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古人论相思,字字泣泪,什么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什么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即便连李白,也写出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这样凄怨的句式。 仿佛统统没有好收尾,就算为伊消得人憔悴,那人却未必知晓。 白莲想自己,算不算得是邵振棠的如花美眷? 或只是似水流年?想到,打个寒颤。自己不比十几岁的无敌青春美少女,误得三五载年岁不打紧。 拖拖扯扯,暧昧游离,不见黎明。 想得越发悲凄起来。 第二天自然没有好气色,手脚又冰,惊得安婶忙去煮定神汤。白莲倚住墙,看安婶有条不紊指挥锅碗瓢勺,好像脑后长眼,对她道: “这么大人还不懂好好看顾自己,若你妈妈回来见你这么瘦骨伶仃,还要找我兴师问罪呢。” 白莲摸自己面颊,果真清减了些。 “立人怎么样?”她转移话题。 立人是安婶儿子,在北方读大学,戴一幅窄窄玳瑁眼镜,十分浓重的书卷气。 “老样子。成绩不上不下,话又少,我担心他找不到女朋友。”安婶将一碗红枣莲子端给白莲。 “安婶你要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白莲说。 联想起自己,茫茫湖水,桥都不知道立在何方。脑子里又跳出一枚人来,涎着脸笑嘻嘻,说: “白莲,你要担心熬成老姑婆,嫁不出去。” 白莲忽尔扑哧一笑。费祖迪,该和立人差不多年纪吧,偏偏闹腾得像五月漫山遍野的红杜鹃。簇簇花红叶绿。 中午费祖蓝来探白莲,白莲堆起满面微笑,祖蓝凝神看一会儿,蹙眉: “发生什么?”她咄咄问。 “没有事。只是最近公事太多,有些疲惫。休息一下就好。” 祖蓝捏一捏白莲下巴:“说谎都不得要领。你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心中可有杆秤?” 白莲垂下眼帘。明睿如祖蓝,什么都别妄想瞒过她。 祖蓝眉毛竖起:“不行,我不能眼睁睁见你往火炕里跳,那个邵振棠,我要带你见识他的真面目。” 她不由分说拖白莲出门,打车直往市青山医院。 白莲诧异,市青山医院乃是这座城市精神错乱人群静休之所。祖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侧面望去,祖蓝脸色煞青一脸凝肃。 想起前些日子,祖蓝提起邵振棠态度明显有些轻蔑。白莲满脑乱糟糟,被她拽紧了四处游走。 医院有病人在晒太阳,眼光冷漠地瞥一眼她们,有些则勾着头喃喃自语。他们穿统一的蓝白条纹病服,似一群困兽。甚至目光中有啮啃的欲望。 祖蓝看起来轻车熟路,拖白莲蹬蹬直上八楼,三一八房。正巧有护士甩着针筒咣一声关上门,边摇头边咬牙切齿咒骂:“不可理喻。” 她见祖蓝白莲也不招呼,鼻子喷出一声哼,飘然离去。 祖蓝说:“不喜欢这份工便申请调岗或辞职,对病人发什么脾气?” 那小护士充耳不闻。祖蓝顾自推开门,一面说:“我最看不习惯有人把工作当情绪发泄所,完全没有专业操守。” 祖蓝是那样人,做什么都要尽一百分力做到满分。 但她很快换一幅笑脸,朝最里间的铺位跑过去。 那雪白的病床上侧卧了一个女子。削瘦的瓜子脸,核桃眼,皮肤白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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