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QQ群聊天,一好友讲了个笑话,说是一个视瞻昏缈的人到一个口吃的人家里去玩,看到桌子上有点东西,就问结巴,桌子上是啥东西?结巴说是溏……。因二人素来亲狎,视瞻昏渺君熟不拘礼,抓起那东西就往嘴里填。甫入口,结巴的话有了下文,溏……鸡屎。视瞻昏渺未及咂嘴品尝,闻言呸呸急吐,叫苦不迭。
一阵笑过之后,我说鸡屎有两种,一种形状硬实,色呈灰褐,状如螺蛳,顶上有粉白色的尖儿翘翘然;另一种色深红且稀如溏泥,臭秽异常,俗称作溏鸡屎。母鸡和公鸡的粪便几无分别,但母鸡在开窝下蛋期间多排泄硬鸡屎,公鸡在交配频繁的季节多排泄溏鸡屎。溏与糖谐音,故视瞻昏渺君闻糖即食,闹出笑话来。
网友说,平时对鸡肉和鸡蛋倒很留意,不成想鸡屎这种废弃之物也有这么多讲究。我说,鸡屎的讲究不止这些呢,它不是废弃之物,是一味很好的中药材呢!
网友们纷纷要求我讲一下鸡屎的药理作用,我就云天雾罩地白话起来。
鸡屎在药书上叫鸡矢、鸡粪,现代统称鸡屎白。为雉科动物家鸡粪便上的白色部分。这是《中药大辞典》上说的。但请注意:书上只说是家鸡粪便,并未说明这粪便是硬鸡屎或溏鸡屎。事实是,只有硬硬的状如螺蛳,顶尖上白如积粉的鸡屎才可入药。如酱如饴的溏鸡屎不堪入药,它上面也没有白色部分,充其量只能去忽悠那位视瞻昏缈的仁兄。
中医药书籍记载了鸡屎白的性味归经,功用主治,条分缕析,清楚明白。但古今的富贵之人、千金之体,是不屑去尝用这味药物的。唯有穷乡僻壤,藜藿之家,乏金之人得了病,无奈之下才捏着鼻子去服用它。
若干年前,老百姓喂养的鸡子纯食五谷百虫,那鸡屎确有真切的疗效。现在的鸡子大多笼养,纯食精料,又添加助长的激素等化学药物。三两个月的鸡子即长成大个,趸卖于市。它那鸡屎的性质大异,还能充作药用么?
鸡屎白的功用是利水、祛风、解毒。主治臌胀积聚,黄疸,淋病(不是现代人得的那种花柳狐臊的淋病),风痹,破伤中风,筋脉挛急。鸡屎白的临床运用可谓年代久远。两千多年前的先民就已拿它治病了。《黄帝内经》中曾记载一个名为鸡矢醴的方子,专治臌胀心腹痛,旦食则暮不能食。可惜因为年代湮远,或脱简错讹,致使这首古方只有方名而没有剂量服法。
考臌胀一症,相当于现代医学所描述的肝硬化腹水,此病发展到恶化的时候,会出现腹大如鼓,脐凸脚肿,二便结涩,面色黧黑,四肢瘦削。有钱人宁可花费昂贵去用白蛋白、去透析,也不愿轻试鸡矢醴这个方子。穷苦人家,谁有功夫哪有学问去翻看这些古籍?昧心的行医者明知道这方子有效,也多隐讳不传,给病家说出去,自己一分钱捞不到,何苦来着?贫病交加的患者苦苦撑持捱延,及至正气衰竭,病入膏肓,恐怕这个妙方也不中用了。
古代的医家把鸡屎白的药用发挥得淋漓尽致。唐代有个叫孟铣的医生,在《必效方》里写道:“治耳聋,用鸡屎白半升,炒令黄色,乌豆(黑豆)一升,炒令爆声绝。先取无灰酒二升,乘热沃上两味。良久,滤去渣,分温服,厚被取汗。其耳如鼓鼙,勿讶”。喝罢这个鸡屎白和黑豆淋的酒后,竟能耳中如闻敲鼓的声音,可见药力专行和药力之大。我虽有一把年纪,但尚未失聪,故未亲尝轻试。遇到耳聋的患者,都请他到耳鼻喉科就诊。一来怕不揣鄙陋给人家说这个方子惹人耻笑,老板知道了说我迂腐烂忠厚;二来怕人家如法去治,耳中的鼓声再不停息,日夜聒噪,聋尚未去,又添一病,回头岂不怨我?
古人的话有不可轻信者。现代的医学报道倒是有个信头。肩关节周围炎(简称肩周炎),又叫五十肩、溜肩风,中年人多可罹患。医学杂志报道说:取鸡屎白、麦麸各半斤,放锅内慢火加热,撒入适量的白酒,混匀后用布包好热敷患处,每天1次,7---10天为一疗程。总有效率几达100%。.此方法亦可用于治疗腰肌劳损、急性扭伤和其他关节炎。这个法子挺好。鸡屎白和麦麸都无毒无副作用,和酒掺在一起,祛风除湿散寒,活血通脉止痛。有效更好,没效也不坏你的事,安全系数大。且不口服,省得爱洁之人翻胃恶心。我前几年左右肩膀都先后患肩周炎,日夜疼痛,活动受限,影响工作。吃药打针都不见显效,照这个方法制备使用,很快就有明显效果。劝一句中老年朋友,谁不幸得了肩周炎,诸药乏效时,不妨放心一试此方。
现代医学报导也有语焉不详的地方,未可深信轻试。角膜斑痕是角膜(黑眼珠)炎症溃疡的结局。中医叫蟹睛或云翳遮睛。这个病严重影响视力,甚至有失明的。有人报道用鸡屎顶尖上的细白部分焙干,按每0.1克与人乳汁2毫升的比例制成白色乳剂,装入滴眼瓶中滴眼。每天滴4---6次,用时必须摇匀。治疗期间另可用蝉衣10克泡茶服。治疗40天,疗效尚好。这里面有两个问题值得注意:一是无菌操作,鸡屎白这东西毕竟不怎么干净,制备时千万要加热充分、透彻,力求无菌无病毒。二是人的乳汁在体外易变质,不可长久置放,要鲜配鲜用,以免引起交叉感染,事与愿违。
我的母亲出自书香门第,素来留心医道。她传给我一个治青盲白翳的方子:陈年老鸡窝里面的蛴螬,不拘多少,捉来放盆子里饿它几天,待蛴螬肚子里的粪便排尽,再用清水洗净晾干,放锅里油盐煎炒食用。那味道像小吃摊位上的蚕蛹一样好吃。药书上说蛴螬有活血逐瘀的作用,又来自鸡屎中,其攻逐搜剔之力当更加强大专注。
说到这里,QQ群里已是寂无一人。我自知没趣,就央摆手再见的小人儿上去,谁知几个网友都没离去,一起的鼓掌挑大拇指。我捂嘴笑道,天不早了,说个笑话算是结尾吧。
二十年前,我有个街坊邻居,他媳妇生了孩子后,外感风寒,内伤宿食。接生婆说这媳妇得了产后风,要用鸡屎焙干熬水喝才能治好。婆婆深信不疑,赶快去置办。
媳妇是高中毕业生,向来不信歪瓜瘪枣儿的单方子。婆婆熬好鸡屎茶后,取上面的澄清汁液端过去,谎称是别的药物,劝媳妇喝下去。须臾,媳妇腹内攻撑作痛,瞀闷大叫,欲吐不能,欲泻不得。
婆婆怕是儿媳又添了病,慌忙把我喊过去。拉个背场儿给我说:我给媳妇喝了鸡屎茶,当着媳妇的面,你千万不要给戳透气喽。要是让她知道了,以后俺这婆媳关系咋处啊!
我给媳妇看过病后,心里就想,媳妇生个白胖小子,好东西尽吃,厚衣被多拥,硬是金贵出来的病。用个涌吐的法子,使邪在上者越之而去,倒也合局。就给她婆婆说:嫂子,你找个盆子来,我自有使用。
等她婆婆离去,我给媳妇说:你喝那药是我说的方子,你知道是啥药不?媳妇问,是啥药啊,喝下去这样难受?我说是你家那老鸡窝里不知熰酢了多少年的鸡屎,掘了一大坨给你熬茶喝了。媳妇一听,爬床沿上嗷嗷地干呕起来,婆婆端盆子进来赶紧放床下接着。我教媳妇用指头掏嗓子,能吐出来就好了。媳妇果然暴吐如注,把腹内馊酸烂臭的宿食吐了大半盆子。喝了几口水漱漱口,刚缓过气来,就开始骂我。我笑着说:这会儿有精神啦!盖被子出个通畅汗就好了。我走了哈,你骂的都算在你婆婆身上!
直到如今,那媳妇每找我瞧病,就絮叨,说自打喝过那鸡屎茶以后,再不能吃鸡蛋了,打嗝儿都有个鸡屎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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