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可以从校图书馆借书,是从同学晓晓那里。晓晓爱看的书,是《简爱》和《蝴蝶梦》
《蝴蝶梦》是我从晓晓手上拿来看的,看得很快,两天看完,觉得特别好,有段时间,我模仿过那种冗繁的环境描述,写过一些东西,后来都丢掉了。大约是2008年,我在一本旧书摊上看到这书,心念一动,买了一本,又重新读了一遍。
有天晓晓问我喜欢看啥书,她可以帮我借,我当时也没啥概念,说你随便选一本吧!这女孩给我选的是《约翰.克里斯朵夫》。
后来为了方便,我自己办了个借书证,这借书证只用了一次就不用了。因为我借不到想借的书,记得那天下午去阅览室,看到图书管理员的办公桌上有一本《收获》,新崭崭的,我在邹平见过这本杂志,知道上面是最新的当代小说。我就指着它,说要借这本。图书管理员是个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的妇女,她说不行,这本书不借。
我就问为啥
她说不借就是不借,问那么多干啥?她拧着眉头,一幅不耐烦的面孔,一口厌恶的腔调。
好吧,那就借那本!我指着另一本《花城》。
那个也不借,杂志都不借
她冷冰冰地说
我拂袖而去,但毫无疑问我受了很大打击,此后好几天,我想起这事儿就咬牙切齿,幻想有什么灾难降临到这个态度恶劣的壮女人身上。校外有个小桥,有天我过桥时碰到了她,桥上挤,她被挤向我这一边,躲都躲不开,我脑洞大开,居然跟她打了个招呼:姨,出去啊??
她有些意外,可能也没认出我是谁,匆匆地说:啊,出去一下,买点儿菜。
我还想,我乖巧点儿,说不定哪天能讨得她欢心,借给我那些杂志亦未可知。
很快我就发现,不需要了。
记不起是哪个季节的一天中午,午餐铃已响,我从三楼教室下到二楼图书馆门口,又想起了那本书,就向阅览室方向多看了一眼,注意到阅览室的窗户,有一道缝隙。
下到一楼了,我又上来了,仔细观察那个缝隙,窗子是推拉窗,我踮起脚伸出手指到那个缝隙里,往边上一推,窗子轻轻就开了
整个二楼走廊,都静悄悄的
楼上楼下,也静悄悄的,既没什么迹象表明有人要上来,也没啥迹象表明有人要下来,而且,这天是周四,吃包子,餐厅的打饭口,肯定挤得水泄不通,那些馋了一周包子的骚年,肯定已敖敖叫着像狼一样。
那么,我还等什么呢?
我轻轻一跳,扳住了窗台,然后引体向上,小腿往后撩,避免脚印擦脏墙壁。上半身已在窗台之上时,扳住窗框,把双腿移上来,伸进已彻底洞开的窗户,只用了二十秒,我已经在阅览室的里面了,我吁一口气,慢慢地关上窗子
毕竟是初次,脚有些软,身子微微地发抖,耳朵捕捉着外面的所有动静,却只听到心在扑通扑通地跳
我拿了两本《收获》一本《花城》,还有一本《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
然后原路返回,把书放到教室里橱柜深处,又飞快地下楼到宿舍,拿盘子,打饭。
吃完饭回到教学楼,仍然没人,看到阅览室外墙上有我膝盖擦过的痕迹,用东西一擦,立即就模糊了。那年月没有监控,真是我的造化啊。
八岁的时候,我是一名自食其力的小学生,我用劳动挣来的钱,为自己买来了小人书
十七岁的时候,我成了一名偷书贼
这真是一个忧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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