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蔡铁柱
蔡铁柱从养殖场被赶回村时,哭了好几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他爹他娘怎么劝他也不行。
临了还是秦银娥和我大妹一块去劝他,他才开始吃饭的。
蔡铁柱家的条件不好,不是现在不好,是他家从根上开始就不好。
我们这个自然村都是逃难来的人,所以很杂乱,据老人们说,最早的是清兵入关时逃到这里来的于家,也不过十几代人,几百年的历史。像我们许家就晚多了,秦家和蔡家也比我们早一些。
但是秦家的祖上是生意人,有本钱,所以后代也富裕。
蔡家的先人据说是因为杀人犯事逃来的,历代延续了恶习,不好好种田,喜欢惹事生非。到了蔡铁柱爹这一辈,才算安稳了一些。
因为蔡家祖辈穷,没家底,娶不上媳妇,好几辈都是赶上大荒年从道边捡来的便宜媳妇,所以蔡家的辈分越来越高,乡下一提穷大辈,就明白这意思。
有一年,一个游乡的瞎子路过,老秦家请他给算命,掐指抽签的,算得唾沫星子乱飞,老秦家听了很高兴;老蔡家也请人家给他们家算算,哪成想,瞎子算到半截就不算了,非说老蔡家祖上根歪,谋反作乱的命,将来一定会满门抄斩,吓得老蔡家的老爷爷赶忙塞钱,请人家给破解一下,指点一个法子,后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祖坟挪了个方向,结果还真是转了风水。八路军过来的时候,蔡铁柱的爷爷当上了村民兵队长、武卫会主任,后来斗地主,分田地,威风了好几年,还到县里开过干部会,就是他没文化,脾气还倔强,后来和村里的寡妇有一腿,被人告了,让县里下来的工作队当场给撸了官,只好重新和土地爷战斗,至死也没能再翻身。
蔡铁柱继承了他家老辈子的光荣传统,就是身体好,牛犊子一样,可学习不行,还不如我,每次考试,总能荣获倒数第一名,几年下来,还真没有一个竞争者。他家穷,交不起学费,所以小学没毕业就不上了。
秦银娥喜欢蔡铁柱,我们都知道。
蔡铁柱却不喜欢秦银娥,他喜欢的是我大妹,这些我们也知道。
但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因为我大妹傲气,平日里不爱搭理蔡铁柱,加上蔡铁柱和秦银娥都有点犯迷糊,每日里磨磨唧唧、腻腻歪歪地虚度时光。
这次蔡铁柱去养殖场开了眼界,心也变的野了。因为和张银娥的事被开了回来,憋了一肚子气。总想着出去闯荡,混个人样子出来。
蔡铁柱他娘胆小,害怕宝贝儿子在外面出事,死活不答应他一个人出去闯社会。
所以,蔡铁柱打从养殖场回来就窝在家里,哪也不愿去,连上山捡柴火这种活也不愿意干,一天到晚三餐一饱,不是闷头大睡,就是躺炕上看小说,每日里无精打采地瞎过。
他爹看得气不过,冲进屋骂他几句,蔡铁柱竟反了,噌地一下坐起来,怒目相视,把他爹惊得挥起的手也慢慢落了。他娘赶忙拉他爹出去,总算保了一点面子。
此后,家里再也无人敢管他了。
我快到铁柱家的时候,老远就听到笑声。近前一看,原来除了我,这沟里的女娃齐整整都到铁柱家了。张银娥自然也在里面。
蔡铁柱站在屋中间,挥胳膊踢腿的,嘴也不闲着,吆吆喝喝,逗得一干女娃子前鞠后仰,乐不可支。连我进门都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还是铁柱先看见我,叫了一声,女娃们才瞄了我一眼。
一股酸水到了嗓子眼,我强忍着咽回去了。
张银娥斜眼瞅我,我也看看她,都没打招呼,不知咋地?她找蔡铁柱碍我啥事?何况我们俩还像斗鸡婆,照面就斗嘴,原不该关心她的。
大妹心细,聪慧绝顶,过来碰我胳膊一下,努努嘴,意思我懂了,无外乎告我张银娥喜欢蔡铁柱了。
这事我早就知道,不用她提醒。
蔡铁柱看似愚笨,其实不傻,不知出于什么本能?从我进屋他就留意我了,看我的时候都要扫一眼大妹。我心里清楚,每次也看一眼张银娥,张银娥被我看多了,憋气鼓嘴地表示不满,她又不能说我什么,毕竟这里不是她家的养殖场。
蔡苗苗挪到我旁边,轻轻拉我的衣襟,我侧脸看她,她撇一下嘴使眼色。
我知趣地挪到旁边,蔡苗苗踮起脚跟凑过来耳语说:“金娥的小姑子是不是看上我哥了?”
我转头看看张银娥,事就这么巧,张银娥也扭脸看我,恰好看见蔡苗苗和我咬耳朵。
我有点不自然,慌忙对蔡苗苗说:“我不清楚他们的事。”
说完我就闪开了,蔡苗苗狠狠剜我几眼,鼻子“哼”了一声,走了。
不知道是他们说笑够了,还是我来了的原因,场面变得冷清起来。大妹率先站起来告辞,一帮人纷纷走了。
张银娥走的时候表情很沮丧,我猜一定是她看到蔡铁柱家太穷了,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吧?
可大妹后来对我说,是因为蔡铁柱一直冷落张银娥的原因。
这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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