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经篇
神经生来神奇,大头、大脸、大嗓、大眼,最主要是大机灵:一岁下地就喊娘,两岁能吟三句半,三岁登台对对联,五岁随口藏头诗。就一个字:灵。
曾有高僧路过,十分讶异:此子骨骼清奇,或为道神钟馗转世灵童,来日当无法无天。待得再问,侣者已飘然远去。
阿爷见儿郎神清目明,又闻高僧机锋,或与仙家有缘?遂取名:神经。
神经年方十五,已是虬髯壮汉,体态形貌似五十长者。好酒如命,每顿半斤大地魂,快活似神仙。
神经唱一嗓子好歌,西皮大鼓南腔北调,经他一番加工,皆油而不腻,浑如天籁。行者闻其歌,下担捋髭须;少年闻其歌,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村人相伴舞,乞丐立驻足。
痒村长造神,指名大牙,神经当一开心乐事,雀跃不已。
造神当晚,有村长暗示,尤其邻家小妹离离还在身边跳起了大神,袅袅娜娜舞姿绰约,神经像喝醉了酒,拼尽洪荒之力。
待眼见得大牙真的飞起来奔着圆月飘飘而去,神经这才回过神,一下惊在当场:造神,真的能成?果如此,我灵力岂是那小叫花能比,应该造我啊!
神经越想越急,越想越气,也是刚才太拼,邪火攻心竟昏了过去。三日后再醒转来,目光呆滞,口涎四溢,不时挤眉弄眼抓头发,以往灵气十不存二,竟是疯了。痒村长寻遍村野神医,开药无数,皆不见起色。神经一家人也只好认命,放弃治疗,整日以泪洗面,涕泣连连。
造神已过数月,牙神飞向天外,村人议论纷纷,神迹说、志怪说不一。
为了神经的病,痒村长也一直郁郁,想到他极可能因自己鼓励脱力所致,又有些愧疚。每晚都到歪脖树下,喝一杯酒,再喝一杯酒,然后发呆。
是夜月朗星稀,痒村长饭后无事,又一人来到歪脖树下。突闻上方异响,抬头看,见一人挂在树杈上,褴褛的衣服只剩几根布条随风飘荡,树梢处另有只花斑柴犬,正四脚扑腾。
大牙!
不,牙神!
痒村长赶紧招呼村民前来将人救下,脱了外衣披在牙神身上,再喂下一碗米汤,牙神脸上这才有些许血色。他慢慢睁开眼,在村长和村民连番追问下,一五一十讲了数月来的奇遇——其实,也就几个时辰。
“你是说,真的到了月宫,看见嫦娥?”痒村长满眼急切。
“是!”
“不是做梦?”
“不是——吧!”大牙缓缓抬起手,伸开。掌心处,一个玉匣散发着荧荧的光。
“唔哦~”渔民瓜农们齐声惊呼,玉匣一眼便知,绝非凡品。
“明慧增识……灵力高者服用……”痒村长反复品味仙子的话,猛的想起什么,“快去,把神经抬来。离离是灵媒,速去取碗将神毫碾碎。”
至此,村人约略知晓村长的意思。神毫乃举全村之力吹一人上天取得,按说应家家有份,但想到灵力低者服用后果和神经现状,亦再无二话。
月挂高天,皎皎其华,像一只银色的眼,俯瞰人间这个注定不眠的夜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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