爱你。

事实当然不是妈妈更爱他，爸妈的爱不同，但都是爱，之所以这样教育他，是因为我有办法自我开解。我吃饺子、猪头肉可以，写文章看网络小说也可以，而叶子解决郁闷的唯一器官是乳腺。到底该怎么选，只要我不傻不坏，当然就很清楚了。焦虑，谁没有啊，公司又要裁员了。我昨天一早去了趟常州，跟手下俩部门的主管谈工作。午饭的时候，是跟其中一位出去吃的老乡鸡。还别说，那边的老乡鸡味道比上海的要好，很多外地餐厅味道比上海的好。是自助形式，挑选几样菜，然后买单。买单的时候，他坚持要请客。几十块钱而已，我是不想的，不要说我还有80块钱的出差补助，就算没有，我比他赚得多，好意思？但是，我没有太坚持，半推半就让他付了。

我知道，他要付账，不是我这个人多好，更多是因为我手里的权力。我管着他的加薪、季度奖金和年终奖金，管着工作分配，甚至裁员。尤其是后者，在这个关头，谁不担心自己呢。我如果这时候硬要跟他划清界限，或许他心情更不好。于是算了，等他来上海的时候，我请他吃个简餐，这样处理或许更合适。骨子里，我其实是个喜欢占小便宜的人，穷怕了嘛，但正因为知道自己是这种人，所以很多事儿上，我很小心。就像我知道我是个好色的，自制力不怎么样的人，所以我很多场合就不去。酒是基本不喝的，上网这么多年，不但女网友，连男网友都几乎不见。正因为我对自己人品没啥信心，所以，我算是比较自律吧。有供应商半真半假地夸过我的职业操守，说没见过，我说我只是胆小，希望每天能踏实安稳地睡觉。

邻居们讨论地热火朝天，我告辞回家了。天天已洗完澡，在床上看电视，我们没敢让他知道这事儿，只说有个邻居晒衣服掉下去了，没事儿。叶子敷着一张漆黑的面膜，在卧室里看群里的消息。我抱着她，说：“我们都要好好的。”

河蚌赌徒 2024年3月30日

黎江

人生几何：朱紫，青团

早上看到有朋友说地震了的时候，我正在上海的地底穿行。很快就有更多消息传来，说震源在台湾那边，7级。很多人说上海这边也有震感的，不过我什么也没感觉到，问了叶子，她也说没有。天天同学的妈妈发了条朋友圈，说她老公问她有没有感觉到在晃，她说没有，她老公以为自己得病了，眩晕，要去医院看看。看来，不同的人对于震动的敏感度的确差别很大。又有新闻说，海啸预警发布了，是红色。家离那边很远，担心谈不上，只能说是祝福吧，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如今这经济情况，不容易的人本就多。

明天清明节了，也刚好是跳楼邻居的头七。前两天上海在下雨，时大时小，断断续续。好在狂风暴雨多数发生在夜间，窗外听着吓人，但总归还是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善意，没挑上班上学的时候突击。早起落叶满径，红褐色的香樟叶覆盖在雨水润泽过的小路上，别有美感。之所以能感受到，是因为我们起得早，要送天天去上学。但凡出门晚一些，被人踩过之后，就没那么漂亮了。就像孙燕姿唱的：“雨后的城市，寂寞又狼狈。”我很喜欢她这首《同类》，也喜欢《遇见》和《天黑黑》。我跟两个不同的女孩去参加过她的演唱会，当然，中间隔了几年。

楼门口有一个白色长方形，不知道用什么画的。我知道应该是跟楼上的去世有关，这边的习俗如此。有人走了，又或者清明、春节之类的日子，就有邻居在楼下烧纸。多数是画个白色的圈儿，会留一个缺口，据说缺口的朝向，就是亲人所在的地方。比如，如果我给爹娘烧纸，那口就要对着正北。我没在楼下给他们烧过，说不清为什么。邻居烧纸都是在深更半夜，因为我从未遇见过烧纸的现场，而每次都是早上起床后，看到楼门前的黑色遗迹。多数邻居，都很有素质地等纸钱烧完了，自己打扫黑灰；也有少数，就把它留给第二天的物业。

雨水把烧纸的痕迹很快冲刷干净了，留下的，就是那个白色框框。圈的地方不小，我提醒天天，绕开，不要走进去。孩子很听话，小心翼翼地躲开，并没有问为什么。楼里死人的事儿，我们没有跟他说，但并不确定他真不知道。进进出出的邻居偶尔在谈，或许也能听到一些。不过他烦恼的不是这些，而是作业本被可羽给拿走了。他回来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怕叶子骂他。叶子这点不好，她不管什么事儿，都喜欢“批评”我们爷俩，当然，对天天还算客气。她自己没意识到那是批评，但语气和神态的确让人不舒服。比如，东西坏了，她会首先“质问”为什么会坏？

这次天天是先告诉我的，我说妈妈不会骂你，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叶子给那孩子妈妈和班主任都打了电话，人家态度也很好。她这次没太说天天，按照往常，她肯定会问很多为什么。昨晚上她心情不错，请了闺蜜来家里吃饭。烧了红烧肉、炸鸡、白灼虾，还有茭白、番茄炒蛋和鸡汤。三个大人，一个孩子，努力吃了有一半多。剩饭无数，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本来我是能搞定的，问题是今天下午我们就要回金山了。这些剩菜扔了吧，叶子不舍得，带去金山拉着岳父母一起吃，她倒不反对，问题是，带起来麻烦。车后备箱里，还塞了很多网购的二手花盆呢。

在客人面前，我一直夸天天。他刚参加完“青少年人工智能核心素养测评（二级）”考试，得了个优秀，90分以上。这个课外培训一直都是在上网课的，他听得很认真，一级的时候也是优秀。他对编程课还是挺喜欢的，不过也难说是否持久。钢琴、轮滑和围棋他也都曾经很喜欢，现在就剩围棋还在学，也是说学完这笔学费就放弃了。在叶子看来，不管是否坚持到底，能多学东西总归不错。我的看法略有不同，多学东西是否不错，要看付出的成本的。如果没有成本，当然不错，有的话，就得再说。只是，孩子出去玩的时间和快乐心情，到底如何估值，也难。

客人走了之后，叶子又忙活着做青团。糯米粉加菠菜汁和面，裹进豆沙馅儿，包法跟北方的粘豆包类似。看着简单，我做了一个，结果外面的皮捏太薄，豆沙裹进去后，破了。被嫌弃，自觉放弃了。叶子做了几十个，她做事情就是喜欢这么大刀阔斧。晚饭那些菜应该也是她自己烧的，能干是真能干，但按照她这个活法，确实也累。她下午跟闺蜜去按摩了一下，说挺舒服。对此我是支持的，但凡对身体和心情好的，我都希望她能花点钱。在我看来，她多为自己花点钱，能够解决我们家的很多矛盾。自己花多了，对别人的要求就那么高了，没那么理直气壮了。我担心的，是她为了省钱，找不正规的地方，美容也好，保健也好，容易出事。

新出锅的青团，我们三口一人吃了一个。味道还是不错，叶子出品，质量肯定有保证。只是有点撑，毕竟晚饭也没少吃。拍照发朋友圈，配文字：“满身朱紫，一盘青团。”朱紫富贵，早就没了那念想，如今所求的，无非是一家人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这，在这个世道，也已经不容易。

河蚌赌徒 2024年4月3日

黎江

人生几何：过期的红糖水

雨后乡村的清晨，绿肥红瘦，黄花依旧，空气格外清新。刚吃完青团和肉粽的天天，沉浸在离愁别绪中。今天要回闵行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他见不到这边的小伙伴儿，也没了肆无忌惮玩手机游戏的幸福。昨天下午，仨孩子在二楼卧室床边跪成一排，中间一个在玩，两边的探着脑袋看。问天天你们为什么要跪着，不到客厅玩？客厅两张椅子，俩人坐着，一个站着也好。他答不上来，憋了一会儿，笑着说：“跪着玩有仪式感。”玩游戏对孩子来说，就是天大的幸福，几个孩子之所以跑我家玩，也是在自家被严格限制。天天平时也不被允许，但放假了嘛，总归可以放放风。

对孩子来说，假期结束地格外快。对大人其实还好，尤其是对生活品质有追求，但又没有多少钱的，放不放假都轻松不了，比如，在楼北面忙碌洗车的叶子。她左手捏一块沾满了清洁泡沫的海绵，右手举着水枪。先用左手擦一块，再用水枪冲掉。退后两步，审视一番，再上前重新擦刚才略有瑕疵的地方，再冲。水枪的水管插在粉色水桶里，我负责到楼南面的水井里提着小桶续水，确保不断流。洗车这活，本来是我的，但叶子嫌弃我洗不干净，让我退居二线了。跟她比起来，我的确洗不干净，大约有她的8成吧。她觉得我做事情不用心，而在我看来，洗那样已经没问题，一个户外作业的物件，没必要太精心伺候。当然，只是腹诽，并没有辩论，很怕跟她吵。

假期最后一天，叶子又把我训了一通。还是老话题：“你过日子怎么什么也不操心？天天上学，家里的所有的事儿，都是我一个人在操心！”
这话让我很汗颜，她说得是实话，我除了按时把工资上交之外，其他很多事儿都习惯了听她指挥。我至今都不知道上海小升初有啥政策，赶紧问了问朋友，说私立学校是摇号，摇不上，对口的公立学校可能就上不了了，要去别的公立。又说可以考三公，但是很难，条件苛刻，多数人考不上。剩下就是学区房，那个自然很贵，越好学校越贵。问完了，感觉还是没啥头绪，还是得依赖叶子决断。唯一算是干了点事儿的，是我把去苏州和回老家的酒店和火车票搞定了。

一家人计划17号去苏州玩，拙政园肯定要去的。本想博物馆去看看，叶子说天天对那些没兴趣，北京和上海的博物馆看看就好了。但要说天天对啥有兴趣，我也就能想起游乐场，但是如果去游乐场，锦江乐园好像就够了，没必要出来。景点嘛，其他无非是虎丘、寒山寺之类的，但要说天天会特别喜欢哪个，感觉也没有。不过，只要带他出来玩，吃吃美食，他总归就是开心的，这孩子不挑。假期，他跟伙伴玩游戏、看电视、骑自行车、踢球玩得不亦乐乎。只是，假期最后一天，天天骑车摔倒了，腿磕了一下。岳母和叶子很紧张，又把我骂了一通。

那天早上，岳父母老两口也吵了一架，很激烈，响遏行云那种。乡村的早晨并不宁静，也不只有鸟鸣啁啾。街坊四邻应该都听到了，好在，没动手。从这点文字能看出来，我的心情或立场有点问题，不是那么善意。说幸灾乐祸不至于，但，怎么说呢。叶子在边上看着，没有出言相劝。或许，是不知道该劝谁，道理，肯定在岳母一边的，至少在她看来如此；而岳父，不逼急了，不会跟她吵。我不知道叶子是否想到了我俩的相处方式，我想到了，更隐晦和略带阴暗的想法是—看看，你的脾气就是这么来的。听了一会儿，也听不懂吵什么，我语言天赋很一般。凑过去，碰了碰叶子肩膀。她大吃一惊，然后把我骂了一通。她沉浸在某件事里的时候，如果有人突然碰她，她会吓一跳。这个我知道，但我不找骂，岳父母就还要骂下去。果然，叶子一开口骂我，老两口立刻消停了。

我们是吃了午餐回家的，因为叶子下午还有事儿，所以提前到10点半就开吃了。叶子烧了羊排、羊杂、猪舌头、面筋塞肉和竹笋等，一大桌子。在客厅里吃饭的时候，抬头就能看到窗外成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很是惬意。前一天我拉肚子，岳母拿出红糖，让我泡水喝。我看了看日期，过期两个多月了。不过，叶子和岳母都说没问题，她们认为红糖没啥保质期的。我喝了，还别说，效果立竿见影，很快就好了。这个假期，总起来是很开心。天天玩得高兴，还给一家人包了馄饨；叶子网购的几十个二手花盆和很多包花籽，有了用武之地；而我，陪天天踢了球，还安心刷了好几本网络小说。

最忙最累的确实是叶子，早上车是她洗的，午餐是她烧的，回家是她开车，下午她给那孩子讲课。就连晚餐的梭子蟹，也是她亲手搞定的。螃蟹，我只会清蒸，而冷冻的梭子蟹，据说是不能清蒸的，要炒。炒我倒是大概也会，但是炒之前如何切块和清理，我就完全不懂了。天天很爱吃叶子做的螃蟹炒年糕，边吃边鄙视我：“我将来长大了，肯定比爸爸能干。”

河蚌赌徒 2024年4月7日

黎江

人生几何：爸爸是非酒

出差一周，开会头昏脑胀，吃得脑满肠肥。酒是基本不喝的，好在现在也都不怎么劝了。仍然没出息，不花钱的菜，吃起来就容易多，每次出差必胖。不像在家，好吃的先就叶子和天天吃，我看他们吃都开心。至于我自己，嗯，减肥和健康也很重要。只是，对别人，我就没有这觉悟了。人生啊，真正在乎的人其实很少。我都忘了楼上跳楼的邻居是哪天走的了，其实，也没多久。可见，即便生死，对于邻居而言，也不是多大事儿，何况其他事儿，何况别人。时事新闻我都不怎么看了，除了经济相关的。有空，更多还是看网络小说，诉求就是看了爽。所谓严肃文学或者纯文学，是几乎不看的，现实这东西，天天都在经历，懒得再去看他们虚构了。宁可跑婆媳论坛看他们说家长里短，或许不够精彩，但是，更真诚。

叶子做黄金微针后肿起来的脸，用了几天消下去，我也忘了。最近记忆力不好，那天锅里的雪梨汤都烤干了，屋里一股烟味儿。要不是在卧室里休息的叶子嗅到，提醒我，可能就是事故。当时我完全忘了这事儿，在书房里学英语；而大宝贝天天忙活着在客厅里玩游戏，呛人的烟味都不能逼他站起来看看。我们爷俩当然是挨了一通批评，叶子并没有因为我俩是鼻炎病人而网开一面。不粘锅是废了，好在它本来也快不行了，家里还有备用的新锅，刚好换掉。用叶子的话说，我就是平时瞎俭省，然后在有些事上乱浪费的人。她说的是对的，对这些浪费，我的确不是那么心疼。后怕倒是真的，毕竟一家人都在，万一着火了，就是大事儿。灶台上煮着东西，不能离开人，按说很小就知道，但是，忘了。

我是周五傍晚从深圳回家的，叶子做了丰盛的晚餐欢迎。在深圳的时候，我没联系同在那座城市里工作的表弟。日程排得挺满是一回事儿，不想麻烦他是另一回事儿，毕竟几个月前刚在上海见过。回家后，叶子就不用洗碗洗衣服了，这些活可以给我，还有做早餐和辅导天天功课。虽然我做的早餐总是不入她的法眼，但她如今更多也是扮演查漏补缺的角色，会唠叨几句，但不是很重。我们沟通了一下天天小升初的事儿，但好像除了民办学校摇号之外，也没啥好办法。好的学区房买不起，买得起的那几所，感觉比我们对口那菜小好点也有限。最后，也无非是看运气了。天天不担心，他自信运气很好，不过他对我的运气就很悲观了。“爸爸是非酒！”他这么说。应该是“非酋”，我纠正他。

周六上午天天学围棋，周日下午则是去打篮球。我骑电动车带他去，练一个半小时。一个教练，十个孩子。天天很努力地跟着跑来跑去，然后不小心又摔了，膝盖和腿上都有青。看离下课也就一刻钟了，我就跟教练说先走。毕竟培训班也没有云南白药，差评。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文峰。爷俩理发花了45.6元，手艺嘛，我也看不出好坏。多年前，单身的时候，我也曾是它家会员，现在嘛，我更习惯在小区里那理发小店剪头发。同样的洗剪吹，人家只收20，关键是近，扔完垃圾走过去，也就十来米。当年刚到上海，对于文峰、永琪等理发大店印象是很好的，店里面总是播放着柔美的音乐，还有淡淡的香气。店员一身制服，青春靓丽，按摩头部的手法也很好，很舒服，一度有过娶回家的念头。如今再去，文峰春申店里等候区的沙发都是破的。因为是周日，生意倒是很火，我们等了有二十分钟。

午餐我烧的羊肉和油爆虾，爷俩吃得满嘴流油。晚餐我跟天天没去吃永和大王，去了老盛兴，汤面、拌面、小笼包和白斩鸡都来了点。用叶子的话说，孩子胖，主要责任在我。没回家吃饭，因为叶子也不在家，她去美容了。我开始以为她是去“去眼袋”的，因为她微信里显示的那条信息里有。对此我有些紧张，倒不是担心美容花钱，更多是担心她省钱选择不那么正规的，出啥事故。“还是要去好点的医院。”我这么跟她说。她懒得搭理我。等回家，推开门，看她的眼睛没有变化，我很是惊讶：“没做吗？”她说：“做了啊。”我说没看出来啊，不是去眼袋吗？“去什么眼袋？！”她瞪了我一眼：“就是去黑头。”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哪有眼袋？！”嗯，没有就好。我说了我的担心，对她美容我谈不上支持，但肯定不反对，更多还是希望她去龙华医院看看中医，调理一下身体。

“那我美容，你觉得花多少钱可以接受？”她问我。“五万吧。”我沉吟了一下说。她急了：“我就值五万？！”我赶紧解释，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是生病，把房子卖了都行，但是两码事儿啊。然后，她开始给我科普，说了一通如今各种美容的行家。听完就觉得，这行是真赚钱，更加坚定了我坚决不碰他们的决心。我是用香皂洗头洗脸长大的人，别想赚到我的钱。很多年前，忘了在哪家理发店了，店员跟我推销会员卡，我有一搭没一搭应付着。他可能以为说服了我，提出找总监来给我理，也不贵，198元。我当时就拒绝了，觉得自己这头不知道那价。店员很是气愤，说了一句，像你这么抠的，这辈子别想理个好发型了。嗯，具体记不清了，意思是这个意思吧。我当时并没有气愤，反而有点羞愧，为了那个伤心的店员，也为了自己没个好发型的这辈子。

临睡的时候，我对叶子说：“其实，10万也行的，关键是，得找家好点的。你那天脸肿了，把我吓坏了。”

河蚌赌徒 2024年4月15日

黎江

人生几何：和尚二仙

雨不小，叶子和天天共打一把伞，衣服都有点湿了。寒山寺门口人潮汹涌，喧哗，却也还算有序。进门后没急着逛，先去素斋馆吃面。寺内导航信号不好，两部手机都没找到地方，好在还有嘴，可以问人。不到11点，我其实不饿，早上就着剩菜吃了满满一碗米饭，但只各吃了一个肉粽的叶子和天天明显饿了。三个人吃了80块钱，不贵，味道也一般。贵的叶子没舍得点，就是两份单人套餐，外加一碗观音赐福面。套餐里也有面，还有一个鲜花饼和一杯热茶。天天喝了口茶，说难喝，我喝了，还行吧。

我很早就知道寒山寺，熟背张继那首诗，还会唱两句“涛声依旧”。我也知道点寒山和拾得俩人的趣事，但从未想过，寒山寺跟寒山和尚有关，一直以为它是坐落在“寒山”上。“和合二仙”这词我也有印象，但顾名思义觉得跟道家有关，内涵感觉跟“房中术”和佛家的“欢喜禅”有所重合。所以，当我在寒山寺门口看到刻在墙上的“和合祖庭”四个字时，就有点懵。幸好，还有百度，它说二仙就是寒山拾得那俩和尚。

和尚，二仙，这事不科学啊，幸好我看过全本《佛本是道》，知道一些西方教的渊源根脚。我知道的不少，比如下面这段对答：“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可惜，不知道或者忘掉的更多。我就不记得，这段恰是二仙的对话，和尚二仙，和合二仙。一堆碎片记忆，就这么串起来了，在一家人第一次到寒山寺的这个雨天。

饭罢，雨仍在下。一家三口拐到素斋馆边上抄经堂抄经，这也是叶子安排的行程。岳母前两天说头晕，去医院怀疑头里长了个东西，幸好是虚惊一场，但一家人还是吓够呛。叶子跟天天合抄了一份《吉祥经》，我抄了份《心经》。孩子很懂事，全程很安静地抄写，虽然有些繁体字都不认识。抄的时候，我第一次没再求什么，不好意思求了，前两次求的都实现了，还没还愿呢。这次就是纯粹感恩了，感谢佛祖菩萨保佑。

抄经的笔纸是免费的，寺里在搞一个万人抄经活动。不过真正坐下来抄经的并不多，只有寥寥几人。多数人都是来玩的，行程很满，没空。佛家最不缺的就是“空”，而凡人求之不得。实在是太多事要做了，比如，敲钟。敲钟的人特别多，得排队，这个不免费，五块钱三下。叶子和天天上去敲了，我没有，我最近烦恼比较多，敲不走。而且，几年前在圆融寺敲过，神奇的是，价倒是一样的。

最后，去普宁宝塔那边绕了一圈，拍几张照，一家人就撤了。下雨，叶子想带天天去博物馆看看，但苏州博物馆是网红景点，又免费，门票早就订光了。她决定去博物馆西馆，寺门口一位揽客的司机笑着说那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他问我们去不去拙政园，要不要找地方吃饭。我们说明天去，又说在寺里面吃了素斋。他不屑地说，吃素斋要去西园寺，那里是大和尚烧的，这边都是外包的。我们并没有很感谢他，他嫌弃路近，也没拉叶子。好在路边有出租车，那娘俩上车走了，而我坐公交去会场，下午有个会议要开。

再次见面，已经是晚餐时间。一家人去了松鹤楼，虽然有点贵，但想着这次带天天出来观光旅游，内容他未必多喜欢，也没去啥游乐场，总得留点好印象。没有酒水饮料，仨人吃了六百多，都挺开心。天天最爱他家的松鼠鳜鱼和响油鳝丝，恋恋不舍恨不得再来一条那种。我倒是还好，味道对我来说还是偏甜了。不过，鳝丝的量很大，比上海的大很多。叶子拍照发给妈妈，幸福这事，跟真心希望你好的人分享，会加倍。

走到步行街口，打车去东方之门，就是那个类似一条秋裤的地标建筑。很久没晚上出来看景了，苏州的夜景堪称美轮美奂。到那边，刚好赶上湖畔音乐喷泉表演。五大组喷泉一字排开，又各自成阵，随着音乐幻化出各种精彩的造型。拍照录像自然少不了，叶子又跟爸爸妈妈视频，让他们也欣赏一番。天天拍的照片比我好，受到叶子表扬后很开心，问我：“爸爸，我是不是很有天赋？我觉得我有很多天赋，现在慢慢显露出来了！”

河蚌赌徒 2024年4月17日

黎江

人生几何：白玉膏

叶子带天天去拙政园玩的时候，我在开会。是外部的一个会议，规模很大，议题很多，但我真正感兴趣的，其实没几个。中午的时候，领导也过来了。俩人在附近的商场里找了家小菜园吃饭，点了臭鳜鱼、炒鸡等五个菜，菜量不算小，但竟然都吃完了。胃口好是好事儿，坏事儿是生意不好，虽然还是在增长，但离老外的高指标相去甚远，大家压力都挺大的。至于为啥指标那么高，就不足为外人道了。这次来参会，更多也是为了跟同行交流，沟通分享一下行业情况。基本上，对近两年都挺悲观的，看不到啥好行业。备受关注的5万亿设备更新，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结论就是熬着，并祝福彼此能熬过去。好在，普遍也认为，崩盘不至于，总归是可以熬过去的。

三天的会议，两天我就回去了，最后一天独留领导参加。回去主要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约了周五上午去龙华医院看看。次要原因呢，是叶子和天天周四傍晚回上海，刚好一起，路上有个照应。上海几个火车站里，南站到我家最方便，而那个时间去南站的火车就只剩一辆K字头。便宜是便宜，一个人才15块钱，只是路上要折腾一个半小时。来的时候坐动车，只需要半小时。这还是叶子和天天第一次坐K字头车，我读书时倒是常坐，从济南到包头22个小时，无座。车厢里多数乘客都是老人，聊得很热闹。有一个学生模样的，戴着耳机在听歌。刚好饭点儿，推着餐车叫卖的乘务员来回走了几趟，喊得内容，跟二十年前也都差不多。我们没买，叶子心细，她到火车站前就买好了KFC。

下车，乘地铁回家已经快8点，叶子忙活着洗衣服，而天天则是要赶作业。对于这次旅游，孩子觉得有点差强人意，主要是没去游乐场。人文和风景类的东西，他兴趣不算大，更爱游乐设施。许诺，下次让叶子陪他去锦江乐园。之所以不是我陪，是因为很多项目，我不敢玩。睡觉也得10点了，早上是闹钟叫醒的。我热了烧卖和粽子，送天天上学后，自己就去了医院。直线距离不算太远，但是地铁很折腾，倒来倒去也花了一个小时才到。好在人不算太多，等了二十分钟就看上了。女医生把我带进检查室，脱了裤子一瞧，就说：“是痔疮，小事儿。”给开了药，有口服的，也有外敷的白玉膏。《倚天屠龙记》里的外伤圣药叫“黑玉断续膏”，不知道老查当年是否恶搞。

事儿是不大，比我预期的要好不少，只是，怎么就得痔疮了呢？唉，也四十多了，很多事儿，大约慢慢也就来了。想起了那句诗：“往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谁写的不记得了，也懒得去查。拿完药，想着来都来了，干脆又挂了个耳鼻咽喉的号，去看看鼻炎。医生给出的结论还是没得治，但也开了药，口服的，还有喷雾。与别的医院不同的是，还给开了敷贴。黑黑的药膏团子，咽喉下和脖颈后各贴了一个，说是隔天贴一次。我包里带了水，当场就吃了药，喷了喷雾，效果自然是有的。我也是几十年的老鼻炎了，还遗传给了天天。跟叶子商量好了，等暑假的时候，带他也来龙华医院看看。西医没办法的时候，我还是愿意找老中医试试。

现在的中医，跟印象中的也不同了。进诊室前，一个年轻小伙子把我拉到一个机器前。我按照他的指引，用机器照了眼睛、舌苔，测了双手脉搏。“数据已经传给医生了。”他对我说：“你一会进去就可以直接问诊。”中医都实现了自动化和机械化，这是我以前所不知道的。不过也正常，隔行如隔山，我有病平时也都是优选西医，中医院来的少。对这种转变，心里喜忧参半吧，说不太清楚是啥感觉。回到家，跟叶子说了一声去医院看鼻炎了，没提痔疮的事儿。不过，晚上她带天天去吃烧烤，我没跟着。医生说了，烧烤、羊肉这些就先不要吃了。天天周五考了英语和数学，都挺不错，回来很是傲娇。我自然是不吝赞美的，开心就好。他本周日还要参加一个英语竞赛，重在参与吧，毕竟英语没给他提前教。

今早上，天天没能睡到自然醒，我8点钟叫醒他的，因为8点半围棋老师就来了。早餐是蒸的饺子和红薯，还有白煮蛋，我们爷俩各一个。叶子躺着没起来，多休息会挺好。差不多刚吃完，老师也就到了，我奉上提前泡好的绿茶，寒暄几句。课程还剩8节，不准备继续了，上完结束。主要是天天越来越不喜欢这东西，而且他时间也越来越紧张。不喜欢，是因为随着他水平提升，遇到的对手越来越难对付；毕竟，水平不行的，都早早放弃了，剩下了的都有点毅力和天赋。依着我，剩下8节课也别上了，不如早早歇着，当然，不敢跟叶子说，怕挨骂。这老师水平和为人其实都不错，有机会，我们也愿意推荐给别人。他本来也是天天一位同学家长推荐给我们的，那孩子比天天更早放弃了。

午餐叶子煮了面，做了蛋炒饭，我不饿，吃了点水果。下午，天天仍然是学习，编程网课，下周日有个考试要准备。对于这种生活，不要说他了，我看着都不喜欢。叶子给另外一个小孩辅导数学，那孩子最近总算能考B了，他妈妈很感激。我负责买菜，晚上烧糖醋小排、炒莴笋，还包了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天天和叶子每人吃了一大盘，排骨也基本包圆了。我吃饺子基本不吃菜，遗憾的是，大蒜也不能吃了。好在，炒莴笋的时候，加了点猪皮进去，很有嚼劲儿。买猪肉绞肉馅的时候，小哥问我猪皮要不要，我说要，他听了，明显停顿了一下。

河蚌赌徒 2024年4月20日

黎江

人生几何：没花钱，买到了开心

刚过去的这个周末，天天甚至没能出去玩半天。周六上午学围棋，下午学编程；周日上午参加英语竞赛，下午打篮球。他自己觉得累，我也觉得他累。那次编程课是临时多出来的，因为下周要考级了，临时抱佛脚。英语竞赛也是临时加出来的，班上40多个孩子，总共9个人报名。天天的英语在班上算是中上，比不了那些卷王。有个孩子，据说初中的单词都快学完了。给他报名，算是重在参与，能够进复赛是意外之喜，进不去，也很正常。9点钟考试，叶子催着我们早早出发，8点半就到校门口了。大门紧闭，保安说了，8点40分才开。当然，比我们早到的也不少，几十个总有。

围棋课还有8次，我对叶子说，学完不学了，也不再加新的课了。天天听了，眼睛一亮，跟着说：“不学了好，我也没多大兴趣了。”叶子在边上，保持沉默，什么都没说。她最近老是抱怨我不关心天天小升初，但我查了下来，发现能做的其实也很有限，无非是摇号。又抱怨说我在家里不跟天天英语对话，说谁谁的父亲都已经给孩子补习初中课程了，又说谁家的孩子在读剑桥英语。也就是听着，心里想的是，孩子已经够累了。当然，在叶子眼里，天天是很幸福的，她的参照物是那些卷王。比如申屠，家庭条件很好，课外报班无数。结果呢，学习是不错，但用天天的话说，她跟她妈妈关系不太好。

当然，并不是每个卷王孩子，家庭关系都不好，又或者，好不好外人也不知道。班长俞果，那成绩也是很棒。叶子每每拿她举例，说人家是拆二代，家里房子几套，还是很努力学习。基本上，在她心目中，这就是儿媳妇的优秀模板。不过，那孩子我看过几次，一看就是女强人那种，她应该不会喜欢憨憨的天天。好吧，世事难料，叶子不也嫁给我了？这两位也参加这次竞赛了，显然都比天天进复赛几率高。天天考完出来，跟我说有几道题不会。我说很正常，题目很难，刚才有个小女孩没考完就哭着跑出来了。“真得吗？”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是我们班的吗？”不是，我不认识她。

周日早上，天天醒得很早，不到7点就醒了，再也没睡着，不确定是否跟要去考英语兴奋有关。叶子在那里跟他嘀咕着聊天，这让我有点生气，好好哄着，按说孩子还能再睡一小时的，他也就周末能好好睡觉。只是，当然，我也不会去表达我的不满，惹不起。早餐是叶子叫的外卖，从一家粥铺点的包子、馅饼、咸鸭蛋和两碗皮蛋瘦肉粥。粥的味道相当不错，其他的嘛，就很一般了。吃饱喝足，我送天天去考试，叶子继续歇着。考试时间一个小时，我懒得回家再回来，就在门外玩手机，大约有半数家长跟我一样。当然，女士们凑一起聊得热火朝天，互相夸对方孩子优秀。

考完，一家人去餐厅庆祝。叶子团购的券儿，五六个菜还不到两百块，吃得很是开心。顺便去把他们娘俩买的彩票兑了，30块钱买的，中了30块。天天开心地说：“相当于没花钱，买到了开心！”每个星期，他们娘俩总归会买几张的，也算是一个念想。对此，只要别买多了，我无所谓。不过，我自己是不买的，以前买过，确认了自己在这方面没运气。饭后，叶子去买菜，准备晚饭；而我带天天回家。先让孩子玩了15分钟手机，然后把他赶上床躺了20多分钟，也就该去打篮球了。一路上，他在我电动车后座上打瞌睡，我很担心他睡着了，一直跟他说话。当时，心里很后悔，不该让他躺那20分钟的。

很开心，这个周末天天打球没摔跤。他前面两个周末都摔过，每次，都多一两块乌青。回家，叶子做了梅干菜烧肉，煮了排骨汤，里面加了蘑菇、胡萝卜和玉米。韭菜炒肉丝是我做的，也是那晚上唯一一个有点咸味的菜。是的，叶子发挥失常，菜都淡了，包括她加做的小龙虾。不过，发现小龙虾完全没入味后，她果断回炉了。晚饭后，等天天做完作业，我们一家三口围着吃虾，当夜宵。边吃，叶子问天天：“你猜猜，这3斤小龙虾如果在餐厅吃，得多少钱？”

河蚌赌徒 2024年4月22日

黎江

人生几何：那块肉最多的排骨呢？

广东水灾了，我没细看，是不忍看，也是无力看。裁员减薪，让我这种打工人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如过江的泥菩萨，很多事儿，顾不上了。只是，感觉这两年的水灾格外多，河南的、河北的，这又到了广东。对于水灾，印象最深刻的还是98年抗洪。那时候我还在读高中，很是被解放军给感动了一把，血肉之躯，硬捍洪水。那些战士的年纪，其实比我大不了几岁，算是同龄人吧。再一次被感动，跟洪水无关了，是武汉抗疫的时候。看着全国一支支医疗队从各地出发，奔赴疫区，我也感动到流泪。那时候，正是过年呢。希望各种灾害能少一点吧，这几年经济不好，很多人家本来就够难了。

前两天回家，看到楼门口贴了张新的告示，是说要换电表。想起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重庆燃气事件儿，心里有些担心，不会我们电费也要涨两三倍吧？还好，细看了一下，只提到101和1401要换，跟我家无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不是啥优秀品质，但确实没有了太多管别人家事情的冲动。从苏州坐绿皮车回上海时，我主动帮着一位老大爷把行李架上的大箱子拿下来，事后被叶子训斥了一通。她的理由是，人家又没要求你，你上赶着帮忙干什么呢？万一不小心伤到人或者自己，又或者箱子里有啥不该有的东西，算谁的。我笑着答应着，并没有跟她争论，也没有因此看轻她。她也是为了我和这个家好，毕竟真出了事儿，能依靠的也只是她，而不是网络上可能声援我的网友。

以后，类似的事儿，我可能也还是会帮吧，不过，也会参考叶子的建议，等人家主动要求后再帮。不帮还是做不到，咱也是受过义务教育，还抄过《心经》的人。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需要别人搭把手的时候啊，就算现在没有，将来总也会有。想起了娘来上海看病的时候，坐地铁，也有人主动给她让座的。那时候她并不老，但是病了，脸色不好看，有细心的人看出来了。当时我很穷，没车，也没钱打车，有也不舍得，还得留着治病。有些事儿，习惯了，也就不改了。五一，回老家的火车票没买到，有亲戚提议买飞机票，我说不舍得。火车票，三个人只需要639元，而飞机票，要四五千。宁可暑假再回了，有那钱，吃喝玩乐都好。

晚上到家，桌上是叶子烧好的丰盛的饭菜。一家人聊会儿天，其乐融融。聊到火车卧铺下铺是否允许别人坐的事儿，才发现，叶子竟然没坐过卧铺，不知道硬卧和软卧的区别。她火车坐得少，甚至不相信有“软座”这东西。软座，我听说过，但也没坐过。硬卧和软卧，我倒是都趟过。找了图片和视频给她看，优劣一目了然，当然还是软卧好。我不是很讲究或者有洁癖那种，如果我是下铺，其实不是很介意别人在我床边坐坐，除非我睡觉的时候。硬卧，上面和中间的铺位只能躺着，坐起来很不舒服，要想坐会儿，就只能下来到窗边的小椅子坐下。问题是，六张床，就只有两张椅子。当然，我也同意，下铺的人如果不愿意，别人最好别坐。

其实，我在下铺的时候，最反感的还不是别人坐我的床，而是那些脚特别臭的人踩着下铺往上爬。所以，我也很少买下铺，多数是买上铺。上铺虽然爬起来累了点，但是有隐私，而且，更安全。我胆子小，担心住下铺睡着的时候，被人偷东西。上大学的时候，有班上同学坐火车时，学费生活费被人偷过。毕业后，刚结婚那会儿，我在上海公交车上也被人偷过，丢了几千块。当时报警了，当然不了了之。再后来，在北京什刹海玩的时候，被偷过手机，VIVO的， 一千多，才用了一年。另一个手机，是在广州坐地铁的时候丢的，都不好说是偷还是抢。那人趁着下车从我口袋里摸走的，我发觉了，但没抓住他，喊了，但他还是跑掉了。一线城市，算起来，我就在深圳没被偷。

饭后，天天做作业，叶子在刷旅游的直播。老家眼见着回不去了，她看看能去哪儿玩。她想去张家界，问我什么时间段去好。查了一下，好像除了冬天，都挺好。她看中了一个旅游套餐，两个人五天四晚，才3000块钱。我觉得不靠谱，但她坚信是捡到漏了。以前，也是很精致的一个上海摩登女郎，嫁给我之后，买东西怎么便宜怎么来了。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所以平时虽然我会吐槽她的强势，但是并不会真心怨她什么。毕竟，人家嫁给我的时候，我其实什么都没有。而且，“我脾气不好”这话，在婚前，她也是有言在先的。至于我当时没想到会这么不好，那是我见识的问题，怪不得她。结婚十年，是我没照顾好她。

今天早上，她没起床，让我大舒一口气。最怕我在给天天烧饭的时候，她突然过来，然后一通批评。大清早的，多睡会不好吗？哪怕在被窝里玩手机呢。我给天天煮了馄饨，是她包的，就连煮馄饨，也是她教我的。是她教会我，馄饨的汤，要单独弄，而不是煮馄饨的汤。我按照她说的方法调配好，里面还加了两块昨晚上煮的排骨。切了苹果，热了牛奶，还开了一袋坚果，坚果里的腰果我挑出来吃掉了，因为天天吃这个过敏。小家伙很快一碗馄饨下肚，然后去厕所大便，我以为剩下那块排骨他不吃了，就吃掉了。等他出来，问我：“爸爸，那块排骨呢？那块肉最多的排骨呢？”

外面下着小雨，雨披下是电动车和我们爷俩。他在后座，抱着我的腰。怕他看不到外面心焦，每到一个地方，我都告诉他我们到哪儿了；我们运气多好，又一个绿灯；我们超过了多少辆堵着的汽车……


河蚌赌徒 2024年4月23日

黎江

人生几何：半年，78

有网友吐槽，说买的耐克鞋子穿了8个月就烂了。我好像没怎么穿过名牌鞋子，也就买过一双彪马，穿多久给忘了。当时之所以买，是陪朋友逛奥特莱斯，去都去了，空手总归不太合适。皮鞋嘛，我一般买国产的几个品牌的，也不贵。至于运动鞋，多数时候，我都是网购些很便宜的鞋子，牌子都不看的。事实上，就连皮鞋，我也越来越不看牌子了。去年冬天天冷的时候，我花78块钱网购了一双里面带绒的皮鞋，就没看牌子。鞋子没有鞋带，直接一脚蹬那种，穿着方便、暖和。

过去的半年里，大部分时间我都穿着它，几乎没打理过。实在看不下去了，湿布一擦了事儿。鞋油家里有，但懒得用。鞋子很是皮实，就这么一直穿到今天，也没啥大问题，踩水都行。一个月前吧，脚底内衬那里不太舒服了，我加了双鞋垫进去，搞定。天天渐渐热了，这种鞋子是穿不住了，我计划到五一的时候，就让它退役，扔到小区垃圾桶里去。78块钱，半年，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也省了还得找个地方存放它。新鞋子还有不少，也该轮到兄弟们出来露露面了。也没算过，人这辈子，大约要穿多少双新鞋。

我买穿戴的这些东西，都是以便宜实惠为主。省钱只是一个方面吧，也还有其他原因。太贵的东西，我总是担心弄坏了，穿着不够自在，不能想坐哪儿坐哪儿。更何况，穿得人五人六的，本身也会有些不自在，还得注意一下仪态。说白了，那些东西对我而言，更多是社交需求，而我对社交，没太大需求。如果只是为了取悦自己，我不需要它们。其次，我这个人也比较懒，有空更喜欢躺着看看小说，而不是去打理这些东西。换句话说，我买东西，更多是用来伺候我的，而不是让我去伺候它。就像这双78的鞋子，多好？

投入少，坏了也就不心疼。悲观保守如我，相对于获得，更多还是考虑失去的事儿。一般像我这种人，会习惯给很多东西按价值排序，衣服鞋子这东西，在我这里排序确实不高。如果不是工作总归还是要考虑一下被人的观感，可能我的底线更低。好吧，有叶子在，想再低也很难了。她要求比较高，今早上又跑过来把我给天天准备的早餐给批评了一通。先是说白煮蛋不该蘸酱油吃，理由是她烧菜已经很多酱油了，我就不该给孩子再吃酱油，对身体不好。然后又强势批评我给孩子吃油条，虽然油条是她买回来的。

她说着，我听着，没有反驳，但满脸不屑她应该也是看得出来的。我心里想的是，你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不早起烧早餐送孩子不可以吗？当然也可以，按照公司规定，8点半上班，我其实来不及做这些。但是，我出于对这个家的爱，延迟一刻钟到，每天起床给孩子烧饭送他上学，为了谁呢？你不是就可以在床上多躺会儿？我不送，你送的时候，孩子连在家吃早饭都没办法，每次都是在车里吃，那样就好？当然，这些是懒得跟她说的，一说就要吵架。她当然有她的道理，道理就是，你既然做了，为什么不能做好？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道理，缺的，是奉献和克制。比如，我就很难做到陪着笑脸听她指责，又或者在听她指责的时候，想办法逗她开心。修炼终归还是不够，用王阳明圣人的标准来看，那就是认知还不到位，没有从内心深处，彻底舍弃自我，以家庭为重。我这脸色，她指责起来其实也很不爽，有时候明显能看出她的心虚。或许，她也担心我爆发吧。但是，她忍不住的，也还是会习惯性指责。人就是这样，习惯了，就很难改。我也不指望她改了，而她，或许仍然指望我有一天能改吧，或许。

昨晚上她闺蜜来家里吃饭，我到家的时候，他们仨已经吃过了。剩菜在桌上，我懒得热，盛了碗饭吃了。红烧鱼的味道挺好，梅干菜烧肉也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剩菜很多。剩菜，叶子是不吃的，也不是很愿意给天天吃，但是我扔了，她又会很不开心。有一次聊天说起这事儿，我说：“你这意思就是给我吃呗？”她听了很不爽，觉得我在诋毁她，对她负面解读，但又说不出其他的可能，就更不开心了。吃剩菜，我倒不是很介意，虽然有说这东西吃多了致癌。但是，我本也不觉得自己能多长寿，多一口剩菜不多的事儿。更何况，我真不爱吃的剩菜，我也会扔。

曾经，也跟她说过少烧点。那自然是听不进去的，大致回复类似于觉得她烧不好，我自己烧。又或者，是感觉我嫌弃她浪费钱了。这事儿，我早就绝口不提。 只是，扔之前，我会问她：“这菜你吃吗？吃我就给你留着。”她通常是说不吃的，虽然我扔的时候，她的不舍很明显。有时候，她会说：“你留着吧。”我就不扔，而她肯定也是不会吃的，只是晚两天扔而已。

河蚌赌徒 2024年4月24日

黎江

人生几何：游，乐

26日了，我仍然在候补29日和30日回五莲的火车票。叶子也在候补，同样的日期，不同的车次。但，机会已经很渺茫了，大概率是补不到。酒店是从30日订到3日，好在，可以退，提前一天就可以。所以，我可以一直候补到28日晚上，甚至29日白天，如果还是不行，就彻底放弃。有点遗憾，没想到票这么难买。不过，也还好。今天早上，堂弟给我发微信，说九仙山昨天起火了，快烧秃了。五莲山和九仙山景区，是老家最漂亮的地方，也是我们原计划去的一站。它起火了，那么我们不回去的遗憾，好像少了一点儿。


当然，九仙山起火，并不是乐见的。老家是个穷地方，这两年更惨淡。本就没什莫好行业了，也就是那两座山能够趁着旅游季赚点钱，这下，也没指望了。虽然山早就已经承包了出去，赚的门票钱貌似跟老百姓无关，但去的人总也还是要消费的，更何况，那景点的工作人员，多数也都是本地人。今年五一的旅游持续火热，很多地方一票难求，相信那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满是憧憬，这下子，惨了。屋漏偏遭连夜雨，大概就是这种。说起来，身为五莲人，我竟然还没去过九仙山，只去过两次隔壁的五莲山。


“名山自是无双地，妙法从来不二门”，对于五莲山光明寺的这副对联，我印象颇深。至于庙中的佛像，反而没什么印象了。倒也无所谓，佛重点是信，外在的像反而没那么重要。这两年，我应该是更信了一些，虽然仍然不敢说虔诚。我甚至放弃了背诵大悲咒，而几年前，公司年会上，坐我身边的广东销售，都能背得很溜。那时候我在一家美国公司，应用部门的主管是东北人，中山大学毕业的博士，他也是信佛的，有居士证。后来，他离职，回老家一所高校教书去了。一个活得听洒脱的人，独自去伊朗旅行过。当然，人家内心真正沉重的地方，我也未必知道，没那么熟。


换过不少公司，认识了不少人，然后，多数也又都忘记了。只有很少的，一年海能联系个一两次。我本就不是热衷社交的人，更喜欢陪老婆孩子。周末，对我来说，能陪天天去公园玩就很开心了，看看花草树木，玩点不刺激的游乐项目。这周末就只能休息一天，天天很郁闷。考虑到明天上午还要线上考编程，他就更郁闷了。倒不是怕考试，而是，没有了玩的时间。小孩子总归还是希望出去玩玩的，尤其是游乐场。对于山水人文类的景点，他目前兴趣并不大。如今我对人文类的兴趣也不大了，倒是挺喜欢山水类的，当然，让我跋山涉水去看，动力也不足。


这个五一如果不能回老家，我考虑带天天去锦江乐园玩玩。当然，最好还是叶子带他去，毕竟里面很多项目，我也不敢玩。天天在这方面，胆子比我大，而我家胆子最大的是叶子，游乐场就没她不敢玩的。云霄飞车、大摆锤、跳楼机等等，很多我都不敢，就连摩天轮，如果不是陪天天，我也不愿意上。要说完全不敢，好像也不至于，总之体会不到乐趣吧，负面感受更多一些。小时候，很羡慕大城市的摩天轮，后来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坐。我快30岁的时候，人生中第一次坐了旋转木马，特别开心。那是在南戴河游乐场，同事们都去玩翻滚过山车了。


后来，跟着天天，我在游乐场有了很多第一次。比如坐那种小火车，拿着水枪喷怪物，还有拿着网兜接喷射出的乒乓球。我们一家三口在迪士尼玩激流勇进，在玛雅水公园玩漂流，都让我记忆犹新。在好多公园的绿地上，天天都曾经跟着泡泡奔跑，跳起来抓，他喜欢泡泡。那年我俩去顾村公园看樱花，他开着公园里的电动小车，载着我跑了半小时，开得很稳。那是我第一次坐儿子开的车，第一次坐摩天轮，也是他第一次吃烤包子，吃烤肠。叶子如果在身边，至少那根一看就极其油腻的大烤肠，他是没机会吃的。回程的地铁一个多小时，他趴我腿上睡着了。


刺激的项目，我就只玩过一次大摆锤。那还是谈恋爱的时候，跟叶子在横店影视城边上的游乐场，真正是舍命陪女朋友了。那时候她刚买了新车，我刚拿到驾照，导航设错了，我开了六个小时才到。也是一个桃花盛开的日子，一切都那么美好。那时候我订酒店，也没像叶子现在这么纠结。她计划六月底一家人去张家界玩，网上参加了五天四夜的旅游团，团费是俩人3000，还含着往返火车软卧。她又拉了同学一家三口去，我们一共六个人。对此，我心里有点没底，主要是觉得太便宜，怕强制购物啥的。虽然叶子跟对方确认时，人家说会有两次一小时的购物，但不强迫。


张家界，我也没去过，网上的风景是很美的，还有，韩国人很多。我没把自己的担心跟叶子说，不是啥大事儿，没必要扫兴，大不了到时候花点钱买点儿什么。算起来，今年暑假，就有两次旅游了，天天一定会很开心的。

河蚌赌徒 2024年4月26日

黎江

人生几何：醋溜白菜加点糖

忙活了一个星期，周六总算能休息一天，虽然，只有一天。五一说是放五天假，其实就放一天。就当前这明显“产能过剩”的经济形势，说实话，真不如多给两天假。旅游是如此火爆，很多方向车票都一票难求，据说今年五一酒店预订涨了五成。这么好的生意，多放两天假多好？让愿意花钱的多花点儿，需要挣钱的也能挣点儿。除了旅游，国内供不应求的还有哪个行业呢？好吧，公务员的位子算一个，好医院的床位，好学区的学位也都算。同行有的公司已经发了一季度的财报，多数都咋地，主打一个凑合。能凑合，已经算是不错了。中美之间的博弈，在我们这行业有点人心惶惶，尤其是外企，多数都在收缩了。

天天不到8点就醒了，最近几个星期，他再也没有以前睡到快9点醒的伟绩。生物钟，学业压力，都在一点点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期中考试，他最引以为傲的数学考砸了，回来不敢让我看试卷。也没批评他，下次注意就好了。虽然，谁都知道，这跟是否注意关系不大。题目会做和确保做对之间，需要的是大量的重复练习，那是很苦的水磨工夫。叶子那天算了一下，说要考到市重点，需要在全区考进多少多少名。按照那个来看，天天即便考全校第一，都不见得能保证。更何况，他连班上第一都考不了。叶子准备给他加码，我没拦着，有些事儿，或许她是对的。学习的苦，我们当年也都吃过。

10点钟的时候，天天参加了一个线上的编程比赛。初赛的题目比较简单，1小时的考试，他不到半小时就完成交卷了。考前，叶子跟他约好：“如果你遇到不会的题目就大声读出来，妈妈帮你百度。”虽然天天实际上并没有求助，但总归是吃了定心丸，可以更从容地应考。其实就算他真求助了，叶子也未必能百度得到，毕竟那不是文史类的题目。考完，娘俩开心地出发去玩了。我独自留守家长，早餐剩了很多好吃的馅饼儿和生煎，还有周五晚上剩下的猪头肉，等着我消灭。最近我心情不太好，叶子特意给我买了猪头肉。她对我不差，就是嘴上不会说，这点，我也一样。午饭前，我把卧室打扫了一下，又把睡衣洗了。

娘俩在外面的午餐也没舍得吃啥好东西，就只是吃了“大米先生”。叶子网上花90块钱买了两张票，去大悦城那边看5D电影。网上说12部片子，结果去了被告知，每天只能看两部，加起来十来分钟。回到家后，叶子一怒去投诉，最后购票平台安排退款了。这还是天天第一次看5D电影，很兴奋，回来跟我炫耀一通。我说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时候，有一个馆里就有，好像是通用的馆。当年很多人排队几小时去看，我也去了。现在相对普遍了，他们去看就不需要排队，票也不贵，普通电影票钱。那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我谈了一个女朋友，如果不是她母亲不同意，可能也就结婚了。说多爱不至于，当时就是相结婚了，一个人，太孤单。

他们回家就五点多了，我做了红烧肉，蒜泥菠菜和醋溜白菜。叶子看了一眼，问怎么没有汤？我笑着说忘了。我老家烧饭不太烧汤，而叶子晚餐是一定要有汤的。她摇着头说，家里那么多西红柿，你哪怕烧个西红柿蛋汤呢？确实，西红柿蛋汤我还是会的。我还在网上学习过，如何通过加入淀粉，让鸡蛋在汤上面漂起来，更好看。红烧肉和菠菜都得到天天的表扬，至于醋溜白菜，他吃了一口就吐出来了，嫌弃太酸。叶子倒是吃了不少白菜，但也提出了建议：“要多加点白糖。”糖，我其实加了的，但只是一点儿。当时忘了，上海这边的加糖，跟我老家完全不是一个量。最典型的是西红柿炒蛋，叶子加糖加得我吃起来都有点腻。

回老家的票到底没补到，放弃了，订好的酒店也退了。虽然最后一天还是有补上的可能，但，算了，等暑假再说吧。老家的九仙山都着火了，用叶子的话说，这就是预示着不要回去。有常看我文字的朋友说，叶子其实不太愿意回去。这点我大致也是知道的，不过，她其实也不排斥回去。些许不愿意，更多还是不想回去笑脸逢迎“陌生”的亲戚吧，会担心尴尬和紧张。毕竟，她也就跟我回去过两次，一次是婚前，一次是结婚时回去办婚礼。所谓的婚礼，也就只是请很近的亲戚们吃了一顿，不到10桌。那是2013年，也是五一。两次回去，在家都只是待了两三天。毕竟，我父母没了，我跟亲戚们虽然不见外，但是终归不同的。

天天对此有点失望，但也平静接受了。暑假我们会一起去张家界，然后再找时间回老家。对他来说，会是一个很开心的假期。我跟叶子去过一些地方，而天天就没怎么出过上海，他的童年赶上了三年疫情。那天聊起来厦门，叶子突然问我：“天天去过厦门吗？”还没等我回答呢，天天就气愤地说：“没去过，我哪儿都没去过，你们都不带我去！”我赶紧笑着解释，那时候你还小，才三四岁。我还记得，我跟叶子在南普陀跟他视频的时候，他在外婆怀里都气哭了。那次我是去出差，用积分给叶子换了机票，刚好跟我住一间酒店，可以省钱。我俩去了南普陀和厦大，然后她自己去了鼓浪屿玩，而我，去开会。

河蚌赌徒 2024年4月28日

黎江

人生几何：一个平常的早晨

送天天到校门口，开始下雨了。不大，却也不小，虽然的确归类于小雨。边庆幸边喊着天天赶紧跑进去，看他跑进教学楼还在跑，怕他摔跤，想喊着提醒他，终于没有喊出口。掉头骑电动车回家，没带雨披，好在有头盔，又把胸前的棉风挡拉起。天天不在车上，我骑得飞快，六分钟就到家了。所谓飞快，也就是时速25公里，买车的时候师傅问要不要调高一点，我拒绝了，因为主要是送孩子。路上看到不少没带雨伞的学生，还有五六位送孩子却没带伞的老人，他们都在雨中奔跑。想着，要是我有把伞就好了。想完就笑了，很多年前，老杜也是这么想的。人在做不到的事儿上，总是更容易善良；好在，能善良总归是好事儿，哪怕，做不到。

到家，把电动车停到地下停车库。车库在61-63号楼下，但来停车和充电的远不止我们这三栋楼。几年前，原本有一个维持秩序的老太太，每个月收取20块钱，会帮着安排停车位，车辆也总是摆放的井井有条。后来，物业贴了告示，把老太太“取缔”了。从此，停车不要钱，但每次充电要收费。充5小时收一块，10小时两块。没了人维持秩序，车辆摆放就乱了些，但有意思的是，竟然也维持了一个大致的体面，并没有乱七八糟。我家电动车就只是接送孩子，每个星期充一两次电足够，比老太太那时候能省几块钱。但就我个人来说，是宁可让老太太赚的。新装的扫码收电费的机器，总是坏，而且只有两台，管着20个充电口。其他充电口，都要投币才能用，我哪儿找硬币去？更不要说，有时候没充电口，只要把车交给老太太，她会在别人的车充完后，帮忙给充上。

我的车暂时不用充电，自觉推到车库最里面，找了个没有充电口的角落放着，空出外面带充电口的地方给别人。回到地上，在楼门口，遇到12楼的邻居。他也刚送孩子回来，他儿子跟我家天天一样是四年级，但不在一个学校。俩孩子都很有礼貌，因为上学经常遇见，会互相打招呼。问了他儿子将来初中准备去哪儿读，他说就读对口那个了，那是一所不错中学新开的分校，只是刚开始招生。说起来，前阵子跳楼的，就是他家邻居了。他的工作记得是IT相关的，工作时间很自由，说是可以居家。很斯文的一个大汉，面相敦厚，说话细声慢语，每天遇上我们都聊几句。这个五一他说会一家人在周边玩两天，我说没买到回家的票，本来想回家的，然后一起感叹买票难。

回到家，推门进屋，在门厅犹豫了刹那。因为就是进屋放个头盔，背上包就出发了，想着要不要换鞋。最后还是换了，前些日子叶子说过我进屋不换鞋，刚拖的地弄脏了。别人的劳动，还是得尊重，都不容易。换拖鞋，把俩头盔简单一擦，放到阳台上晾着。看桌子上天天吃过的碗筷没收拾，就拿去厨房洗。叶子回床上休息了，她早上其实起来过，先是提醒我给天天穿衬衣，说学校要求的；又给天天榨了南瓜汁。南瓜是煮好的，榨汁时加了牛奶和白糖，又香又甜。早餐我给天天煮的馄饨，是叶子早就包好冻着的；苹果去皮切块，搭配好的各色干果一小包，都是叶子网购的。至于我自己，热了碗米饭，继续吃前天剩下的红烧肉。没有微波炉加热，把上面那层白色油脂用勺子挖掉扔了，剩下的当肉冻吃，很喜欢。天天看着也馋，但没开口要，他知道这种隔夜的，不会允许他吃。

洗完碗，擦一下桌子，把榨汁机里剩下的南瓜汁倒进杯子里，洗干净榨汁机。电饭煲里的剩饭盛出来，洗干净。时间就到了7点50分，背上包出发去上班。雨停了，太阳还没出来，没有风，但气温很是宜人。想起去学校路上，天天跟我说的话。他说自己过去的一个月很忙很累，参加了校内外四五个活动和考试。我一边表扬他表现出色，学习努力，一边安慰他说马上放假了，可以好好休息，跟小朋友们玩。我自己读书的时候，其实比他现在更苦，高中住校，四到六周才能回家一两天，但是好像当时也没太觉得苦。但是，看着天天读书的苦，我总是不忍心，至少，我小学的时候，比他还是轻松很多。

时代不同了，地方也不同了，这里不是三四十年前的五莲乡下村庄。大城市的父母，更明白很多东西需要去抢，孩子不懂，那就逼着他们去抢。多数人用事实证明了内心所想，那就是，做个普通人，在这个国家是挺恐怖的事情，但凡有一线可能，就尽全力去拼。确实太卷了，这么卷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以前上大学就好了，后来大学也开始累了，就想毕业就好了，如今毕业找个工作，也难说安稳，只能寄希望于退休。退休，还有很多年，到时候，真就能轻松吗？出生率下降这么快，到时候养老金是否够养老，天知道。好在，的确也不用太担心，总归不是自己一个人。
地铁里，有很多人。多数人都对着手机，那里面，有大家喜欢的东西。

河蚌赌徒 2024年4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