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柳大凤依然很漂亮。
柳大凤开起了米线店,她说,日子总是要越过越红火才好,她又说,怎么着也得让我把书读出来,读到哪里她供我到哪里。渐渐的,我爸也恢复过来,送晓亮上下学成了他的专职工作。我偶尔会看见我爸摸着晓亮的头,叹一口气。
我们一家人不再忌讳别人谈论我的家事,街坊邻居间或问一句,二娃快出来了吧。柳大凤也好,我也好,我爸也好,语气平缓地说,是啊是啊,快了。
没有人问过胡秋丰,九年哪!问了也白问。
劳动让柳大凤身材越来越匀称,这个女人只要勤快起来,那也是一把好手。我周末回家,看见腰间拴着围腰的柳大凤在小店里和顾客们谈笑风生,凹凸有致的身材真的好看。柳大凤的脸型有点像特别,下巴就像一个“一”,一笑左脸颊还有一个酒窝,眼皮也奇怪,一只单眼皮一只双眼皮。但是,就是这样的组合使得柳大凤看起来非常有个性。我渐渐地大了,懂得了审美,我相信我的审美,柳大凤是一个别致的美人。
米线店被柳大凤经营得有声有色,我读大学的钱也不愁了,晓亮上学的钱也不愁了。
自从胡秋丰出事后,胡秋丰以前吆五喝六的朋友隔三差五地过来看看晓亮,这一点我倒是很意外,以为胡秋丰结交的都是酒肉朋友呢。
但是,别以为小镇就一定民风淳朴,人性的丑恶是不管地点方位的。
柳大凤的米线店也有不三不四的男人光顾,几年以后,我知道了四个字“怀璧有罪”,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柳大凤的美让一些男人对她不怀好意。
一个晚上,柳大凤的米线店打烊了,她半开着卷帘门,一个人在小厨房里熬第二天的米线汤。说起这个米线汤,我就有话说。我不知道别人家的米线店是怎样熬汤的,柳大凤熬的是棒子骨汤,精挑细选的大肥猪的棒子骨,或者说筒子骨,据说补钙,老少皆宜,也不需要什么佐料,无外乎就是一些生姜片几勺盐而已,柳大凤从不放鸡精味素等,那是最纯正的味道,但是熬制的时间有点长,越熬越香。我就听见好几个路过的人用力地吸鼻子,自言自语地说,明天早上过来吃米线。柳大凤那天晚上也和平时一样,半开着卷帘门,在厨房里准备第二天的高汤。小镇街上的一个老二流子晃悠悠地撑开卷帘门走进了米线店,估计喝了一点酒,二流子跨进厨房,就去抱柳大凤,嘴里还叽叽咕咕地乱喊,发情的狗一样。柳大凤可不是好惹的,拿起正在锅里搅动的长勺披头就朝他的头上狠狠地敲过去。随之,就是柳大凤高声地咒骂,骂得也恶毒,什么狗日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生个娃娃没屁眼之类的。
现在想起来,我想笑,可是,当时,我觉得很解气,这样的流氓就得这样收拾!
其实,这样的事发生也不仅仅是一次了,我爸闷了半天,说,还是找个正经人家吧,少受点欺负。
这一下,柳大凤就哭了,只见眼泪掉,雨滴一样。柳大凤说,爸,你别逼我。
我没有劝过柳大凤再嫁,真的,我凭直觉,劝也没用。
我一直觉得是胡秋丰留给柳大凤的书信起了作用,那封信说不定也有威胁,比如这样写的,柳大凤,等着我不许改嫁,不然我出来有你好看的!
我算得上是个闷葫芦,心里这样想着,也不去问柳大凤。就胡秋丰那样的野性子,这样的威胁也是必然的正常的。
柳大凤的人和柳大凤的米线店有胡秋丰的狐朋狗友们观照着,大事是出不了的,据说那个胡来的二流子某一天晚上喝酒后被人海揍了顿,柳大凤笑嘻嘻地告诉我们这个消息,心情舒畅。
就是这样,九年的时光让柳大凤从一个小小少妇成为了一个资深少妇,晓亮辍学后,进店帮着他妈打理米线店,柳大凤又从老板一跃变成了老板的娘。
是啊,晓亮是老板了,这是柳大凤给她儿子的枷锁,捆住晓亮,不能书没读好还学坏了。看看,柳大凤也是一个聪明的美少妇。
时间是经不得过的,有时间我们觉得一天24小时很漫长,有时候一年的时间就是一晃,哪怕是十年八年呢,也不过是回头的一瞬间。
四年一过,我二哥出来了。
再一个五年一过,胡秋丰也出来了。
九年哪,人生能有几个九年?我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又在心里说着“活该”。
米线店里,晓亮依然是老板,柳大凤依然是老板的亲娘,只是,胡秋丰在晓亮的嘴里成了“那货”。
对于这个称呼,我是教育过晓亮的,胡秋丰,这个家任何人都可以鄙视可以给他难堪,唯独晓亮不可以。晓亮白了我一眼,说,知道了。可是没人的时候,晓亮和我一提到胡秋丰,依然是“那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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