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牙不太好,晚饭想给她蒸个鸡蛋羹,火候没掌握好,本来晶莹剔透鲜嫩幼滑的羹,看上去驴皮一样绉绉巴巴,小勺儿划开,里面大蜂窝小蜂窝,老得一摊糊涂,一气之下想要扔了,老妈哪舍得,夺过去,挖上一勺青豆,淋上一点儿剁椒,洒上一点儿香菜末,端桌上去了。
坐在桌前,满脸羞惭,我当然知道应该提前收火的,但当然知道不等于刚好做到。低下头闷闷喝粥。
这时老妈问我,莫衡春节回来吗?
我说当然不回来啊,我说他刚刚去,肯定被安排值班,替换大小领导回来过年。
妈说,他回不来,你应当可以去吧,早早筹划一下,去陪他过个年,省得他异国他乡寂寞。
我说我可不敢,那是印度啊好不好,满街都是强奸犯,女的去那儿都是找不自在,我还是安生生地在家陪你吧。
可能也有点儿不放心,老妈叹了口气,开始吃饭。
我明白她是欲言又止,也清楚她在想什么,果然,吃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没憋住:你们过日子到底有没有计划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抓紧要个孩子,趁我还能动,帮你们带带,多好啊。
我说不是都忙工作吗?低下头不敢再说,我怕再说,会把眼泪引出来。
其实婚前不小心怀了一个的,我巴巴地盼他奉子成婚,结果他没做成家里工作,他妈觉得他儿子可以攀高枝娶个更好的。那一天从医院出来,身心灰暗,满目悲凉,那是我心里最惨烈的痛。是一辈子无法愈合的伤。等结了婚,他妈倒是一心催我们要一个,是我故意不要,要不要你们说了算啊?你们把老娘当什么了?
等我再想要了,老公的身体又出了点儿小毛病,忙着给他看病。
等他病好了,我又抑郁了。
生活就是一直这样戏弄着我们啊!!
如果我执意生下第一个孩子,他该五岁了,如果我们婚后接着要一个孩子,也该三岁半了,可是世上哪有如果?一念生,则百缘起,一念灭,则千缘尽。我不怪别人,我怪我自己,我的孩子,我不知道长什么样却一定可爱的孩子,就这样被我淹埋进了时间的洪流里。
鸡蛋羹,可以再蒸,可是孩子,让我如何去把他们生出来?
亏我上学的时候,还参加过辩论赛,那么多的道理,曾经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在我的舌尖搬弄,可是懂那么多道理的我,又把自己的生活过成了什么鬼样子?
老妈后来又说了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清,我收拾了桌子,洗了碗,借口身体不舒服逃回了房间。
我打开STEAM。
我要进入那个游戏。
我渴望别人把我打死。
我渴望别人把我打死一千次一万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