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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媛一夜也没睡,因为她想到就要去找乌兰图雅,既然琪琪格大婶儿说,巴特尔从北京回来以后就一直跟她在一起,她一定知道巴特尔的下落,刘媛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乌兰图雅的情景。
刘媛在那木其的照料下很快的恢复健康,跟着大家一起去起羊圈。这个时候刘媛才知道,萨丽云为什么那么抱怨,羊粪在脚下黏糊糊的一点也不好铲,太阳光强烈的时候,一股恶臭几乎让人晕眩。刘媛看到,现在干这个活的大多是妇女和他们几个知青,壮劳力的男人们都去放牧了。
那木其会把午饭在早晨就做好带到这里,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凑到屋里去。屋里有一个牛粪路子,好在这里有的是晒干的牛粪,那木其和其它的几个女人会在这里熬上一锅奶茶。做奶茶的奶和茶叶各家自带,一起倒进一口大锅里。
一连好几天他们都在清理羊圈,这天看看用一天的时间就要干完了,中午大家在屋里吃饭,这个时候很多放牧的男人也回来了。
巴图趁着吃饭的机会开了一个会,大意是天气马上就要转冷了,要抓紧时间剪毛。巴图分配了一下任务,从明天开始,所有的人都要投入这个工作,争取一个星期把羊毛剪完。
同时,巴图还重新调整了生产小组,那木其,巴特尔,拉克申,刘媛,萨丽云,李彤,巴根那分到了一个组,这个组管理一千只羊和二百头牛。
“阿爸,我不要女的。”巴特尔说。
“你说了不算。”巴图说。
“她们能干什么?”巴特尔说。
“可以学呀,你生下来就会?”巴图说。
“你想媳妇怎么是女的?”巴根那说。
巴根那的话引起了哄堂大笑。
那木其准备的饭除了一家人以外,还有巴特尔一份,可是巴特尔不是总会来吃。
“你就别给他带饭了,剩回去还不是你吃?”巴图说。
“不带饭万一他回来吃怎么办?”那木其说。
“你就是惯着他,到现在还跟一个没断奶的小牛犊子似地。”巴图说。
下午的时候巴图回来说:“大家今天早收工,晚上去队部看演出。”
“乌兰牧骑来了?”有人问。
“对,女人们回家早做饭,吃了就去队部。”巴图说。
“妈,乌兰牧骑是什么?”萨丽云问,看来萨丽云还是叫不惯“额吉“两个字。
“就是宣传队,他们总要到各个嘎查去演出。”那木其说。
“巴特尔呢?他的小鸟要来了哈哈哈!”拉克申说。
“小鸟是谁?”刘媛说。
“是巴特尔的一个同学,现在是乌兰牧骑的队员,是个跳舞的。”那木其说。
“女的?”萨丽云问。
“是个女孩子,跳起舞来像一阵风,可好看了。”拉克申说。
那木其看着拉克申的背影说:“你们知道拉克申为什么总是和巴特尔过不去吗?”
“为什么?”萨丽云问。
“拉克申爱上了那个乌兰图雅,巴特尔好像也有这个意思,可是乌兰图雅偏偏爱上了巴特尔,这让拉克申很生气,他们都是同学。”那木其说。
“乌兰图雅是谁?”萨丽云问。
“就是他刚才说的那个小鸟,你阿爸傻子似地,他并不明白巴特尔和拉克申这笔帐。”那木其说。
“额吉,那你怎么知道的?”刘媛问。
“我从小就带着巴特尔,他有什么话都跟我说,可是他不敢告诉你阿爸。”那木其说。
“咱们快点干,干完了赶紧回家,吃完饭去看小鸟。”那木其站起身来说。
收了工回到了家里,刘媛帮着那木其点牛粪炉子。萨丽云跟着那木其身后说:“妈,我就想吃手把肉。”
“哈哈,馋鬼,手把肉不是总有的吃的。”那木其说。
“那咱们就杀一只羊?”萨丽云说。
“羊要卖些钱回来买东西,你都吃了咱们的日子怎么过?”那木其说。
“小丽,你懂点儿事。”刘媛说。
“等你阿爸回来让他给你想点办法。”那木其说。
对于那木其母亲般的关爱,刘媛从心里感动,母爱的确是人间最美好的享受,特别是对他们这些远离家乡的孩子。但是,萨丽云似乎更依赖那木其,刘媛虽然也想像她一样,可是刘媛知道,萨丽云比她更需要母亲,所以,刘媛总是默默的感受着那木其的爱。
没一会巴图回来了,那木其说:“你女儿要吃肉,你看怎么办?”
巴图听了说:“哈哈,这才是我的女儿,我就是爱吃肉。”
“那你去想办法,她要杀羊呢。”那木其说。
“那就杀。”巴图说。
“阿爸,你别听她的。”刘媛说。
“要听,这些日子活很累,我是想给咱们家的人吃一顿好的,我去杀羊。”巴图说。
“阿爸,我也跟你去!”萨丽云说着跟着巴图出了门。
一会羊就杀完了,那木其把肉放到锅里,巴特尔进了门。
“额吉,这是干啥?咱家来客人了?”巴特尔看着锅里的羊肉问。
“不来客人就不能吃肉了?脱了衣服快坐下,你倒来的是时候?”巴图说。
大家围坐在桌子跟前,巴图拿出剩下的最后一瓶酒打开,巴特尔接过酒瓶给巴图倒了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的呢?”萨丽云问。
“逞能!”刘媛用筷子打了萨丽云一下。
“给她倒上,对了巴特尔,这两个姑娘是我和你额吉的干女儿,你就是她们的哥哥,你以后不能欺负她们还要照顾好她们。”巴图说。
巴特尔听了没说话,低着头喝酒吃肉。
“巴特尔大哥,小鸟是谁?”萨丽云问。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刘媛制止到。
巴特尔听了看了那木其一眼,那木其笑了笑说:“都是自己家人,问问怕什么的?”
“小鸟?什么小鸟?”巴图纳闷的问。
“吃你的饭,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赶紧吃孩子们,一会去队部看演出。”那木其说。
“额吉,你怎么不吃?”巴特尔看着站在门边的那木其问。
“你中午又没回来吃饭,我只好吃你剩下的。”那木其说。
巴特尔听了割下一大块肉放的那木其的碗里。
晚上,一家人来到队部,队部空阔的院子点着了篝火,屋子的前边是一块空地,刘媛看到穿着花花绿绿的民族服装的姑娘小伙进出屋内,他们把队部的办公室当了后台。
草原人的生活是艰苦的,他们要克服恶劣的天气,还要克服空无一人的草原的寂寞,难得有机会聚集在一起快乐一下,除了每年一度的那达慕。
乌兰牧骑的到来无疑是一件大事,很多牧民都从很远的地方赶来。
演出开始了,第一个节目是舞蹈“草原人民心向毛主席”。
一群姑娘小伙在舞台上狂舞,伴奏的是三把马头琴和一个手风琴。
这种舞蹈对于这些北京来的孩子简直不算什么,甚至觉得有些幼稚,但是对草原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精神盛宴,鼓掌喝彩声不断。
“谁是小鸟?”萨丽云问。
刘媛用胳膊碰了一下萨丽云说:“看着,就你话多。”
几个节目过后是一个独舞节目,一个穿着领口上绣着云朵图案的白色上衣,红色的裤子脚蹬马靴的姑娘走上了台。
“好!”拉克申使劲的鼓掌高声喊叫着。
刘媛发现,站在她旁边的巴特尔轻蔑的看了拉克申一眼。
“这可能就是那只小鸟了,可是没法看清楚她长的什么样?”萨丽云说。
“你眼睛是瞎子,这么近看不见?”刘媛说。
“她化了那么浓的妆,鬼上去都好看。”萨丽云说。
刘媛急忙捂住萨丽云的嘴说:“姑奶奶,求你了。”
“妈,你看她?”萨丽云转过身对站在她身后的那木其说。
“好好看女儿,这个孩子跳的可好了。”那木其看着台上说。
果然,乌兰图雅在台上左右飞舞,虽然舞蹈是后来编排的,但是仍然看得出传统舞蹈的痕迹,台下不断传来叫好的声音。
节目接近尾声的时候,巴图走上台来。
“我阿爸也会跳舞?”萨丽云问。
那木其也是满脸疑惑看着巴图说:“谁知道他上去干什么去了?”
巴图喝了酒显得非常兴奋的说:“各位,感谢乌兰牧骑的小伙子和姑娘们来到白音锡勒。我还有消息告诉大家,就是北京来的知青萨丽云,也就是我的女儿今天要表演一个……,”
巴图说了半截突然停顿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她拿的是什么,反正跟马头琴的样子相似,叫她给我们表演一下好不好?”
台下一片响应。
“妈,我怎么不知道还有我的节目,我没带着提琴。”萨丽云说。
“哦,我想起来了,我说巴图走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黑盒子,那个是不是你的……什么?”
果然,巴图从脚下拿起萨丽云的提琴盒子举起来说:“女儿,上台来!”
萨丽云听了急忙跑上台来,巴图对大家说:“我还要宣布一条消息,萨丽云和刘媛这两个姑娘已经是我的干女儿。”
台下一片掌声雷动。
“阿爸,我拉什么?”萨丽云说。
“给阿爸露点脸,你想拉什么就拉什么。”巴图说。
萨丽云拿出小提琴,擦了擦琴面开始拉了一曲舒曼的《梦幻曲》。
这首曲子在今天几乎是耳熟能详的,但是在当时却是不能在公开场合演奏的,好在是草原,这里的人并不知道这个曲子是什么,但是具有音乐天赋的草原人还是被这首美妙的曲子感动,他们静静的听着,连天空的星星好像也在瞪着眼睛。
一曲终了,台下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巴图满脸骄傲的说:“这是神给我们派来的百灵鸟!”
所有乌兰牧骑的队员都上来拥抱萨丽云。
演出完毕,队里自然按照规矩招待了一顿饭,杀了两只羊。萨丽云也被请到了席上。有一个留着大胡子的马头琴手拿过萨丽云的提琴翻来覆去的看着。
“你这个琴跟我的有点像,不过没有我的个大,却比我多了两根弦,怨不得那么好听。我们合作一首怎么样?”大胡子说。
“好啊,等你下次来我们合作。”萨丽云说。
“姑娘,你愿不愿意参加我们的乌兰牧骑?”一个年龄比这些队员稍长的人问萨丽云。
经过介绍萨丽云知道这是乌兰牧骑的队长宝利格。
晚上回来,一家人坐在桌子旁边喝茶,巴图高兴的手舞足蹈,他为萨丽云感到骄傲。
“女儿,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你给阿爸脸上增光。”巴图说。
“阿爸,小丽的家里就是搞音乐的,他的爸爸是音乐学院的教授,妈妈就是个小提琴演奏员。”刘媛介绍说。
“你爸爸和你妈妈真了不起,有了你这样的女儿。”巴图说。
“她现在也是我们的女儿。”那木其说。
“对,说的好!老婆,去拿酒来我们喝一杯。”巴图兴奋的说。
“这回可真的没有了。”那木其说。
全桌子的人都说个没完,只有巴特尔默不作声,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人,虽然是卸了妆,但是刘媛马上就认出她就是乌兰图雅。
由于乌兰图雅和巴特尔是同学,巴图看见她赶紧说:“哈,草原最漂亮的乌兰牧骑来了,快坐下,那木其,倒茶!”
“大叔,我想和巴特尔说几句话。”乌兰图雅说。
巴特尔看了看巴图转过身来说:“就在屋里说吧。”
“看你,姑娘找你说的话怎么可以当着众人说呢?”那木其说。
“对,巴特尔大哥,去跟你的小鸟到外边去说。”萨丽云说。
刘媛瞪了萨丽云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