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年底,师兄的工资逐月见涨。腊月二十,药店要放年假,陈总跟师兄商量,看春节期间能不能留下。如果师兄同意,再和郭英商量,让她给师兄帮忙。陈总对师兄说,你们两个都留下的话,从小年到正月十五,每人每天补助一百元,工资照发。师兄说,我也了解附近这几个厂为了赶货春节不放假,在外过年的人不会少了。趁各个药店关门过年,咱正好瞅个空挡。就这样定了吧,郭英的工作我去做,那妮子听我的。
师兄有自己的想法,老伴也在这里,二儿子下学后给人家开大车,最近给他再寄一部分钱回去,让他去姐姐家过春节。老两口子真的跑回去,来往路费不说,亲戚邻居都要来看望,万一问起模糊的事,没法答对。还有个打算就是最近和陈总一起去公安分局看看模糊,送些钱物给他。过年哩,离孩子近些,心里也是个安慰。
师兄跟郭英说了留下的话,郭英也同意,在哪儿过年都一样。回去花钱,在这挣钱,哪有这划算。师兄说,那两个女孩回去了,你就不用开火做饭了,你婶儿咱仨一起吃。郭英很感动,也好。我兑伙食费。师兄瞪她,说的啥话!咱爷儿俩就差一个姓,你跟我亲闺女一样。
腊月二十二,另外两个店员打点行装,坐车回了老家。店里就剩师兄和郭英两人营业。
二十三过小年。傍晚时分,陈总来到药店,没进柜台在外边对师兄招手,沈叔你出来下,我给你说句话。师兄随陈总出了商场大门,二人傍着大理石柱子。陈总低声说,这个事已经几天了,我犹豫着没给你说,又害怕你以后埋怨我瞒着你。师兄觉着不是啥好事,紧追着问,啥事啊,你不妨直说。陈总耷脑垂目地说,还是模糊的事,判了。师兄急问,多少年?陈总眼圈红红地说,十五年。我托人打听监狱管理局,人家说把模糊分拨到你们省西华劳改场服刑,春节前后可能解送。师兄一阵头目眩晕,顺着柱子出溜下来蹲在地上。陈总急忙扶着,扳肩头问他,沈叔沈叔,你不要紧吧?徐久,师兄缓缓抬起头,我不要紧。该来的谁也挡不住,迟早都会有这一天。陈总说,我搀你回去休息吧。师兄站起来说,你先回吧。我去药店把今天的帳目绾住。陈总走出几步停住说,有哪儿不舒服,你及时给我打电话。
师兄目送陈总走远,擤了把鼻涕,掏出手绢擦擦泪,正待回药店,迎面刮来一阵风,卷起的尘土直往身上扑。师兄就觉得眼里进了沙土,瞬间双目难睁。强忍着热涩刺疼回了药店,郭英急忙迎上来,你这是咋了叔!师兄用手娟捂着眼说,眼里进沙子嘞。你快给我找一支眼药水点点。郭英扶师兄去药柜后面的床上躺下,慌忙出来找到眼药水,拧开盖子,剪去密封,跑进去给师兄点上。师兄说我自己点吧。郭英说你睁不开眼点不准确。
停了一会儿,师兄说,这不行,眼窝都淹满了,还是疼,还是磨。妮儿你找棉签过来给我往外搌搌。郭英拿来一包棉签,坐在床沿上,搬起师兄的头,用棉签轻轻捺入师兄的眼睑里,缓缓旋转棉棒,药水和泪水顺着师兄的面颊淌下来。擦了十几只棉签,郭英问,好些不叔?师兄说,好像还不管用哩。郭英忽然想起主意,我小时候有一回弥着眼,俺娘掰住眼皮猛吹了几口,很快就不疼了。师兄苦笑了下,那你就给我试试吧。郭英把床上的被子叠起几折,掖进师兄背部,使他半躺着,用手指翻开眼睑,凑近师兄的脸,用力吹了一口气。
怎么这样巧,怎么那么寸,就在此时,嫂子掀门帘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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