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大尾巴鹰 于 2013-5-15 06:2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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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猛然想起,怎么没看见老金呢,他戏瘾最大,场场都拉不下他。问问别人说好几天都没来了,听说也住在医院里。说真格的,我们这些人就跟秋天的树叶是的,看着高高的悬在枝儿上,不定哪阵风就挂没了。还唱什么,前人的事变成了戏,我们这出戏也快吹了。越想越不是滋味儿,站起身来跟宋茹君说:“走吧,也够时候儿了,我请你吃饭,替老林谢谢你。”
宋茹君什么也没说,跟着我走出了景山公园。猛然想起了前些日子跟姑爷去了烤鸭店,可是心里头也犯嘀咕,现在吃顿烤鸭足够人干一个月的工资。
宋茹君好像看出我的心思说:“甭琢磨,前边有一家香河肉饼店,有时候从这玩完了,我就上这吃去,反正是我一个人,回家就不做饭了。东西不错,还有几样粥做的也挺好,咱们就上那。”
进了肉饼店找个座坐下来,心里头有点儿不落忍,人家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就请人家吃这个?没等我说话,宋茹君就点了四辆肉饼,两碗绿豆粥,小咸菜是白送的。
“老祺,你要跟我说什么?”宋茹君问道。
是呀,说什么呢,从哪说起呢?没见过几回面儿,跟人家抖落着陈谷子烂芝麻的有点不靠谱儿了。可我真想找个人说说。
“是这么回事……”我从老伴儿有病说起,一直说到姑爷昨天的烤鸭,宋茹君听着,我说着,粥和饼都凉了,我才说完。
“您说,老了老了,我落个走在冰面上,不是留神掉下去,就是怕摔跟头,人老了是不是都这样呢?”我说完了看着她,我想听听她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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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茹君听我说完了叹了口气说:“老祺,我听了半天明白了,你现在是为了自己的去处发愁对不对?”我点了点头。
“老祺,人是最容易跟自己过不去的。别把儿女都想的这么坏,不错,你的房钱要是下来,儿女们也许会有点想法,看看你怎么支配这俩钱。看看他们到底能不能沾上你光。可是,回过头来说,你口袋里要是有了钱,你舍不得给他们花吗?既然不是,这个矛盾就不存在。你老伴儿的意思是,你攥着钱心里有底,我也是这样觉得,可是,这可不是拿着钱去调节儿女的远近,要是这样,就是饮鸠止渴的法子。”
宋茹君的话叫我一时懵了头,我问她:“依着你把这钱给他们分了?”
“对,分成三份儿,一人一份儿,这样,他们没了惦记和不平,自然就有真面目给你看,谁行谁不行你就明白了。要是不行的,你就是拿着钱也还是不行”宋茹君说。
“我要是给他们分了还不行呢?”我心里没底了。
“这和你拿着钱是一样的,拿着钱他们不行你能好过吗?你揣着存折躺在病床上,谁管你呢?”宋茹君看着我说。
我想起了老林的话“咱们不能拿钞票卷着当烙饼吃呀?”宋茹君的话也是这个意思。
“姑爷说他要我这房子,一平米给一万,你说我给他吗?”我现在没了主意,我觉得她是个明白人,想跟她讨实底。
“先去拆迁办打听,是不是跟你姑爷说的,现在还是八千,如果还是,可以考虑给他,如果不是,最好不弄这麻烦事。还有,不能等着房子回迁以后再拿钱,一手手续一手钞票,明来明去,省得将来倒麻烦。”宋茹君说的很坚定。
听了她的话我心里清亮多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招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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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想起宋茹君的话,直接到了“拆迁办。”打听着来到一溜白色的临时建筑,找到写着《拆迁办》的牌子的屋子推门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那天在院子里指挥拆房子的黑瘦子。
“劳驾,这是拆迁办吗?”我跟他打听着。
黑瘦子头发溜光,一脸饱困的看着我点了点头:“您什么事呀?”
“我想打听打听拆迁的事。”
“户口所在地是哪个院儿的?”
“二号院儿。”
黑瘦子拿出厚厚的册子翻动着说:“户主叫什么?”
“祺瑞年。”
“北房二十四平米,加上自建的厨房五点四平米,一共是二十九点四平米对吗?”黑瘦子看着册子问。
我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把我自己盖的小厨房量完了尺寸,我点点头说:“正房是这个面积,厨房我没量过。”
“厨房您量过也没用,那个自建面积不在搬迁补偿的范围之内。”黑瘦子合上册子点上烟说。
看着黑瘦子的样子,我怎么觉得他并没着急我们这些不搬的户,我后悔来找他,俗话说的好“上赶着的不是买卖。”他是不是看我来找他有点端起来了呢?
黑瘦子看着我不说话说:“您找个椅子坐那。”回过头对在后面的小姑娘说:“给老爷子倒杯水喝。”
我坐下来,姑娘端来一纸杯子水,水上面飘着黑乎乎的几粒茶叶,黑瘦子接着说:“您找到这来是怎么个意思呢?打算什么时候搬呢?”
“我想问问,现在一平米给多少钱?”我干脆给他来个单刀直入。
黑瘦子笑了笑说:“一米给多少钱,开会的时候就跟大伙说了,怎么现在才来问,您没开会吗?”
“我听说现在不是那个加码儿了”我说。
“拆迁是国家的政策,补偿是有规定的,这跟物价不一样,今儿长明落。还告诉您,按照规定期限搬迁的,国家有奖励,不按照规定期限搬迁的,您连奖励都享受不到了。”黑瘦子冠冕堂皇的话,让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么说大伙传说的价码不一样的话是假的?我后悔没在来之前先详细打听打听,现在把我窝在这没了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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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来说:“我先回去考虑考虑吧。”
黑瘦子坐在那没动说:“您再怎么考虑也是一样。你们院儿里有个姓林的,明天就来办手续了,现在剩下您一个人儿,您还渗着什么?虽然说有一家不搬,水电就不能断,这个有规定,可是,搬空了的院子得施工,电线水路都要重新改造,到时候因为施工的原因影响了二号院的水电供应这也没辙。依着我说,您就赶紧的搬吧,这价钱不低了。”
老林要办手续,我听了一愣,这么说他也要搬走了?想起来也是,老林现在是说什么都不灵了,儿女巴不得拿钱,这也不是不可能。
黑瘦子走到我的跟前说:“您听我的,看着您这么大岁数,我给您个优惠。现在就搬,让您享受在规定期限搬迁的待遇,奖励您伍千,再把您私建的厨房面积算进去,五点四米按六米算,这样,您里外里多拿五万三千块,您看怎么样?”
我点头说:“回去跟孩子们商量商量,我一准儿给你信儿。”
黑瘦子有点不耐烦的说:“您还商量?好吧,您可快着点,我给您的这个价码可是最后的底线,您要再拖着,设备一进工地,我连这个钱也给不了您了。”
走出了门外我想,要是这样算起来,我这二十四米的房子也和一万一米了,我干吗给姑爷呢?宋茹君不是说了,要是能给到一万一平米,就不跟他捣麻烦。我把现钱拿在手里比什么都强。
进了院子,抬头看见老林的大儿子文瑞,赶紧问问老林的病:“你爸爸怎么样了?”
文瑞说:“还那样,炕上拉炕上尿,我妈也累垮了,我们哥几个正给他寻觅保姆呢。”
“那还不麻利儿的,还寻觅什么?”我听了说。
“您打着这么好找呢?现在的保姆,一听说伺候病人又是瘫痪的,给多少钱没人来!”文瑞一脸无奈的说。
“你上这干嘛来了?”我问道。
“明天办手续,今天先上这来收拾东西,办好了手续就搬家。”文瑞说。
“给多少钱呢?”我急忙打听。
“哎,祺叔,您怎么还问我?前几天俊良大哥找了我们,说连我们家和您的房子都卖给他了,一万一平米,您不是也得搬家吗?”文瑞有点迷惑的问。
这个消息又吓了我一跳,姑爷这么快就找了他们呢?我要说不知道,文瑞会怎么想?我知道姑爷打这房子的主意就是想赚钱,可是,别出了什么岔子,那样我对不起街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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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文瑞忙着收拾东西并没有刨根问底儿,我心里头不塌实。进了屋给女儿打个电话。
女儿说忙,半天才给我打了过来,我把上拆迁办和碰见文瑞的事跟她说了,我也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她。女儿听完了说道:“您的意思呢?”
“按照拆迁办的话来说,我这房子就合上一万一平米了,我干吗还给俊良呢?我倒不是怕他占了便宜,我是怕捣乱,因为他那天吃烤鸭子的时候不是说了,回迁以后过了户才给我钱,我心里没底呀?”
女儿说:“爸爸,房子是您的,您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您别顾虑别的。俊良就是这么个人,见着钱眼红。”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里头还牵涉你林大爷呢,俊良跟人家说是连我的房子都卖给他了,文瑞也就认帐了。这万一要是文瑞也上拆迁办打听,知道这个价钱,有钱人家不会赚,干吗便宜了他呀?你林大爷他们家不缺房子住,再说了,要是知道我没卖给俊良,人家再说我和俊良合伙的骗他们,我也背不起这黑锅呀?”我说。
女儿大概也感到事情重大,答应今天下班就回来跟我说。我在家里热锅蚂蚁一样的来回转悠,就盼着闺女能早点回来和她商量。天快黑了,闺女进了门。
我把担心又说了一遍,姑娘说:“他打这个房子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管不了他。既然现在林大爷把房子卖给他了,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和您没关系,出了漏子自然有人找俊良,没有让您背黑锅的道理,把房子卖给谁是您的自由,他那样说他自己负责,林大爷家里人要是问,您就这样答对他们。”
听着姑娘说的有道理,我忽然就有些担心起来。她和俊良结婚这些年来,从这话里,两口子是隔着心眼儿呢,这让我想起了老伴儿临死前说的,姑爷不是东西,嘱咐我要照顾女儿的话。
“顺芳呀,你们两口子过了这么多年,就这样路人是的,到底他对你怎么样?你妈到死都不放心你,今儿你跟爸爸说掏心窝子的。”我要打听一下闺女的实底,我不能忘了老伴儿的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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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桶到了女儿的痛处,她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我妈跟您都不乐意我们的婚事,所以,他对我的好坏我很少跟您念叨,因为是我自己乐意的,我就只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了。我现在都不明白我当初看上了他哪?要论我自己的想法,我是一天都不乐意跟他过。您还记得那次我们俩吵架,我妈是怎么说的吗?一个姑娘家,进一门出一门的不容易。我从那就不说了。这小子吃喝嫖赌,我现在之所以不跟他离婚,就是不想让他得逞了,再说,他跟我说了,离婚可以,蹦子儿我也拿不走,我含辛茹苦的跟了他这么多年,凭什么就这么便宜了他呢?算了爸,您一个人就够难为的了,咱不说这事了。”
女儿说这些话是转着眼圈说的,我听着真难受。孩子虽然没了娘,可是还有我这个爹呢,我怎么能看着她受委屈呢。我说:“顺芳,你不能这样想。你妈没了,还有我,还有你弟弟,你娘家还有活人呢。他要再欺负你,我豁出我这老命不要了,我也跟他干!”
真是无巧不成书,我的话音儿还没落地,姑爷进了门。我也不知道他听见没听见我们爷俩的谈话,管他呢,听见了怎么着?我还怕他?想是这么想,可总觉得要是真让他听见了,还是觉得不合适。所以,打他进门,我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的脸。
“跟谁干呢老爷子?谁欺负您,您跟我说,我不把他们弄出屎来,算他们眼儿紧!”姑爷笑哈哈的说,看来他可能就听见了最后一句。
“你吃了没有呀?”我和女儿光顾了说话儿,都没吃饭呢,姑爷进了门,我倒想起吃饭的事了。
“没哪,我回家就找不着媳妇了。您们爷俩也没吃呢吧?我找了个好地方,西四开了个小肠陈的分店,正经的卤煮火烧,咱们今儿就那了怎么样?”姑爷说着就转过身来催着我们往外走。
自从上次吃了烤鸭,我怎么就有赴“鸿门宴”的感觉,不过左右是没吃,管他什么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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