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公孰 于 2023-6-5 16:5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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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住在下城旧区里的妇人看见冉阿让在加桑第大路的树底下歇了一回脚,又在那广场尽头的水管里喝了些水。他一定渴极了,因为追着他的那些孩子还看见他在两百步外的那个小菜场的水管下停下来喝了水。”
这一段冉阿让从苦役监狱释放出来的路上风光,是路人们口口相传,最终至于作者笔下。“天地间的怪事莫过于侦察别人的一些和自己绝不相干的事”,即使他在最空旷的荒野,在鸡息狗静的深更黑夜里,不管冉阿让走到哪里路上总有人看得见,沿看不见的渠道迅速传播,发热,发胀,发疯,无远弗届。所以《汉书·艺文志》说:“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
我的阅读视野狭窄,不知道在雨果之前还有谁如此恣肆地使用稗官野史的笔法,雨果之后虽屡见不鲜,可是比雨果用得更巧妙绝伦的也就遇到三人。
流言蜚语,是检验一切世间真理的唯一标准,是鉴定一切世人品格的至高准绳。多少高高在上的法律与理性轰然倒塌在流言里,多少正人君子陷在蜚语里难以自拔,卞福汝主教挺身通过人言可畏的检验和鉴别,冉阿让终其一生奔逃在口舌之阵,芳汀死于流言,其女儿则生于流言,甚至母女之名皆拜流言所赋予……世间美好皆与流言环环相缚,所以这是悲惨世界。
流言,伊于胡厎,止于智者。雨果却书之于纸,出版于世,世人争相阅之而以为美。世事之情,莫非吊诡若此。读小说的最大意义或许是暂时忘记生活中街谈巷议的烦恼而在纸上获得窥视与饶舌的片刻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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