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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大尾巴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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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铺 [复制链接]

61
发表于 2013-12-20 01:29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这小酒馆,其实就是一小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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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发表于 2013-12-20 06:5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风飘飘 于 2014-1-13 00:03 编辑

                                              27
  
  老邢看见老王急赤白脸,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索性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说:“老王,咱们在这喝酒不是一天两天儿了,要说多了解不敢说,要说基本上对你有个估计这话不过分吧?您穿这制服是警察,这咱们知道,您说您管多大事咱们可没看见过,我总不能让您办您办不了的事吧?那是朋友吗?”
  
  “老邢,你别门缝里看人,不就是个毛贼吗?能把他拿进去,也能把他放出来。”老王说。
  
  老王的话音刚落地,老金赶紧接过话茬说:“得!不看僧面看佛面,兄弟,你给费费心,把关三儿弄出来,到时候《九寸楼》我做东怎么样?”
  
  看着老王手里拿着泥壶老金接着说:“这把壶我就送给你了!”
  
  “我今天就管你酒喝,喝多咱都管够不要钱!”老太太站在柜台后面说。
  
  老王听着看着心里想,关三儿平日里并看不出有什么人缘,想不到遇见了事这的人还真当了回事。把关三儿弄出来自己并没这个把握,可是打听一下情况还是能做到的,因为东郊火车站正好归局里管。要是罪过不大兴许还就有希望。这样不但是救了关三儿,也显出了自己的能为,更主要的是,再在这喝酒还用得着靠自己给自己画脸谱让人高看一眼吗?想到这,老王似乎真的觉得自己现在就能把这个事办成,于是举起酒杯说:“众位,既然你们都侠肝义胆的,我也不是蹲着撒尿的,今天喝完了酒我就去局里打听关三儿的事。
  
  老王的话放到了这,大伙虽然听着痛快,可谁心里都将信将疑,老王平常爱说大话,谁知道这是酒话还是真的呢?
  
  老太太虽然答应酒管够,老王却没心思再喝,因为他知道,他并没这个本事办这个事,要不是老邢和老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他怎么能给架到这个份上呢,万一办不成,不但过去的面子没找回来,连现在的人也丢了,不如真的就回局里打听一下,一但办不了也好有个说辞。
  
  想到这老王站起身来说:“你还别说,我心里头还不能有事,我这就去局里办,你们先喝着。”说完站起身走出了酒铺。
  
  “这是要溜呀?”老邢拿开报纸看着老王的背影说。
  
  “也不一定,哪块云彩不得劲,哪块云彩就偏有雨,说不定老王就真把这事办了。”听了老邢的话老金若有所思的说。
  
  老陈说:“金爷,您也忒急茬儿的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把那把泥壶给他了,你看他从拿过来就不撒手,八成就是惦记这它呢,先吹了牛赚了这把壶再说,办不成你也不好意思找他要哇!”
  
  “我家里真有一把进贡的壶,我没拿它来。”老金说。
  
  “你不是红口白牙的说是南边进贡的东西,怎么又不是了呢?”老太太问。
  
  “不是也不能那么亮呀?色儿也地道,黑紫黑紫的。”老邢说。
  
  “老邢,报纸上的东西你比我知道的多,要是玩点土玩艺你不一定比我强,找点核桃油蹭蹭不就亮了,那泥壶吃了油能不黑紫黑紫的吗?”老金说完大家笑了起来。
  
                                                      28
  
  一连几天不单关三儿没有消息,老王也不露面了,开始大家还在在议论,老邢就认为老王根本就是吹牛,老陈认为老王办不了事又舍不得那把壶,老太太则认为老王也许有什么事,老金却不表态。
  
  渐渐的议论少了,因为无论是关三儿还是老王不过是这里喝酒的,并不是谁家的亲戚,从萍水相逢到坐到一起其实就是因为这个酒,让这几个人感到不太爽的是,酒铺里晚上仍然是很多人,可熟悉的人却少了,现在就是老邢、老金、和老陈了。
  
  好在酒铺里从来就不缺少话题,这天来了个人,要了酒并不要菜,喝酒不吃菜在这样的小酒铺里不稀罕,可是这个人的举动叫在座的吃了一惊。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慢慢的抖落了几下,一个大青蝎子掉了出来,蝎子是活的,高高的翘起代钩的尾巴,吓得坐在对面的老陈差点没喊出声来。那人喝一口酒撕下一条腿,就这样喝着,满屋子的人都看呆了。酒喝完了,蝎子也吃完了,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长这么大还瞅没见过吃活蝎子的呢?”老陈仍然惊魂未定的说。
  
  “这个人有点功夫,蝎子本身就是凉毒,加上酒,毒性发作的就更快,一般人吃了可顶不住。”老邢说。
  
  “你看那人的脸都是青的,跟蝎子一个色儿。”老太太说。
  
  老金不慌不忙的说:“这是吃五毒的,不吃他浑身都没劲儿,这路人,蚊子都不咬他。”
  
  “这五毒是哪五毒呢?”老陈问。
  
  “蟾蜍、壁虎、蝎子、蜈蚣、长虫(蛇)”老金说。
  
  “听说吃了这些玩艺儿,百毒不侵,终身无病是真的吗?”老邢问。
  
  “吃这玩艺儿有两种人,一种是天生就吃,一种是专门练就吃这个东西。”老金说。
  
  “天生来的就没辙了,怎么还有练吃这个的?没的吃了?”老陈说。
  
  老金说:“老邢不是说了吗,据说吃了这个一辈子不得毛病。”
  
  “哟!我的妈呀,你怎么来了?”老太太的话叫大家回过头一看,老冯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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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发表于 2013-12-20 06:54 |只看该作者
风飘飘 发表于 2013-12-20 01:29
这小酒馆,其实就是一小社会。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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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发表于 2013-12-20 07:45 |只看该作者
为什么我重新编辑了还是这样的效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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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发表于 2013-12-21 06:44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风飘飘 于 2014-1-13 00:07 编辑

                      29
  
  老冯的到来让酒铺里的人吃了一惊,当然是久违了的欣喜,老太太愣是忘了给他打酒。
  
  “掌柜的,打酒呀?我不给钱是怎么着?”老冯说着掏出一张十元的大票。
  
  老冯能拿出十块钱的大票,这又让大家吃了一惊。因为老冯平日里能掏出来的,连一块钱的时候都少。
  
  “这是发了财了,能拿出这么大的票儿,老太太,您找的开吗?”老陈说。
  
  “不能是拣的吧?没那么容易。”老邢眼睛都没离开报纸说。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瞧这身行头也利落多了。”老金说。
  
  老冯并没管大家的冷嘲热讽,端着酒对老太太说:“您甭找钱,先存在您这,留着我回头来喝。”
  
  “干吗存我这?”老太太不解的问。
  
  “这是私房钱,不能让我媳妇看见,看见就充公了。”老冯喝了口酒坐下来说。
  
  大家仔细的端详着老冯,真如老金说的那样,上身是一件灰色的中山服,就是有点皱皱巴巴的,下面一条黑色的裤子,脚下还穿着一双翘着头的皮鞋。
  
  “这鞋可是旧货,穿着也不合脚”老陈说。
  
  老冯又喝了口酒抹了下嘴说:“门缝里瞧人,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运消黄金失色,运转白铁生光,我怎么就不能转运呢?”
  
  “说真格的,你最近上哪了?生孩子都出了满月了,你不能养伤养了这么长时间吧?”老金笑眯眯的问。
  
  “我找了差事,给一家五金商店值夜班。”老冯说。
  
  “五金商店打更的就穿中山装,那经理穿什么呢?”老邢说。
  
  “老邢,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你怎么还这样对待我,我把你们家孩子扔井里了?”老冯好像终于耐不住老邢的话说。
  
  “你有了工作这是好事,大老爷们儿老吃老婆这也寒碜,可也没忙到没功夫喝酒呀?”老金说。
  
  “别提了,我一想这酒铺就猫蹬了心似的,可我老婆安排了个克格勃,叫我那大丫头看着我,整个一个暑假,我上班这又关了门,这可怎么好?好容易把孩子们熬到开了学,我这才恢复了自由。”
  
  “这身行头哪赁的?”老陈问。
  
  “干吗是赁的?想当初我在单位里也是个头头脑脑的,这是我那个时候的官服。”老冯说完站起来说。
  
  大概是喝的急了点,老冯有了几分酒意,站起身来说:“老邢,我顶看不上你这狗眼看人低,你好好看看,人是衣裳马是鞍,我老冯穿上这身衣服,像不像个当头的?”说完话,老冯满脸傲气的看着大家,人们想乐,又怕招出他不好听的话来,何况这么多日子没见面。
  
  “像,还真有那范儿。”老金鼓励着说。
  
  “那是,想当初老冯怕过谁?四九城的饭店没有没进去过的。”此时的老冯完全进入了自己设计的角色,两眼放光的看着周围。
  
  “怎么瞅着外边朝这走的像你媳妇呢?”老太太说。
  
  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老冯马上回过头去说:“啊!在哪呢?”
  
  老冯回头一看,门外无一人,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老陈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说:“瞧你丫挺的那点出息……!”
  
  30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年底,街上开始热闹起来,因为都准备过年。小酒铺按照惯例也要关门歇几天,可能是因为酒铺快关门的原,酒铺里的人特别多,今天酒铺里的酒菜也丰富了很多,一改过去的老几样,老太太添了熏鱼,肉皮冻等等,只比其他的菜贵一毛钱,这也有贺岁的意思在里面。老陈照样是第一个,老太太送了他一盘熏鱼没要钱。
  
  第二个进来的是老金,接着是老邢,最后一个是老冯。
  
  “哟!今儿的菜新鲜,还有熏鱼,多少钱一盘呀?”老冯看着柜台里的菜说。
  
  “两毛,这就是个本钱,没有利,快过年了嘛!”老太太说。
  
  “这种小鱼儿自由市场上一块钱一堆,喂猫的,这么大的小盘两毛钱还说没利?”老冯要了盘花生米坐下说。
  
  “你要吃就吃,不吃就拉倒,怎么褒贬老太太的东西?”老陈不满意的说。
  
  “你得捧场,老太太对你不错,两块钱一盘你也得买哈哈哈!”老冯说。
  
  老金也要了盘熏鱼说:“小糟鱼儿不错,不用吐刺儿,我还就爱吃这个。”
  
  “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这就俩捧场的了.”老冯接着调侃道。
  
  “不吃老太太没请你买,说那么多骚干零碎的干吗?再胡说把你轰出去!”老太太不满的说。
  
  “老太太,您再给来一盘,我请老冯吃,他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他那口袋里的钱不够买菜的。”老邢插话说。
  
  “我就不爱吃这个,你甭多事,你怎么知道我口袋里的钱不够买菜的,狗眼看人低!”老冯叫老邢说的有点下不来台。
  
  “谁狗眼看人低呀?”老王出现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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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发表于 2013-12-22 06:37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风飘飘 于 2014-1-13 00:09 编辑

   31
  
  老王进了门,由于天冷警服里面套了棉袄,像个吹足了气的气球鼓鼓囊囊的。这些日子老王的消失一直就是个话题,所以他的到来分外引人注意,大概老王自己也料到了,所以走进来的时候每个动作都有点夸张,就好像在戏台上演戏一样。
  
  “谁的裤裆撕了,怎么把他露出来了?”老冯自从脑袋磕破以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原来的怨恨还没有消除。
  
  老王显得很大度,并没有计较老冯的话,依然笑嘻嘻的走到老太太的柜台跟前说:“哟,我有日子没来,您这添了这么多的菜,还有鱼?我来一盘儿。”要了酒菜坐在了老陈的身边。
  
  “这么些日子没露,上哪去了呢?”老陈问。
  
  老王并没急于回答老陈的问话,大概他觉得只有老陈这么问他气氛还不够,喝了口酒没说话。
  
  “没什么秘密吧?说说不碍事的。”老邢说。
  
  “等他喘口气儿。”老金说。
  
  “真格的老王,这些日子你怎么没来呢?这都约莫一个多月了。”老太太说。
  
  老王觉得时候到了,因为除了老冯说了点片汤话以外,该问他的都问了,现在是说的时候了。
  
  “起解,知道吗?”老王脸上有点神秘的说。
  
  “哦……!从洪洞县押到太原府,苏三是谁呢?”老邢特意把“哦”字的声音拉长了说。
  
  “老邢,别看你整天的看报,你也不是万事通。起解就是押苏三哪?这回押着好几十犯人呢。”老王说。
  
  “上哪押呢?”老陈说。
  
  “从北京押到新疆石河子劳改农场。来回来去,光坐火车就得俩礼拜。”老王说。
  
  “你连押犯人也管?”老陈问。
  
  “什么话呢?在分局里我可是老资格了,别看那些刑警们出来进去的人五人六的,这样的差事还得找我这样的老油条给他们把着场子。”老王又喝了口酒准备把这趟远征好好的描述一下。
  
  “您不是连关三儿也押到新疆去了吧?”老金说。
  
  老金的话完全打乱了老王的计划,他心里暗想,怎么这些人还惦记着关三儿的事呢?关三儿的事自己没办成,或者干脆就是没办。开始的时候不好意思到这来,找了别的酒铺混了些日子,正好就有趟押解犯人的差事,当然不是如老王说的好几十,也不是去新疆,而是去了天津的茶淀劳改农场送了两个犯人。老王本来觉得这些日子没来,谁还老惦记这个事呢?现在老金的话里藏着机关让老王一时语塞。
  
  “怎么,关三儿还没出来呢?我可是上上下下的都给他疏通好了,预审科的告诉我,过几天就放人。”说完停了一会说:“这小子也许出来没脸上这来了,找别的地方混吃混喝去了。”
  
  其实老王这句话完全可以应付,可是就老王平时的为人,以及现在他脸上那种表情,大家已经猜到了他在说瞎话。
  
                                      32
  
  大伙都知道老王在说瞎话,可谁也没辙。就连惯常讥讽老王的老邢也没说话,一时间酒铺里鸦雀无声。
  
  “要说关三儿是不应该,一袋大米值什么,把自己送进去了,唉,可怜家里还有个老奶奶,这不定得急成什么样儿呢?”老太太叹气道。
  
  “局子里有规矩,年根儿底下不放人,有什么话过了年再说了。”老王说。
  
  空气沉闷起来,老王编好的那套远征故事看来是没了市场,特别是他现在也没有了心思,因为他也感觉到自己的话未必能骗的了这些人。
  
  “老王,你跟我说真格的,到底是放了没放?我瞅你进门俩眼发虚云山雾罩的,我就觉得你的话就是小孩唱歌,没谱!”老金慢条斯理的说。
  
  “老金,你这是什么话呢?我上下疏通,求爷爷告奶奶我倒落了不是了?”老王红着脸说。
  
  “那好,我就信你一回,你今天就去打听,你托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等你的信儿!”老金说。
  
  老王面对老金咄咄逼人的架势心里不住的打鼓,他决定来个反客为主的法子说:“金爷,你也是街面上混的人,求人有你这样的?关三儿是我什么人?又是你什么人?你又是谁?凭什么你给我发号施令?”
  
  “不错,关三儿不是我什么人,我也没资格对你发号施令。都是站着撒尿的主儿,说话就得一个唾沫一个坑儿,办的了就办的了,没办就是没办,早知道你不管,我们早想法子,这可倒好,黄瓜菜都凉了,现在再想法子也晚了?”老金还是不肯放松的说。
  
  “老金,甭费那劲了,我就知道关三儿的事老王他办不了,要我说,问他都多余!”老邢开始敲起锣边儿来。
  
  “你们别都冲着我来呀?又不是我把关三儿抓起来的。不错,我是没办成,那不能怨我,关三儿是在火车站偷的大米,这就归铁路分局管了,不归我这呀?”老王终于承认了,但是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
  
  “你早怎么不说呢?”老金说。
  
  “得了,叫我看哪,关三儿是一准儿判了刑,咱们在这也是瘸子打围,坐着喊,干着急没辙。”老陈摇了摇头说。
  
  “瞧你们托付这个人儿,屁眼儿撒气的主儿你们也信?”老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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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发表于 2013-12-23 07:48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3-12-23 07:49 编辑

33
  关三儿的话题没的说了,老王已经原形毕露,大家觉得无论是追问还是埋怨也没意思。酒铺需要的永远是话题,还好,就在关三儿的话题接近尾声的时候,新的话题来了。
  门外走进一个人,头戴巴拿马礼帽,深蓝色对襟中式上衣,黑裤子,脚下蹬着一双圆口布鞋,鞋尖上沾着不少的黄土,上衣口袋中伸出一条表链穿在扣眼上,脸上还戴着一幅水晶墨镜的。
  老王此时正在尴尬之时,进来的这个人叫他好像找着救星一样:“嘿!这打扮儿新鲜哪!”
  他也不管那个人听见与否,那人听见老王的话呲牙一笑,要了酒和菜坐在他的跟前。
  老王上下打量那那人说:“您先别说话,让我猜猜您是干什么的。瞧您这身行头您不是此地人,这身打扮儿在北京城只能在电影里找的着了,你脖子后面还缺一把扇子,腰里还缺一把驳壳枪,哈哈哈哈!”
  “老弟有眼力,俺是沧州的,刚下了火车。”那人说。
  “怎么样?我就猜着了!”老王得意的说。
  “到这来找谁呢?”老冯问。
  “谁也不找,没事到北京来遛遛,这个地方是个好地方,皇上待的地方。”
  那个时候还不兴旅游,不是出差专门到北京来遛遛,这样的回答本身就挺新鲜。
  “没事到这遛遛?这可是头一次听说。”老金也来了兴致。
  “这有嘛新鲜的?北京不让随便来吗?”那人喝了口酒说。
  北京人和上海人有个通病,觉得自己是大城市的人,看见外地人就有一种轻视,上海人把上海范围以外的人通称“乡下人”,北京人则管他们叫“老冒儿”。
  “乡下现在都把地分了,日子好过了吧?”老邢说。
  “俺在家不种地。”那人摇了摇头,把帽子摘下来放在桌子上,露出没几根头发的光头说。
  “您干什么营生呢?”老冯说。
  “别问,我还能猜着,你呀,是个中医大夫对不对?”老王猜中一回现在显得还不过瘾的说。
  “嗯,也算是吧。”那人点点头说。
  “大夫这行还有含糊的?”老邢说。
  “我不看病。”那人说。
  “听着都新鲜,不看病能叫大夫?”老太太说。
  “俺看命”那人说。
  “明白了,您是算命的?”老金说。
  “对了,现在也不算了,没人算命,都糊涂着活着呢!”那人说。
  “乡下没人算命跑这来算命来了?”老王说。
  “你看了俺半天了,俺也看看你行不?”那人看了看老王说。
  “好啊!”老王笑了笑说。
  “你是个警察。”算命先生说。
  “这不废话吗,他穿这身衣服,狗都认得。”老邢说。
  34
  算卦的仔细的看了看老王说:“你是辛苦一生,所得无几,形影孑孑,没有知己,聪明反被聪明误,竹篮打水一场空,看长相若是女子自是红颜薄命。”
  “哈哈哈,你跟他住街坊是怎么着?”老邢笑着说。
  “人的命都在脸上写着,过去将来自有定数。”算卦的说。
  老王听了半天虽然不懂,可知道不是好话,否则老邢怎么会乐呢?于是板起脸来说:“我告诉你,你是耗子跟猫逗着玩,你可不知好歹了。我干这行抓的就是你这样的封建迷信,你今天说到这,你得给我个交待,怎么个过去未来,子丑寅卯你得说清楚了,要不我可一条绳子把你捆到局子里去,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一块儿喝酒,你干吗老拿出衙役的嘴脸来,你凭什么把人家抓起来?”老冯本来就恨老王说到。
  “一说一乐何必认真?”老金在旁边打着圆场。
  “哈哈,这位大哥,这是何苦,我是问了你才说的,你怎么翻脸就不认人呢?”算卦的说。
  “不要紧的,你就掰开揉碎的说明白让他心服口服,有我们在,他不能抓起你来。”老陈说。
  “好,诸位罩着我,我就说明白了。这位大哥长着一对马眼,这在男人来说就是辛苦之像,所以我说他辛苦一生,所得无几,想那马,一生盘桓于槽枥之间,所得不过是一口草料。”算命的说。
  “哈哈哈,还真是的,老王挺像的,不过你还得念佛,要是长了鸡眼你还不能治呢,把眼珠子剜下去瞅不见路了。”老邢起哄的说。
  “老邢,我可警告你,咱俩从今以后不过玩笑,你说话嘴忒损了,将来你有孙子都没屁眼儿。”老王气的满脸通红的说。
  “好好听着,相面算卦也有学问呢,老邢,喝你的酒别老瞎掺合。”老金怕老王真的挂不住脸翻车大家不痛快,所以压了老邢一句。
  “你眉梢发散注定是兄弟不利,家里人口不会多,也许你现在就是一个人。”算卦的说。
  算卦这玩艺,虽然说是迷信,其实也不无道理。就如同有病会反映到身体部位甚至五官肤色一样,人的经历甚至性格也能多少反映到面部上,这是古人积年观察的结果,只是让那些江湖术士为了谋财弄的神秘,又因为懂得此道的为数不多,精通的更是凤毛麟角,大多数只言片语以讹传讹,更有牵强附会,甚至曲解,所以,一般人不信。
  老王听了算卦的说的有些道理,本身自己的确是个独生子,现在除了妻子也没孩子,却是形影相吊,点了点头说:“你接着说。”
  “薄嘴唇说明你能言善辩,凡此之人必得有小聪明,古人说,祸从口出,你形影孤单自然性格刻薄,多狭隘少宽容,得罪人自然不可避免,又加上生来孤独,不能与人共享,虽然你百般要强,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倒头来总是在竹篮打水。”算卦的接着说。
  算卦的越说越惨,老王越听越心堵说:“你不能说点好的了?还有,我怎么要是女的就红颜薄命了呢?”
  “男女相是反的,但命却是人人一理,大哥你要是个女的,这样的眼睛自然风情万种,只可惜命里无运,反而是是非的祸根,所以,虽有好长相,却没有好去处,不是红颜薄命吗?”
  “看来你要托生个娘们更不好混了,说不定还落到前门的八大胡同的窑子里呢,哈哈哈哈哈!”老冯乐出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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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发表于 2013-12-24 06:3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3-12-24 06:3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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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发表于 2013-12-24 06:3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3-12-24 06:34 编辑

35
  算卦的胡邹八扯,老邢一个劲的敲锣边,把老王弄的满脸通红,上不来下不去的很不自在,老金有点看不过去的说:“这玩艺说说一乐行,你要是善知吉凶,你还能混到城里头来找饭碗?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君子不卜’算卦相面的全是蒙事。”
  算卦的说:“老哥说的也不全对,信则有不信则无呀?”
  “信则有不信则无说的是自己,跟真的有和无没什么关系”老邢说。
  “就是的,要是真能算出吉凶来,这世界上还能有这么多倒霉蛋儿?”老陈说。
  算卦的站起身来说:“我得走了,大家慢慢的喝吧”
  “还有好几个人没算呢?”老陈说。
  算卦的走到门口说:“你们都不信哪?”
  “我信,我信嘿!”老冯说。
  算卦的站在门口说:“这位老哥,你要是真信,我送你一挂,獐头鼠目,一辈子不富”
  “哈哈哈哈!”这回乐的是老王。
  看看到了年底,这个时候的酒铺就不热闹了,因为人们忙着过年,老太太也无精打采的,虽然不热闹到底是营生,买卖是不能不开的。何况,再怎么不热闹,这些常客是一定要来的,一年了,难道就不想想他们?
  腊月二十三的这天下了小雪,老陈还是头一个来到酒铺。下了雪街上难走,路上行人就少,老陈打了酒坐在那从窗户里看着大街上。
  “老陈,给你点好吃的。”老太太递给老陈一个咸鸭蛋。
  “嚯,这可是好东西。”老陈说。
  “我都腌了俩月了,昨儿拿出来煮了几个,还真有油儿。”老太太说。
  “我腌的怎么就没油呢?”老陈说。
  “我教给你个办法还省事,保证有油儿。”老太太说。
  “您给说说。”老陈磕开鸭蛋一头,用筷子掏着鸭蛋吃着说。
  “找点儿干净黄土预备着,把大盐粒、花椒、大料、桂皮一块儿放到水里煮,熬好了盐水晾凉了,用这个水把黄土合成泥,用这泥把鸭蛋包好了,找个坛子,没有坛子盆也成,把鸭蛋装里边用剩下的泥封好,这样儿腌的鸭蛋保你个个有油儿还不咸的齁人(咸的意思,齁念侯)。”老太太正说着,老冯走了进来。
  “还真冷,什么玩意齁人哪?”老冯说。
  老陈看见老冯赶紧把鸭蛋藏起来说:“麻豆腐炒咸了齁人。”
  “是吗?我尝尝。”老冯说着走到柜台跟前。
  “拿钱尝。”老太太说。
  “我存在柜上的钱呢?”老冯说。
  “你存在这儿的十块钱你打算喝一辈子呀?我还告诉你,你再有钱别存我这,我还得给你记账,昨天不就告诉你没钱了吗?”老太太一脸不高兴的说。
  “我存银行里还得有利息呢,您就先赊二两,明儿我拿钱来不成吗?”老冯无可奈何的说。
  “我这不是银行,一律的现钱交易,没钱你就别喝。”老太太看来不为所动。
  “今儿是小年儿,您就拿我当灶王爷得了,今天您要赊账,我给您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老冯说。
  “我不供灶王爷,再说了灶王爷也没你这样的?”老太太气的直乐的说。
  “就一两,怎么样?”老冯不甘心的说。
  “哎!拿你什么法子?这酒就非得喝不成吗?不吃饭不成,不喝酒死的了人是怎么着?”老太太打了酒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柜台上说。
  “有道是,一个羊也赶,俩羊也是放,您好事做到底,给我俩花生豆儿叫我把这点酒顺下去,俩就成。”老冯伸出两个黢黑的手指头说。
  “老太太,别让他墨迹了,算我的吧。”老陈说。
  老冯端着一盘花生豆坐在老陈对面,从口袋里摸出个烟头点着说:“不因小善而不为,不引小恶而为之,老陈,你积德行善,将来准得一大胖小子。”
  “没喝就糊涂了,我上哪找大胖小子去?”老陈哭笑不得的说。
  两个人正说着,关三走了进来。
  36
  关三的到来让屋子里的人吃惊不小,只见他穿着件皮夹克,不知道是为什么脸上一副不屑的样子。
  “老太太,给打半斤,菜捡好的拿。”关三说完拍在柜台上五块钱。
  “你还露啊?你这是从哪来?二两二两的打吧,这哪有半斤的杯子?”老太太看了一眼关三说。
  “你干脆给我一瓶二锅头再给我一杯子不得了?”关三说。
  酒铺里的人喝的都是盛在坛子里的散酒,很少有人喝整瓶的二锅头,因为价钱不一样。
  听了关三的话老冯觉得来了机会,关三虽然跟自己一样,酒钱是朝不保夕,可关三有了钱是不在乎的,今天看这样子关三是有了钱。
  老冯赶紧说:“三儿,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本来打算说什么时候出来的,话到了嘴边改了辙。
  关三拿着酒和菜单独找了张桌子坐下并没答老冯的话,他的态度叫屋子里的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停了一会老陈说:“瞅着胖了,真格的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早就会来了,今天办点事路过这,进来喝口儿。”关三一边喝着酒,说话的时候并不看着老陈。
  “跟里边受了罪了吧?”老太太关心的问。
  “受罪?好地方,吃饱了睡,睡醒了吃,那才养人呢!”关三说。
  “没听说过,要是那样惹祸的还得多。”老陈说。
  “多咱出来的呢?”老冯问。
  “关了我一个多月就出来了,我也没大事,我既没分脏也没倒腾,不就是帮个忙吗?”关三说。
  “瞧着你的气色不错呀,今天上晚班儿?”老冯说。
  “上班儿?谁还上班儿?我早就不上班儿了。”关三说。
  “你不上班儿你吃什么呢?”老太太问。
  “跟着朋友倒腾点买卖。”说着话关三拉开衣服前胸的拉锁,只见满胸脯子挂的都是手表。
  “哪来的这么多手表?”老陈问。
  “这都是香港那边过来的,电子表知道吗?没有表针,不用上弦,倍儿准!倒腾出一块去就够喝一天酒使不了的。”关三说。
  “这不是投机倒把吗?”老冯说。
  “要不说你受穷呢,我这回算是长了见识了,人就得豁得出去,累死累活的在单位挣那仨瓜俩枣的没劲!”关三撇着嘴说。
  “那让人再给逮起来呢?”老太太说。
  “满大街都是,他逮谁去,我们这都是有组织的,谁管上货,谁管走货,谁管盯人都分好了的。”关三说。
  “这么说你发了财了?”老陈说。
  “发财不敢说,比过去活的体面是真的。”关三说。
  “对,三儿,瞧着你这身行头就够体面哈哈!”老金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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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发表于 2013-12-24 12:48 |只看该作者
看了鹰的这篇文章,让我有点糊涂啊,我悄声问一句:我从小听说老北京:东城住的当官的(东厂住的都是那些太监还有当官的)。西城住的有钱人,崇文住的都是穷人,宣武住的都是卖艺的!有这么一说吗?{:soso_e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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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发表于 2013-12-24 12:50 |只看该作者
看见这里地道的老北京话很是亲切!{:soso_e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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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发表于 2013-12-24 19:23 |只看该作者
心娣. 发表于 2013-12-24 12:48
看了鹰的这篇文章,让我有点糊涂啊,我悄声问一句:我从小听说老北京:东城住的当官的(东厂住的都是那些太 ...

东厂是一条胡同的名字,就在今天的王府井大街到皇城根东西走向。东厂是明朝万历年间的建立的一个机构,就相当于今天的情报部门。上到官吏下至贫民百姓,甚至搜集一些附属国的消息。
他和北京贫民的分布没有关系。
所谓“南贫北贱,东富西贵”说的是:
南贫:
南城是贫民区,因为河北山东的一些贫民进北京多是走北京的最南端的永定门,很多人就落脚在那个地方。所以,做小买卖的,耍把式,变戏法等等的就很多。
东富:
东城多是银号,大买卖家,今天的东安市场就是其中一个。为什么要集中在东城呢?是因为东城过去多是兵营,所以比较安全。
西贵:
西城一带多是皇族居住地,因为那里再往西就是西山,山清水秀,颐和园,香山,圆明园等皇家园林也多集中在那里。很多旗人贵族也是居住在那里的,据说曹雪芹就曾经居住在西山。
北贱:
过去煤炭资源是靠北方运来的,比如山西内蒙,张家口贩运牛羊肉和皮毛也从德胜门进北京,是商贾进京的必由之路。商业区就有红灯区,那里集中着很多的今天说的娱乐场所。
在中国人眼里,这样的东西属于低贱的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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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发表于 2013-12-24 19:31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风飘飘 于 2014-1-13 00:13 编辑

  37
  
  关三看见了老金赶紧抬起身子说:“师傅,老没见了您可好啊?”
  
  “成,还认得我这个师傅,有良心哈哈哈哈!”老金笑着说。
  
  “三儿,这么些日子没见着你,你知道大伙着了多大的急,你出来了怎么不赶紧来说一声呢?”老金接着说。
  
  关三儿喝了口酒说:“甭提了,抓我进去的时候是下午,我正上着班儿呢,保卫科的叫我去一下,进门还没说话就给弄到警车上拉走了。我就知道犯了事了,心里头就打算,说什么也不能撂(说实话),一个是为了义气,再有说了也没好呀?”
  
  “那你就跟许云峰似的抗着?够英雄哈哈!”老冯说着从关三的酒瓶子里倒了杯酒。
  
  “许云峰?我他妈的想当甫志高都不能了。我进去到了审问室人家根本就不问你,叫你冲着墙根儿脸儿朝着墙一蹲,从下午一直蹲到第二天天亮,师傅,也就是我这两条腿,练过蹲桩,换个人非得残废了不可。”关三说。
  
  “干嘛不审你光让你蹲着呢?”老陈问。
  
  “这叫熬熬你的性,你蹲不住了自己就得告饶儿,第二天进来个警察说:‘想好了吗?该说的赶紧说,总蹲着也不是事儿呀?’您听听,多损?”关三说。
  
  “那你就赶紧说了吧?”老太太说。
  
  “什么?我得有个人样儿,滚钉板下油锅我都侯着的主儿,我能栽这个跟头吗?”关三说。
  
  “那警察怎么说呢?”老金说。
  
  “警察一看我没说话就把我送到‘号里’(监狱)去了,你猜怎么着,光蹲着还不难呢,敢情到了里面还得过堂呢。到了里面那些犯人先给你来顿杀威棒,过来就揍我,我吃这个吗?他们也不是我的个儿(对手),来一个我撂倒一个,他们看着弄不过我也没了辙,我想这关我就过去了。谁想晚上我刚睡着,脑袋就让人给用被窝蒙上了,这顿揍,一直打了我半夜,我开始还挣蹦(挣扎),后来一想,豁出着一百多斤去了,就由着他们打。溜溜儿的揍了我半宿才罢手。”关三说着好像想起了那个时刻,满脸的怒气和委屈。
  
  他一口干了杯中酒说:“我一直到把我放了也没说一个字儿,那帮人看我光棍(有骨头),后来对我倒不错了。”
  
  “你到底关了多少日子呢?”老金说。
  
  “关了一个月。”关三说。
  
  “咱们跟老王说这个事的时候,三儿就出来了?”老金对大家说。
  
  “老王?你们跟他说什么了?”关三问。
  
  老金说了一遍关三说:“我临走的时候是想问问,出来前我对那个给我办手续的警察说,我在你们这可有朋友,我一说老王您猜人家说什么?”
  
  “说什么?”大伙异口同声的问。
  
  “老王是个管行政的,食堂锅炉房归他管,别的他根本就不沾边儿,他在局子里臭的人人喊他王大白话,你求他干嘛?”关三说。
  
  “我早就看出那孙子就会吹牛比!”老冯愤恨的说。
  
  “那你出来了怎么不回来跟大家伙照个面呢?”老金说。
  
  “我进去的时候我奶奶一着急,老病犯了,没等我出来就死了!”关三说着像小孩子似的用手抹了把眼泪哭出了声。
  
  38
  
  看着关三哭,众人也觉得心里惨然。关三从小没了父母,靠奶奶养大,家境贫寒其中受了多少苦谁也不知道。老太太递过一条毛巾,关三擦着眼泪说:“丢人了……!”
  
  “你不哭才丢人呢!”老金说。
  
  “你现在就这样靠倒腾手表过日子,这也不牢稳哪?”老陈说。
  
  “要说是悬了点儿,可真挣钱哪,再说了,单位把我开除了,我吃什么呢?”关三说。
  
  “这叫投机倒把,也是犯法的事。”老金说。
  
  “老王没在,咱们给这个事上纲上线的也没谱。”老陈说。
  
  “这叫走私!”众人回头一看,老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那。
  
  “你多咱进来的?”老金问。
  
  “早就坐这了,酒都喝了二两了,看你们说那么热闹没打搅你们。”老邢说。
  
  “老邢,这么多日子没见了,也不打个招呼,不够朋友了吧?”关三说。
  
  “轮到我了吗?”老邢说。
  
  “你刚才说什么?我这叫走私?我知道你眼睛里就没夹过我,瞅我穷,没出息,现在看我发了财你眼气是不是?大米的事老王给我定了个倒卖国家统购统销物资,我卖手表你又给我定了个走私,对了,什么叫走私?”关三说。
  
  老邢慢条斯理的放下报纸说:“关三儿,你发财我犯不着眼气呀,老王怎么给你定的我不管,可我这个话不是我说的,你这就是走私,什么叫走私?这东西进口国家是要收关税的,走私就是逃脱关税,也叫贩私,从古至今贩私都是个大罪过。”
  
  “关三儿,那你可不能干了,听老邢的口气,这要是叫人逮着了,怕比这回还褶子(麻烦)呢!”老太太听了担心的说。
  
  “三儿呀,也许老邢说的有道理,老话说的好,犯歹的不干,犯恶(恶,念:物)的不吃,还是踏实点儿的好。”老金说。
  
  “这样的东西在咱们这还算是稀罕物儿,香港都臭了街了。再说了,你能倒腾别人也能倒腾,用不了多久,国家一伸手进口,满大街都是,你卖谁去?何况还担惊受怕的?”老邢说。
  
  “对,老邢说的对,眼吧前儿就是例子,想当初谁家里能有电视?我们院子的街坊就买了一台,弄的胡同里的孩子一到了晚上就挤在他们家门口等着看,现在电视差不多的家里都有了,照这个样儿,手表算什么呢?总而言之你这不是名正言顺的差事。”老陈说。
  
  “我有个哥们是练摊儿呢,我也想去练摊儿,可我没有本钱哪?”关三听了也心虚的说。
  
  “先给他帮忙,攒了钱再自己干,自古到今,伙计熬成东家的有的是呀?”老金说。
  
  “我修鞋一天弄好了也弄几块子呢!总得找把牢的干才是。”老陈说。
  
  “嘿!我的酒呢?”关三忽然喊了起来,大家回头一看,关三的酒瓶子已经空了。
  
  “准是老冯趁着咱们说话给喝了。”关三说。
  
  “人呢?”老金问。
  
  “喝完了还不走呀?”关三说。
  
  “没看见他出去呀?”老太太说。
  
  “喝了这么多酒他还走的了呀,桌子底下的那个是谁呀?”老邢说。
  
  众人一看,老冯早就溜到桌子下面呼呼大睡了。
  
  “这回倒好,省的吃菜了。”老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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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发表于 2013-12-24 19:3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3-12-28 16:42 编辑

  39
  看着躺在桌子底下流着哈喇子不省人事的老冯,大伙发了愁。虽然老冯喝多了不是一次了,可每逢这个时候最难办的是老太太。别人可以一拍屁股走人,老太太得给老冯个安排。叫老冯媳妇来把他弄走虽然是本分,可那就等于叫他们两口子打架。不去叫放在这别说影响喝酒的情绪,连老太太都受不了。
  “老太太,干脆您在后院找个地方先让他睡会儿,醒了再让他回家。”老金说。
  “那可不成,房浅屋窄的我把他放哪?再说了,我给他找地方睡觉明儿他更喝多了。”老太太说。
  “那怎么办?就让他这样躺在这,天这么凉回头再冻病了?”老陈说。
  “还是找他媳妇来,管他打架不打架呢,哪有这么喝酒的?见着酒没够,搁谁也得跟他打,他媳妇就算不错的了。”老金说。
  “我有个主意,咱们先把他抽到靠墙跟儿的那个长凳上,脑袋底下给他垫点儿什么,前边有桌子挡着,谁来了也看不见,再来了人您别往那让就成了,顶多少买俩座儿,等他醒了叫他回家就是了。”老邢说。
  “还是识文断字的人有掏料儿(韬略),那你们就赶紧搭把手,你们走了我一人儿可弄不动他,忘了上回叫老王把他灌多了,没把我跟大芹累死。”老太太说。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老冯放在靠墙跟的长凳上,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可怎么好?要说老冯人不坏,就是这个见了酒就没命的样儿招人讨厌,没出息。”
  “老太太,他要是口袋里老有钱喝酒解馋怕也不会这么喝,撑死的都是肚子饿的人。”老金说。
  “我开了这几年酒铺还是想不明白,这酒怎么这么好喝?”老太太说。
  “李白斗酒诗百篇醉草《赫蛮书》,武松景阳冈打死猛虎都仗着那三碗不过岗呢,逢是有能耐的人都好酒。”老邢说。
  “那叫你这么说,赶明儿学校都关了张,全改了酒铺得了。”老太太说。
  “用什么东西都得有度,窝头吃多了也撑死人。”老陈说。
  “还是老陈明白,别看不看报纸。”关三说。
  正说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进了门说:“劳驾打听一下,我爸爸在这呢吗?”
  老太太一看不认识问:“你爸爸姓什么?”
  “姓冯,”小女孩说。
  40
  听了小女孩的话,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甭问了,这准是来找老冯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们几位谁有办法把老冯弄醒了,他女儿来找来了。”老太太发愁的说。
  众人走到老冯跟前喊破了嗓子,老冯就是不醒。
  小女孩看着老冯的样子都傻了眼,一个劲儿的问老太太:“奶奶,我爸爸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的,他这是喝多了,孩子,你找你爸爸有什么事吗?要是不着急等他醒了我告诉他一声,你先回去等着。”老太太说。
  小女孩儿说:“我妈上中班儿,我把饭蒸好了菜也切得了,就等着他回家炒菜呢。”
  老太太听了犯了愁:“这可怎么好?这酒喝多了就是耽误事。”转眼看到在收拾桌子的儿媳妇大芹。
  “大芹哪,你先别忙和了,你跟着她到他们家帮她把菜炒了,孩子得吃饭哪?”
  大芹听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解下围裙跟着女孩走出了门。
  “老太太这心眼儿,天底下都难找。”老金说。
  “我这是圆明园的狗,代管三山。那怎么办,不能因为老冯喝多了饿着一家子?”老太太说。
  老冯家就住在酒铺旁边的胡同里,没一会儿大芹就回来了,老太太问:“这么屁大的功夫就回来了?”
  大芹说:“也不做满汉全席,就是熬白菜,放点油搁到锅里就得了。”
  “都什么时候了,谁还吃熬白菜?”关三儿说。
  “就老冯这样儿的,有熬白菜吃就对得起他。”老陈说。
  “我瞅着那丫头眉清目秀的,怎么就不像老冯的孩子呢?”老邢说。
  “呵呵,老邢,你除了看报纸还带破案的是怎么着?不像老冯的孩子像谁的?难道说老冯媳妇儿还有外秧”关三儿说。
  “别满嘴跑火车,这还不够乱的?”老太太听了瞪了关三儿一眼说。
  “老太太,这可不新鲜。我以前上班的那个列车段的货站,有一天就来了个娘们儿领着仨孩子,打听我们站长,一问您猜怎么着?这是他老家的媳妇,大伙儿听了都纳闷儿,站长什么时候还在老家有个媳妇呢?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关三儿说。
  “结果怎么样呢?”老邢听了放下报纸一脸兴趣的问。
  “怎么样?站长看见他们差点儿没坐在地上。最后给了俩钱儿打发走了,要是让他太太知道了,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把大家伙儿乐的够呛。”关三儿说。
  “给俩钱儿也不能算完哪?”老陈说。
  “你那意思呢?跟秦香莲里的陈世美似地,派个家将韩奇追杀他们母子,那不成了《杀庙》了?”老金说。
  老冯一直到天黑才醒了过来,坐在凳子上翻着眼皮说:“都走了?”
  “不走怎么着?还在这住店?”老太太沉着脸说。
  “老太太,您给我打二两。”老冯说。
  “我连凉水都不能卖给你,赶紧回家去,一会儿你媳妇下了班儿,你回家就得过堂!”老太太说。
  “这离着他下班儿还早着呢?”老冯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表说。
  “你还有一家子人呢?人要是混到走到哪人家都放狗的程度,还活什么大劲儿?你走不走吧?”老太太说。
  “走走,干嘛这么驴脸呱嗒的。”老冯说完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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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发表于 2013-12-24 21:48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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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发表于 2013-12-28 16:41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3-12-28 16:48 编辑

  39
  看着躺在桌子底下流着哈喇子不省人事的老冯,大伙发了愁。虽然老冯喝多了不是一次了,可每逢这个时候最难办的是老太太。别人可以一拍屁股走人,老太太得给老冯个安排。叫老冯媳妇来把他弄走虽然是本分,可那就等于叫他们两口子打架。不去叫放在这别说影响喝酒的情绪,连老太太都受不了。
  “老太太,干脆您在后院找个地方先让他睡会儿,醒了再让他回家。”老金说。
  “那可不成,房浅屋窄的我把他放哪?再说了,我给他找地方睡觉明儿他更喝多了。”老太太说。
  “那怎么办?就让他这样躺在这,天这么凉回头再冻病了?”老陈说。
  “还是找他媳妇来,管他打架不打架呢,哪有这么喝酒的?见着酒没够,搁谁也得跟他打,他媳妇就算不错的了。”老金说。
  “我有个主意,咱们先把他抽到靠墙跟儿的那个长凳上,脑袋底下给他垫点儿什么,前边有桌子挡着,谁来了也看不见,再来了人您别往那让就成了,顶多少买俩座儿,等他醒了叫他回家就是了。”老邢说。
  “还是识文断字的人有掏料儿(韬略),那你们就赶紧搭把手,你们走了我一人儿可弄不动他,忘了上回叫老王把他灌多了,没把我跟大芹累死。”老太太说。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老冯放在靠墙跟的长凳上,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可怎么好?要说老冯人不坏,就是这个见了酒就没命的样儿招人讨厌,没出息。”
  “老太太,他要是口袋里老有钱喝酒解馋怕也不会这么喝,撑死的都是肚子饿的人。”老金说。
  “我开了这几年酒铺还是想不明白,这酒怎么这么好喝?”老太太说。
  “李白斗酒诗百篇醉草《赫蛮书》,武松景阳冈打死猛虎都仗着那三碗不过岗呢,逢是有能耐的人都好酒。”老邢说。
  “那叫你这么说,赶明儿学校都关了张,全改了酒铺得了。”老太太说。
  “用什么东西都得有度,窝头吃多了也撑死人。”老陈说。
  “还是老陈明白,别看不看报纸。”关三说。
  正说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进了门说:“劳驾打听一下,我爸爸在这呢吗?”
  老太太一看不认识问:“你爸爸姓什么?”
  “姓冯,”小女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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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小女孩的话,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甭问了,这准是来找老冯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们几位谁有办法把老冯弄醒了,他女儿来找来了。”老太太发愁的说。
  众人走到老冯跟前喊破了嗓子,老冯就是不醒。
  小女孩看着老冯的样子都傻了眼,一个劲儿的问老太太:“奶奶,我爸爸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的,他这是喝多了,孩子,你找你爸爸有什么事吗?要是不着急等他醒了我告诉他一声,你先回去等着。”老太太说。
  小女孩儿说:“我妈上中班儿,我把饭蒸好了菜也切得了,就等着他回家炒菜呢。”
  老太太听了犯了愁:“这可怎么好?这酒喝多了就是耽误事。”转眼看到在收拾桌子的儿媳妇大芹。
  “大芹哪,你先别忙和了,你跟着她到他们家帮她把菜炒了,孩子得吃饭哪?”
  大芹听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解下围裙跟着女孩走出了门。
  “老太太这心眼儿,天底下都难找。”老金说。
  “我这是圆明园的狗,代管三山。那怎么办,不能因为老冯喝多了饿着一家子?”老太太说。
  老冯家就住在酒铺旁边的胡同里,没一会儿大芹就回来了,老太太问:“这么屁大的功夫就回来了?”
  大芹说:“也不做满汉全席,就是熬白菜,放点油搁到锅里就得了。”
  “都什么时候了,谁还吃熬白菜?”关三儿说。
  “就老冯这样儿的,有熬白菜吃就对得起他。”老陈说。
  “我瞅着那丫头眉清目秀的,怎么就不像老冯的孩子呢?”老邢说。
  “呵呵,老邢,你除了看报纸还带破案的是怎么着?不像老冯的孩子像谁的?难道说老冯媳妇儿还有外秧”关三儿说。
  “别满嘴跑火车,这还不够乱的?”老太太听了瞪了关三儿一眼说。
  “老太太,这可不新鲜。我以前上班的那个列车段的货站,有一天就来了个娘们儿领着仨孩子,打听我们站长,一问您猜怎么着?这是他老家的媳妇,大伙儿听了都纳闷儿,站长什么时候还在老家有个媳妇呢?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关三儿说。
  “结果怎么样呢?”老邢听了放下报纸一脸兴趣的问。
  “怎么样?站长看见他们差点儿没坐在地上。最后给了俩钱儿打发走了,要是让他太太知道了,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把大家伙儿乐的够呛。”关三儿说。
  “给俩钱儿也不能算完哪?”老陈说。
  “你那意思呢?跟秦香莲里的陈世美似地,派个家将韩奇追杀他们母子,那不成了《杀庙》了?”老金说。
  老冯一直到天黑才醒了过来,坐在凳子上翻着眼皮说:“都走了?”
  “不走怎么着?还在这住店?”老太太沉着脸说。
  “老太太,您给我打二两。”老冯说。
  “我连凉水都不能卖给你,赶紧回家去,一会儿你媳妇下了班儿,你回家就得过堂!”老太太说。
  “这离着他下班儿还早着呢?”老冯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表说。
  “你还有一家子人呢?人要是混到走到哪人家都放狗的程度,还活什么大劲儿?你走不走吧?”老太太说。
  “走走,干嘛这么驴脸呱嗒的。”老冯说完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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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发表于 2013-12-28 16:48 |只看该作者
心娣. 发表于 2013-12-24 21:48
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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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发表于 2014-1-2 17:58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4-1-2 17:59 编辑

41
  老冯在这些喝酒的里头,处于最下层的地位。谁都敢拿他开个玩笑,谁都敢拿他找个乐,甚至老王居然灌醉了他并让他磕破了脑袋。
  酒铺里的气氛之所以特殊还有个原因,那就是这些人都是在喝酒的状态下打交道,酒精在血液里流淌的时候是会使大脑有变化的。酒精的作用会给大家思维的自由和少了清醒的时候常有的顾及,日常的规则在喝酒的时候是不必当成限制的。
  酒铺照样开着张,这些喝酒的仍然是这样过着自己的日子,他们没法离开小酒铺,没法离开这些喝酒的人,没法离开酒。
  这天老邢走了进来,手里仍然是拿着报纸,要了酒坐在那接着看。
  “你整天拿着报纸人模狗样儿的,那上边有什么?你也说出来我们听听。”老陈说。
  “想听啊,告诉你吧,英国首相撒切尔访华,邓小平接见。”老邢一字一板的说。
  “撒切尔是谁?”老陈问。
  老冯接过来说:“撒切尔都不知道是谁,英国的女皇呀?”
  “你比他强不了哪去,撒切尔是英国的首相,女皇叫伊丽莎白。”老邢看了一眼老冯说。
  “反正英国当头的是女的,这个我知道。”老冯说。
  “她上咱们这干嘛来了呢?”老陈问。
  “跟邓大人谈谈香港回归的事。”老邢说。
  “香港归了咱们那可就阔了,把他们的钱拿回来咱们花。”老冯说。
  “你懂得什么!谁的钱平白无故的拿给你花?没看见上面说的吗?香港回归以后仍然实行资本主义制度,就是说,人家接着过人家的日子,跟你没关系。我算计着,不但咱们花不着香港的钱,他们不花咱们的钱就便宜咱们了。”老邢说。
  “回归了就得听咱们的,干吗还让他们实行资本主义?”老陈不解的问。
  “不懂了吧?实行社会主义就收不回来了,先给他们个甜枣吃,忘了解放以后不是也允许私营吗?后来怎么着了?公私合营进入社会主义,这是招数。”老邢显得很内行的说。
  “我们有个街坊跟你一样,也爱看报纸,我听他说,香港人都到银行里取钱往英国跑呢,有这么回事吗?”老冯问。
  “能跑的还是少数,跑到英国去,英国人也不能管他们饭。”老邢说。
  “嘿!我琢磨着,这要是香港人都跑光了,剩下那么多高楼大厦,买卖家儿的商店谁管呢?我去那住着去,往楼房里一搬,省的住这跟鸽子窝似地小趴趴房了,早晨起来从窗户里一探头儿‘哈喽儿!’多体面?”老冯说。
  老邢看了老冯一眼说:“就是香港人都跑光了你也去不了。”
  “我怎么去不了?”老冯问。
  “那没有酒铺儿。”老邢说。
  “我都住楼房了我还上酒脯儿喝酒来?到那个时候我就喝洋酒了,喝洋酒吃牛肉。”老冯说的两眼放光,好像现在已经在香港似地。
  “老太太,给打二两酒呀?”老冯说完扭过头去对老太太说。
  “钱呢?”老太太问。
  “香港都要回归了,你还不捐出点儿酒来大伙儿庆祝庆祝?”老冯说。
  “香港回归有我什么?我又不打算去那喝洋酒吃牛肉?”老太太说。
  “听见了没有老邢,这老太太没觉悟。”老冯说。
  “我要白送你二两酒我就有觉悟了?”老太太撇着嘴说。
  “你等着香港回归拿钱给你买酒喝吧,哈哈!”老邢幸灾乐祸的说。
  老冯受了一顿抢白气哼哼的站起来走出了门。
  42
  太阳每天都从东边升起,就是大车店的那个方向,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可是,日子每天也不一样,因为它总有新的事情发生,这让过日子的人活着才有意思。
  比如,太阳是从大车店那边升起,可是大车店却没了。就连酒铺对过的老饭馆“九寸楼”也拆的稀里哗啦的,酒铺里这些喝酒的就说,老金天天嚷着哪天在九寸楼请客,这下是白说了,可你不能说老金说话不算数。
  九寸楼不是为了怕老金花钱拆的,他哪有那么大的份儿?当然也不是老金早就料到九寸楼会拆才夸下海口,要是那样他不成了神仙了?老金对九寸楼的拆除倒是另有一番见解。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老金晃着手里的两个大铁球说。
  酒铺也出了点儿事,这天老陈还是第一个等在酒铺门口,到了看门点儿却不见动静,酒铺自开张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老陈纳闷儿可不好意思敲门,只好耐心等待。
  终于看见手里端着土簸箕出来倒垃圾的大芹,大芹蓬头垢面,眼圈儿也是青的,只顾了去倒垃圾并没看见站在门口的老陈。
  “大芹,今儿怎么茬儿?”老陈叫住了大芹问。
  “哟,陈叔,我妈昨天晚上发烧,带着去了医院打了点滴,天快亮才回来。”大芹说。
  “要紧不要紧哪?”老陈问。
  “病倒是不要紧,就是个重感冒,可是她岁数大了,搁不住了。”大芹说。
  “那……那今儿酒铺就不开张了?”老陈费了半天劲问了这一句。
  是呀,喝酒是什么大事呢?喝酒也是大事,这些人离不开。要是急扯白脸的先问酒铺为什么不开张,或者什么时候开,那刚才对老太太的问候就打了折扣,老陈是个要面子的人,他怎么肯这么直截了当呢?
  “酒铺开不开的不要紧的,先把病养好了。”老陈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可是有点儿失望,没了酒铺这一天还有什么意思呢?
  大芹倒了脏土转回身来,老陈还站在那儿,大芹说:“要不您先上桥头的酒铺对付两天,等我妈好了再来?”大芹说。
  “哪都能对付,喝酒是什么大事?只是你得精心照顾你妈,别马虎了。”老陈说。
  老陈少了早晨这顿酒,心里还真别扭,想着去桥头酒铺喝又觉得离自己的鞋摊儿太远,只好闷着头缝鞋。
  陆续来的人知道酒铺关了张,都跑去了桥头,老冯站在老陈的鞋摊儿跟前说:“酒铺不开张你就不喝了是怎么着?”
  “我不像你似地,拿酒当饭吃,我有就喝,没有我也不想。”老陈咬着牙说。
  “饿死不食周粟,老陈是义士呀!”老邢站在老冯身后拿着报纸说。
  什么叫“饿死不食周粟”老陈不知道,可是他知道这句话一定有讽刺的意思在里面,不用猜,但看老邢的坏乐就知道,一块喝酒这么多年了,谁不了解谁呢?
  “你们要去喝就赶紧走,在我这逗什么牙签子?”老陈说。
  老冯和老邢走了,老陈熬到了中午,实在是扛不住了,酒铺就在身后,柜台上就摆着酒坛子,这可倒好望梅止渴了。
  老陈决定停下手里的活,一会儿去买一瓶酒,回家弄点儿吃的自己喝几口。桥头不能去,因为自己说的话没了退路,另外还得承认,老陈有点儿惦记老太太的病。
  老陈收了摊儿,站起来正要走,大芹从酒铺里走出来说:“陈叔,您进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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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3 07:2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4-1-3 07:2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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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陈听了疑惑地跟着大芹走进了酒铺,酒铺因为没摘门板儿,屋里显得黑乎乎的,也可能是这个原因,屋里亮着灯。这让老陈觉得挺新鲜,因为酒铺给老陈的印象是亮堂堂的,今天这个情景而且是一个人也没有,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
  在老陈惯常坐的地方,摆着酒和两碟菜。这菜也同样让老陈不习惯,盘子不是往常的拳头大小,是八寸大盘子,里面也不是常吃的花生米或者麻豆腐一类的东西,而是一盘炒猪肝,一盘爆羊肉。唯一让老陈还熟悉的就是他喝酒的杯子,酒铺常来的人都是用自己的杯子,这点没有变。
  “这是怎么个意思?”老陈看着桌子上的东西站在那问。
  “您瞧您,这有什么意思呢?不是吃中午饭了吗?您回去也是一个人,我妈说叫我给你做俩菜在这喝点儿得了。”大芹说。
  老陈坐下来,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心里舒坦多了,虽然只是一上午没喝酒,老陈好像一年没喝一样。看着大芹看自己,老陈觉得自己没出息了,赶紧抹了抹嘴。
  “您吃菜呀?”大芹说。
  “啊……吃,吃菜。”老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答应着说。
  老陈夹了一口猪肝放到嘴里,熘肝尖虽然在菜里不算高贵品种,做法也不复杂,但是要做好了是要功夫的。首先是这肝不能炒老了,因为一旦老了,嚼起来就没有鲜嫩的感觉,味道也就大打折扣。可是,要是炒嫩了,有一股子肝的腥味,就不好吃了。关键在火候。
  “您尝尝这爆羊肉。”大芹说。
  老陈又吃了一**羊肉,这同样是一个要火候的菜,老了嚼不动,嫩了就膻气,而这盘爆羊肉不老不嫩做的正好。
  “好,谁做的?”老陈问。
  “我妈看着我弄,怎么切,放多少作料,油到了什么火候往里放东西都是她教给我的。”大芹说。
  “你妈好点儿了?”老陈问。
  “能在屋里溜达几步,就是时间不能长。”大芹说。
  大芹话音未落,老太太从屋里走了出来。今天的老太太也让老陈看到了他从来没看到的一面。往日老太太上身穿着灰色的上衣,下身穿的什么,老陈永远也没注意过,因为老太太是坐在柜台后面的。今天老太太跟往常不一样,一件浅蓝色的上衣,白色的睡裤,脚下穿着拖鞋,头发也梳的很利索,除了那张脸,老陈几乎不认识她了。
  “老陈,凑合吃点儿吧,你一个人儿回家干吗去呢?”老太太说着坐到桌子对面。
  “您好点儿了?”老陈说着话,有些局促。
  “好多了,就是这汗出的我浑身都没劲儿。”老太太说。
  “岁数大了,要留神身子骨儿。”老陈说。
  “人上了岁数就是风中烛瓦上霜,说不定就是哪会儿的事。”老太太说。
  “别那么说,瞧着您身子骨儿挺硬朗的,您瞧您够多么好,有了病儿女伺候着,这要是我就褶子了(麻烦),连口开水也没人儿给我端哪?”老陈说到这有些后悔,因为现在主要的是问候老太太,干吗把自己牵着到话题里头呢?
  “硬朗什么?不过是外强中干的混日子。你吃呀?”老太太看着无论是盘子里的菜还是杯中的酒,老陈并没有吃喝多少。
  “哦,吃……吃。”老陈说着低头喝了一口酒。
  “老陈,我求你点儿事儿。”老太太说。
  老太太的话叫老陈一愣,赶紧应付着说:“您说。”
  44
  老太太说:“这些年你在我这喝酒,我也品出了你这个人,是个老实可靠的。咱们也算是有交情,所以,我也没拿你当外人。俗话说,家丑不能外扬,我就把我家里的事跟你说说。”
  老陈听了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说:“您就说吧,用得着我的事,您甭客气。”
  “我有个儿子你知道。”老太太说。
  “这大伙儿都知道呀,怎么了?”老陈问。
  “最近你还瞧的见他吗?”老太太问。
  老太太说到这,大芹本来在屋里收拾桌椅,听了老太太的话转身走进里屋去。
  老陈想起了老太太是有个儿子,有的时候,晚上回到这来替母亲看一会儿酒铺,让她歇息一下。儿子是个大高个,浓眉大眼的。只是从来不和任何人说话,对这些喝酒的人一脸的不屑。所以,大家每逢他在柜台后面的时候,就感到别扭。可是他们是来喝酒的,谁犯得着找别扭呢?
  “是有些日子没看见他了?”老陈说。
  “走了。”老太太说完叹了口气。
  “走了?上哪儿了?“老陈问。
  “我跟你说过,我这儿媳妇是个乡下人,那个时候我儿子在工厂里工作,做的活是有毒有害工种不好找对象,我就把我娘家的一个远房的侄女给他说了这房媳妇,谁想,现在他就嫌弃了人家,说什么也不跟她过了,你也看见了,我这儿媳妇除了是乡下人,哪点儿比城里的女人次?给他生了儿子,我有了大孙子,还帮着我一天忙到晚,他就这么没良心。我这次病就是叫他给气的,我说了,除非你断了跟我的关系,你就休想。结果呢,他一跺脚搬到厂里住去了。”老太太说完直喘气,看来因为身体并没复原,再加上说的这些都是伤心的事。
  “您甭着急,我看他是一时糊涂,过些日子自己想过闷儿来也就没事了。”对于老太太的家里事,老陈也只能说这么多。
  “陈世美是当了驸马才嫌弃老婆,他算个什么呢?不过就是个车间主任,这就北京城里都盛不下他了。看着我的酒铺也运气,他也不想想,就他挣那俩钱儿够不够养家糊口的?是这个酒铺给他们吃喝。”老太太说。
  老陈无言以对,所谓清关难断家务事,坐在那只是听着。
  “老陈,我不是让你给我端公平,我求你的事不麻烦。我这次病了我就想,我怕是撑不住这个酒铺了,我总得有老的一天。不瞒你说,我也攒下俩钱,可是我不能关了这酒铺,这对得起谁呢?”老太太说。
  听说老太太有关了酒铺的想法,老陈心里一沉说:“您别往窄处想,酒铺您还开着,大伙儿这么些年不光是图在这喝酒,也是想跟你在一块堆儿聊聊天儿,所谓吃惯了嘴跑惯了腿。抽不冷子关了它,您让大伙儿没地方去了?”
  “所以我就想,这酒铺还留着,你呢也别缝鞋了,就在这儿给我盯着,我是按月给你工钱,总比你缝鞋强。”老太太说。
  老陈万万没想到,老太太让他帮的是这个忙赶紧说:“您高看我了,我就会缝鞋没有本事做买卖。再说了,猫不能看着鱼,我有这口嗜好,我卖酒不合适”
  “你别多心,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人,你要是像老冯似地,我是不敢教给你的。我为什么找你呢?一来,我这儿媳妇出力行,做买卖就少了脑子,从小没上过学,账目就算不清楚,二来,你和酒铺喝酒的人都熟悉,谁什么样儿你心里有底,再有,这个酒铺出哪门进哪门也瞒不了你,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个主意。”老太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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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发表于 2014-1-3 10:16 |只看该作者
越来越有趣了,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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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发表于 2014-1-5 05:28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4-1-5 05:3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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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的话叫老陈为难起来,没想到老太太这么信任自己。可是问题来了,老陈自己并没做过买卖,无论酒铺大小这是个店铺,和缝鞋差着十万八千里。另外,真的给老太太打工老陈并没觉得什么,可是酒铺来喝酒的人会怎么看?本来老冯就总认为,老太太对他好是有什么意思,这不就更堵不住他的嘴了吗?更重要的是,老太太现在和儿子闹别扭,这就等于自己搀和在里面,万一他儿子要是误解了呢?
  还有一样也叫老陈心里没底,这必定是沾了钱的事,弄好了还好,弄不好,就把这些年和老太太的交情都饶到里面,老陈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合适。
  “您信得过我,我领情了。可我必定没做过买卖,这个事还是叫大芹干,我帮她看着点儿,哪儿有三天的利巴(外行)呢?你这买卖是自个儿的,交给家里人比外人也放心您说是不是呢?”老陈说。
  “陈叔,我妈想这个意思不是一天两天了,您得答应她,我是做不了买卖的,我没上过学。”大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说。
  “老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要是实在为难也不勉强你,大不了我就关了张就是了。我得进去躺会儿了,浑身跟散了架似地。”老太太说完扶着桌子角站起来。
  老太太说这句话是无奈,老陈知道这不是拿关了酒铺威胁他,酒在哪喝不是一样呢?
  “这么着,您也别着急,我暂时给您盯着成,等您好了还是您自己披挂上阵,我帮着你干点儿粗活您看怎么样?”老陈退了一步说。
  “要是这样儿,今天酒铺就开张,东西都是现成儿的。”老太太说完转身走进里屋去。
  “陈叔,赶紧吃,吃完了咱们就下板儿。”大芹说。
  “这就开门儿?”老陈听了大芹的话,想到自己就要坐在柜台后面,心里直发虚的问。
  “我妈不是说了吗?东西是现成儿的。”大芹说。
  “东西是现成儿的,可我没那么现成儿啊?我……。”老陈紧张的嘴唇都不好用的说。
  “我给您热热菜去,再给您盛一碗饭,吃了咱们就开门儿。”大芹说着端走了菜盘子进了屋。
  老陈此时酒都没心思喝了,在屋里直转磨,嘴里还念叨着:“这……这也忒快了点儿吧?”
  46
  大芹给老陈热了菜,老陈糊里糊涂的吃了碗饭,大芹就跑到外边摘了门板儿,屋里霎时间亮了起来。老陈看见这亮光心里反倒打起鼓来,就好像一个新演员走在边幕旁边,看着台上耀眼的灯光一样,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陈叔,您今天的酒量见小啊?怎么二两酒都没喝完?”大芹收拾桌子的时候看着老陈的酒杯问。
  “我不喝了,我现在还晕呢。”老陈说。
  “晕?不至于的呀?往常您仨二两也没事呀?”大芹说。
  “今儿的酒劲儿大。”老陈说。
  老陈在屋里转悠着,此时他竟然不知道是该坐在原来的位子上,还是坐在柜台后面,他觉得自己坐哪都不合适了,只想逃跑。
  “陈叔,您坐柜台后面去呀?一会儿就来人儿了。”大芹看着在屋里来回转悠的老陈说。
  “我……我坐那不舒坦哪?”老陈说。
  “不舒坦也得坐那儿,我妈不是一天一天的坐在那儿吗?”大芹说。
  “你妈是真龙天之,我坐在那烧屁股。”老陈说。
  “您快着点儿吧,来人您好卖酒啊?”大芹催促说,她哪里知道老陈现在的心思?
  老陈被逼无奈,只好坐在柜台后面。他这才发现,老太太坐的是一把转圈是扶手的太师椅,还垫着厚厚的垫子,老陈平日只是买酒,从没注意过这椅子的样式。
  老陈坐在椅子上看着大芹说:“我就坐这儿了……?”
  大芹看着老陈笑着说:“您可不就得坐那儿吗?您这是怎么了?”
  “他我没坐过呀?”老陈不住的扭动着屁股说。
  话音未落,关三儿走了进来。由于是习惯了,关三儿并没看柜台,进了门儿就喊:“老太太,给打二两嘿!”
  老陈此时真想出溜到柜台底下藏起来,可是不能那样,也没答应关三儿。
  关三儿喊了一声没动静,转过头来看到了老陈吓了一跳说:“喝多了?你跑那儿干嘛去了?嘿!真有你的,外边还没喝够,跑里面喝去了?那儿挨着酒坛子近是怎么着?”
  “你瞎嚷什么?今天的掌柜的换人了。”大芹擦着桌子说。
  “换人了,换谁了?”关三儿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变化问。
  “陈叔现在是这儿的掌柜的。”大芹说。
  关三儿听了俩眼发直地问:“不会吧?这要是鞋铺兴许他能成,你开什么玩笑?”
  “真格的,不信你问他。”大芹说。
  关三儿走到柜台旁边,仔细地端详着老陈,好像不认识他似地。
  “你瞧什么,不认识?”老陈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说。
  关三儿掐了掐自己的腮帮子说:“我没做梦吧?”
  “大白天儿的做什么梦?你到底喝不喝,不喝走人!”大芹说。
  “多少钱一双呢?”关三儿问。
  “废话吗?酒有论双卖的吗?”老陈说。
  关三儿摇了摇头说:“不成,一瞧见你我就想起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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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发表于 2014-1-13 00:20 |只看该作者
帮老师把重复的删掉了,老师继续啊,这个长篇连载越看越有意思,必须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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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3 22:59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4-1-13 23:0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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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铺关门半天,喝酒的早就注意到了,大概他们也是好奇心所致,不定多少人在看着这个酒铺什么时候开门儿,所以,酒铺一开门儿喝酒的就跑了进来。
  关三儿还在跟老陈这逗闷子,老冯和老邢走了进来。
  老冯喝的满脸通红的说:“我就说吗,哪能关张呢?”
  老邢说:“可是真的就关了半天儿呀?”
  关三儿看见他们说:“嘿,你们先别嚷嚷,这儿可是改朝换代了。”
  老冯听了看着关三儿说:“怎么个改朝换代法儿?”
  “现在的掌柜的是老陈,没想到吧?”关三儿说。
  老陈此时木着一张脸不知道说什么好,坐在那发愣。
  老冯和老邢这才看见坐在柜台后面的老陈。
  “我没弄明白。”老冯脑袋跟拨浪鼓一样摇着说。
  老邢也奇怪,到底是有斯文的人,并没像关三儿那样张牙舞爪,沉稳的问:“怎么回事呢?”
  关三儿只知道柜台后面换了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清楚。
  “你让老陈自己说。”关三儿说。
  老陈这个时候左右都不合适,索性也稳住了神说:“是这样,老太太病了,叫我给盯几天,没有关三儿说的那八宗事。”老陈说。
  “瞧见没有?我就说过,老太太对你是别有一番心思,这不是说对了吗?”老冯得意的说。
  “你们是喝酒呀还是逗话呢?”老太太从里屋走出来说。
  看见老太太的出现,众人都闭住了嘴,只有老冯还不依不饶的说:“逗什么话呢?抽不冷子换了人,我们得问问哪?”
  “酒还是那个酒,菜还是那些菜,酒铺还是这个酒铺,碍着你什么了?”老太太说。
  “喝酒要是能熬成掌柜的,我们以后得多来。”关三儿说。
  “老陈有心计,不显山不露水儿的就篡了位了。”老冯说。
  “我这些日子身子骨儿不好,跟你们熬不住了,我找一个有精神儿的跟你们熬着不行吗?我可是对得起你们,不然的话,酒铺有的是,我就是关了门儿也没什么。”老太太说。
  “别介,我们还等着把老陈熬趴下我们当掌柜的呢。”老冯说。
  老太太之所以出来是怕老陈抵挡不住大家的嘴,因为知道他老实,自己实在是撑不住了,看到大家坐了下来老太太说:“要是喝酒就好好儿的喝,我可是得回去歇着了,老陈,甭听他们的,你卖你的酒。“
  老太太说着转回身走了,关三儿、老冯、老邢坐在那谁也不说话,这下倒叫老陈浑身的不自在地说:“几位,喝酒不喝呢?”
  “老陈,你当了掌柜的,我们得庆贺庆贺,你今天就请我们几个喝几杯吧?”关三儿说。
  “凭什么呀?我是伙计,老太太是东家,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干活不随东,累死也无功,我请你们喝酒,这买卖里没有我的本钱,我自己掏口袋儿?”老陈说。
  “这不就是垂帘听政吗”老邢说。
  “怎么个垂帘听政呢?到了热河儿了?”老金走了进来。
  48
  老金进了门,关三儿连忙站起身来说:“师傅,您可来了,这可出了大事了。”
  老金听了一乐,嘴里的金牙闪着亮:“哦,出了什么大事儿了,你说说看。”
  “您瞧瞧这和原来有什么不一样?”关三儿问。
  老金来回看了看说:“外甥打灯笼,照舅(旧),我没瞅出来。”
  “柜台后面坐的是谁呢?”关三儿说。
  老金看了一眼坐在柜台后面的老陈说:“老陈呀,怎么了?”
  老金说完这句话觉出了不对劲儿,疑惑的问老陈:“哎,真格的,你上那儿坐着去干嘛?那儿也不是你坐的地方啊?”
  老陈被轮番轰炸似地挤兑了一顿,现在听了老金的话都没心思说了,扭过脸去看着大街不说话。
  “瞧见没有,这就拿出掌柜的架势来了,不理人儿了?”老冯说。
  “你们有完没完?放着酒不喝在这逗话。”大芹一边往柜台里摆着酒菜一边说。
  众人也说的有些累了,看见酒菜走到柜台跟前,到底他们是来喝酒的。
  “哎?换了掌柜的这菜怎么还是这老几样儿,不能有点儿新鲜的?”关三儿说。
  “别换,换了就涨价钱,我刚才在桥头喝酒的时候,都是熟肉粉肠,五毛钱才给一股鲁(一段),吃不起,我看还是这儿的菜实惠。”老冯说。
  “老陈,给我来二两。”老邢说。
  “我们也是!”关三儿跟着说。
  老陈拿出酒抽子给大家打酒,老金说:“隔行如隔山,看来干什么外行也是不行,俗话说,紧打酒慢打油,老陈,你这架势不对。”
  所谓“抽子”现在已经不多见了,就是一个木头的圆形小斗,连着一个木柄,也有金属做的。
  过去的人们无论是酱油、花生油、酒都没有整瓶的买的,一个是没钱,再有就是花生油是论户定量供应,想买整瓶的也不卖给你。
  这就是抽子的用处了,用这个小斗盛上,再把一个漏斗放在瓶子嘴儿上灌进去。这个抽子不但是工具还是个计量器,分一两、二两、半斤、一斤不等,买主要多少就用不同标准的抽子。
  老金说的所谓“紧打酒慢打油”是有道理的,因为酒的稠度跟油不一样,酒的稠度稀,如果打快了,酒就容易流出抽子,这样也许就不够分量,买主吃了亏,慢打就是为了不让酒流出去。
  油的稠度大,如果打快了,油就会多出抽子,这样买主儿满意了,卖东西的就吃了亏。
  老陈被老金一说脸都红了,放下抽子说:“我不会干这个,谁会谁来!”
  大芹走进柜台结接过老陈手里的抽子说:“别难为人啊?少能少到哪去?看着陈叔老实你们就欺负人是怎么着?”
  大芹打着酒,关三儿冷眼一看,只见大芹小脸儿红润,唇红齿白,风韵动人,关三儿心里想,怎么以前就没留神过她?要不是今天逗老陈还是没仔细看她,果然是个好看的娘们儿。
  关三儿只顾了看大芹,老邢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凑到关三儿跟前说:“酒是用嘴喝的,不是用眼睛看的,看到眼里可拔不出来。”
  一句话说了关三儿一个大红脸说:“没事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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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发表于 2014-1-13 23:01 |只看该作者
风飘飘 发表于 2014-1-13 00:20
帮老师把重复的删掉了,老师继续啊,这个长篇连载越看越有意思,必须顶上去。

有劳了,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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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发表于 2014-1-13 23:02 |只看该作者
落花生 发表于 2014-1-13 17:34
好看,适合在午后的阳光下喝着咖啡慢慢品读。。。
真希望一次就读完,这样一点一点发,有点让人着急{:soso ...

多谢!
也想多发一点儿,可是上网的朋友多是时间有限,发多了怕影响他们看别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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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发表于 2014-1-26 14:55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等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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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发表于 2014-1-28 06:2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4-1-28 06:32 编辑

  49
  对于老陈的变化,大家该说的都说了。老陈以静待动的做法叫大家没得说了,这不是他有谋略,是他的嘴笨说不过大家,却暗合了兵法。可是喝酒的总得有个话题,话题跟酒菜一样有下酒的功能。甚至没有酒菜都不可以没有话题,这才是为什么他们乐此不疲的到这来喝酒的原因之一。
  大家都要了酒和酒菜坐下来,老陈坐在柜台后面。往常他是坐在他们中间的,多么的自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现在不行了,不说话还不行呢。还有一条让他感觉不爽,老陈自己既然卖酒就不能喝酒,因为总不能端着酒杯在这卖酒吧?可是这酒喝不到嘴里难受不说,要是扛一天不能喝,这不要了老陈的命?老陈越想越后悔,坐在那没了精神头儿。
  门儿外边进来一个小老头,厚嘴唇眯着眼睛,手里提着个买菜的草编篮子,这篮子的样式一看就是南方的,北方人很少提这样的篮子,就是有提的大多数是老太太,一个老头提着挺新鲜。
  老头个子很矮,站在柜台前只露出胸部以上。谁也没见过他,大家不由得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
  “喝酒呀您?”老陈在柜台和面打着招呼。
  “这不是废话吗?洗澡能上这来吗?”老冯乐着说。
  “买卖和气生财,打个招呼这没什么不对。”老金说。
  老头站在柜台前一口南方口音说:“多少钱一两?”
  “一毛三分五。”老陈对酒铺这个价格自己都别扭。
  “我来一两半。”老头说。
  老邢听见放下了报纸,跟看戏似地满脸兴趣的看着老陈。这可是个难题,一毛三分五一两,要一两酒收一毛四,半两酒是多少钱呢,那就是六分七厘五,无论是要一两或者要半两酒,都好算账,这是个四舍五入的规矩,可是老头偏偏要一两半,这怎么收呢?
  “您打二两不成吗?二两正好是两毛七”老陈说。
  “我喝不了,我就要一两半。”老头说。
  老陈听了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只好把一两酒和半两酒的价钱都四舍五入的加起来算:“您给两毛一吧。”
  “我给两毛钱正好。”老头说。
  “怎么呢?”老陈问。
  “你算一算,一两酒是一毛三分五,半两酒是六分七厘五,因为我买的是一两半,你不能把这两个价钱都按照四舍五入的办法,那样我就吃亏了?”
  “您这有点儿较真儿了,依着您呢?”老陈说。
  “你要先把一毛三分五加上六分七厘五;再四舍五入才公道。”老头说。
  “我还真没这么算过,我也算不出来。”老陈说。
  “我给你算好了,一毛三分五加上六分七厘五是两毛零二厘五,四舍五入,二厘五应该舍去,我给你两毛钱是对的。”老头说。
  “您这脑子跑这儿喝酒都糟践了。”老陈说。
  老头打了酒并不要酒菜,坐在桌子跟前,从篮子里掏出一个草纸包,几个人的眼都盯着老头这个纸包,老头慢慢的放下篮子,然后打开纸包,一块核桃大小的白糖疙瘩出现纸包的中间。
  “这是什么呢?”老金也感到奇怪。
  老头喝了一口酒,拿起糖疙瘩用舌头舔了一下,咂着嘴。
  “我听说过有舔钉子喝酒的,还真没看见过舔糖疙瘩喝酒的。”老冯小声的跟老金说。
  50
  就着白糖疙瘩喝酒,自然是穷的掉底儿的表现,可是这穷喝酒的办法是那么新鲜,以至于酒铺里的人都忘了这个原因,津津乐道的看着老头儿。老头儿却旁若无人的喝着,每喝一口就舔一下那个白糖疙瘩,紧接着就咂咂嘴。
  这是一景,也是个话题,可是由谁先开口呢?得先和老头儿打招呼,不然就说他这个事显得不礼貌,可是看着老头儿的意思,没有要跟谁说话的欲望,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窗户外边,并不搭理这些人。
  从老头儿进了酒铺直到现在,不过是短短的十几分钟的时间,大家对他的好奇心却好像时间过的很长,老冯看了看老邢,冲着老头儿努努嘴,那意思是说,叫老邢先搭讪几句,文明人嘛,文明人说话一定有分寸,文明人一定会有办法,否则这么多年的报纸不是白看了?
  “老爷子,高寿了您?”老邢不负众望打了头阵。
  “虚岁七十九。”老头儿砸着嘴说。
  “瞅着可不像,红光满面的。”老冯急忙搭了腔。
  “以前没上这喝过酒吧?没瞅见过您呢?”关三儿也跟着说。
  “穷苦人寿命就是长,享福的人才活不长久呢。”老头儿说。
  “呵呵,老爷子说话有份量。”老邢说。
  “老爷子,哪的住家呀?”老金问。
  “就在对过的胡同里面。”老头儿说。
  “就在胡同里面儿?我也住在对过的胡同里,我怎么没瞅见过您呢?”老金问。
  “我来了没多少日子,我原来在老家。”老头儿说。
  “哦,这是串亲戚来了?”老邢问。
  “不是串亲戚,我儿子就住在这儿,我老婆死了,家里没有依靠就来找儿子了,很老火的私情。”老头儿说。
  老头儿南方口音很重,“恼火”说成了“老火”,“事情”说成了“私情”。
  “老家哪的人呢?”老冯问。
  “福兰。”老头儿说。
  “福兰?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老冯摇着头说。
  “福,降火福海的福,兰,兰芳的兰。”老头儿认真的说。
  “哦,我明白了,您说的是江河湖海的湖,南方的南,您是湖南人对吧。”老邢说。
  “对。”老头儿点了点头说。
  “嘿,到底是看报纸的,就是比咱们聪明。”关三儿说。
  “到这儿跟着儿子过是好事呀,怎么恼火呢?”老邢接着问,他根据老人发音的特点,已经猜出了“老火”的意思。
  “我儿子的老婆叫我买菜,还要我给她带崽,一天到晚不得清闲怎么不老火?”老头儿说着喝了口酒,可能是生气,竟然忘了舔那白糖疙瘩。
  “那您的儿媳妇可不对,您这么大岁数,怎么能让你给看孩子呢?”老陈站在柜台后面说。
  “你这岁数合适,你有吗?听着!”老冯接过来说。
  “那个崽鬼头鬼老(脑),一不小心就没得人影,回来我儿子的老婆就要跟我凶,我想不如回到老家去,死了也比在这里好,我儿子又不让我回去。”老头儿说完低下头去。
  “老爷子,别难受,跟儿子说。”老金说。
  “哪里说得?他是怕老婆嘛!”老头儿叹了口气说。
  “老爷子,您尝尝我这个,好吃着呢!”关三儿把自己的麻豆腐端过去说。
  “我吃不来你们的东西,味道不好。”老头儿说。
  “老爷子,您这白糖疙瘩一顿酒得吃几块儿?”这是老冯最关心的问题,既然局面打开了,现在问起来就是时候了。
  “哪里还要吃几块?一块就要喝好几次酒。”老头儿说。
  众人听了无言,屋里一时沉寂起来。
  老头儿喝光了杯中的酒,小心翼翼的包好了那块白糖疙瘩放到篮子里,走到柜台前把杯子放在那,从口袋里颤颤巍巍的掏钱。
  “别给了您,算我的吧。”老陈说。
  “那怎么行?”老头儿固执的说。
  “算我的,谁还管不起您一顿酒喝?”关三儿站起身来把钱扔在柜台上。
  老头不好意思起来,看到众人是真心的,也就不好推辞,冲着众人点了点头走出了酒铺。
  “湖南?湖南不是毛主席的家乡吗?怎么也有穷人?”关三儿看着老头儿的背影问。
  “朱元璋他们家就出要饭的,这跟家乡不家乡的有什么关系?”老邢说。
  “瞅着老头儿怪可怜的。”老陈说。
  “对了关三儿,今儿怎么这么大方?”老邢问。
  “抽不冷子谁还不仗义一回?下回老头儿再来就该你了。”关三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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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发表于 2014-1-28 06:35 |只看该作者
梧桐花开 发表于 2014-1-26 14:55
等续。

多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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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发表于 2014-1-28 20:39 |只看该作者
小酒铺,大社会,这些喝酒的主。整天儿嚷嚷闹闹,心还是挺热乎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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