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泌水 于 2017-4-4 14:15 编辑
马国立前脚到家,葛海金后脚就找到了他。脸凝寒霜地说,经领导班子研究决定,你到柳河炼钢基地指挥部接任副指挥长,财政所的手续你妥善交接一下,明天就去上班。
柳河的炼钢基地就十几台小高炉,小高炉一抬手那么高,青砖砌就,里面搪了一层耐火土,炉口下挖了半截人高的一个坑,人站在坑里往炉口中填木炭,炉子里装满收来的废铁,像烂铁锅,铁灯台,铁秤砣什么的。烧上三天三夜,铁融化了,顺着炉座上的小口子淌到浇铸的模子里。农村里废铁毕竟有限,到无米下锅的时候,不知谁又发明了铁砂炼钢的法子。全民动员,搁下庄稼地里的活计,都到河里去淘铁砂,木锨、筛子、簸箕一切可利用的原始工具都拿去用上。忙活了一冬一春,炼出的铁块经检验一点合格的也没有。
炼钢基地指挥所管辖三拨人马,淘铁砂的民工,上山砍柴烧炭的人和炼钢的人,拢共有三百多号人。指挥长姓程,原来的副指挥长因为工作不力,炼出的钢铁全是废品,被上级撤职查办,这个缺职让马国立来顶上。副指挥长抓全面业务,民工的出勤出力,工具的损毁添置,后方的粮食供应都要亲做亲为。说到粮食,粮食是个大问题。农村各生产队的粮食都被过度征购,每个家庭的粮食亏空很大,生产队仓库没有粮食,炼钢工地所需粮食大多数要由各个农户从家里拿出来,征收粮食是个极大的困难。工地上三百多号人吃饭,几口大锅不停地蒸馍馍,搅稀饭,吃完饭走了一批,又来一批,土坯垒的灶台一天到晚被烧得灼热烫人。强体力劳动的人饭量又大,五层的大笼蒸出来的馍馍,一眨眼功夫风卷残云,饕餮殆尽。开初,杂面馍还能供得上,到后来糠菜团子都难以为继。肚里没食,身上无力,很多民工得了浮肿病,黄肿烂胖,东倒西歪,挂了病号,工地上严重减员。工程进度不能稍停,额定任务必须完成。上级三天两头来检查,还有外地组团来参观学习的。
公社书记葛海金每次引领众多人等来工地,晌午饭都要在民工伙房里吃,这可叫马国立做了大难。为了不让检查参观的人看出伙食的差劲,马国立派人到周围村子里买米面菜蔬。到处都是打粮食饥荒,哪里能弄到好吃的。马国立单一为这些人起了小灶,即使这样,每到饭罢,葛海金仍然把马国立喊到背地里,横眉冷对地呵责他,人家都是有钢使到刀刃上,有粉搽到脸上,你可好,盘子不像盘子碗不像碗地往上端,都像你这样,先进模范都泡了汤,上报纸戴红花指望啥!有本事上北京告状,没本事管好个工地,你算啥鸡巴人物!
入了腊月,北风一阵紧一阵,灰暗的天空飘飘洒洒下起了雪。这天夜里,指挥部还亮着灯。因为炼钢的小高炉不能停火,所以指挥部也要有人值班。马国立这天夜里正轮到值班。指挥部是占用了三间民房,两间用来当仓库,库房里有十几麻袋红薯干和一些杂乱的工具,剩下一间当住房和办公室,一间房四张床,睡下指挥长老程、马国立、一个会计、一个通讯员。昏黄的马蹄灯下,马国立正在写工程进度总结。半夜一点钟左右,忽然听到隔壁库房里“扑腾”一声,侧耳细听,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马国立警觉起来,提灯拉开房门出去看,库房的门锁得好好的,围着房子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异样。正疑惑间,从房子上骨碌碌掉下一团东西,马国立近前一看,是一个面袋子,里头不知是啥东西。马国立顿时紧张起来,进屋去把老程他们三人喊起来。四个人一嘁嚓,立马分成两组,房前两个人,屋后两个人,各执棍棒严阵以待。农村的茅草房低矮,贼从房子上跳下来不费啥事,两个人飞奔上去,棍棒也不分个儿的打上去,那贼两手抱头缩作一团滚在地上,娘啊大的哀声求饶。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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