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人曰:宋史《职官志》云:“太医局有丞,有教授,有九科医生,额三百人”,这是元丰年间朝廷医疗系统的编制。钱乙恰恰就是在这个年代医名大振的。他在太医局的职位是“丞”,也就是第一长官,相当于现代的卫生部长吧。刘跂说钱乙笃行似儒,看他在医学上有这么大成绩,迅速的进入中央医疗机构,确实使人相信;但奇节似侠,就给他的仕途带来不好的影响。 太医局不但管领全国的医疗卫生,最重要的是保障皇室宗亲和在京官员的健康。太医局里的医官都是从全国各地挑选上来的名医,他们给皇室宗亲治病,都是谨小慎微,生怕出了纰漏吃罪不起。诊病时非礼勿视,处方时斟酌再三,开出的药物平正中和,作为慢性病的调理犹可,但对于急性病的截断往往不济事。偶然奏效,大家齐声称颂患者贵人贵命;出了事故叩称罪该万死。这就形成一种庸碌的风气,我不高明,你也一般,大家坐在一起年兄贤契,一团和气。
突然来了个钱乙,满身的侠气,满口的酒气,生性不会低眉俯首唯唯诺诺,问难者不能使他屈服,诊疗时屡出奇方,疑难杂病,急危重症经他治疗应手辄效。这就给其他医官脸上抹了灰,心生嫉妒是自然的事。
豪侠之气的人每每言行直爽,不拘小节,不善防人,这就给宵小之辈以可乘之机,诋毁、谗言甚至使坏随之而来。中医治病,环节相当复杂,处方字迹,药物真伪,炮制规范,药品剂量,制药方法,服药宜忌,起居保养等等,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会直接影响疗效。在嫉忌的氛围里单身跳舞,可想钱乙的精神是如何的紧张压抑。
皇王权贵,生来脾气大,对他的服务人员都是颐指气使,叱责打骂刑罚是常有的事。驸马都尉的孩子泄利不止,适逢钱乙醉酒,随口说了出过疹子就好了,惹得驸马老大不如意。假设其言不中,孩子出了意外,渎职的罪名一下子就把钱乙撂倒;八王府的小王子患热病经他医治疗成了坏证,钱乙力主用石膏汤治疗未果而谢退,再次召见时钱乙因事不能立刻到场,王爷疑而且怒,命令十几个人去找钱乙,假如钱乙故意延误,其罪非轻;假如小王子服了石膏汤毙命,钱乙更是惹下滔天大祸。朝廷大臣忤逆了圣意,其祸犹有日积月累,太医发生医疗事故祸不旋踵。所以钱乙决心离开危险的旋涡。由钱乙活到八十二岁才去世,推想他的痹症并不是像传记里说的那么严重。决心脱离险恶的氛围,厌恶权贵的作威作福才是真情。
平民百姓的病最容易治。他们社会地位低下,没有倨傲之气;对神话一般的钱乙敬之如父。钱乙给老百姓治病可以放心大胆,可以把医学的奇思妙想付诸实施,真的出了人命,不会吃官司,更不会被讹诈。医生的仁慈之心得以唱扬光大,百姓的疢难得愈如沐甘霖,鱼水之情是何等的欢畅!
只有在人民群众中间,医生才能大有作为;只有人民群众的敬仰和信服,中医才能行稳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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