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在我面前不止一次摔倒,如同今天这样。
她一直很依赖我,孩子一样。吃饭、工作、还有上街都是如此。我其实天性凉薄享受孤独,更多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待在安静的地方,空气中或者没有声音或者只有鸟鸣。
她不是。或许她的病让她胆怯又不安,总要找一个依靠,就像她每次毫无征兆摔倒之前的乱抓一样。
她的工资不多,但我喜欢吃的东西她都会偷偷买给我。我有时候吃得心安理得,像自己是她的救世主一样。有时候又感觉良心有点不安,与我一直希望自己要做个善良人的期望相悖。
我不知道她的病是属于癫痫还是其他。每次发病时都会莫名其妙地“嗯”一声,声音很大,后面接着跟两声低微的。一般情况下,她第一声的时候我就会迅速跳到她身后,张开双臂搂住她。她比我重又比我大,我撑不住她,但我会抱着她慢慢滑下去,让她靠着我坐下。这样,她不会摔到后脑。她倒下后一般都会有十几分钟严重无意识的动作。先是嘴巴吐出沫沫,后来撕扯衣服,有一次扯着我的衣服袖子,非要把她的脚伸进去,拦也拦不住。稍微好一点她就会站起来走动,还是无意识。会去整理货物或者盯住某一处地方不动。这个阶段持续的时间会长一些,要半个多小时。
今天我离她远了些,正在跟其他同事聊天。猛然听到后面扑通一声,我回头看到她直挺挺倒下去了,好在她正好把双手反剪在背后,垫了一下没有磕到后脑勺。我冲过去,往起薅她。这次我没有来得及从背后抱住她,她倒下之后怎么也扶不起,就那么直挺挺的。她的手有些抽,脚也抽搐,不过不是很严重。
我拽下了她的口罩,然后给她揉手。经历过多次她的发病现场,我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只能揉着她的手和胸口,然后阻止她脱自己的衣服。
她彻底清醒之后问我:我今天是不是很严重?
我说:不严重,就是把胳膊磕了一下,现在是不是很疼。
她点点头,说:那个老兰说把她吓坏了。
我说:这些人就这样,真能夸张。这次很快,一会儿就好了。
她说:得了这病就被缠上了,好也好不了,要愁死了。
她从来不肯多说自己的病。平日里,人家给她一分的好,她都要回两分甚者更多。她从不背后说人长短,也不跟人争锋。我开始以为这样的行为是因为她的病,她自卑造成的。后来看到她吃饭和举止才知道,她应该是有家教的。
许多人是没有家教的。我说的家教,不是贬低别人,而是一种教育方式。普通的人家,孩子只要能够健康长大就很好,家长很少会教给他们一些细节。吃饭、说话、做事等等方面的礼貌和礼仪,这方面的教育许多家庭都会缺失。而她是有的,而且由于接受的时间早,有些好习惯和礼貌已经渗透到了骨子里。也因此,我对她会更好一些。
但今天她说的话我想了很久。一个从不袒露自己心事和痛苦的人,说出这样看上去轻描淡写的话来,她心底的悲伤该有多深?
我甚者想到,她今天发病或许跟我要请个小长假有关。在这里,我就是她的主心骨。谁都能看出来,她腻着我。虽然大多数时候我们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静静地呆在一起。而我之所以能让她总在我身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看,生活有多少烦恼是你看不见的。我们这里,曲的儿子只几个月就输掉了一百多万不说,还把老爸传给他的金饭碗丢了,至今下落不明。凤的女儿快三十了,不肯上班,网恋不说,还几乎每天都要买那种昂贵的手板娃娃。还有其他的 。每个人都背着自己的烦恼和哀愁过日子,在人前嘻嘻哈哈笑着,生活背后的样子都被深深隐藏。
下午两点下班回家之后,我狠狠地吃了一顿。相比起那些烦恼,我这稍稍的环肥算个啥,吃饱了,一切都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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