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五爷现在也是这样的心情是不对的,五爷只是觉得这个孩子跟自己的女儿大小差不多,作为一个北京人,特别是作为这样年龄的北京人,一切能够触动他们善良的心的人和事,他们都会不由自主。
五爷回到房间里,听到震天的呼噜声,刘祥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早就睡了。
“还说我的呼噜大,你的也不小啊?看来对词儿是没戏了。”五爷自言自语的说。
五爷走的那天晚上,五婶儿把剩饺子煎了煎,女儿吃完午饭就走了,虽然五婶儿想让女儿多呆一会陪陪自己,可是没办法,人家也有家啊?
要说五爷和五婶儿直到现在并没有分开过,不是特意这么做,不过是这是大多数老百姓的生活状态。五爷在工厂里上班就是个普通工人,除了加班没别的事占用他的业余时间,他也没有什么特殊任务。五婶儿记得唯一一次五爷离开她是因为,五爷年轻的时候好摔跤,那年去济南参加全国摔跤比赛,连来带去走了五天,不过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这次五爷又走了,因为五爷告诉她比较突然,五婶儿并没有来得及想走了以后的事。现在,一个人坐在这吃煎饺子,感到特别的别扭。在放桌子吃饭的时候,五婶儿习惯的把五爷的酒瓶子和酒杯放在桌子上,等到坐在那吃饭的时候才想起来,五爷今天不在家吃饭了。更让五婶儿别扭的是,每天晚上,五爷把鸟笼从房檐儿地下摘下来放到厨房里去,那鸟是无声无息的,因为它也累了一天了,也要休息。可是今天,当五婶儿把鸟笼子摘下来挂到厨房里去的时候,那鸟竟然不停的叫。是鸟觉得今天摘笼子的不是五爷感到疑问还是它也想五爷呢?
五婶儿坐在桌子那吃饺子,二婶儿走了进来。
“刚吃啊?”二婶儿问。
“中午吃的还没下去呢,我也不饿。”五婶儿说。
“燕子走了?”
“走了,谁不惦记自己的家呢?”五婶儿说。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儿,别说你还是个女儿,我倒是儿子呢,不是也见不着人影?”二婶儿说。
“你还别说,老五这一不在家,我还真的觉得这屋里空的劳的。”五婶儿说。
“呵,老夫老妻的,刚走就这样啊?我呢?一个人空了好几年了不是也熬着吗?”二婶儿说。
“他在家的时候,我还不怎么虑会儿,他这一走倒觉得少点儿什么似得。”五婶儿说。
“少点儿什么?少个大活人。就好比我们那口子吧,活着的时候我们两口子老是呛呛这你是知道的,那个时候我恨不得躲开他。可是这一走就跟天塌了似的,我们家大强没结婚的时候,有他岔呼着还好点儿,他这一结婚走了,剩下我一人儿孤鬼似的,这可是应了那句话了,姐俩守寡,谁难受谁知道。”二婶儿说着有些伤感。
“老伴儿老伴儿,老来是伴儿这话是一点儿也不假。”五婶儿说。
两个女人正在感叹,五婶儿影影焯焯的看到院子里仿佛是有个人影,因为屋里是亮处,院子里黑,一时看不清楚是谁。正赶上今天五爷走了,五婶儿心里有些害怕。
“他二婶儿,我怎么觉得外边有个人呢?”五婶儿说。
五婶儿一句话把二婶儿也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往外看:“哪儿有人哪,你可别吓唬我。”
“我真的瞧见一个人影在窗户外边晃悠呢?”五婶儿由于害怕声音放低了很多。
五婶儿放低了声音,二婶儿更害怕了,一边往外看,一边往五婶儿这边靠。
往常这个院子里,五爷是个保安,夜里上门,有了动静等等都是五爷的事,大家踏踏实实。因为别人也指望不上。按说这院子里有三条男子汉,五爷,方老师,小二子。方老师是一个文弱书生,谈咬文咂字的事是可以的,但是如果让他动手动脚就臂无缚鸡之力了。小二子虽然是个大小伙子,又住在靠着大门口的地方,可是必定是年轻,用五爷的话是,睡着了叫人抬走都不知道。五爷会摔跤,五爷负责任,五爷睡觉轻,总而言之,有了五爷五婶儿心里踏实,全院子的人都踏实。
现在,五爷不在家,更可怕的是院子里小二子两口子和方老师都没回来,只剩下两个女人,她们怎么能不害怕?
两个女人战战兢兢地朝外边看,那个人影还在院子里晃悠,二婶儿实在憋不住了说:“不行打电话报警吧。”
正说着,那人凑近了脑袋朝屋里看,因为是夏天,五婶儿并没关门,门上挂着一个门帘子,门帘是玻璃珠子串的,还是挡着那个人的脸看不清楚。
五婶儿大声的喊:“谁?”
只听那人犹犹豫豫小声的说:“大嫂子,我跟您打听个人。”
“打听谁?”
“金淑琴在这住吗?”那人问。
二婶儿的大号叫金淑琴,听了一愣,可能是害怕当时并没反应多来,很快二婶儿就听出来是老孔的声音。
“老孔?”二婶儿问。
原来,这两天老孔和二婶儿因为两个人之间的事吵了嘴,二婶儿不理老孔,竟然连跳舞都找了新的舞伴儿,老孔心里别扭,联想到直到现在和二婶儿都没有最后确定两个人的关系,也觉得对不起二婶儿。而且,二婶儿和那个新舞伴越来越亲密,更让老孔担心的是,那个新舞伴儿也是单身。老孔喜欢二婶儿,之所以犹豫不决是怕二婶儿的儿子大强。这天自己喝了点闷酒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就找上门来想和二婶儿讲和。虽然在一起跳舞,虽然两个人交往的时间也不短,但是老孔却从来也没来过二婶儿家,五婶儿认识老孔也是在公园里遛弯儿的时候二婶儿介绍给她的。
老孔从二婶儿嘴里知道她在哪住,但是老孔并不知道二婶儿家具体位置。在胡同里跟人打听了院子,进了门又有些含糊,怕碰到二婶儿的儿子,本想和院子里的人打听一下,可是偏巧这院子里就没人,想走又不甘心,所以一个人在院子里转悠。按理说,五婶儿家亮着灯,老孔是应该能看清楚二婶儿的,可是五婶儿坐的地方正对着门口,二婶儿却的偏离这个角度,所以老孔只看见五婶儿,虽然老孔见过五婶儿,但是只是一两次,因为五婶儿不是经常去公园。
二婶听见是老孔站起身来说:“缺德玩意儿,你吓死姑奶奶了,你大半夜的跑这儿干嘛来?”
“我……我想跟你说两句话。”老孔仍然站在门口吞吞吐吐的说。
“有话明儿说不行?”二婶说。
“我是想明天见到你说,可……可是你不理我呀?”老孔说。
“你让他进来,站在门口干嘛?”五婶儿说。
二婶儿走到门口对老孔说:“走,到我那儿说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