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父母讲故事有些像挤牙膏似的,得硬抠,他们知道我没事就在电脑上写点东西,经常告诫我,别什么东西都在网上写,让人抓了去。写这篇《老爷》就是从父母那抠来的故事加上我搜刮脑中的记忆拼凑而来。岁数大了,他们警惕心放了松,有时候也愿意讲讲以前的故事,父亲五岁放猪七岁放牛的故事听得有些够了,讲了最少几十遍,早没了新意,剩下的就是挖掘,有时候就往我们想知道的事情上引,想知道老爷为什么没挨揍,他们就说你老爷那都不算事,顶多算个陪绑的,而我还一直以为做过国民党警察是挺大的罪恶,而没挨揍是因为和造反派头子有亲戚,被人罩着的缘故。
那个母狗眼打人,可他妈的狠了!从母亲嘴里能听到脏话很不容易,足见他在母亲心里的不受待见。母狗眼是个音译词,我不能抠根去问到底姓字名谁,母亲会怀疑,打听这么仔细要干什么?就只能让母姓受些委屈了。
我以为可他妈狠是因为他发明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刑具,像脖子挂牌子变成暖气片一样扭曲人性的变态心理,母亲说随手能操起来的,能造成身体疼痛,能过自己手瘾都是武器,棍子,棒子,板凳,鞭子,能听到惨叫,都可以慰藉他们的满意度。
仔细问了一遍,原来母狗眼并不是真亲戚,母狗眼的母亲认我太奶当了干妈,仔细捋一捋,这母狗眼和父亲也算一辈了,母狗眼比我父亲大四五岁或者七八岁,而且是妥妥的贫农,贫农老爹大概死的早,只和老妈度日,穷的娶不起媳妇的铁杆贫农,所以推举他成了大队的革委会主任。
很久以前,我一直以为革委会主任这是实权干部,一手遮天,农村的土皇上,怎么会娶不起媳妇?看中谁家姑娘那不像纳妃一样简单?或者是大队的级别不够,在别的纪实文学中,许多这样的正义化身可是祸祸了不少地富反坏右和贫下中农的妇女的,这母狗眼并不是,或者他还不够坏,一直到三十多岁才找了一个没人要的聋哑姑娘为妻,生了一个姑娘倒是百精百灵的,把母狗眼和他母亲稀罕的不行,母狗眼的聋哑妻子可是遭了罪,婆婆和儿子非打即骂,母子俩合伙欺负。
不是说贫下中农根正苗红,勤劳善良心像火一样红么?怎么脚着像地主老财刁难压迫无产阶级呢?我挺诧异。听也听不着,说也说不了,干活还得有人领着,公分也给不了几个,谁能得意?母亲觉着我有些天真,或者我真是,影视文学作品里可都是这么描写的。还是拿人性来说吧,谁不想找个正常的知冷热,懂人心的漂亮姑娘?穷人也是人,用着不顺手哪有不嫌弃的道理?再说,母狗眼也不是高光,社会要求他打人给大家增加幸福感,他只算个听话的打手,手再黑也是穷,家里娶不起媳妇,大家还是瞧不起他,这地步谁的心里都会变态。
我对这样的人物很是好奇,也不知他是怎样的面相我好给掐算掐算?
你十三岁回你爷你奶那年,那母狗眼还去吃饭了,喝多了躺你爷家炕上睡着了,十一点你奶看他不走,就喊他:母狗眼,起来好好睡,母狗眼起来看看钟,哎呀我,十一点了,我回家去睡。
这情节我还记着,我也知道我奶的口气是想让他回家睡觉,可惜我记不清他的长相,只觉着我奶这农村老太太竟把心理学研究的这么好。
你奶怕他睡到天亮早晨还得供一顿酒,于是父母都开始笑,觉着奶奶有些抠门,就用了这一招,父亲说那母狗眼娘俩倒是挺认亲,每年过年都拿两包果子去串门。
说完了母狗眼的狠,父亲又问我,你还记得老路婆子不?我想了想,有点印象,忘了长什么样了。就是脸上有点麻子那个,父亲继续提醒,我还是想不起来,好像是个半大老太太,脸上有了褶子,把麻子都隐藏起来了吧。
那老路婆子也挺狠,她说斗地主时,用烙铁烙过地主家的婆子姑娘们的乳房,这故事情节听父亲讲过,原来应在她的身上,可惜我竟然把正主的长相虚化了,这就缺少了代入感,故事好像也不那么生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