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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终于露出了她美丽的面孔,草绿了,天蓝了,春天真正的来了。草原上的小草长出了一寸多长,毛茸茸的像一幅无边无际的地毯,牛羊又重新回到了草地上。
特别是那些出生的小羊羔,它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草原,欢蹦乱跳地在草地上来回的奔跑。
春天的放牧时间要很长,因为草还没有完全长高,要想让羊吃饱了,就要走很多的路。为了让草原的草能够长好,牧民们不会自由放任的任凭羊去啃噬草地,他们会赶着羊群吃不同地方的草,以免草被吃光影响它的继续生长。他们要选那些草长的稍微高一点,阳光充足的地方。这样一来,他们就会走很远很远。加上草原虽然到了春天,但是冬季的寒冷并没有完全退去,特别是早晨和傍晚,经常还会保持零下十几度的温度。对牧民来说,比起寒冷的冬天,这已经是天堂的开始。
巴图兑现的承诺,每个知青都分到了十只羊,三头牛。他们自己做饭自己吃住也已经习惯。不同的是,很多知青还是要往他们原来住的牧民家里跑,有的干脆就把自己分到的羊放在牧民家的羊群里饲养,他们只为集体的羊群放牧。
刘媛是这些知青里把牧民生活和生产的技能掌握的最好的,因为她有一个好师傅那木其。娘俩几乎是形影不离,那木其越来越喜欢这个沉稳的姑娘,她甚至有什么事都要和她商量。按照巴图的话说,那木其多了一个小主心骨。
巴特尔也和以往有了很大的变化,首先就是酒很少喝,他会每天收工的时候回家而不是像过去那天忽然几天都没有影。巴图曾经就说过,巴特尔的独立现在看来要有反复,因为他又赖在了家里。
苏日勒除了上学以外会照顾家里的自留畜的羊群,也经常和姐姐在一起。那木其感到,这一定是上天腾格里对自己的恩赐,她觉得她的家非常的幸福。
“女儿,我常常梦到你们知青要回到北京去,想起来我就发愁,如果你真的走了,额吉就摘掉了心肝。”那木其说。
“怎么会?我会永远跟您在一起的。”刘媛说。
“这就好,这就好。如果你愿意,额吉在草原上给你找一个好小伙子,将来你有了儿子额吉给你带着。”那木其说。
刘媛听了涨红了脸说:“这也太遥远了?”
“怎么遥远?牧民家的孩子像你们这么大都是要寻亲了。”那木其说。
“我还真的没想到过这些,我只是觉得,这个家和我在北京的家是一样的,我一点也没觉得离开亲人这么远?”刘媛说。
“你说到你的家我想起来,今年的秋天你一定要回家去看看,儿行千里母担忧,你额吉和阿爸不知道怎么想你呢。就是萨丽云走了这么长时间,我都梦到她无数次。”那木其提到萨丽云有些伤心。
说道萨丽云,刘媛心里也非常的惦记,萨丽云不仅是她的同学,同时也是她的街坊和发小,无论是她还是她家里的人都从来也没把萨丽云当做外人,她和萨丽云有一层特殊的感情,真的就像自己的一个妹妹。
想到了萨丽云和巴特尔的经历,刘媛觉得萨丽云心里一定会很苦,可是她没办法帮助她,因为感情的事是谁也代替不了的。
现在,不管乌兰图雅为什么要嫁给宝利格,横在巴特尔和萨丽云之间的障碍已经没有了,萨丽云为什么反而不回来了呢?如果自己能够让他们重新开始,萨丽云也许就会回到这个家里,那个时候这个家才算是真正的团圆和温暖。这个想法在刘媛的心里反复了很多次,只是她一直就没有说出来。
同样关心萨丽云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李彤,他总是不时的和刘媛打听萨丽云的消息。一天,李彤和刘媛说,他的同学通过那个牧民在乌兰牧骑的女儿打听到了,萨丽云所在是乌兰牧骑已经到了西部苏尼特的赛罕塔拉。
对于刘媛来说,草原上放牧的范围也就是几十公里,最远去过的地方就是她经历了生死的准噶哒木齐。草原实在是太大了,那么赛罕塔拉又在什么地方呢?
晚上收工的时候,刘媛吃完饭来到那木其家,那木其正在做饭,刘媛帮着她打下手。
“额吉,小丽在赛罕塔拉。”刘媛说。
“赛罕塔拉?你怎么知道?”那木其问。
“是李彤通过他的同学家的牧民那打听到的,那个牧民有个女儿也在乌兰牧骑。”
“赛罕塔拉好远,骑马要走上好几天。”那木其说。
做完饭巴图进了门,那木其说;“你到是真会掐时间。”
巴图卷了一颗烟点上说:“冬天的雪大,今年的草就一定长的不错。我要开始我的计划,把砖窑干起来,把房子给孩子们盖上,我明天就到苏木去汇报这件事,说什么也要办成。”
一家人坐下吃饭的时候,那木其和巴图说:“听刘媛说,小丽在赛罕呢。”
“跑那么远?”巴图说。
“乌兰牧骑虽然适合小丽的才能,可是她也不能总是不回家呀?要是依着我就让她回来。”那木其说。
“你别拖年轻人的后腿,再说,乌兰牧骑不是也有假期吗?放假了她就会回来的。”巴图说。
“我还是想让她回来一家团圆。”那木其说。
“那要等她下次回来跟她商量,你不能做这个决定。”巴图说。
吃完饭,刘媛帮着那木其收拾好了家务从蒙古包走出来返回宿舍,傍晚的风还很冷,一弯月牙清晰的印在漆黑的天空上。刘媛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巴特尔骑着马走了过来。
“你上哪?”刘媛转过身抬着头问巴特尔。
“阿爸让我去看看牛群,你上来我送你回去。”巴特尔说。
“你去吧,我自己走走。”刘媛说。
“你干嘛非要回到那个知青宿舍,你又不是没地方去?”巴特尔问。
“阿爸也同意我去,我也觉得这样做对,因为我不能因为这些忽视了集体,这样对阿爸也不好。”刘媛说。
刘媛忽然想自己对萨丽云和巴特尔的盘算,心里想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和巴特尔谈一谈。
“巴特尔,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刘媛说。
巴特尔停下马看着刘媛。
“乌兰图雅为什么要嫁给宝利格?”
“你怎么又问这件事?不知道,你去问她自己,”巴特尔提到乌兰图雅好像还是耿耿于怀的说。
“这事是真的?”
“小丽不是说了吗?”
“她是个有心没肺的人,也许这里面还有什么变化呢?”
“刘媛,你怎么还提起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巴特尔说。
“你下来,我跟你说几句话。”刘媛说。
“赶紧回去吧,挺冷的。”巴特尔说着下了马。
两个人一边走刘媛一边说:“我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如果乌兰图雅嫁给了宝利格,那原来我和额吉认为小丽搀和你们之间的事是不对的这个想法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什么意思?”
“小丽喜欢你,她是为了你去了乌兰牧骑,她不回家也是因为这些,难道你不知道?小丽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最清楚。”刘媛说。
“因为我不回家?”巴特尔看着刘媛说。
“对,小丽是喜欢你的,这你知道。现在,乌兰图雅对小丽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如果她回来,她又觉得是因为乌兰图雅嫁给宝利格的事才回来,她又不肯低头。”刘媛一口气说到这,长出一口气,因为这不是普通的聊天,这是积蓄在刘媛心里多日的话,一下子释放出来。
“刘媛,小丽喜欢我这我知道,但是我不会超出兄妹的范围。我一直就不认为她是我和乌兰图雅之间的麻烦,只是乌兰图雅心眼小。我只是不肯让乌兰图雅拿她当敌人,我不会看着乌兰图雅欺负她的。”巴特尔说。
“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萨丽云也不会到了非要死追着谁的地步,她也不委屈你。”刘媛听了巴特尔的话觉得心里替萨丽云不服的说。
“这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也许我还高攀不上呢,这是两回事。乌兰图雅嫁给宝利格一定是做给我看的,何况,她也不得不嫁给他,这我心里非常清楚,我只是不想这件事。”巴特尔说。
“那小丽呢?”刘媛问。
“刘媛,你是城里人,你一定比我明白人的情感是怎么回事。”巴特尔说。
眼前看到了队部的灯光巴特尔说:“到了,你回去吧,我得赶紧走了。”
巴特尔说完翻身上马消失在漆黑的草原上。
经过几个月的治疗乌兰图雅已经恢复了很多,情绪也稳定了,人也胖多了,脸色也有了红润的颜色。大概是药物的作用,她的眼神却显得呆滞。刘媛去看她也很难交流,因为乌兰图雅几乎是一句话不说,给吃的就吃,刘媛领着她到楼下的花园里坐着她也会顺从的跟着,乖的就像一个小孩子。
刘媛和大夫咨询,医生说:“这是第一个治疗阶段,以药物为主,主要的控制她的狂躁症状。第二阶段是心里上的调整,这个时间会很长,如果可能,你要和她多多的交流,不管她是否配合。这样对她的恢复有好处。因为她现在的状态是药物治疗的结果,也就是说,大脑的大部分神经系统是在封闭的状态,简单的说,就是把她的过去遮蔽了,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平静下来。”
春节眼看就临近了,刘媛忽然有个想法,她想把乌兰图雅接到家里过年,她和大夫商量,大夫开始有些犹豫,但是还是同意了,条件是不能超过两天,一定按时吃药。
刘媛回家收拾了房间,把自己要把乌兰图雅接回家过年的事和母亲商量。
母亲说:“妈不是反对你把朋友接到家里过年,只是这个人精神上不正常,万一闹腾起来大过年的这不是添堵?我活了八十多岁了,没累死没饿死,我再让她给吓死,有个黄毛绿眼的外国姑爷还不够我瞧的?”
“妈,她实在是太可怜了,我也跟大夫咨询过,大夫说只要按时吃药,时间不太长是没问题的,我来照顾她。”刘媛说。
刘媛说服了母亲,年三十这天把乌兰图雅从医院接到了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