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疯老爷子 于 2017-6-2 16:31 编辑
我小时候吃的米面,都是用石碾推出来的,因此我们那时候的孩子们,都是推着碾长大的。别的我不敢吹,我推着碾转着圈走得路,比两万五千里长征还长,只不过没爬过雪山,没过过草地,没遭遇过敌人的围追堵截。但我妈的笤帚疙瘩也不是吃素的,要是我胆敢因为贪玩耽误了推碾,我的小白屁股非被我妈的笤帚疙瘩加工成猴屁股不可。
我刚够得着碾棍的时候,就跟我姐一起帮我妈推碾。一根碾棍俩人推,我在里边走小圈,我姐在外边走大圈,我妈在后边耍笤帚。耍笤帚的也不轻松,她要不停的在碾盘上划拉,确保材料碾得均匀,碾散了又得往中间扫,防止材料“出轨”,腾出手来还要推碾框,助我们一臂之力。等碾盘上的材料碾成了面,我们就停下歇着,我妈却不能歇,她要抓紧把碾盘上的面扫到一起,用箩子(细筛子)箩一遍,箩出来的渣子,还要摊到碾盘上继续碾,直到碾不出面了才收工。
最折磨人的是碾米,碾面一般都是碾一簸箕,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碾完,而碾米最少也得碾半口袋(六七十斤),一碾就是小半天。要是赶上前边有几个排队的,不是恋晌(超过中午),就是恋黑。我家碾米一般都是选在阴天下雨没法下地的时候,为了抢在别人前边,我妈总是顶着雨就让我到碾棚里去占碾,用毛主席的话说,这叫“不打无准备之仗”。碾米不像碾面那么简单,只要把粮食碾碎碾细就行,碾米是个技术活儿,既不能把粮食碾碎,还要把包在粮食上的糠皮碾下来。我长到十来岁以后,我妈就退居了二线,我和我姐就当上了推碾的主力,不管是碾豆面玉米面,还是碾猪饲料,都是我在前边推碾,我姐在后边耍笤帚,只有碾米的时候,我妈才亲自挂帅。碾米的粮食主要是高粱,有时也碾谷子、大麦和稗子。上碾以前要把粮食用清水泡一下,摊到碾盘上要保持一两寸的厚度,太厚了糠皮碾不下来,太薄了会碾成面。碾出来的糠皮多了,就要用簸箕往外簸,簸出去的糠皮当饲料喂猪,剩下的米就是我们的口粮。我妈是簸米的高手,簸出去的糠皮里,连半个米粒都没有。
后来村里有了米面加工厂,碾米就再也用不着半天半天的抱碾棍了,但碾面还离不开推碾,因为碾出来的面比机器磨出来的面好吃。特别是秋天生产队分嫩玉米棒子时,常掺着一些比较老的,煮着吃嚼不动,晒干玉米还有点嫩,就褪了粒拿到碾上去碾面。碾成的嫩玉米面,不用箩子箩,连皮带面一起和面贴饼子,这样的饼子带着嫩玉米的奶香,加上干锅贴出来的又香又脆的饹馇,这样的好饭,我估计一顿上一百多道菜的慈禧太后都不一定吃过。更难忘的是,熬一锅小鱼,围着圈儿贴一锅这样的饼子,想起来就咽唾沫。
现在有的农家乐也都打起了怀旧的主意,我在饭店也吃过贴饼子熬小鱼,说实在的,小鱼熬得真不错,就是饼子贴得油渍渍的,玉米面里还掺了面粉,跟嫩玉米面的干锅饼子根本没法相比。我要是开农家乐,一定要用碾出来的嫩玉米面饼子当招牌,保证让怀旧的和不怀旧的都大饱口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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