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和苏力应邀参加了阿微的婚礼。婚礼的豪华程度让锦瑟瞠目结舌。锦瑟想我的婚礼能有这三分之一我就知足了!穿着婚纱的阿微如同天人,敬酒的时候阿微凑到锦瑟耳边说:这个苏力看上去还不错,就是......你以后,要有准备啊! 锦瑟明白阿微的意思,阿微没有说出口的话象韩国人的箭一样正中锦瑟的心窝,锦瑟回身望着苏力。在一群光鲜的男女中间,在花团锦蔟的餐厅里,苏力举着酒杯,显得那么孤独,那么茫然。锦瑟明白,苏力的茫然也是自己的茫然,如果能够,自己多想和他一直这样茫然下去。
这天晚上,“写意”餐厅,苏力和锦瑟相对而坐,久久都没有说话。 刚刚过去的下午,在锦瑟的坚持下,他们去了苏力的公寓。那是一间胶囊公寓。一个房间,被隔成五份,苏力每月800元住着其中的一份。那个隔间,满打满算超不过四个平方,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小小的电脑桌,人进门就得坐在床上,因为站在那里,无法转身。两个人站在那儿沉默的时候,隔壁正传来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苏力在一家IT公司上班,没有本地户口。经济适用房他没资格,商品房则太遥远。公司虽然给他交着公积金,但五年下来只有十万,连个首付都不够。别说买房,现在租房都是很大的负担。原先是住着十五平方小公寓的。才来时八百,一年后两千,两年后三千五,现在四千,没办法,苏力就去住地下室。但地下室太潮了,去年夏天大雨又出过事儿,只好上来住胶囊公寓。这儿虽然挤,但有半个窗户可以透透气,算有个落脚的地方,只要不进来,外面看着也还体面,真心算是不错了! 现在唯一希望就是好好工作,能找到机会发笔财,能在这个城市里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 锦瑟忽然明白,苏力多么爱自己,他不是小气,他是没办法。 从胶囊公寓出来,迎头撞上一个胖女人,原来是苏力的房东,房东指着锦瑟对苏力说:她不能在这住! 苏力说她不住这。 然后走了几步,苏力忽然回过头去问房东:她为什么不能在这住? 房东说:她在这儿住要多用水多用电!
苏力说:用多少水用多少电我给你钱啊!我租了这儿就有权处置这儿,我爱留谁住留谁住,你他妈说那些没用的干嘛呀? 房东说:给钱也不能在这住,还有卫生费呢!还有管理费呢!还有床的破损费呢?还会影响别人呢!还会有警察来查卖淫嫖娼呢......锦瑟加快了脚步,但她都已经下了楼了,苏力的粗口和胖女人尖利的嗓音仍然拐着弯儿地追上了她,撕裂着她的耳膜。
咖啡上来了,匹萨上来了。 跟我回邹平吧!苏力忽然说:我一直不愿意回老家,而宁可留在这里,其实,在这里挣一万跟老家挣三千是一样的。我爸妈已经给我准备了一套房子,九十多个平方,在一个叫黛溪的湖边,现在,为了你,我愿意回邹平。在那里,我们能找到安静的幸福的生活。而留在这里,就象留在绞肉机里,只能听天由命。 锦瑟没有说话,手指在手机上划来划去,她在玩一个叫削水果的游戏,锦瑟觉得自己就象那个最后出场的石榴,一刀刀下去,汁液横飞,鲜血淋漓,而心也随之缩作一团,疼痛难当。
苏力把锦瑟送到王府花苑,然后抱了抱她,转身走了。锦瑟觉得这样做很文艺,也很洒脱。但也仅限于这样认为,她冲苏力的背影摆摆手,没说一句话。 事实上,她整个晚上都没说一句话。 王府花苑是一个高档小区,锦瑟进门时,和门口的保安点头致意,然后着顺草坪间的大理石小路往里走,另一边是车道,一辆卡宴慢慢开过,上面的女人哼着轻快的歌,一个少妇推着婴儿车迎面而来,里面的婴儿冲锦瑟甜甜一笑......这一切,看起来多么美好!锦瑟想。在地下车库那儿,锦瑟看到一个人站在那儿挥手,走近了才发现是新添了一个橡皮人。指引车辆进车库用的。锦瑟好奇地围着橡皮人转了一圈,理智地想:这个位置,如果左边来的车稍快一点,就能把它撞倒! 坐电梯的时候,锦瑟接到阿微的电话,阿微说:有个海归,在一家出版公司当副总。三十五,结过婚,孩子跟女方,在我婚礼上看到你了,对你很中意,回答我,见,还是不见?......也可以明天早上再回答哦。
接电话的当口,锦瑟已经到了十三楼,走进一间敞着门的公寓,公寓从外面看是整洁而清爽的,一进门则代之以拥挤和杂乱,还有一种臭哄哄的说不出的味道,让人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从东往西数到第八个小门,开了锁进去,关好门。也没亮灯就一头扎到床上,锦瑟觉得自己回来是要哭一场的,可是后来她还是决定不哭了,在这狭小的黑暗的冷漠的空间里,你哭,谁理你?哭后还要穿过漫长的走廊去洗脸,而洗手间那儿可能还排着队。
锦瑟就那么抱着自己睡着了,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橡皮人,橡皮人不吃不喝耐寒抗压,可是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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