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母亲就下定了分家的念头,自己挣的自己花不到,坐月子自己娘家拿的鸡蛋小米红糖都变成了大锅饭,这还没个说礼的地方了。分家在乡村也是个大事情,母亲找了大队干部,又找了父亲的老叔——我的老爷,老爷和大舅都是三队社员,又是邻居,这是一层关系,关键是老爷觉着二侄子这么好还受欺负想帮着找个理,所以作为长辈决定出这个头。我后来采访了一下父亲,你这个封建大孝子,怎么就同意了我妈的分家建议的?老爸坦诚,开资邮回的钱不够粮份钱,那阵你妈,你姐,还有你三张嘴,你爷你奶觉着吃亏,再说你妈坚决要分,分就分吧,都不满意,一股绳也拧不一起了那就分吧!这还不算迂腐,我忍不住夸了父亲几句,还行!你比电影《家》里的大少爷还强不少。
分家对爷爷奶奶来说,肯定是不太愿意,虽然大爷大娘这阵子已经分家另过,爷爷奶奶于是化悲痛为力量,应该是化不利为有利,提出分家条件,当初娶亲彩礼若干,招待费用又花费多少,在一起生活又有饥荒,这些费用你们都得背着,当然好处也是得着了一些,碗筷盘子给了几个,结婚的铺盖你们拿走,咸盐坛子一口,一个泥三盆,一个水瓢,一个高粱秸秆盖帘,几斤余粮,土豆若干,好像母亲经常叨咕的就这些。
农村的闲房子很少,分家没地方安置,老爷就又做主让他的大儿子,儿媳,我的大叔大婶倒出一间屋给我们住,这又惹得人家几口不满意,直到将近一年后,父亲从煤矿回乡探亲,找了当时的生产队长,把这困难说了一遍,请人家帮帮忙,正赶上二队新倒出个羊圈,那木料就分给了我家,然后,大家帮忙给盖了个高丽房。我对这高丽房很是好奇,和我们中国的房子有什么不同?父亲说,就是一个空的房架子,填上石头,抹上黄泥,铺上茅草盖,就是个挺不错的房子。父亲说得很简单,我却记得几年后好像还漏雨,父亲又求人割了草,重新换了个盖儿。
这之后,父母边还着饥荒,边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偶尔也能给我们煮个鸡蛋吃,父亲这时也有些开化,体谅母亲的不易,觉着她在家孤陋寡闻,与世界接不了轨,花了几十块买了个收音机,这于我也有好处,知道了中国大石管总抗议越南黎笋集团,这在我六七岁的年龄有些超纲,而嗒嘀嗒,嗒嘀嗒的小喇叭,就很适合我,这时候我知道了猪八戒和猴哥,沙师弟,知道了孙敬修老爷爷讲故事。听了几天的新鲜,爷爷知道了我家添了个宝贝,大为不满,我儿子买的东西应该孝敬他爹,怎么能放在别人手里,于是上门讨要,当然是说借,只是借了就不还,母亲就让我去讨回来,要回来没几天,爷爷又给拿走,三番两次母亲亲自去要了回来,至此爷爷见这儿媳再不似从前,拿捏不住才作罢。
老爷做主帮着分了家,得罪了爷爷奶奶,关系就有些不睦起来,奶奶有个妹妹,我叫做姨奶,家里的儿子比较优秀,又有工作,老爷就托人把自己的女儿,我叫做姑的介绍过去,奶奶有些不愿意,就对自己的妹妹说这姑娘比较厉害,泼辣,但两个年轻人同意,再说压茬不受欺负也不算不好,姨奶看老爷家庭不错,勤劳肯干,这门亲事终于圆满达成,有了这插曲,老爷老奶对奶奶也是有了嫌隙,老一辈的恩怨大概还有,但父母辈说的也只记住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