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榆钱漫天 于 2018-5-14 13:59 编辑
十七、 人睡定,母亲和大哥开始聊家常,母亲向大哥询问了一些关于嫂子娘家方面的事。(有必要交待一声,嫂子和大哥是自由恋爱。)母亲说你们结婚一场家里拿不出像样的东西给你们。大哥说我们只有俩个人什么也用不着,那地方富足着哩。母亲说你媳妇是城里人回咱穷山沟不容易,吃住不惯,平时多担待多照顾着点。还说她准备把哥带回的白面馍馍全留给嫂子补身体。大哥说不行,母亲说她决定了。 聊着聊着呼噜声渐起,没了音,一看,都睡着了。他们把我吵醒,他们睡着了我还醒着,看到外头月色好,忍不住跑出来遛达。静旎的夜,只有鸟儿们轻声呢哝,眼前的山、房影、树冠、尽数揽在月光的幻化中,有几分迷离。我靠着树干翘首遥望已开始倾斜的月亮,它周围没有一丝丝的云彩、显得干净空朦,地上的风仿佛销声匿迹般,只在你微微颤动的毛发间穿梭。这个夜太美,美得无以复加、美得我不敢呼吸。待到月光渐散天色渐暗,想必黎明在即。我移步到家,钻进母亲温暖的被褥里,一觉睡到天光亮。 母亲一起床就张罗着给大哥他们准备去镇上拜望长辈的礼物。实在凑不齐母亲就拿出大哥他们带给自己的礼物顶上。母亲那早特意熬了半锅金灿灿的小米粥,切了剩下的一颗半生不熟的西红柿黄瓜当菜就。这是母亲为他们二人破天荒开的第二顿小灶。“去迟了家里保定没人,去早了他们不定开灶。先吃点垫底,别饿着肚里的孩子。”母亲果然知道不少的秘密,我却听得糊里糊涂。 我发现母亲也爱唠叨。饭毕,我和母亲送大哥大嫂出门。返回途中碰见和我一般大小的海燕和英子抬一筐青草往回走,青草里夹裹着玉米棒,后面跟着英子妈妈。 “喂!”我在她们背后猛喊,俩人止步,一起扭头看我。 “你们起这么早?”我问。 “昂,是小晴!你也起得早。” “我早起是送我大哥……”正要说下去,听到身后的母亲和英子妈在搭话: “姐你看晚会了没有?” “生活忙,没去成。” 这是母亲的借口,她不想枫跳舞,更不想看枫在舞台上表演,这是实情。即便也认同枫在这方面有天赋,但她认为枫在这方面愈表现得突出,给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带来的麻烦就会源源不断。甚至担心我和雅会被枫“感染”、带“坏”。枫的性格拧,母亲没法,只好盯紧我们小的。从小我脑海里就有好多不准(一不准跳舞、二不准戴花、三不准能……)也是这个家的默契。老实说,我是害怕给家人再带来什么麻烦事才遵守的,绝不为自己。直到我长大带着飞一样的感觉离开那地方。 “枫舞跳得真好看!人也长得水灵。”英子妈在母亲面前夸枫,母亲吊着脸一副岌岌可危的表情。 海燕侧着身问我:“那天晚会上我看见你了,晚会结束我和英子没找到你。” “嗯,我走得早。”那晚我本来也发现了站在凳子上的海燕和英子两、还有英子她妈妈,想去打声招呼吧又怕误时,我此行的目的就为看枫,只要看完枫的表演立刻回家。这事我早想好了,要不回家晚了母亲会撒开人马找我,就像记忆中上次那样。 晚上全家人准备就寝时,大哥大嫂披星戴月匆忙赶回来,回家倒头就睡。大哥大嫂在家待到第三天头上,农场来了一封催返电文。勉强住了一礼拜,然后大哥大嫂在一个大雾弥漫的早晨坐上大篷车返回大荔农场。 母亲从知道大哥他们走的确切时间起就不时地偷哭,一直哭到他们走,走后隔三差五地哭。看到她哭,父亲会在一旁叹口气,而后择下墙上挂的二胡拿着小木凳到外面空地上拉上一阵子。届时我也会跟着去。父亲拉父亲的二胡我想我的心事。 这个时期前石坂的俊梦和她妹妹俊霞几乎天天来找枫,不管刮风下雨、白天黑夜,三个人钻在一块叽叽咕咕到半夜。四哥很烦她们,动不动就甩脸色。不过枫从小喜欢赖、对赖好,说赖是她的开心果,只要看着赖她就由不得想笑,笑到肚子痛,忘了愁。话好像是真的,枫吃饭时会突然盯着赖笑个不够……“头!头!”四哥赖吃饭通常是低着个头、抬头一碗饭低头一碗,这谁都知道,唯独枫觉得好笑。我想好笑你就笑吧,反正我不笑。 十八、 部队在这个秋冬交替时节悄悄更换人员。以前熟悉的的人突然间像人间蒸发似的再也找不着了,一问之下不是上调就是专业了。一张张新面孔突然出现在附近、镇子上。入冬那天,家属院底楼传出了噩耗,人们纷纷传说季文他妈妈,原卫生队长王XX死了,死因不明。那天夜里飘了一夜的雪,晓时积雪达到三寸来厚。 稍后便听人讲王阿姨的尸体被强行火化。大院里的人终于被毁尸灭迹瞒天过海的行径给激怒了,排成队到部队楼下要求为已故的人开追悼会。上面答应后,追悼会就在家属院里举行。那天,人人臂上挽着黑纱,面朝故人王阿姨住居处默哀。我和母亲也在默哀的队伍里。母亲松开我的手,深深地鞠了一躬,我能看到她的真心。季文季丽俩姊妹灰溜溜站在墙根底,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着实让人怜惜。此后,季文再也不似过去那么顽皮了,他们的父亲很快给这对姊妹找了个新妈。 此后,我也养成了一种习惯,习惯站在风中看天上的星星。生活,日复一日地进行着,当落英需尽时必是另一个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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