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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江水流【长篇连载中】
楼主: 丹江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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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流【长篇连载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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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5 09:29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六章 撤乡划镇

  郑怡这几天够忙,挨家串亲戚,她本不想去,可是却被她妈拽着手,一家一家走。先去外婆家,舅家、然后姨妈家。
  
  外婆和上次一样,不同的是没有哭,而是笑嘻嘻地拉着郑怡的手说:“我乖乖儿能哩很,考上大学,给外婆脸上长光了,外婆搁村里走,腰都挺直了。以后,我乖乖娃儿再找个城里的相公(女婿)领回来,给外婆看看,外婆要是不死的话,等着吃我乖乖的大礼吊呢。”
  
  郑怡不好意思地咧咧嘴笑笑,脸蛋羞得通红。扭捏地说:“外婆的身子好着呢,能长命百岁。”
  
  外婆漏风的嘴笑得嘎嘎地:“外婆要是能活一百岁,还不成了老妖怪了。唉,外婆已经七十多了,活的岁数怪大,比你外爷寿命长,他早早地开拖拉机去了,瞅不见我乖乖上大学啊。没事儿,啥时候婆去了,一定会给你外爷说说,我乖乖是个最有出息的娃儿!”
  
  外婆的话让郑怡有点伤感。临走时,外婆硬是塞给她一百块钱。她左手接过来,右手趁外婆不注意的时候,塞在她的枕头下,鼻子一酸,离开了外婆低矮的草屋。
  
  思旺叔把家里的钱数了三遍,加上乡里奖励的,村支部意思的,也没有凑够郑怡的学费。他看看牛屋,狠下心把黑老牡牛牵出门外。他抚摸着老牡牛的鬃毛,眼睛湿湿的。刚好晓燕出来,正好瞅见他抹眼睛。
  
  晓燕不解地问他:“爹,你牵牛去哪儿?现在又不种庄稼。”
  
  思旺叔牵强地笑笑,说道:“去丹阳街上的牛行看看,价钱合适的话,就卖了。”
  
  “卖牛干啥,落雨了,不是快种麦了吗?”晓燕疑惑地看看思旺叔说:“沟坡地还得使牛呢,咱家的地加上我家的地,有不少沟坡地呢?”
  
  思旺叔看看老牡牛说:“快开学了,你三姐的学费还没有凑够,不管咋说她考上大学不容易,要是耽搁她上学,她还不哭一辈子,爹不想落下一辈子的话把子……”
  
  晓燕问道:“三姐学费还没有凑够啊?”
  
  思旺叔嗯了一声,牵着牛转身朝屋后走去,刚拐过墙角。晓燕忽然跟了过来说:“爹,不要卖牛了,我这有钱。”
  
  思旺叔愣怔了,说道:“你能有多少钱,女子家家的,需要钱的地方多,那些钱撇(留)个零花钱,再说还得留着给大宝小宝买奶粉。”
  
  晓燕咬着嘴唇不吭气。思旺叔走了十米开外了,她又赶紧跑过去,挡在思旺叔的脸前说:“爹,我有钱,真的有钱,有五千块呢。”说到钱的数字,晓燕声音小得像蚊子嗡,生怕旁人听见了。
  
  “你哪里来这么多钱?”思旺叔吓了一跳。
  
  晓燕拉住牛鼻子往回拽,思旺叔也掉头往回走。
  
  晓燕看看四周没有人,小声说:“我奶奶死的时候给我的存折,这些钱是她一辈子的积蓄,原本存给我上学哩,后来没上成,又准备给我陪嫁哩,谁知道奶奶没看见我出门。她病的严重的时候,把存折给我了。”
  
  思旺叔一听,牵着牛就扭身,又朝村后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晓燕,这是你奶奶留给你的钱,我可不能用,不中不中,我还是去卖牛吧。”
  
  晓燕拽紧牛缰绳说:“爹,你咋还没把我当一家人看,这都有俩娃子了,你还跟我见外。三个姐姐对我好,我心里记着,现在三姐上学钱不够,我给点咋了?”
  
  晓燕拽着牛缰绳,一直把牛拽到屋里,栓到牛槽边上的缰绳洞里,把牛栓牢,回到自己屋里,在箱子里翻出一个红本本,递给站在屋外的思旺叔,顺便把密码给思旺叔说了。
  
  郑怡顺利入学,思旺叔要送她去北京,她说不用了,来回还要花路费,她已经长大了,自己能去报到。
  
  郑怡听她爹说了,她不够的学费是谢晓燕补起来的,心里特别感动。她抱着大宝小宝,悄悄的对两娃子嘀咕:“小乖乖,等姑姑大学毕业挣钱了,一定给你们买好多好吃的东西,也给你们的妈妈买好看的衣裳,姑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们妈妈的好。”
  
  埋葬李老二时下的那场大雨,使这年的麦子顺利种上,拖拉机嘟嘟嘟;牛喔喔哒哒,不几天后,大片的土地上翻了个。黑红色的土地裸露在温和的阳光下。
  
  冬天来临的时候,丹阳乡传来一个重大的消息。丹阳乡要撤乡划镇。改为“丹阳镇”了。老人们惊诧极了。说镇是啥意思,不是公社了吗?年轻人不屑地说:“公社的年代过去了,早都叫乡了,你们咋还记不清楚。”
  
  所有的大人小孩都去看热闹,没有人回答老人们口中的公社和乡镇到底有啥不同。
  
  撤乡划镇定在阴历十月十五。估计这个日子也是乡里领导们找了风水先生看过的。不然咋定个“五”啊。按照丹江岸边的风俗,好日子一般都选“六”或者“八”,最不济选“双十”也中。可人家丹阳乡的领导就是打破常规,选了个“五”。奇怪吧,由着全乡几万人奇怪。
  
  撤乡划镇那天,是丹江街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大小街道挤满了赶集的人流。人们挤来挤去,最后在乡政府门前看到一个牌匾“丹阳镇”。挤了一上午的人们恍然大悟,哦,撤乡划镇,原来就是换了一个牌子啊!
  
  “丹阳公社”到“丹阳乡”再到今日的“丹阳镇”。且不说镇政府门前的牌子,就丹阳街道来说,也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只要看一眼街上的房子,让人感觉生活一天一天比一天美好。
  
  早期的丹阳公社年轻人不知道是啥样。只是从老街肮脏灰暗的墙壁上,依稀可辨当年残留的少许迹象。吃大锅饭成了遥远的记忆,和像老人们口中的故事一样陈旧不堪,故事说多了,就令人心烦。丹阳公社是个令人心烦的名字,那代表着一个时代的兴衰。至于丹阳乡,大家多多少少的清楚一些。一条三百米的十字街。几栋两层老楼房,脏兮兮的矗立在宽约五六米街道两旁。路面经过乡下各种交通工具的碾压,水泥路面坑坑洼洼,每当下雨,一窝儿一窝儿脏水。自行车、摩托车、八匹拖拉机走过,溅起脏水花乱飞溅。
  
  撤乡划镇,不一样了,那条坑坑洼洼的老街道淘汰了。它像一位可怜的老人被丢弃在一边,无人问及。那几栋老楼也疲塌塌地杵着,把供销合作社的影子留在那里。
  
  距离老街一百米的地方,新扩了一条街道。按照东西方向,这条新街在老街的西边。南北街道,长约一千五百米。对街门面房,中间的路面最少有二十米宽,中间是花坛。清一色两层小楼。在这条街上,专营一种生意“辣椒”。被命名为“丹阳辣椒城”。街道的北大门处修了一座石牌坊。这五个大字就题在牌坊上面。谁题的字乡下人没有看见,倒是看见在字的两旁画着红艳艳的“朝天红”辣椒。
  
  依然按照东西向,挨着辣椒城的五十米外,正在扩建另外一条商贸大街。也是一条沿路城市的主干道。挨着主干道的西边,一座名为“菜市场”的街道也如火如荼地开工了。
  
  丹阳镇的辣椒城竣工交付使用。辣椒堆得像山一般高,火红的颜色把太阳都比逊色了。辣椒的辣味还没有到街上就呛鼻子了。幸好丹阳镇周边人都种辣椒,不然还不被活活呛死。
  
  三条街道的兴建,极大地提高了丹阳镇的知名度。在周边县市,人们只要提起“辣椒城”无不对这个小镇翘起大拇指。同时羡慕这个地方太富裕了,据说家家存折都好几位数字呢?当然这只是“传说”。老百姓有钱没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丹阳镇的确非常耐看,房屋建筑连成了片。站在不远处的山岗上看丹阳镇,嗨,真有小城市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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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发表于 2013-8-5 09:32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七章  坟地纠纷

     有了“辣椒城”的兴建。丹阳镇下辖十几个村子的耕地几乎全部种上了辣椒。种麦子成了一种辅佐,象征性地种三五亩够吃即可。
  
  郑家庄的人也不例外。自打看了撤乡划镇的热闹场面。看见堆积如山的红辣椒,看见高鼻梁深眼窝的外国人。他们一直认为,只有种辣椒,才能摆脱贫穷,才能达到电视里说的“小康生活”。
  
  这年冬天,拖拉机照样嘟嘟嘟冒着黑烟犁地。可种下的麦子儿没多少,凡是比较肥沃的土地全部留春地了。留着明年春上栽辣椒苗。辣椒是单季经济作物,收了秋庄稼后把地犁一遍,经过冬天霜冻,来年春上再犁一遍,耙几遍,再硬的土坷垃也稀碎。土越碎越好栽苗子。
  
  辣椒的迅速盛行,以及可观的价位。拔高了人们对土地的渴望。于是,每家每户都希望自己家的土地多一些,不惜花大力气把河边的沟沟坎坎都开荒了,犁一遍粇着,作为来年的春地。
  
  郑家庄一时间出现了抢地,占地的热闹场面。占不住沟坎的人们不乐意了。你一句我争一句扦插(qiancha讥讽的意思)犁到沟坎的人们。争着吵着,矛盾便激化了。最后大家闹得不可开交,一直要求生产队重新分地。生产队长没有法子,把这个分地的大事儿汇报给村支书郑思贤,让他定夺。
  
  思贤皱着眉头,在屋内来回的走。他寻思,土地是该重新分分了。郑家庄现有的土地状况还是文化大革命结束,土地分下户后不久,老百姓觉得不公平,于1985年重新分了一次,如今差不多十年没动地了。新增加的人口没有土地,死去的人没有撤销土地,严重造成土地不均,人们吵闹也是情理之中啊!
  
  思贤和思源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地。这个地说好分也好分,郑家庄三个小队的地,总地块不会再动了。那是祖先定好的。谁也没有办法再拢到一起。现在要分的是小队的地。在三个小队中,郑东队人口发展的最快,要求动地的人最多。那么就针对郑东队一个队分吧!
  
  十来年没有动地,一旦动地,肯定也有不同意的。像郑东队的郑中青,他爷奶、爹妈全部下世了。可因为没有动地,他至今仍然种着四个人的地。一旦动地,这些空头户口自然要被下了。所以他不主张动地,和他这样的人家有几户,他们搁成伙儿的唧吵,说啥也不让分地,具体又说不出不让分地的理由,完全是依仗二球性子,瞎叫着胡搅蛮缠。
  
  再如打机井的郑中先,他两个弟弟结婚了,各自有两个孩子,加上他的大儿子结婚了,生个孙子,一家六七口人没有土地,也是个事儿,便坚持要求分地。这样的人家更多,所以,在郑东队分地与不分地的较量中,要求分地的占多数。
  
  地多的不愿意分地,地少的要求分地。郑家庄村陷入分地的纠葛之中。郑思贤召开可群众大会,把分地这个通知下发给各家各户,然后召集村子中的年轻劳力,准备标杆尺子,重新核实丈量土地,按照现有人口,计算人均多少土地。
  
  分地大会在郑思贤家的院子进行。人们众说纷纭,想分地的和不想分地的一人一句说开了。说着说着就出言不逊,冒出了脏话儿。思贤气得脸红脖子粗,让大家慢慢说。可那样的场合,谁也没有把他的话当话了。中青派和中先派先说后吵,再就是骂,骂着不解瘾,打到一起了。思贤家的院子瞬间成了群斗的现场。中青力气大,一拳头上去把中先的两颗门牙打掉了。中先的家门自己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掂起砖头拍下去,把中青脑袋打得头破血流。
  
  为了分地,两族人打得你死我活。思贤和思源挤到人群拉架。却平白无故挨了一阵拳打脚踢。乱糟糟的场合,打红眼儿的两家人,看见谁就打。也不管拉架不拉架的。
  
  思贤老婆刘香梅急的没法,最后想起了乡里常来他家的干部。照着思贤的电话本拨了一个号码,刚好拨打到派出所所长的电话。思贤以前是治保主任,和派出所打交道的次数比较多。
  
  派出所的民警开着警车提着电警棒下车,才把两群人弄开。分别送到丹阳镇的医院治疗去了。
  
  中青和中先住院期间,派出所民警坐镇,郑东队的土地安安生生分了。再没有一个人敢逑疼蛋痒的说风凉话了。郑东队原本一个人顶到四亩多地,如今重新一分,连河地算上,人均三亩了。就这计划生育还天天喊着严打呢!
  
  郑前队看郑东队的地分了,也赶紧提出分地的要求。
  
  寒冷的冬季,郑家庄的人们都在为分地忙碌。思贤成功分地,在郑家庄赢得极高的威望。分地,在乡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郑中先回村的时候,按了两颗大门牙,银白色的,格外醒目。中青的脑门子上多了一条蜈蚣似的疤痕。两家都有不同的伤情,所以,医疗费自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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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熬浆糊 该用户已被删除
123
发表于 2013-8-5 12:31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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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看不到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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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发表于 2013-8-5 22:02 |只看该作者
笑熬浆糊 发表于 2013-8-5 12:31
咋看不到开头?

我也不知道。昨天还好好的。可能是系统出现问题了吧,随后我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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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发表于 2013-8-6 10:4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丹江诺儿 于 2013-8-6 10:43 编辑

    第四十八章鬼魂附体
  
  阳历十二月,郑中华顺利复员。他背着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提着迷彩服一样布纹的旅行包,欢快地走在村里。一群娃娃跟在他身后,一路欢呼,解放军解放军的喊着。
  
  郑中华从包里掏出糖块分散给孩子们。得到糖块的孩子们一蹦一跳,撒着欢的叫着喊着,大一点的孩子赶紧朝他家跑去,瞅见思旺婶和晓燕,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奶奶,娘娘,中华叔回了。”
  
  听到中华这两个字。谢晓燕神经质地问:“在哪里?”
  
  孩子们顺着屋外的墙跟指过去,晓燕的眼睛里闪出中华英姿勃发的样子,他笑嘻嘻的朝家里走来,一身橄榄色的军装,头戴大檐帽,脊梁上背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手里提着包包。
  
  谢晓燕几步跑过去,一把提过中华的包。激动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说:“你回来了,咋不言语一声,我们去街上接你啊!”
  
  “难道我自己就摸不到家吗?”中华笑哈哈地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中华大步走到摇车旁,看了俩孩子一眼,没顾上抱抱。先把目光落在思旺婶身上说:“妈,我回来了。”
  
  王大妞高兴得泪眼花花,正要开口说话,一句话没有出口。忽然,身子一抖,差点摔倒,顺势扶住旁边的一把小椅,佝偻着身子,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嘴唇哆嗦着说:“中华,乖乖娃儿,奶奶可把你等回来了,你回来了要好好的对待晓燕,我家晓燕给你生了双胞胎娃子,你得有良心啊。”
  
  郑中华愣怔了,他茫然地看着思旺婶,问道:“妈,妈你咋了,我是中华啊。”
  
  思旺婶歪着脑袋瞅着中华,吐字不清,苍老得发颤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谁是你妈?你咋连奶奶都不认识了,你看看,你看看,我是奶奶啊。”
  
  谢晓燕也愣怔了,明明是婆婆王大妞的身子,怎么说话却是奶奶的腔调。她吓死了,连声问:“妈,你咋了,这是咋了啊?”
  
  思旺婶依旧用苍老的声音责备晓燕:“我哩乖乖娃,你咋也不认识奶奶了。”
  
  中华和晓燕相互又看一眼,带着迷惑不解,异口同声地说:“奶奶。”
  
  思旺婶变成谢奶奶的事儿很快传遍整个村子,大伙儿一齐拉地把中华家的院子围得严严实实。年轻人奇怪极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被自己看见了。
  
  思旺婶还是苍老的声音,她颤抖着手,扶着的小椅也不停地摇晃。那个样子分明就是活着的谢老太。她艰难地说:“中华,你看看我家晓燕给你生的两个男娃多好,以后咋也不能亏待了我家晓燕,奶奶等你回来都等三年了…….”
  
  中华连声说:“奶奶,你放心,我肯定会对晓燕好的,你放心地走吧。”
  
  晓燕这会儿确认了,奶奶借婆婆的身子在说话呢。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哇地哭了起来。
  
  思旺婶咳嗽了几声,清清嗓子说:“我乖乖娃白哭,中华回来了,你们以后可不能吵架,要好好哩过光景。”
  
  晓燕鸡啄食的点头,嗯嗯嗯说知道了。
  
  思旺婶瞅着围了一圈的人说:“我家晓燕不是她憨子爹的女子,她妈也不是天生傻子。我晓燕是能娃儿,以后,要是再听见你们谁在屁股后嘀咕大宝小宝是憨子的后代,我老婆子就让谁家过不安生。”
  
  思旺婶话腔落地,把一圈子人都吓坏了,大家一齐问:“谢婶,咋回事儿,晓燕咋不是她憨子爹哩女子,那她爹是谁啊?”
  
  晓燕没有想到,奶奶生前都不说的事儿,死后却公布出来,这让她以后咋见人。她哭着大喊:“奶奶,你别说了,你快走,不要让旁人再看笑话了……快走啊……奶奶。”晓燕又哭又喊,疯了一般。
  
  思旺婶晃荡了一下身子,抖索了几下,站直了身子,看着一圈子人,莫名其妙地问:“咋了,咋了,都围在我家院子干啥?”
  
  中华和晓燕瞪着眼睛:“奶奶,你麻利走吧,我们一会儿就去给你烧纸钱,以后过年过节,都去烧纸钱。”
  
  思旺婶她不解地说:“中华你在说啥,谁是奶奶,我是你妈啊,你回来了,哎呀,我哩儿。”说完一把拉住中华的手,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妈。”晓燕和中华再一次愣怔了。
  
  思旺叔在麦地里转悠,听见人们说谢老太附身到他老婆身上,赶紧往家赶。到家却发现儿子回来了,顾不上问王大妞咋了,高兴地说:“中华,你回来了啊,咋地不和家里说一下,我去街上接你。”
  
  “爹,我是大人了,又不是摸不着家。”中华笑着说:“咋能让你老人家去接我,我自己搭了顺车回来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思旺叔激动地嘴角哆嗦。
  
  王大妞像是泄了一股气儿,松开中华后软软地坐在椅子上。
  
  思旺叔低头问她咋回事,她茫然的说,啥事儿,不知道啊。
  
  晓燕哭着说:“我妈被奶奶附身了,胡乱说话。”
  
  思旺叔紧张地问:“说啥了。”
  
  晓燕捂着眼睛,不开口。
  
  中华爱怜地摸摸两个孩子的脸,抱起其中的大宝。看着他爹说:“奶奶把晓燕不是憨子的女子的事儿说出来了。”
  
  思旺叔愣怔了,哎呀一声说:“这下好了,村里还不炸了锅了,人们又有蛋话儿拍了,这个谢老太也真是的,这事儿咋能说出来吗。”
  
  谢老太鬼魂附思旺婶身不要紧,可附身说出的话却在村里成了爆炸新闻。
  
  郑家庄的人端着饭碗,你窜我家,我窜你家,筷子挑起面条,秃噜吃到嘴里,顾不上爵嚼就憋着嘴发出惊问:“哎,你说,谢老太说的话儿是不是真哩,晓燕不是憨子的女子,那是谁哩女子。”
  
  被问者也秃噜喝口面条汤,不紧不慢地说:“死人能说白话吗,这事儿八成是真哩。”
  
  “那谁是晓燕哩亲爹呢?”
  
  “这事儿难说,我瞅还是郑家庄的人。”
  
  “谁咋真缺德,干这丧良心的事儿。”
  
  “嘿嘿,真张(现在)的人难说了,啥人都有,难猜的很。”
  
  “照这么说,郑家庄的男人都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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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发表于 2013-8-6 10:44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九章神婆的法力
  
  郑家庄的男人对这个花边儿事儿感兴趣,聊得吐沫星子乱飞。说着说着就提起了晓燕死去的傻子妈。傻子年轻的时候俊溜的很哪,身材好,模样好,除了不会说话。好像身子找不出啥毛病。尤其那对奶子特别大,说到紧要处,男人们一个一个露出贪婪的眼神,似乎咋都瞥过了那个世间尤物,开始眼气憨子有福分,还有那个沾了傻子身子的男人,他们才是世上最有福的男人。
  
  人们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郑家庄的男人都对傻子起过歹心,是不是都和她那个了,反正傻子不会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弄一下,又少不了啥。这事儿越说越玄乎,最后说着说着,就说到外村的人了,傻子年轻的时候,好在河边放羊,洗脚。河边的人也多啊,会不会外村的人也把她那个了……男人们拍得鸡巴生疼,也没有理出个所以然,确定出是谁和傻子那个了。
  
  女人们气得扯着脖子吼,把男人们招呼回去。怒目圆睁地逼问自己家男人,是不是晓燕的亲爹。早上逼,上午逼,黑了逼,别看郑家庄的男人在旁人面前人哩人哩,到了家里,个个熊包了。为了不让自己的老婆起疑心,下半截子不受罪,爬在床上赌咒,指着老母猪发誓,说要是晓燕的亲爹,就是老母猪生哩。唉,这些人,亲妈都赌咒上了。
  
  晓燕吓得不敢出门,成天躲在屋里。
  
  中华回来的喜庆被谢老太鬼魂附身的事儿弄得减小大半。可话说回来,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
  
  黑了,哄两娃娃睡着了,中华把晓燕搂在怀里劝解她:“这个事儿旁人知道就知道吧,这事儿又不是你的错,旁人闲着没事儿,就叫他们说吧,说累了,说絮叨了,他们自己就不说了。”
  
  晓燕歪在中华的怀抱里,泪眼迷离,哽咽着说:“我不是怕他们说,就是觉着傻子妈都死了,又叫人提溜出来戳道,唉,想不通奶奶都死了,还要把这个事儿说出来。”
  
  中华擦擦晓燕的眼泪,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长发。俩人不说话相互依靠着。彼此的心跳通过身子触碰的地方传给对方。冬夜里,两个影子相拥着出溜到被窝里,松软的被子被拱得高高的,一个藕白的手臂伸出被窝,摸着电闸,啪地一声,灯灭了……
  
  思旺婶自谢老太附身后,三天都不精神,好像大病了一场,第四天才彻底恢复过来,人却变了味。说话的腔调明显变了许多,以前大大咧咧的人,走路风风火火,说话也是快言快语,瞅见人迎面笑,距离好几十米远就打招呼。现在不一样了,身板还是那身板,说话却斯文了许多,瞅见人,动不动翘着手指头掐白,闭着眼睛念念有词,那样子,和赵庄村的神婆一样。说的话也是神乎其道,沾点歪门邪气。
  
  思旺叔气得直骂,这真是中邪了。他带着晓燕和中华特地去给谢老太上坟,烧纸,给憨子傻子也上了坟,烧了纸。然而,王大妞不仅未见好转,反而说她是王母娘娘的关门弟子,通晓阴阳两道。思旺叔气得一脚把思旺婶婶踢翻在地。
  
  王大妞成了神婆,这件事儿又成了村里的热门话题。话有几说,乡村的人普遍迷信,对于思旺婶突然成了神婆,大家说了几天后,不说了,和谁是晓燕的亲爹事件一样消停了。不同的是,晓燕的事儿说过了,也就过去了,谁也不敢说哪个人是晓燕的亲爹,毕竟这是捏嘴角子的事儿,信口雌黄,说瞎话没有啥好下场。
  
  思旺婶成神婆的事儿不说了不等于这个事儿结束了,思旺婶的神威在村民消停之后,正式开始了。
  
  郑前队郑二爷的小曾孙子夜里莫名其妙嚎哭不止,睁着大眼睛瞅着屋顶,去河北请来中亮打针吃药,没见好转,治了两天还是哭,孩子哭哭停停,撅着肚子,小腿蹬得直直的。丹阳镇医院的仪器检查了,也没有查出病因,啥病也没得,回到家,娃子还是瞪着腿哇哇大哭。二奶奶急病乱投医,抱着试试看看的心里,来找思旺婶。思旺婶看一眼二奶奶说:“二娘,有脏东西在娃子跟前。”
  
  二奶奶紧张地问:“是谁,这事儿咋整。”
  
  思旺婶伸出右手,微闭着眼睛,五个指头,先弯曲大拇指,然后二拇指,以此类推,说:“二娘,这是野鬼,不打紧,你回去照我说的做,拿火纸在娃子身上擦擦,把火纸点了,搁到尿罐里,让孩子爹振青对着火纸尿泡尿,浇死他。”
  
  二奶奶半信半疑的回去,把思旺婶说的话给他说了。振青年轻不信邪。死活不烧,可娃子还在嗷嗷的大哭。振青媳妇荷花抱着娃子坐在床头,她心疼娃子,训斥振青:“试试能要你命啊。”
  
  二奶奶劝他:“试试吧,反正这也不碍啥事儿。”
  
  振青没有办法,就照着思旺婶说的做了,三张火纸在娃子身上擦擦,然后点着火纸塞到尿罐里,解开裤腰带,一泡尿浇在火纸上,硬是把正燃得红红火火的火纸浇灭了。
  
  这边火纸浇灭,那边在床上大哭的娃子立刻止声了。振青媳妇荷花带着泪,高兴地喊:“娃儿不哭了,娃儿不哭了,娃儿好了。”
  
  振青一步跨过来,看着哭得气喘吁吁的儿子,心疼得抱起儿子。娃子咧着嘴,在他的怀里笑了。
  
  振青不解地说:“真邪。”
  
  二奶奶喜颠颠地去思旺婶家,硬要给钱。思旺婶说:“二婶,看你说哩啥话,我咋能要钱呢,这事儿信了就能破,不信没有辙,我不会收大家一分钱。
  
  王大妞不动一刀一枪,三张火纸完事儿。有点神奇,可事实摆在哪儿,谁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去问振青荷花两口子,都肯定的点头。没有瞎说呢!
  
  随后又出现几类不同的小事件,大家都抱着试试看的心里,结果经思旺婶一摆置,好了。
  
  王大妞的神威立刻被传扬得沸沸扬扬,方圆圈十来里的村子都知道郑家庄出了个神婆,而且看病不要钱。
  
  思旺婶的形象瞬间被宣传出去,周边的村子,遇见解不开的事儿,都来求思旺婶,思旺婶有求必应,有应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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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发表于 2013-8-6 10:45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十章寄托希望的辣椒
  
  年底连续落了两场雪,两场雪间隔时间不长,第一场雪刚干了地皮。第二场雪接憧而来,这场雪大,把村子后边那棵老古树上的干枝子都压断了。
  
  早上起来,人们吸着冷风,瞅着厚厚的银白,叨念这两场雪下得好,明年春上即使不落雨。这雪也足以让麦子收了,唉,假差了一季麦子,少了一个秋,本来就不富裕的人们,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学校读书的娃娃回来说,郑家庄的孩子们穿的最旧,吃的最差。孩子们跟大人哭穷。大人无奈地说:“谁让你娃子投胎到咱家,投胎到郑家庄,这年年涨水年年摸庄稼,日子能好到哪里去,有得吃有得喝就算好了,你娃子们有本事有志气的话,好好学习,向人家老郑家的三姑娘郑怡学习,考上大学去北京,你爹你妈砸锅卖铁也供你娃子念书,吃国家粮。”
  
  一句话堵死了哭穷的娃儿们。上大学能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吗?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娃儿们丈量丈量自己不是上大学的料,都憋着嘴不说话了。
  
  大雪不负众望,冻了整整一个冬天。来年春上雪化了,为数不多的麦子哧溜哧溜的冒青,一天一个样子。人们留的春地经过两场雪的滋润,且不说用铁耙耙了,脚一踢,稀碎呢!
  
  郑中华运气好,赶上了最后一批当兵的安排工作,当然思旺叔也花了钱的。他被中分配到县里的一家药厂上班,说是啥合同工,干的好了再转正。年后去厂里报到的时候,中华赖着屁股不想去,他黏糊在晓燕身边,说舍不得她们娘仨。
  
  晓燕给他瞪了个娇斥的眼神:“你不去上班,我们娘仨吃啥喝啥哩,你看看咱这里,指望庄稼一年能有几个收成!”
  
  郑东队分地后,思旺叔家减去了郑叶儿、郑草儿郑怡三个姑娘的地。却加上了谢晓燕,大宝和小宝的土地。他们家的地没有变,可郑前队晓燕家原来四个人的地全部没有了。思旺叔家满打满算才十八亩地。比起原来的几十亩,唉,少了三分之一呢!
  
  中华不管晓燕咋说,抱着大胖儿子只管亲。晓燕拿他没法,改变话题:“我看电视里新闻,人家旁处的日子好哩很。说南方搞啥开发,一夜之间高楼平地起,工厂多得像树林。你说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我咋觉得不敢信一样。”
  
  中华笑着说:“当然是真哩,改革开放了呗,我在部队就知道,自邓小平南巡讲话之后,中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沿海地带对外开放,现在全国各地的人都到南方打工,说是钱好挣的很,满地是金子呢,只是咱这偏僻,没人知道罢了。”
  
  晓燕瞪着大眼睛:“天哪,满地都是金子,谁都能捡吗,真玄乎哩事儿?”
  
  中华很认真地点点头:“其实我也想去看看,看是不是人们说的那样?”
  
  晓燕惊诧地看着他说:“哎呀,你不去上班了,爹和伯们费恁大劲,才给你弄这个合同工,旁人都眼气死了,你可不兴胡说,安心去上班,县里搁咱这儿近,回来也方便,那年中招考试,我也去过的。”
  
  中华无奈地说:“嗯,你放心,我肯定会去厂里上班,你白操心了,招呼好娃子,等娃子快过生日了,我回来给娃子摆酒席。”
  
  晓燕生了两个娃子后,身体略微发福了一点,不像以前那么单薄,看起来更加丰满了,加上哺乳期间,胸前的两个东西特别大,走起来都颤颤悠悠,中华常常瞅着她的两个东西发呆。气得晓燕捣着他的脑门说他没出息,天天瞅,还没有瞅够。
  
  中华顺手就把她搂在怀里,两只手轻轻地揉着两团肉,这一揉不打紧,却把晓燕的内火揉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笑,关上门,拉住遮帘,郑中华临走前,不忘做场运动……
  
  这个春上是郑家庄人最忙的日子。出了正月十五人们开始陆陆续续打辣椒池下辣苗。别看辣椒辣死人,种这个东西却是个细泛活(细致活)。单就下辣苗说吧。首先得挖一个长约三五米,宽约二三尺的池子,把边土堆砌踩实,然后挑水往池子哩灌,只灌得水往外流,等池子里的水阴干了,接着浇水。一个池子少说也得十来担水。紧接着施肥,把肥料撒在水浸浸的池子里,化了后,把用筛子筛过的土面撒到池子里。然后把辣椒种子均匀地撒在沙一洋的细土面上。再轻轻地覆盖一层土面。最后用细竹竿完成弓状横扎在池子两边,用塑料薄膜严严实实地盖着。形成鼓蓬蓬的棚状。类似于大棚蔬菜。只不过个头小点儿。
  
  温室里的辣椒种子大约一个星期出苗。棚内温度高,两天后塑料薄膜内便会有一层层水珠。庄稼人习惯脸贴在薄膜上看苗子。一直等到辣椒苗六个或者八个叶片的时候,季节也到二月底了,天暖和了不少,可以把塑料薄膜解开让辣椒苗见见光,透透气了。
  
  见了阳光的辣椒苗由嫩黄开始转绿。这期间像照顾娃子一样,三两天浇水,浇水得用喷壶,均匀的洒水,一旦哪个地方水多了,淹死咋整。更重要的是水多了,苗子容易生腐烂病,辣椒苗病一般先从根部坏掉,然后蔓延到颈和叶子。万一辣椒苗生病,这一季彻底完蛋。辣椒苗这东西不像锅碗瓢盆,借来能还。谁家下的苗子都是有数哩。庄稼人宁愿借钱给人,也不会许诺把辣椒苗借出去。
  
  栽辣椒苗和红薯苗烟叶苗一样,谷雨前栽下。过了谷雨后,苗子就要扎根了。所以,在谷雨前后的几天,庄稼人忙疯了。
  
  郑家庄今年主要忙辣椒苗。烟苗、红薯苗以及棉花几乎没有了,即时有,也不多,丹阳镇的辣椒城,给大家提了醒,辣椒是宝中之宝啊!
  
  栽苗子的季节。田野上一片忙碌,到处是光着膀子担水栽苗的庄稼汉。八匹手扶拖拉机给人们帮大忙了。没有拖拉机的时候,人们栽苗子,都是肩挑手提的担水,有了拖拉机后,聪明的庄稼人去镇上买来桶装的塑料薄膜,一头用绳子绑起来,另外一头可劲地装水,小小的拖拉机车厢,塑料薄膜被撑得像猪尿泡一样鼓起来。一拖拉机水差不多够栽二三分地了。大大地节省了担水的辛苦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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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发表于 2013-8-6 11:14 |只看该作者
非常不错的小说,自然流畅,不矫揉造作,语言也好,只是没看那么多,抽时间好好的看看,诺尔果然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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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发表于 2013-8-7 16:55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十一章丰收也惆怅
  
  人们栽辣椒苗的劲头大,实在是因为辣椒的价钱太贵了。今年春上,丹阳镇的红辣椒收到15块钱一斤。村里人惊讶得不知道说啥好,天哪,种辣椒比种金豆还划算。虽然辣椒苗子栽着麻烦,可一旦成活,便不再操心什么了。只需要把地锄几遍没草就行。再说现在出来了一种灭草剂,那玩意喷进地里,草黄着黄着就死了。嗨,跟害了大病似乎的,无药可救。看看,看看,科学发达了就是好。一遍地锄过去。剩下的就是绿油油的辣椒苗了。
  
  栽辣椒苗也就十天半月时间。这段时间,麦子拔节,是长势最旺的时候。栽玩苗子,麦苗刚好出穗,开始养花了。爱吃嘴的娃儿们眼巴巴地瞅着麦子黄梢,亟不可待地揪一把发黄的麦穗,在河破上找点干草引火,把上年的苞谷茬子找一些,火烧得噗噗响,麦子放在火上烤,时间不长,便能吃到清香清香的麦子儿,那个味儿,满河坡都香喷喷的。
  
  郑家庄挨着丹江,河地比较多。往年几乎每家都种十几亩麦子,人多的人家甚至二十几亩。没有收割机的年代,割麦子全凭人力。每年割麦季节,大家是又喜又忧,喜的是麦子熟了,总算接住了季。忧的是生怕割麦时节下雨,麦熟一晌,割不及的麦子熟过了落地。这算是小事儿,万一下雨,再来个连阴雨,吃出芽麦子面,比丹江涨水淹秋庄稼更叫人难受。
  
  年年到割麦时节,老人们爬在案板前磕头烧纸,求灶老爷保佑。只是这个事儿一般是黑了偷偷摸摸地干。
  
  今年的麦子好,种的却少。大部分土地都种辣椒苗了。眼看着麦子熟了,人们也不是很着急。有经验的庄稼人背抄着手在地头转悠,挨家瞅,估摸着这亩那亩的产量。
  
  郑思旺粗略的估了自己家的麦子,他们家今年的地少了。去年冬下种子的时候,他想着自己家虽然人多,但劳力少,春地没有像旁人那样留那么多。种了十来亩麦子,三亩红薯、一亩棉花、四亩辣椒。在郑家庄,他种的辣椒最少了。不是他不想种,而是家里实在没有劳力干。双胞胎孙子得一个好劳力照顾。中华才去上班,不敢总请假。大忙天,更不能让女婿不干人家的活来给自己帮忙吧!张不开嘴啊。权衡来去,他减少了辣椒的亩数,
  
  十来亩麦子也是够割哩。三个人还得把两个娃子抱到地里,唉,他舍不得俩孙子被日头晒呢?可眼看麦子熟了,咋整呢?
  
  黑儿了熬煎得睡不着,忽然想起大女儿郑叶儿说,他们村里有户人家买了台半自动割麦机和半自动脱粒机。说是一个螺旋形的的东西套在拖拉机前边,一趟一趟开过去,麦子就齐刷刷地倒在地上,人直接用木叉挑起来就行了,回来后,把麦子擩进脱粒机,一边出麦糠,一边出麦子。虽说出点钱,可方便的很,也不用多少劳力。
  
  思旺叔觉得这个事儿好,花点钱,一并干了。省得人出力,万一再下雨了,那才要人命。有劳力的人家早已把镰刀磨得锋利,天亮提着茶壶,拿几块凉馍上地了。割麦季节没有几家人能吃几顿安生饭,早早的把麦子收到屋里,才能踏实。
  
  郑叶儿放麦假了。村里虽说有台收割机脱粒机,可刘家村用的人还是少数,一是大家对割麦机不放心,那个喝油的东西没有用过,不知道割得干净不干净。几千年了,老祖宗都是手割的,没见累死一个人。二是大家舍不得花钱,去年大旱,秋哩没收一个蹦蹦子儿,裤腰上的钱包瘪恰恰哩,谁舍得一亩地拿三十块钱呀。
  
  整个刘家村也就买机器的人家自己割麦了,脱粒了。把粮食扛回屋里。第二个用割麦机和脱粒机的是刘玉柱,他和郑叶儿是老师,吃国家粮,月月有工资,人也金贵些,不想下力气割麦子了。
  
  刘爹刘妈和刘雅拿着镰刀刚到地头。他们小夫妻抱儿子坐着割麦机进地了。
  
  刘爹刘妈气得嘴唇哆嗦,直骂玉柱败家子,不会过光景。刘雅却高兴得又蹦又跳。碍着割麦机的师傅是一个村子的人,刘爹刘妈不好狠说别燥话儿(气话)。
  
  割麦机嘟嘟嘟的进地,几趟几来回,一大片麦子齐刷刷地倒在地上。玉柱招呼他爹,挑麦子吧。刘妈招呼两岁的孙子,其余四口人忙着挑麦子,玉柱又请了村里几家麦子没熟的人家帮忙,帮忙脱粒机脱麦子。满打满算,也就两三天时间,他们家的十来亩麦子全部抗到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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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发表于 2013-8-7 16:56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十二章又涨大水了
  
  郑思旺到刘家的时候,郑叶儿和玉柱抱着孩子正要骑摩托回娘家。瞅见他爹来了,赶紧又下来。
  
  刘爹刘妈热情地招呼亲家,让座倒茶,慌作一团。
  
  思旺叔看看亲家屋里的一大堆麦子袋,心里眼气。暗叹,这家人咋真麻利,咱麦子还没割一棵,人家可收到屋里了。
  
  刘爹看出了思旺叔的心思,笑着说:“亲家,你别看,这都是娃儿们作弄哩,找了村里的割麦机、脱粒机连着忙了两三天,都收到屋里了。唉,要说,这喝油的东西真是怪好,可这也花了好几百块钱,钱也心疼人哩。”
  
  思旺叔嘿嘿一笑说:“虽说花点钱,可你也吃了定心丸了,麦子收到屋里,心里有指望了,踏实了。”
  
  刘爹呵呵一笑说:“亲家说哩对,我这心里是安生了。看看大家还在忙着割麦子呢,咱这家人清闲地坐着玩了,嗨,科学发达了,人也享福了,怕是以后能闲散出毛病,惯坏身子。”刘爹说完,自己嘿嘿笑起来。思旺叔随着一起乐呵呵地嘿嘿笑。
  
  郑叶儿接住说:“爹,咱家的麦子是不是熟了,依我看,也找割麦机和脱粒机吧,花钱少出力,也能快点把麦子收到屋里。再说咱家也没有劳力,中华得上班,不能让他总请假,晓燕还有俩孩子忙。就您和我妈,这么多麦子割下来,身体能受得了吗?”玉柱跟着连连说是。
  
  思旺叔看看郑叶儿,在他心里这个闺女最知他心,最懂事,她的话对他来说,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如果说他一开始来刘家村是看看收割机和脱粒机是啥样的,那么大姑娘的这番话就促使他下定决心,直接带领割麦机脱粒机回村。
  
  郑思旺找了割麦机和脱粒机回来,似乎又扔下一颗炸弹。把半个郑家庄炸翻了。
  
  有人说:“平常牛犟牛犟的郑思旺,没想到思想怪超前哩。”
  
  旁接住说:“可不是哩,要不然人家郑思旺咋能培养出好几个人才哩。人家是竹筒倒豆子,犟是犟,肚里有货呢?”
  
  十来亩麦子,思旺叔家连割带打,整整忙了三天。割麦前,中华竟然也回来了。思旺叔责怪他不该老请假,人家厂长不会说啥吗?
  
  中华嘿嘿一笑,没解释,只管抱起宝贝儿子,一手一个,稀罕得不得了。大宝小宝快一周岁了,嘴里呜呜啦啦能喊出模糊的爸爸妈妈了。
  
  收割机进地割麦,刘家村的刘爹和刘雅父女俩来帮忙。郑叶儿和刘玉柱自然没有落后,赵强和郑草儿来帮了一天,就顾不上了,得割自己家的麦子。
  
  第三天下午,打完最后一场麦子,割麦机拉着脱粒机嘟嘟嘟走了,刘爹和刘小雅跟着一起回去了。
  
  瞅着最后一堆麦子,思旺叔心里乐乎,招呼一家人坐下歇歇。思旺婶把俩孩子塞在手摇车里,大宝小宝学步了,不乐意坐。瞅着奶奶把他们往摇车里塞,咧着嘴哭起来。俩孩子一起哭,思旺叔哈哈大笑,抱起俩孙子,一个腿上搁一个,笑得脸上起褶子皮。
  
  思旺叔乐着乐着,脸和天气一起阴了,他看到团豆荚云彩漫过头顶。赶紧把俩孩子塞进摇车,顾不上心疼孙子们哭了。招呼大家赶紧装麦子,天要变。
  
  大家伙都吓了一跳。中华不在意的说:“爹,不就几片云彩吗?急啥里,昨黑天气预报说今个儿没雨。”
  
  “天气预报算个逑,成天瞎逑说,没有几个准。老话儿说哩准,天上豆荚云,不久雨将临。你看看云彩,一会儿要落雨了,赶紧点,赶紧点去装麦子。”思旺叔一边说一边拢麦子堆。
  
  听思旺叔这么一说,一家人慌了脚了。六个人三把木锨,火撩火烧的装麦子。还没有装完的时候,雨点开始朝下落,思旺叔大喊:“中华和玉柱赶紧往屋里抗布袋,不能让袋子沾雨了。”
  
  中华和玉柱慌忙蹲下腰,思旺叔搊起布袋,中华玉柱抗气麦子袋,撒开腿朝屋里跑。
  
  还剩下最后几袋麦子的时候,雨点密集了。约莫还有两袋麦子没装到蛇皮袋里,雨瓢泼一般落下来。麦子堆打散,木锨在湿滑的地面上,铲不起一锨囫囵麦子,即使铲起来了,又滑溜到地上了。麦子在光溜溜的麦场上四散流动,顺着水迅速朝低洼的地方流去。然后沿着大水沟哗啦哗啦流到村前的河沟里。
  
  一家人瞅着没装起来的金灿灿的麦子在雨里漂流,都难受起来。二百多斤麦子就这么打水漂了,揽也揽不起来。
  
  思旺婶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说的啥。她戴着一顶草帽挎着一个篮子钻进雨里,郑叶儿想拦,却没有挡住。思旺婶在流动的水里,捧起麦子放进篮子,一直捧了半篮麦子才回来。顾不上衣服湿透了说:“福祸是连在一起哩。”
  
  这场不合时宜的大雨,把郑家庄的人心都浇湿了。因为今年各家种的麦子少,谁也不急着割,懒散了一下,没想到会下雨了。这下糟糕了,地里的麦子全都熟了,这雨要是三几天不停,没有割的麦子恐怕要出芽了。还有已经割了麦子,有些散扔在地里,简单的堆个骨堆,那是不管用的。该淋雨照淋雨。值得庆幸的是拉回来的麦子好歹上垛了。唉,这一季能收多少还不一定呢。这不是要命吗?去年麦子假差,今年不但少,还挨雨淋,咋这么倒霉呢?人们站在自己家门口,瞅着门外阴雨涟涟,个个愁眉苦脸。
  
  这场雨没有辜负郑家庄人的预计,连阴带下雨,整整十来天才算晴朗,地里没割的麦子霉了。割到的出芽了,堆着的麦堆,挨着地,麦芽出得更长,有巴掌深。
  
  天晴后,人们踏着湿地,忙着割麦,总算把麦子割完,紧接着忙着种秋。种秋的时候,中华给思旺叔出主意,说在城里看见萝卜好卖哩很,听说萝卜产量也高,不如种几亩萝卜,到时候过给卖菜的,说不定比黄豆和绿豆的卖的钱多。再说绿豆摘着也太麻烦。
  
  思旺叔想想是个门儿,就尝试着种了二亩萝卜,像种红薯那样,犁了地埂,把萝卜籽撒子地埂上。其它的地大部分种了苞谷。苞谷是懒庄稼,好打理。芝麻黄豆绿豆种的少了些。种完秋,人们才开始忙着打场。思旺叔除了被水冲走的麦子,其它的麦子已经晒过三遍装进了麦茓子和袋子里,睡柜里也装了一些。
  
  旁人打场的时候,他没事儿干,去给他几个兄弟帮忙翻场,晓燕和中华也挨家给叔伯们帮忙。出芽麦子轻飘飘的,扬一木锨随风飘,好多麦子和麦糠刮到一起了。
  
  老哥几个,蹲在场边吸烟。大哥思财说思旺有远见,日弄个割麦机和脱粒机早早的把麦子日弄到屋里了。虽说时运不济被水冲走一些,至少不吃出芽面了。看看他们家的麦子,都成啥样了。唉,这年景过得心焦人啊!
  
  思旺嘿嘿一笑,不说啥,提起麦子,他心疼那些金灿灿的,在水里像金蛇一样流动的粮食。
  
  打完场,芝麻苞谷绿豆黄豆出芽了,秋庄稼该锄了。春上栽下的辣椒苗已经开青椒了。一簇一簇的朝天旺辣椒油光光哩。瞅着辣椒,人们的心情变好了。麦子霉了算了,出芽也没啥大不了的。反正辣椒的价钱好,按照春上15元一斤的价格,三五斤辣椒就够买一大袋面粉了,还是精白粉呢?有辣椒就有钱,有钱还怕没有馒头吃吗?
  
  麦子少,秋庄稼就少,十天八天锄一遍,人们清闲得厉害。
  
  思旺叔种的萝卜又招来村人看古景。大家笑着说:“思旺叔,你的眼光毒哩很,看看割麦的事儿,就和旁人不一样,这又种了这么一大片萝卜,是不是已经找好了销路,发财的事儿咋都叫你一个人占了啊!俺们下年也要瞅着和你种一样的庄稼,保不准和你一样发财了。”
  
  思旺叔嘿嘿一笑,说,种吧,种吧,凑成块才好卖哩。
  
  王大妞在屋里神叨叨地说:“他爹,河地你别锄了,锄也没有用,今年的秋庄稼怕是收不了了。”
  
  思旺叔回头骂道:“你这个婆娘,自中邪后,越来越不着调,成天古里古气,给旁人瞎胡说,胡逑摆置,也没见你日弄出啥名堂……我种庄稼的事儿和没没啥关系,你别管我的事儿,你管好自己就中了。”
  
  不知道是思旺婶神婆的法力大,能掐能算,还是胡约摸的,总之,丹江河涨水了。这次涨水比任何一年涨水都早,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庄稼才长成个秧秧,芝麻刚开花儿,黄豆还没结夹,苞谷连红缨都没冒,大片的辣椒才发黄哩,红都没红……总之秋庄稼连一点都收不起来了。
  
  丹江河在一天一夜的暴雨中突然涨水,来势凶猛,犹如海水涨潮一样翻滚着浪花,迅猛地窜到郑家庄村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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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发表于 2013-8-7 17:0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丹江诺儿 于 2013-8-7 21:58 编辑

  第五十三章水灾的恐惧
  
  郑二爷说,这次涨水太大了,百年难得一见。
  
  郑家庄的村民个个吓得半死,面如土色。天上下雨,地上涨水,不过三两天功夫,所有的地全部淹没了。往年还能留个一方地,即村子周围高一点的地没淹到。今年村子南北两面加上西面,连一点青苗也找不出来了,三面水已经涨进村子的堤岸前了。
  
  郑家庄村前有个大池塘,是队下的,以前养了鱼,平常大家都倒些大粪杂草之类,集体养鱼。待到过年的时候,捞起来,每家分一点。后来村民说池塘里的鱼不好吃了,有青泥味。村民划着小船去丹江河里打鱼吃,说新鲜的野生鱼肉鲜味美。人们的嘴吃挑了,大池塘也荒芜了,没人养鱼。挨着大池塘旁边有个小池塘,这是思源挖的鱼塘,思源是土地承包后第一个搞副业的人,他率先挖了一个鱼塘,搞起经济开发。
  
  郑家庄的人说池塘的鱼有青泥味,其它村子的人不说。因为他们距离丹江远啊,所以,思源的鱼塘每年收入不少。而且思源变着花样养鱼,比如去年样鲢鱼,今年就养草鱼,后年养鲤鱼。今年思源换了新品种,养的罗非鱼。听说这种鱼虽然长得不大,但是鱼肉鲜美,市场价格特别高。按思源保守的估计,他这一塘鱼至少能收入万子头。
  
  鱼塘紧挨着村子,从前涨水都在鱼塘下方,离鱼塘至少有百八十米远。这次涨水不得了。公家的鱼塘和思源家的鱼塘全部进水了,河水和池塘连成到了一起,河里的鱼逆水而上,与思源家鱼塘里的鱼回合,然后相约又顺水而去,归入丹江大河。贪玩的娃儿们拿着篮子堵住鱼塘的豁口处,活蹦乱跳的罗非鱼便自觉游进篮子里,然后不甘心的在篮子里蹦跶。
  
  思源看着他小心伺候的罗非鱼游进丹江河,心疼的要命,思源爱财,当年中华当兵,他还把思旺让他送礼的五百中偷偷扣了二百,如今看着自己成千上万的票子就这么打了水漂,心里就像猫抓般难受。鱼塘旁边麦场的麦秸垛一个个漂起来,像一个个蘑菇在河面上飘动。
  
  郑家庄抬眼低头看到的全部是水,一棵青苗也看不到了。
  
  村支书思贤召集了村里所有的男人,让大家赶紧督促家里人把金贵东西带上,去村子东部地势高的地方站着。那里是郑家庄唯一的出口,也有郑家庄唯一的岗地,那里也是郑家庄的坟地。几十年来故去的人几乎都埋葬在那里。
  
  依照思贤的意思,这水涨势太猛了。如果再涨,村子肯定要被淹了。老幼妇孺先撤退,万一大水涨过来,也不慌乱恁很。他让各队队长带领青壮年劳力扛起檩条,去东岗坟地边的岗地匝地起屋,准备盖房子再次搬迁。
  
  面对着白花花的丹江河水。村里几个上年纪的老人坐在屋里嚎啕大哭。仍凭儿孙劝解,就是不肯离开家。他们哭着说:“死也要死到屋里,哪儿也不去。”
  
  这情况让思贤痛苦万分。老人不走怎么办?几位干部碰了头说:“不中的话,再缓缓,看看今晚还涨水不涨水,一旦涨水,就是拖也得把老人们拖出家门。万一水不涨了,那就万幸了。
  
  思贤点点头,默许了这一想法和做法。
  
  暴涨的丹江像大海一般大,一眼望不到边,白花花的河水肆虐着所有的庄稼,村里不会说话的哑巴牲口被河水挤兑得没地躲藏,和人们一起,灰溜溜的来到东岗,村里唯一的一片岗地上。
  
  东岗这块地挨着赵庄村的地,是通向丹阳镇上的大路旁的两方地。靠南面那块地,有一大片阴森森的坟地。人们站在高高的坟堆上,扶着拳头粗的松柏树,瞅着村子像孤岛般在三面环水中飘摇。往日清凉凉的河水像恶魔一般,随时有可能把村子吞噬掉。
  
  思贤把男人们分散在村子南北西三面,每一个路口都有人守着,挨着河水边扎一根树枝,睁大眼睛看着树枝,随时掌握河水涨势。男人们一边往后挪树枝,一边高声揪心地喊自己的家人,快快到东岗去,不然水涨得太快,就来不及跑了。
  
  白天还好说,尤其到了晚上,除了水是白花花的,其它都是黑色的。打雷下雨的时候,停电了,人们点燃备用的煤油灯,一闪一闪的微弱亮光,在白花花的河水面前,显得弱不禁风,像一道一道鬼火亮,惊扰不安生的心。
  
  思贤和村里的男人们穿着雨衣守在河边,手电照着水,水,每涨一寸,都让他心惊肉跳。水,只要涨过他脚下的堤岸,那么这一马平川的丹江河水就会肆无忌惮的冲进郑家庄的每一户。郑家庄的地势虽然在岗梁上,但也很平展。村里的宅基地是早年的岗地,1969年政府让村里迁往湖北大柴胡,大伙儿不愿意离开家,最后达成一致,后靠。他和去世的老支书以及村里几位老人选来选去,最后选中这块上好的岗地,和东岗的坟地挨着,约摸着地势高,水涨不到这儿。那时候想,土地淹了就淹了吧,只要家在,有家就有办法。所以这些年尽管年年涨水,大伙儿毫无怨言。因为有家存在。
  
  他没有想到,二十几年后,丹江水竟然逼着他们再一次后靠,而且还是一样的方式。当年搬迁的时候,是被水逼走的,半夜起来撒尿,发现屋里进水了。全村人哭爹喊娘,拉家带口往岗地跑。算是躲过一劫。当年后靠时建的房子齐整,一排一排,郑家庄坐北朝南,东西约一里路,前后一共五排房子,院落一样大,房子一样的土坯墙,除了近几年要娶儿媳妇,房子住不下的几家人,在村子东边建的几座红砖新房子外,其余的还是清一色土坯墙。
  
  如今这水一旦水涨过堤岸,进到屋里,土坯咋能经得起水泡,水淹必然倒塌,万一老人们来不及跑,岂不是危险。天哪,还有几个不怕死的老家伙,杵在屋里撵都撵不走,非说要死到屋里,咋整?
  
  思贤的脑子经过一个又一个来回的反转,最后下定决心,活人不能叫尿憋死。不中哩话,还后靠,咋说也不能搬迁到外省,村里还有最后的一块救命地,那就是东岗的坟地,坟地怕啥,那是郑家庄的祖先,和祖先住在一起,心里才踏实。
  
  有了这样的打算,思贤的心稳定多了。他不时瞅着脚下插着的树枝,疲倦地靠在一棵榆树上,嘱咐看树枝的郑老高,水要是再涨半寸,赶紧叫醒他,立马撤走。思贤太累了,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一眼,睁着眼睛睡觉,瞪着眼瞅河水,一寸一寸的丈量。
  
  半夜的时候,郑老高大喊:“思贤伯”
  
  思贤和几个打瞌睡的人一扎而起,连说:“咋,水涨了,快喊人,走…….”
  
  思源悲哀地大吼:“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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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7 17:07 |只看该作者
大尾巴鹰 发表于 2013-8-6 11:14
非常不错的小说,自然流畅,不矫揉造作,语言也好,只是没看那么多,抽时间好好的看看,诺尔果然厉害!

谢谢大鹰老师,诺儿班门弄斧了。还请多多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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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7 17:08 |只看该作者
色妞妞 发表于 2013-8-7 17:01
诺儿,一直关注着。。。。另外,我把你这本书编进了六星的《悦读》版块。

嗯,谢谢妞,你看着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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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8 22:35 |只看该作者
色妞妞 发表于 2013-8-7 17:21
啃啃诺儿。

妞,我是不是该发到”悦读“那块,可是找了半天,愣是不知道怎么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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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9 08:11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十四章迷茫的郑家庄
  
  郑老高紧张得结结巴巴地说:“不是水涨了,是水消了,伯,你看看,消了半寸,一指头,你量量…….”
  
  思贤赶紧蹲下,几把手电筒齐齐的照着树枝,先插的树枝明显的水位低了一点。
  
  思贤高兴的说:“天哪,水消了,天不灭我郑家庄,娃子们,你们都回去歇歇,我在这儿瞅着。
  
  几个年轻人瞅着水消了,兴奋地捂着嘴大喊。树上几只上宿的鸡子吓得扑棱棱飞了下来,公鸡惊吓得喔喔打鸣,天过早的亮了。
  
  往年只要天晴,水便会迅速的消了。可是今年天晴了好几天,水位仅仅下降几尺远。村里人出来进去瞅见的全是白花花的水。人们心里害怕,日夜看着自己家的娃子,生怕眨个眼,娃子去河里玩,万一出个事儿,还不要了大人的命。
  
  所有的人祈祷水能快点消去。那几个不怕死的老人公开性地拿着火纸在河边烧,而且当着村人的面,跪下对着丹江河磕响头。这次,没有一个人责备老人们迷信。连好多年轻人也随着老人们一起跪下,邦当当地磕头。思贤看着大家伙,眼睛湿润了。
  
  丹江水好像和人们作对似似的,就是不肯消。在城里上班的英俊和中华回到了村里。
  
  丹江涨大水,这消息传得快,方圆百里都知道。郑家庄在外工作的人,离家近的,一齐拉回到了村里。
  
  猛一下看到河水,英俊和中华被这滔天大河吓坏了,从他们记事儿起,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水。英俊撒开腿跑回家,他妈孙小秋正在堂屋的大桌子下烧纸,爬在地上磕头。
  
  英俊一把拉起她妈说:“妈,跟我走,跟我去县城住,这水太大了,吓死人,你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
  
  孙小秋抬头看是儿子,高兴地笑了。自去年李老二遇车祸死了之后,她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以前平里往常偶尔还串个门子,李老二死后,她哪里也不去了,成天在自己家里呆着。
  
  孙小秋笑着说:“我不去城里,妈一个人在屋里习惯了,去哪儿也不方便,你不要管我,歇一天回去上班吧,水已经消了一点,再说,天塌有高个顶着,妈个子低,压不住。”
  
  英俊不高兴地说:“你…….你一个人搁这儿干啥,这两年不是旱就是发大水,种…….庄稼也没啥收成,走了算了。”英俊上了三年中专,基本都不结巴了,这一着急,又哏起来了。
  
  孙小秋急慌慌地说:“你慢慢说,别结巴了,都不结了,咋又结了。”
  
  英俊迫使自己平静,心态平稳了,说话又稳稳的了。
  
  孙小秋拍着儿子的肩膀说:“英俊,好好上你的班,别操心我。对了,遇见好女子了,瞅着谈个女朋友,该成家了。你看看中华和赵强,你们三个常在一起玩,人家都当爹了。”
  
  英俊听他妈这么一说,不吭气了。
  
  “明儿你走的时候,把家里的存折拿上。”孙小秋接住说:“你去城里买个房子,以后你找个城里姑娘,怕是人家要房子啊。”
  
  英俊闷声闷气地说:“那是我大出车祸赔的钱,你留着养老,我不要。”
  
  “说啥哩,妈等着你以后养我哩,咋,你不想养妈了。”孙小秋看着儿子笑呵呵地叨叨。
  
  英俊吓得连忙说:“不是,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听话儿。”孙小秋拍拍儿子的肩膀说:“妈去做饭去,你想吃点啥,妈给你做去。”
  
  英俊嘿嘿一笑:“我想吃擀面条。”
  
  “中,中,妈这就给你做去。”孙小秋一边围围裙,一边朝厨屋走去。
  
  中华和英俊从村子岔路分开,也是撒开腿朝家跑。他万万没有想到割麦到现在,他去城里个把月时间,村子周围竟成了一片汪洋。剩下的,是这片孤零零的土坯房子,再就是东岗孤零零的一片坟堆。他惊叫起来,老天爷啊,郑家庄只剩下活人和死人了。
  
  中华气喘吁吁跑到屋里,思旺叔思旺婶和晓燕三个人吓了一跳。一齐起身问:“你咋回来了。”
  
  “我回来看看你们。”中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思旺叔随即坐下说:“是该回来看看,是该回来看看。”
  
  大宝小宝刚刚挪步,思旺婶和晓燕一人照顾一个。晓燕把着大宝在屋里学步,一边走一边说:“大宝,看看,看看你爸爸回来了。”
  
  中华拍拍巴掌喊:“大宝,来,来爸爸抱抱。”中华这边一拍手,思旺婶抱着的小宝也咯咯笑,伸着胳膊要中华抱。
  
  “看看,这是父子连心呢。”思旺婶说:“中华一个月没在家,手一拍,俩娃睁着要抱,都能哩很啊。”
  
  思旺叔吭了一声说:“咋,你的意思非得我孙子憨了你才高兴,我郑家的娃儿,个个能,个个精,个个都是人才。”
  
  思旺婶不屑地藐了男人一眼,不搭理他,把孩子递给中华,扭身朝厨屋走去。
  
  吃罢饭没事儿,中华去了支书思贤伯家。觉得他是一村之长,村长就是家长。一个村的大家长和国家主席一样,在这紧要的档口,应该拿个主意才对。他去了才发现,院子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英俊也在,还有村里几个在外工作的人员。看来大家都想到这一层了。
  
  院子里老少四五个,加上村组干部,一共七八个人。
  
  在镇上中学当校长的郑思礼年纪最大,他是民办教师郑中强的亲爹。俗话说“虎父无犬子”。思礼是校长,儿子中强是老师,一家人俩老师,让村人羡慕呢!
  
  另外两个和中华同辈,郑中国是一家罐头厂的厂长。是老支书郑思仁的大侄子,他爹郑思黎在丹阳镇工作已经退休了,不过听说也得了癌症,卧床不起了。另外一个是郑中翔,中专生,早几年毕业,分配在油田工作。他是知客郑中勤的弟弟。几个人凑到一起,免不了说到丹江涨大水的事儿,眼瞅着村子周围白茫茫一片,谁心里都像着了一把火。
  
  思贤说:“夏季的麦子出芽了,秋季的庄稼淹完了。这个冬天该咋过?明年春上又该咋过?你们几个在外边工作,是咱们村的能人,接触哩事儿多,能不能给出个主意。”
  
  已经退休的老校长郑思礼不抽烟,不说话,习惯了之乎者也,他清楚理论救不了郑家庄,现在说读书是唯一的出路,没有任何意义。他一步一步从丹阳镇中学走回来,只是想看看村子成啥样了。
  
  厂长郑中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那个罐头厂虽说是个厂子,可庙小菩萨多,每天找人说情进厂的挤破头皮儿,为这个事儿,我成天躲着不敢见人,生拍旁人找着说要进厂,不安排不中,安排吧厂里不缺人。”
  
  郑中翔满脸通红,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太弱了。虽说是中专生,可在油田仅仅是个技术人员。屁事儿也做不了主。
  
  英俊和中华俩人更不用说了,刚参加工作,啥逑不是,工资也不高。他们俩的能耐,就是嘴皮子功夫强些,这也是年轻人的强项。
  
  几个人东扯淡,西扯淡,闲聊好一会儿,香烟抽了几包,也没有说出个一二三,啥结果没有。
  
  思贤长叹一声说:“咱郑家庄该咋活”。声音哽咽了。
  
  郑家庄的大家长这会儿真是没有主意了,他能帮乡亲们联系优质红薯“五五三”,能帮乡亲们推广春小麦,旱季杂交稻,躲躲计划生育大突击……却没有治水的办法。
  
  “不中的话,去打工吧。”中华忽然站起来说:“南方正在开发,沿海地区对外开放,全国各地的人都去打工,咱郑家庄的人不憨不衅,走出去,指不定是条出路。县城那边不少人都去了。丹阳镇一家商店门前挂着一面塑料布,上面打着广告,招工的,有广东、东莞、番禺、汕头、珠海、深圳等等地方,而且说保送到工厂。”
  
  英俊随声附和:“打工这个法子中,我有几个同学在广东打工,听说一个月能挣好几百,比我上班挣的多哩多。”
  
  老校长闭目养神,依旧不说话。思贤看看另外两个工作人员,见他们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也不好问人家。几个村组干部倒是比较赞同打工这一新名词。
  
  思贤试探性的问中华:“打工可靠吗,我听说南方的骗子多的很,说是把人骗去喂蛆哩。”
  
  “咋可能,那么些人都喂蛆,还不把蛆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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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9 08:12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十五章无奈打工去
  
  郑家庄第一批出门打工的人有十五个,全部是二十岁左右没有结婚的男女娃子。郑东小组去了六个:“郑海英是思旺二叔郑克耀的大儿子的闺女,郑海灵是会计郑思源的小闺女。郑中海是吹喇叭郑思赢的儿子,郑中号是赵强姑父那一门族哩,和赵强是老表。郑振有、郑振东是思贤伯家门自己的孙子。
  
  郑前组去了五个,郑红莲是郑二爷的小孙女。郑香梅、郑振发,全林,李老三的闺女李英美。郑香梅是郑中国的堂妹呢,这丫头放着罐头厂不去,非要去打工。气得他爹病了一场。后来香梅和全林谈恋爱,更是让郑中国家大闹天宫,吵得翻天地覆,差点掀了全林家的屋顶。可吵也没有用,香梅跟着全林跑了。一直到郑家庄搬迁的时候,她爹想闺女,总算认了她。全林也混牛逼了,开着小车进村,把郑中国郑中发堂兄弟十个气得眼珠子差点憋出来。(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郑西组去了四个:郑中玉、郑中卫、郑振宇和郑素霞。其中振宇是医生郑中亮的儿子,他们虽然住在河北,但还是郑家庄大队哩。
  
  开始这些娃儿的家里都不让出门,生怕自己家的娃儿出去被人骗了,活活喂了蛆,连个尸首都找不到。思贤做了不少思想工作,加上这十几个娃儿也吵着闹着要打工去,说外村的人都去了很多,人家挣的钱可不少,村里楼房平房多的是,屋里摆置也排场。
  
  经不起娃儿们闹腾,大人终于松口了,狠狠心,花五百报名费。为了确保安全,思贤亲自坐上大巴车,和这十五个年轻人一起到了广东。看着一个个娃儿填了电子厂入厂表格,登记入宿舍,甚至看到他们把行李铺好到床上,他才坐上回家的火车。
  
  郑家庄的水慢慢消了,龙王把占据了许久的土地还给了大家,可是庄稼全被他吃了。思旺叔的萝卜苗一棵也没有了,旁人的庄稼还能瞅见个遗体,他的萝卜苗太嫩了,被腐得干干净净,连个渣滓都没有。
  
  中华和英俊依旧回城里上班。领着月薪一百八十块钱。英俊的车床技术在厂里炙手可热,成了技术精炼的老师。他的工资高些,二百多呢!
  
  时间就这么平静的过着,郑家庄的人依旧种地捞庄稼,哪一年也没有间断。中华在县里的药厂上班,一个月回来两天,日子平静得像丹江不涨水的时候一样,连点波纹都有没。
  
  三年后的一个冬天,天刮了一阵凄厉的冷风,一件意外的事情突然降临,药厂改革精简,中华是合同工,他被精简了。这年刚好是二十世纪的开端。
  
  领了最后一份工资,中华跑到酒馆喝得醉醺醺的,这工作是他爹和伯叔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如今,一张纸就没有了。他欲哭无泪,清醒之后,他撕掉那张纸。暗自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拿着钱,他没有回家,和被精简的同事柴勇一起踏上打工的路程,他们去的是浙江N市。
  
  坐了整整两天两夜的大巴车,中华和柴勇终于到了N市。
  
  N市是浙江省下辖的县级市。位居我国黄金海岸线中段,地处上海市经济区和厦漳泉金三角之间。土地湿润,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属江南鱼米之乡。
  
  “玉成桃李,海涌波澜。”郭沫若曾为此题联。N市从古到今,市井繁华,商贸发达,人文荟萃。由此可见N市虽然是个县级市,但在浙江省也是举足轻重的现代化工贸城市和历史文化名城。
  
  中华和柴勇投靠的人是柴勇的老乡。一位名叫柴金宝的男人。柴金宝四十多岁的样子,在一家鞋厂做鞋底,身上一股胶水味。说话吐沫星子飞一屋。他很热情地接待了柴勇和同来的郑中华。柴金宝听中华说当过兵,高兴地说当兵的好找活干,N市企业多,找保安的工厂一摸一把。
  
  柴金宝说话声大,嗓门高,吐沫星子也跟着他的舌头飞。中华一听说好找工作也乐坏了。柴勇耷拉着脑袋,苦愁着脸说自己砸整。当天晚上,柴金宝为了庆祝两位老乡到N市发展,买了一扎啤酒,江南不算冷,但是大冬天也凉嗖嗖地。柴金宝是高兴,郑中华和柴勇则是精简之后的落魄,三个人各自拿着一瓶酒,咣当碰在一起,仰着脸,朝嘴里倒啤酒,啤酒沫顺着嘴角子往脖子里流。
  
  在老柴金宝的出租屋里歇了半天。第二天早上,柴金宝领着中华和柴勇去N市的劳务介绍所找工作。
  
  N市劳务介绍所,位于104国道旁边。一座老得不能再老的房子,憋屈地杵在国道旁边,看着现代化的豪车来来往往。几个褪色的灯笼像模像样的挂在门楼上,带着泛白的喜庆。
  
  中华和柴勇猛下到人头攒动的劳务介绍所,吓了一跳,忍不住说:“蚂蚱爷,这么多人啊!”
  
  柴金宝嘿嘿一笑:“这不算多了,现在不年不节,你们要是过了年来看看,那人才叫多,挤死人都不偿命。唉,我去年来的时候,刚好过罢年,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人算是多里要命。老天爷,我挤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工作,后来误打误撞地在外边瞎逛,看到墙上贴着一张招工启事,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嗨,没想到行了,就是我现在的鞋厂。一开始做普工,搬箱子。普工就是普通的工人。后来厂里做鞋底子的缺人,我就去学了,有些活看着难,实践操作一下,都不难。我现在不是挺好吗!”
  
  听完柴金宝一番话。郑中华和柴勇开始担心自己的这趟行程了,能否顺利找到工作呢,他们的心里实在没底了。尤其是柴勇,像霜打的茄子,耷拉一张苦愁脸。中华倒是没想那么多,之前柴金宝已经说了当过兵的好找工作。另外他做好思想准备了,如果真的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他就算去工地打零工,也不能回去,他身强力壮,提个泥灰总是不成问题的!至少得把这一年熬到头才行。
  
  正如柴金宝所说,当兵的好找工作。中华没有费多大劲儿,就找到了工作。他们刚到介绍所不久,一个大酒店的经理来招保安,嘴巴涂得通红的中介大妈拿着喇叭,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大声喊:“招保安,当兵的优先,招保安,当兵的优先。”
  
  柴金宝推着中华的脊梁说:“赶紧去,赶紧去应聘。”
  
  尽快找到工作的力量促使中华一跃而起,来到中介大妈前说:“我有退伍证。”
  
  中介大妈看看中华,一脸色迷迷的笑,拉着中华的胳膊来到招工经理前说了一大堆话,中华听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柴金宝悄悄对中华说:“那老女人说的是本地话,意思是说你人长的好,身材好,英俊威武,是退伍军人。”
  
  中华哦了一声。看着中介大妈和招工的经理叽里咕噜。
  
  酒店经理看着中华说:“我们“国际酒店”是N市唯一的五星级宾馆。待遇比一般酒店高,但是规矩也比较严,月薪六百,包吃包住,如果你同意去,我们现在就签协议。”
  
  六百,乖乖娃儿,这么多啊!中华在心里暗暗说,这是他在药厂工资两倍还要多。他一点也不犹豫,心里已经决定去了,还是看看柴金宝和柴勇,他们两个都像鸡啄麦似的点头。
  
  中华交了十块给中介大妈,酒店经理交二十给她,两张纸,两个人分别签上名字,合同书就此生效。
  
  经理说:“走吧。”
  
  中华不解地问:“现在就走吗。”
  
  经理说:“当然了,现在不去什么时候去,你要带行李吗,先去酒店看看,把你的宿舍安排好了,再去拿行李。”
  
  中华又看看柴金宝和柴勇,柴金宝呶呶嘴说:“就是这样的,你赶紧去吧,下午你过来拿你的行李,咱们再好好聊聊,反正我知道国际酒店在哪个地方,以后有空我们找你玩。”
  
  柴勇无限羡慕地说:“中华,你鳖货美逑了,不操心找活干了,我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能找到活儿干。”
  
  中华安慰柴勇:“慢慢来,咱们才到这儿一天,指不定你明儿再来一次,就找住活了。”
  
  柴金宝也安慰柴勇:“急啥呢,有我在,慢慢找,不要着急,有吃有住的饿不着你。”
  
  柴勇点头说是。
  
  中华跟着酒店经理离开劳务介绍所,攒动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他坐上一辆崭新的小轿车离开了介绍所,那倍亮的小车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坐。
  
  小轿车在城市里转了几圈,来到一座高耸的大楼前停下。
  
  经理说:“到了,下车吧。”
  
  打开车门,郑中华傻眼了,呆呆地站着,瞅着金碧辉煌的酒店他不敢挪动脚步了。他寻思自己当兵三年,途径不少城市,也见过许多高楼。但是,那仅仅是见见而已,真正进入像样的高楼大厦,这还是头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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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发表于 2013-8-9 12:57 |只看该作者
丹江诺儿 发表于 2013-8-8 22:35
妞,我是不是该发到”悦读“那块,可是找了半天,愣是不知道怎么发!

这个暂时就我代发转载了。
一直关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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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发表于 2013-8-9 12:59 |只看该作者
http://www.bdlxbbs.com/pdnovel.php?mod=view&novelid=7
这是悦读的《江水流》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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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发表于 2013-8-9 18:15 |只看该作者
红泪 发表于 2013-8-9 12:57
这个暂时就我代发转载了。
一直关注中。

谢谢红泪,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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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0 17:23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十六章赵强的发财梦
  中华看见宾馆门外,站着两个保安,穿着制服,那种立正姿势,比起他站岗的姿势差多了。这么细小的一个发现,让郑中华脸上松散了许多。想着这个差事不会太难做!
  宾馆门内,站着两个穿大红旗袍的美女,一动不动,脸上应该擦粉了,淡淡的白,眼睛周围抹了蓝盈盈的东西,像黑眼圈一样。每走进去一个客人,两个保安一同去拉门,两个美女一齐说“欢迎光临。”
  中华随经理走进大厅,经理对一个穿保安制服的中年人说:“这是新招来的保安郑中华,你把他的工作安排好,顺便带他去宿舍看看,然后,让他去带行李过来,明天正式上班。”经理说完,回头看了中华一眼说:“薛队长会把你的工作安排好,以后如果你干得好,会加薪的。”
  中华点点头,看着经理进了一间办公室。
  “跟我来。”薛队长看着中华说道。
  中华随着保安队长来到酒店后院,进了一间宿舍。国际酒店的宿舍相当不错,四个人一间房子,两张高低床。说是四个人住,其实每晚也只有两个人睡觉,他们得轮换值班。
  国际酒店是N市一流的酒店,位于城市中心,干的时间久了,中华知道到这里入住的全是牛人,大亨外商,开豪车,穿名牌,带着二奶,领着情人,那家伙,打个喷嚏都带着钞票味。
  国际酒店光保安就好几十个,各司其职,停车场,大堂、前厅、餐厅、客房等等,每个地方都有专职的保安,经过培训才上岗。薛队长是国际酒店的保安头头。后来中华听其他保安说,队长的工资有两三千呢,两三千这个数字,就算中华是堂堂七尺男子汉,也吓了一跳。他长这么大,见过家里的收入,最好的年景,丹江不涨水的情况下,一年两季,最多也就是几千块钱。现在听听,一个保安队长两月的收入抵住普通老百姓一年的收入了。他暗想,出门打工是对了。早知道外边的钱这么好挣,去药厂上的啥鸟班!受啥精简的鸟气!
  中华打工的事儿,一直隐瞒着家里人,一直到过年的时候,他给家里人寄了一千块钱,说工作忙,不回家过年了。一家人才知道他去了浙江打工,思旺叔气得咬牙切齿,搓着手在屋里转圈,跺着脚不住嘴地骂:“逆子,败家子。老子花钱给他找工作算是白瞎了,鳖日娃儿,真是不省心,当兵也是胡逑当了,唉,我这辈子算是栽倒他手里了。”
  晓燕悄悄看看公爹,小心翼翼地说:“爹,你别骂他了,你想想,他被厂里精简了,咋还能留下,回来也是种地,还不如去打工呢,再说回来也没有地种,看看河水还没消完,消了的也没有干,爹,你消消气,我想中华一定是没有办法了才去打工的。”
  思旺叔这才住声,气得又骂药厂:“狗日的工厂,好好的精简啥人哩,啥逑事儿,老子花恁些钱还没捞回来本儿呢。”
  赵强听说中华去浙江打工了,而且一月六百工资,他眼红得两眼发直,在家里吵着,一蹦三跳也要去打工。
  赵宝田好说说了一箩筐,赵强就是不听。赵宝田见挡不住,急得来找亲家,让郑思旺劝劝他女婿。
  思旺叔还没有开口。赵强先说话:“爹,你给中华说说,在那边给我也找个事儿干,搁家成天没事儿干,没钱花,心里慌的很,不如去打工挣俩活钱儿,草儿和妞妞的日子也好过了,你说中不中?”
  赵强几句话堵住了思旺叔的嘴,他嗯了一声说:“是哩,不胜出去挣个活钱儿,郑家庄这日子没法整,年年涨水,光景越过越不景气。看看旁哩村,人家的日子好着呢,现如今,外村的女子都不想嫁到咱村来了,唉。这日子过的!”
  赵强赶紧接住说:“咋不是,前几天,媒婆给中勤哥家的振会提个女子,女方是丹阳镇东边王楼村的,人家女方一听是咱郑家庄,年年涨水的河边,连人都不见,直接推了这事儿。”
  思旺叔长长地叹口气,咂吧着吸烟,一股股烟圈冒在头顶上。
  赵宝田让亲家劝儿子,非但没有劝好,儿子反倒走得快。他背着郑思旺嘀咕:“啥逑人,啥逑事儿,自己儿子不听话,还鼓捣我儿子也不听话,打工,打工,累死你鳖娃们,最好叫人家骗了,喂蛆吃。”
  郑草儿一听赵强要去打工,脸苦愁的像个老茄子。
  杨玉兰坐在灶火里,填一把柴火,抹一把眼泪,哭得哽哽咽咽,好像她儿子不是去挣钱,真是去送死喂蛆哩。
  赵强笑着说:“看看,看看,你们这都是干啥呀,我是去挣钱,又不是去坐监,哎呀,哭啥呀。”
  杨玉兰哼哧一把鼻涕,扔在灶火的地上说:“人家说打工都是去喂蛆哩,老板把人养的白白胖胖之后,丢进全是蛆芽的池子。”
  赵强嘿嘿一笑:“那都是瞎说的,咱村涨水后不是出去了十几个娃子吗,虽说水土不服回来几个,不是还有几个没有回来吗,写信回来都说怪好,也没有一个喂蛆了,中华去了几个月,不是还寄钱回来了吗?不信的话你去问问我老丈人,中华叫蛆吃了没有。”
  杨玉兰继续烧火,继续哼哧鼻涕。继续抹眼泪。她阻挡不了儿子打工的念想,只能用哭捍卫自己的想法。
  赵强瞅着郑草儿苦愁的脸,黑了关上门,坐在被窝里抱着她,把出门的好处一一说个遍,又说说郑家庄当前的状况,依照这个样子种庄稼,啥时候也发不了财,最后又拿中华做例子,还说我哪里也不去,就和中华在一起,有你当兵的兄弟瞅着我,你总放心了吧。
  郑草儿哼唧着说:“我倒不是怕你被骗了,一个大男人谁骗你干啥,就是想着,你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咋整,想你了咋办。”
  赵强不怀好意的说:“你想我啊,那我现在就管你个饱,让你以后不想我。”说完就把草儿往身下压。
  草儿使劲推他说:“今黑儿饱了,明黑儿咋整?还有后黑儿呢?”
  赵强嘿嘿笑着:“我一并上了,今黑儿的,明黑儿的,还有后黑儿的……”
  草儿咯咯地笑:“你有那么大的本事吗,一黑儿上两伙儿就把你累爬下了,还敢说后黑儿,大后黑儿。”
  赵强压着草儿,不管不顾的说:“我就要,今黑儿我就要上三伙儿,非把你整瘫,不信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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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0 17:24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十七章打工潮

  过了大年,挨过正月十五,赵强背起行李卷,在郑草儿的泪眼中,在赵宝田的责骂中,在他妈杨玉兰的嚎啕大哭中,义无反顾去了南阳,然后登上了开往N市的大巴车。
  自此,郑家庄已婚的男人开始踏上打工的征程。一牵二,二带四,郑家庄所有的劳力都不甘心种庄稼了,他们瞅一眼丹江,像受了委屈的孩子,齐齐拉拉的打起被子卷,提着长虫皮布袋(蛇皮袋)。头也回的走了,和全国各地的农民工一样,涌进一座座繁华美丽的大城市。
  郑家庄的男人,有去山西挖煤的,去北京当保安的,广东、深圳、厦门、去国外打渔的等等都有。这其中,去广东打工的最多。因为有了上次郑思贤周密的送行,大家感觉比较可靠。那几个没有回来的娃儿厂里招工,他们又系联了村里更多的人去。娃儿在外边,能给家乡的人联系一份挣钱的门路,爹妈在村里也长脸。这是积德的好事儿。
  第二年,谢晓燕又创出已婚女人外出打工的首席记录。
  郑家庄年轻的妇女照葫芦画瓢,涌进城市和自己的男人团聚,同时进了梦想的工厂,当起了工人。这些,是庄稼人几辈子都不敢想的事儿,竟然在他们身上实现了。工人,不再是郑家庄人嘴里奢望的名词,看着钟表上下班,他们做梦都笑醒了。
  话说郑中华在车站接住了他的同学,也是他的二姐夫赵强。因为是国际酒店,制度特别严格,严谨外人出入。中华不敢把赵强领到自己宿舍,只好领到柴勇那里。
  柴勇在劳务介绍所呆了一个星期,也没有找到活干,他的脸苦愁得像蛋包子。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柴金宝给鞋厂老板说说,让他进厂鞋厂当了普工,给鞋子打包。打包不需要任何技术,只要出力气,是最简单的工作。柴勇人老实,从最基础的普工做起,在这个鞋厂熬了好几年。没有像别人那样不断的跳槽,正因为柴勇踏实能干,总是熬出了成绩。
  普工出力,工资也不高,四百块钱一个月,干得好第二个月涨五十,连着涨三月便不涨了。开始按年,一年后再涨一百,以此类推涨三年便不涨了。晚上要是加班的话,管顿饭,有加班费,按工资的比例,如果能上满班,有全勤奖,一个月下来,比中华的保安工资还多点。这样计算,柴勇没有当过兵还是福了。
  柴勇从老板的办公室出来,高兴的语无伦次,特地去菜市场买了菜,买了啤酒,酬谢柴金宝帮他找到了工作。俩人酒瓶碰的砰砰地,兴奋劲别提了。柴勇安心地干起了普工,这个春节和中华一样没有回家。
  柴勇热情地接待了赵强。因为鞋厂不管吃住,所以,他在外边租了房子,离鞋厂有里二里路,出租屋是简易棚子,墙壁是竹子结成的,竹排结成墙,窟窟窿窿,油毛毡苫顶,从屋子里能看见屋子外,屋子外能看见屋里。
  柴勇招呼他们进屋,中华很随意,好像来过很多次一样。赵强第一次出门,有些不好意思,拎着包跟在中华屁股后。
  中华笑着说:“柴勇,你小子行啊,当初找不到活儿苦愁着蛋包子脸,看看你真章(现在)工资可比我多多了。
  柴勇擩了中华一锤说:“你鳖货不要说风凉话了,我一天到晚累死累活,黑了加班加到十来点,你干的活多轻生啊,要不,咱俩换换行不行。”
  “换换就换换,当然行了。”中华笑着说。
  柴勇哈哈一笑:“换个逑,你能干我干的活,我能干得了你的活吗?没有你那个本本,干逑保安。”两个人热闹的打趣。
  柴勇招呼赵强中华坐,拿了三个大碗倒了三碗白开水,放在小方桌上。出租屋大概十几个平方,除了小方桌,几个塑料小凳子,再就有一张铁床,罩了个白色的蚊帐,靠在一边墙上。另外一边墙空着,能看见隔壁另外一家的蚊帐。屋子门口的地方摆着几个木板钉的简易桌子,上边放着液化气灶盘,液化气罐在墙角,灶盘和气罐两下分隔了一小段距离。灶盘边上摆着一个白色的案板,上边摆着锅碗瓢盆。
  “我这屋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柴勇嘿嘿笑着对赵强说:“做饭的睡觉的都有了,虽然不比家里舒适,但也是个家了。”
  中华喝了一口茶对柴勇说:“柴勇,这是我二姐夫赵强,你看看能不能帮忙找个活儿干。”
  柴勇哦了一声:“咋,你想让你哥进鞋厂,那活累死人,还是不要干这个活了,先去介绍所看看,能找个轻生活儿最好,或者能看着学个啥技术活儿,我看这边儿技术活儿吃香的很,特别是那个啥车床,也不知道是干啥哩。”
  “车床,英俊是车床老师啊。”赵强接住说了一句。
  “英俊是谁。”柴勇问。
  中华打岔:“那是一个哥们,我们村里的,人家在淅川县城上班,正式工哩。”
  柴勇哦了一声,不接腔了。
  “柴勇,你有空没有?”中华接住说:“要不,明儿咱们三个一起去介绍所看看,看不能帮相给我赵强哥找个啥活儿干。”
  柴勇想了想说:“中,反正刚过年,厂里活儿不多,明早我去给车间主任请个假,咱仨一起去转转。”
  “今黑儿,叫我哥搁你这儿睡了,我哪儿严哩很,不叫外人进。”中华略带尴尬地说:“又给你添麻烦了。”
  柴勇哈哈一笑:“说哩啥话儿,咱俩谁跟谁,别说那外气话。你哥就是我哥,我还高兴啊,有人给暖脚头了。”
  提起暖脚头,三个男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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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0 17:25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十八章劳务介绍所

  N市劳务介绍所,中华和柴勇来多少次,自己都记不清了。赵强却是第一次来,他新鲜得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不够使唤了。
  春节刚过完,千万农民工铺天盖地涌进这座原本人口不多的城市。介绍所内人山人海,介绍所门楼上的灯笼换了几个新的,红艳艳的残留着春节的喜庆。
  劳务介绍所门口,各种小贩争相扯着嗓子叫卖。算命老头捋着胡子,靠在墙边晒太阳。几棵常青树死命地绿,似乎想撑破冬天最后一丝寒冷。
  劳务介绍所对面就是104国道,介绍所是一栋三层楼房,里边是一圈房子,中间又杵着一栋两层楼房,楼房一圈全是门面。如此就是门面房面对面,除了大门,三面全是对称的门面房子。而这些一间一间的大房子,又被分隔开成小房子,每一小间屋子摆上一张办公桌,桌前坐着中介人,或男,或女,他们就是劳务介绍所的中介人了。他们的面前基本都围着成堆的人,乌烟瘴气的空气中混着各种方言。
  郑中华、柴勇、赵强三个人使劲挤进去,浩瀚的人流瞬间便把他们分散开了。好歹他们是男人,死撑着朝彼此走,被推搡挤攘着转了大半圈,才又回合到一起。
  介绍所内一旦来个招工的老板,立刻便被包围。挤攘不透的人群围追堵截,争相问老板招什么工人。各种方言混杂在一起,像一锅大杂烩,吵到得耳朵发麻。他们三个看到的除了人头还是人头,噪杂不堪。
  N市小加工厂多,多年前来内地修伞的、钉锅的、做家具的、修鞋的、开缝纫铺的等等,如今都成了大老板,鼓囊囊的钱袋子令内地人眼馋,这也应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一位年老的中介大妈拿着喇叭来来回回地喊:“招电脑绣花,数控车床,锅炉工,电焊工,汽车驾驶员啦”。她一遍又一遍地喊过去,却无人问津。这些待遇高,而且非常容易被老板领走的工作,皮踏踏地受到了冷落。
  带着一脚泥踹进城市的乡下人,不知道绣花还要电脑、车床还要数控,锅炉工是啥干啥哩,这是啥玩意儿大家不知道。任凭招工老板急慌慌夺过中介大妈手里的喇叭,自己大喊。却依旧没有人理睬他。乡下人仍然在挤囊不透的人群中来来回回的转圈。
  文员、会计、管理,这些需要文化的招聘门口,更是门可落雀,稀稀落落没人经过,就算有人看一眼,也是吐口唾沫,在手心使劲搓搓,然后揣紧袄子,溜达到另外一个门口。
  偶尔听到哪里大喊,找普工了,找普工了,所有的人便一拥而上。你挤我抢,连滚带翻,往往在撞到几个人后,呼啦啦把招聘普工的那个门口围个严严实实。
  郑中华他们三个也跟着人群来来往往,这个门口站站,那个门口看看,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问一句。电脑绣花是干什么的?招来的却是一句呵斥:“不懂问什么,我们要的是熟手。”
  他们三个互相拽拽衣服,又溜达到另外一个门口问:“数控车床是做什么的?多少钱一个月?”老板像看外星人一样,不搭理他们。
  拥挤的劳务介绍所,没有休息的凳子。他们三个站得脚脖子发酸。只好挤出去。
  江南气候好,刚过春节,便感受到春天的味道。出来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郑中华说:“找工作真不容易啊,我会开车,就是没有驾驶证,要是有个证就能挣多钱了。”
  “你会开车吗?”柴勇不相信地问。
  “咋,开车还得写到脸上吗,我在部队的时候偷偷跟司机师傅学过,就是那阵儿家里没钱,要是有钱,我就弄个驾驶员当当。”中华笑着回答。
  柴勇哦了一声,不再说话。赵强人生地不熟,一直不吭气。
  炸油条的,炸陀螺饼的小贩不停地喊,争相说自己的味道好,价钱便宜。有的小贩更直接,随便找纸箱撕一块,用歪歪唧唧的毛笔字写上“五角一个”。
  热干面三块钱一碗。细粉好像是内地的米线,也是三块一碗,有点肉末,闻着很香。兰州拉面,素的三块,加几块牛肉,便要五块。烩面更简单,几片青菜叶子丢在锅里,清汤寡水的也要三块。
  赵强咋舌:“一碗面好大点(这么少)都要三块啊。”
  小贩老板不耐烦地翻翻眼儿:“吃不起,赶紧走。”
  挤了一上午,他们三个随便找了家饭馆,一人吃碗拉面填饱肚子。
  午后,介绍所还没到上班时间。招工的老板大多没有来。找工作的全部蜷缩在大门外,眼巴巴地看着通向介绍所的路口,期待着更多的小轿车开过来。104国道更是忙忙碌碌,运输南来北往的车流。不远处有个收费站,所有的车都要停下缴费。介绍所门口似乎一直拥挤着一股车流。
  郑中华看看介绍所墙根的算命老头,对柴勇和赵强说:“走,咱们去算算命,反正闲着没球事儿。”
  “咋,你还信这,算命打卦,一肚子白话儿。”柴勇不解的说。
  “我信个逑,不是闲着没事儿吗,瞎看看,消磨会儿时间。”中华摸摸头,嘿嘿一笑说。抱着玩玩的心态,三个人凑到算命老头前。
  “谁算,是抽签还是看手相。”老头捋着胡子问。
  三个人互相瞅了一眼。中华说:“一个一个算,我不抽签,看手相吧。”说完把手递过去。
  老头掰着中华的左手看看,又看看他右手说:“小伙子你是享福人啊,你家里在你这辈儿男丁不旺,应该是姊妹五个,三女两男。”
  “嗨,胡说,他们姊妹四个。”赵强连忙接住说。
  中华白了他一眼:“白吭气,听人家说。”柴勇也用胳膊抗抗他,示意他不要说话。
  算命的接住说:“你命里有三子,一女。说到这儿,算命先生顿了顿,小伙子你得好好经营家庭,看你的手相,婚姻不顺。”
  他们三个都不言语。算命先生摇摇头,有点惋惜地说:“虽说你的命好,但命相里有灾。”
  中华哈哈一笑:“啥灾不灾的,你这个算命的,一句也没有算准。”
  柴勇打岔:“算了,算了,不算了,走走走,咱们不看了,人们都进介绍所了,咱们也赶紧去。”
  中华还想说点什么。柴勇却扔下三块钱,拽着他和赵强进了介绍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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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2 21:58 |只看该作者
 第五十九章沿海城市

  劳务介绍所呆了一整天,工作没找着,三个人却累得要命。
  黑了回到柴勇的出租屋。中华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连说累死了。柴勇也说累得够呛,这比他上班打包还累。
  赵强垂头丧气,他原以为N市工厂遍地,来了随便进去一个,想干啥就干啥,能挣大钱了。没想着真麻烦,这么恶心人,还得去啥介绍所。这不是要人命吗!
  中华瞅见赵强的苦愁脸了,立马换了表情,笑哈哈地说:“赵强,你白多想,没事儿,来这儿打工都是这样,去介绍所慢慢找工作。说不定过一天两你就找着合适的活儿了。”
  柴勇也说:“是啊,是啊,赵强你不知道,年是个儿(去年)我才来这儿,在介绍所找了一个星期的活儿。气得我差点回家了。后来和介绍所的一些人认识了,心态才慢慢摆正。还听到了一些球劲儿事儿。(好玩的事儿)
  “啥球劲儿事儿?”郑中华和赵强一齐问。
  柴勇神秘地说:“一个人咱们河南的人来找活儿干,你们猜猜人家找活儿找多长时间。”
  “多长时间?”中华和赵强又一齐问。
  “说出来都能吓死你们,整整找了八个月的活儿啊。”柴勇说完,自顾地地笑了起来。
  赵强惊诧得咋舌,大声说:“我哩天,那还不是愁死人,那他住哪里,有钱吃饭啊。”
  柴勇停止笑说:“逑哩处儿住,他都靠墙檐儿,这个老乡哪儿住几天,那个老乡哪儿挤一阵儿,后来人家恶心他了,他就住候车室。钱也是这样,这儿借点,哪儿借点,借不来了,去打几天零工,给人家锄地,一天给五十块钱,这又够吃几天了,接着继续去介绍所找活干。一直找了八个月,还是没找到,介绍所的人都认识他了,也懒得搭理他,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回咱河南老家学驾驶员了,他说据他观察八个月,就驾驶员的工作最好。”
  柴勇说完,三个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也由刚才的沉闷转变得热闹起来。
  第二天,中华和柴勇都上班了,按照昨黑的商量,赵强一个人再去介绍所看看,看看有没有啥合适活儿,介绍所先找两天,如果不中,去工业园区看看。
  柴勇对赵强说了,工业园区有些厂招工,会在工厂门口贴招工启事。打住功夫找,不信还找不来活儿干了,反正我的出租屋就我一个儿住,先将就将就,你妻弟中华也挣着钱呢,有饭吃有地方住。这多好的条件,可比那个找八个月工作的人强多了。
  赵强想想也是,反正来了已经来了,来时候拍着胸脯给郑草儿打保证,一定挣很多钱回去,他可不想没找着活儿,灰溜溜的就这么回家了。
  一个人游荡在介绍所,赵强感觉自在些,他不会说普通话,中华和柴勇在身边。老觉着难为情,而且听着他们说半生不熟的普通话,也觉着别扭。中华还行,当了三年兵,普通话说得怪标准。柴勇就不中,这鳖货来半年了,弄了一嘴不生不熟的南腔北调。说是普通话,外地人愣是整不明白他说的是啥。说是家乡话,却也不荤不素的掺着普通话,赵强听他说话,就想笑,又不敢笑。
  今个儿,一个人出来,空气也自由了,胆子大了许多,听见哪个中介喊招工,他一蹦三跳的窜过去,侧耳听听是啥活儿。介绍所熏了两天,他记住了最重要的两个字“普工”。普工就是普通的工人,是不带技术性的活,这种话是个人都会干。千万农民工进城,除了技术人员,除了文化人,大家干的都是“普工”。
  赵强很想问问清楚,他会放电影,跟他爹学的,这算不算技术活儿。可他不会说普通话,几次试探性的操作了,和中介大妈比划了半天,谁也没弄懂。他气馁地离开了。
  南方的天黑儿的早,五点半介绍所关门,他一无所获地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
  N市有两个介绍所,一个就是这个劳务介绍所,另外一个是“人才招聘中心。”与劳务介绍所紧邻,墙挨墙,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那个机构郑中华柴勇和赵强他们几个后来有幸进去一次,是陪李英俊进去的,却把他们吓得灰溜溜地跑掉了。
  人才招聘中心人也多,却一个个文质彬彬,穿着得体,不需要更多的浪费口舌,一张简历便可决定工作或者前途。这里没有围追堵截,也没有噪杂的方言,出来进去的全是大学生,中华他们的初中毕业证在这个机构里像小丑一般不敢露面。
  劳务介绍所在城市的西部,柴勇的出租屋在城市的东部,中华当保安的国际酒店在城市中心,那栋高耸的建筑物,是这个城市的坐标,很多人都以国际酒店为航标,在这个并不大的城市里走来走去。
  赵强抬头能看见中华所在的国际酒店大楼,可他不能去找自己的小舅子。就是去了,也未必能见着。赵强心情不好,没有按照柴勇说的坐2路公交车,直接回出租屋。他沿着宽敞的马路,瞅着路边的花花草草,溜达着朝出租屋走去。
  N市是个县级市,城市建在海的边沿上,如果从中国地图上看,就在蓝盈盈的海水之中。也许正是因为离海近,空气特别清新,吸进肚子里的气儿,都带着一股咸咸的海风味,还有一股腥腥的海鲜味。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大马路上车来车往,两边人行道上两排自行车如潮水般涌着,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前进。因为慢,骑自信车的人边骑边说话,大多是陈旧的自行车,哐哐当当,有的链子盒卡卡啦啦。汽车、自行车是这个城市的两道最为显眼的风景,这也是身份地位悬殊的最大区别。
  人力车夫,弓着背,卖力地瞪着车沓子,艰难的朝前走。后边一般都坐着一位打着遮阳伞的美丽女孩,或者是少妇牵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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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2 21:59 |只看该作者
 第六十章男人的辛酸

  赵强除了在电视剧《上海滩》里见过人力车。这是头一次活生生地瞅见这种玩意儿。他不敢相信,在N市这么发达的城市,竟然还有如此落后的代步工具。在他的脑子里,人力车是旧时代的东西,如今都开放了,发达了,咋可能还有种车子。
  他看古景似的瞅着一辆又一辆人力车。终于发现了正拉着人跑的人力车和电视剧里里边的人力车不一样了。电视剧里的人力车是拉着跑的,像家乡的板车儿。前边多个撑。现在看到的人力车是用脚蹬的,有三个轮,带链子的三轮车。后者先进了一些。相同的是两种拉车的车夫脖子上都搭着个白毛巾。
  不管是拉着车在地上跑的人力车,还是用脚蹬的三轮车,赵强都觉着稀罕。他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小时候上学晚,初中毕业虚岁都十八了,下学没几天,就把人家郑草儿肚子搞大了,涉急慌忙结了婚,当了爸爸,算是被绑到屋里了。
  如果不是大旱,如果不是丹江涨大水,村里人不可能出门打工。如果中华不是被药厂精简,他赵强此刻恐怕还在郑家庄守着老婆娃子混日子。别的地方人们出门打工是顺应改革开放的大潮。而郑家庄的人出门打工却是连年的水灾造成的。
  郑家庄地多,这两年辣椒价钱贵,按照10元一斤的价格,发展几年,郑家庄肯定能摆脱贫穷的帽子。可丹江河偏偏年年涨水,丹江涨水不打紧,一年的辛苦全部化为乌有。别的村子越过越富裕,郑家庄那么多地,却越过越穷,在生活的压力下,村里人不得不为日子谋求各种出路。
  年里儿瞅着中华邮回家的汇款单,他眼气的很。当然,也有其它因素,那便是男人不安分的心,大凡是个男人,谁也不想一辈子窝在屋里,守着老婆娃子,窝窝囊囊地过一生。老话儿说哩好,“好男儿志在四方。”咋说他赵强也是个七尺汉子,要是临老到死,看看自己的一生,连个远门都没出过,那还不羞死先人。
  几种因素纠集在一起,让他的心不安生起来,过了年,他就嚷着闹着,和他爹妈别扭,给郑草儿说好话儿,死缠活犟,总算来到了N市。出来这两天,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对他来说全是稀罕事儿,全是古景,他感觉自己的心忽然不一样了,像丹江河里的刮风时候的水,一浪卷着一浪,全是不平静。
  赵强一路走,一路看,天麻黑儿才赶到柴勇的出租屋。柴勇已经下班做好了饭,正在门口往外瞅。一看见赵强连忙说:“我哩赵强哥,我生怕你摸不着回来,没见了咋整,咋给中华交代,正发愁出去接接你的。”
  赵强嘿嘿一笑说:“我是个大男人,就是丢了,也没得人捡,谁会捡个男人回去当爹养着啊!”
  柴勇听他这么一说,哈哈大笑起来。俩人进屋,坐在小桌子旁吃饭。柴勇拿出两瓶啤酒,一人分一瓶。柴勇开瓶盖用牙咬,咯吱一下,瓶盖含在嘴里了。
  赵强用筷子开瓶盖,两只筷子尖对着瓶盖,也不知道咋掘一下,扑哧一下,瓶盖便飞出去了,啤酒沫白花花的冒出来。俩人一边吃菜,一边咯叨闲拍话儿。
  柴勇不用问,也知道赵强没有找到活儿。他太清楚了,初来N市的人,如果不依靠老乡介绍进厂,要想自己单独找个活儿,可是件难事儿。倒不是介绍所没活儿,而是从农村出来的人,一下子弄不懂这地方的各种工作术语。不懂就不敢搭腔,不应腔啥时候也找不住活儿。
  其实他和中华也商量好了,让赵强先玩两天,去介绍所锻炼锻炼,听听人们说话儿。过个三五天,让柴金宝再和老板说说,先进鞋厂随便干个啥活儿,等熟悉了,再说以后的事儿。
  赵强心里急,没得活儿干,白吃白住在柴勇这儿,他感觉不合适,咋说人家柴勇不是他小舅子。他心想要是柴勇是中华,这出租屋是中华租的,他一准不心慌。
  尽管柴勇也对他说:“赵强,你千万别和我见外,你就当我是中华,咱兄弟谁跟谁。”话儿是这么说的,赵强依旧觉着不得劲。晚上睡在柴勇脚头儿,睁着眼睛,咋也睡不着。
  竹棚子房子一搭一拉溜十来间,居住着来自各个省的外来务工人。紧靠着柴勇房子的左边的是江西的一对中年夫妻。右边的是河南的一对小年轻夫妻,这两对夫妻,一到黑儿了吃过饭没事儿干,上床就忽闪。竹棚子一点都不隔音,来自两边的声音尽管不大,却像火箭一样钻进赵强的耳朵里,那种低低的吭吭哧哧声音让赵强浑身燥热,一夜火都消不下去。这阵儿,他特别想郑草儿,要是她在,上一伙儿,那才解瘾……
  柴勇也睡不着,又不敢翻身,铁床一翻身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吱扭声。一到晚上了上床,浑身就着火,那火熊熊的,能把他活活烧死,急病求医,自己抓着弄几下,好歹弄出点东西才能安生。原来一个人住,手在被窝里折腾,没人知道。这两晚赵强和他搭伙儿住。他便不敢有任何小动作,生怕赵强发现了,岂不难堪。好几个月没回家,下边都憋得起茧子,做梦都在和老婆干活。好不容易等墙两边安生了,他们俩才不甘心地合上眼睛,梦里都在自己老婆身上爬着,醒来,裤裆里黏糊糊一片。
  第三天,柴勇上班走的时候,给赵强说:“赵强,今个儿你不要去介绍所了,去了也不中,人太多了,你不熟,听不懂人家说的啥话儿,还没到跟前,工作就被旁人抢走了。我看你不中去工业园区看看,挨厂走,看哪家厂门口贴招工的,就进去应聘。说不准,就进厂了,这比介绍所保险哩多。”
  柴勇走后,赵强按照柴勇给指的路线,大步流星朝N市工业园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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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发表于 2013-8-12 22:01 |只看该作者
  第六十一章工业园区

  工业园区真大啊,一座座崭新的楼房,玻璃窗子蓝盈盈的比天还干净。柏油路面似乎没有一点灰尘。一座工厂挨着一座工厂,一栋楼房比一栋楼房气派。墙面上一台台空调像一个个鸟窝贴在墙壁上。人来人去,穿着不同的厂服,每个人的胸前都挂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牌牌,各自朝不同的厂房走去。
  电子闸大门亮光光,红灯一闪一闪开了,红灯一闪一闪又关住了,他看稀罕一样瞅着咂舌,惊叹这大门真是太先进了,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些。电视里也没有见过。
  赵强此刻特别眼热这些穿着厂服的人,非常渴望自己也能有一套厂服穿上,那么钞票也就会随之而来了。
  他等着上班的人都进厂了,才一个大门挨着一个大门看,只要是墙上贴红纸的厂子,都过去看看。电子厂、服装厂、汽配厂、鞋厂等等,甚至连卫生巾厂也没有错过,他很想进去应聘,可一看下边写的要求,“熟手优先”。就不敢吭气了。
  有几个工厂看大门的老头出来问他,是不是要应聘工作,要是应聘的话,进去填个表格,进去找老板面试。
  一听说面试,把赵强吓瘫了,他不知道面试啥子,是写文件,还是考试,那他可不中,他除了放电影,开拖拉机、种地之外啥也没有干过,就混个初中毕业,能面试个啥啊。再有就是那句“熟手优先”,他慌里慌张赶紧走开,工业园区也不敢多看几眼了。
  看了二十来个厂子,赵强也没有找到不要熟手的招工启事。他灰心丧气地不找了。心想,看来自己真是找不到活儿了,咋整?他的脸苦愁得像下大白雨前的黑云彩。
  临近上午,他苦愁着脸沿着开发区大道,慢慢腾腾地走。走着走着,快到一个河边的时候,他看见路边有一家海鲜城,闪光的红字在门楼上来回循环。楼房和奇特,翘脚阁楼的,和电视里古时候的大宅门一样。他看看外边巨大的招牌,上面写着蓝色的大字“经纬海鲜城”。单从外边看,他也能看出来海鲜城是一家档次高的酒店,门楼上一排红灯笼,特别喜庆,咖啡色的门楼装饰,显得很古朴,方格设计的大门边上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招聘”。
  出于好奇,他挤过海鲜城门口的小轿车,轻手轻脚地来到墙壁的红纸下,瞅着招聘启事。他还没看清楚写的啥内容,一个年轻男子走出来问他:“你是来应聘服务员生的吗,进屋里吧。”
  赵强想说自己不是来应聘服务员的,可话没说出口,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着进去了。
  年轻人把他带进一间办公室,屋里的一张大办公桌子后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老板娘,又来一个应聘的,你看看怎么样。”年轻人说完便出去了。
  那个被称为老板娘的女人抬起头,看了赵强一眼问:“你是哪里的,干过服务员吗?带身份证了吗?给我看看。”
  赵强乖乖地把身份证拿出来,近前两步,把身份证隔着大办公桌递过去。偷眼瞄了老板娘一眼,赵强觉得这女人太有韵味了,头发脑后盘了个簪,脸说长不长,说圆不圆。脸很白,皮肤看起来那么嫩,嘴唇凃着口红。上身穿着一件布扣的唐装,下身的裙子很长,几乎都拖在地上了。看起来那么高贵,让赵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可又不敢多看。
  老板娘翻看身份证,饶有兴趣地说:“二十多了,年纪稍微有点大了,你干过服务员吗?”
  赵强慌里慌张地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连说:“没有,没有。”回答完,赵强自己都觉得糟糕。一口河南话让自己心烦。
  老板娘听懂了他的话,笑着说:“出来打工,得说普通话,你这么说本地话,很多人听不懂的。”
  赵强极其尴尬,不知道该咋回答老板娘,只好放慢速度,一边摇头一边说:“没有干过。”
  老板娘摇摇头说:“我们要的是熟手,你没有干过,不好意思了。”
  赵强不会说普通话,但是会听普通话,他知道人家不要他,只好接过身份证,脸苦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刚走到门口,老板娘忽然说:“回来。”
  赵强站住脚,扭头瞅着老板娘。
  老板娘也不看他,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一边写一边说:“你留下试试吧,给你七天试用期,如果能做好,就留下来。如果一个星期你学不会,我就没办法了。使用期没有工资,试用期结束后,一月五百工资,干得好有奖金,怎么样,愿不愿意试试?”
  赵强慌忙点头,连声说:“行,行,我一定好好学。”
  老板娘按按办公桌上的电话,对着电话说:“阿林,你进来一下。”
  刚才引赵强进来的年轻人进来了。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前,低着头说:“老板娘,你找我。”
  老板娘指指赵强说:“你把他带下去,看安排在哪个部门合适,使用一个星期,如果可以就留下。现在你先带他去安排住处,让他回去把行李带过来,明天早上正式上班。”
  登记好一切后。阿林让赵强回去带行李,说晚上就可以住过来。跟上明天早上培训,海鲜城中午和晚上营业,又交代赵强一些小细节,便说让他先回去。
  赵强走出“经纬海鲜城”的大门。抬眼看看四周,发觉哪里都美好。正要抬脚下台阶,忽然眼前一闪,看到前边不远处停车场一个人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子嗤啦掉头,绝尘而去。赵强感觉那个钻进小车的身影好熟啊,似乎在哪里见过。他抓着脑袋想了足足两分钟,也没有想出来是谁?自己摇头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看花眼了,我真是个衅逑,N市除了郑中华自己的小舅子和刚刚认识的柴勇外,还能认识哪个大爷呢?
  走在宽敞的路面上,赵强的心情好极了,腿轻飘飘的,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想要飞起来了。苦愁的脸上有了笑容,身心都愉快着。他想赶紧回去,把找到工作的好事儿说给柴勇,然后转达给中华。虽说是试用期,但总有了一半的希望。他非常有信心,能干好服务生这个工作,争取在“经纬海鲜城”干下去,一月五百,那不是和中华的只少一百吗!
  赵强一边想,一边往回走,温暖的太阳照在他身上,海风穿过城市钻进他的鼻子,他闻到了淡淡的咸味,这种味道,前一天他还觉得很难闻,现在觉得闻着美的很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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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3 21:57 |只看该作者
 第六十二章神婆的法力

  一年内,郑家庄的男劳力几乎都出门儿去了。留下的全是老幼妇孺。村里转一圈,再也瞅不见脸上贴满纸条的男人,打纸牌,打麻将的吆喝声好像成了久远的记忆。其实扳着指头算算,就是这年把时间内,村里的男人走了,去陌生的城市挣大钱去了。
  郑家庄成了女人的世界,似乎没有了主心骨。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儿,纳着鞋底,互相炫耀着自己家的男人一个月能挣多少钱,邮回来几次汇款单了。
  谢晓燕自从和郑中华那年探亲回来偷偷摸摸在一起,未婚先孕后,就是聚少离多。这几年,她和中华在一起的日子扳着指头都能算过来。中华不吭气直接去浙江打工,她心里多少有点失落,但是稍作思量之后,便想开了,觉着中华不想让她多操心,这是对她的关爱和疼惜。所以她感激他。对中华的爱就这么默默地,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等待中越来越深。
  谢晓燕不爱凑热闹,性格稍微孤僻,这是她生活的环境造成的。如今,俩娃子把她绑得紧紧哩,哪儿也去不了。白天,公公把俩孩子带上玩,她清闲了许多。农忙时候她上地干活,农闲时,依然从大姐郑叶儿那里借小说看。她爱书的劲头一直没有减弱。
  思旺叔闲着没事儿,又不爱说蛋话儿,时常领着两个已经能撒着欢走路的孙子,在村前村后的地埂上转悠。大宝小宝瞅见蝴蝶追着撵。瞅见蚂蚱,俩小子又爬在地上捂,一蹦一跳。胖乎乎的小手,往往扣起一把泥,连个蚂蚱毛也没有捂住。思旺叔瞅着俩孙子,心里得劲的很哪。孙,孙,爷哩命根,看来真没说错。为了哄俩孙子一笑,思旺叔像个小孩一样,爬在地上逮蚂蚱,而且非得逮俩只,一个孙子分一个。
  思旺叔瞅着聪明伶俐的孙子,相信了谢老太附在王大妞身上说的那些鬼话。尽管以前他听中华说过,晓燕不是憨子哩女儿。可多少有点怀疑,怕是晓燕迷惑中华瞎编排,晓燕怀孕起,他的心就提在嗓子眼儿上,生怕晓燕给他生下一对傻子孙子可咋整。孩子生下来,他还怕,要是不会说话,是个瘸子拐子更要命。如今俩娃子虚岁五岁了,会跑会闹会打架,会大声地唤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姑姑父、哥哥姐姐、处处讨人喜爱,村里的人瞅见这俩娃子,都忍不住想抱抱。他的心这才真正放到肚子里。
  他暗自嘀咕,谢老太死了死了,可算是说真话儿了,晓燕爹另有其人,可这个人是谁呢,他觉着跑不出郑家庄,又不敢瞎捉摸是哪个人。这件事儿,又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头上。
  黑儿了睡瞌睡的时候,他曾经问他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婆王大妞:“人家都说你是神婆,通晓阴阳两道,那你说说,晓燕亲爹是谁,是哪个杂种干的这缺德事儿。”
  思旺婶不屑地瞅他一眼,说:“反正这个人不是郑家庄的,你不要瞎猜。”
  思旺叔不解地问:“不是郑家庄哩,那你说说是哪个村哩。”
  思旺婶不搭理他,也不说话儿。
  思旺叔摸着老婆皱巴巴的身子,想故意挠起她的欲火,然后套话儿。还没有挑起老婆的情欲,他自己反倒忍不住了,急忙爬到王大妞身上。
  谁知道王大妞不仅不配合他,反而使劲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下来,说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和你再干这个事儿了,你想也别想,咱们俩不是一路人。”
  思旺婶一句话把思旺叔扔四十八里,啥兴趣也没有了。倒头呼呼大睡,嘴里嘀咕:“逑兴样,给你点柱香,还真把当自己神了。”
  王大妞成了神婆后,忙哩很,天天有人来找。尤其男劳力出门打工后。带孩子去看病的少了,找她看邪气儿的人多了。不是孩子吓掉魂了,就是瞅见脏东西了。她也不出门,端端正正坐在屋里,几句话就能把事儿解决。有些事儿,晓燕不信也觉得玄乎。尤其出现了一次特别的事件儿。
  来找思旺婶的是个老太太,外村里。具体是哪个村子的,老人也不给她说。
  老太太一进屋就哭哭啼啼,说她十八岁的孙子和他妈吵架,想不开,喝农药自杀了。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难受,夜里睡不着,好容易睡着了,梦见孙子给她托梦,说他不想投胎做人了,就做了一只鸟,让他奶奶第七天夜里到距离他们村子十里外的郑家庄,就能瞅见他了。
  老太太醒来觉着奇怪,也没有和家里人打招呼,拄着拐杖一路问一路摸,来到了郑家庄。
  王大妞不多说闲话儿,好像事先就知道老太太要来找她。天黑儿定之后。她在灶火里弄了一些小灰儿(麦秸烧的灰)。在她专门布置的那间小屋里,用箩筛在地上。烧了火纸,点了香,嘴里念念有词。老太太站在哪儿不吭。不大一会儿,思旺婶身子一抖,身体立马倍直,变成一个年轻男子的腔调,哭得哽咽,喊老人奶奶,跟跟窝窝说了和他妈吵架的前因后果。大约说了十几分钟,那孩子说他该走了,不然有人来抓他了,不能错过时辰。说完这些,思旺婶身子一抖,又变成了她的腔调。思旺婶让老太太看看地上的小灰。老太太不瞅不打紧,一瞅捂着嘴哭起来,她看见细细的小灰儿面上,有两个清晰的鸟的爪子印。
  这件事儿,再次传播了王大妞的法力。人们拍得神乎其微,活灵活现,思旺婶成了郑家庄的真神。
  思旺叔依旧不信,他还是说自己的女人扯淡,闲哩没事儿干,胡逑说。说是说,笑是笑,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日子平淡而真实。思旺叔继续领着孙子玩,思旺婶继续看邪气儿。
  郑家庄的土地依旧种满庄稼,庄稼全部打了除草剂,人不用上地就可以了,实际上,也实在是没有劳力锄地了。自那年涨大水淹死了辣椒后,郑家庄种辣椒的少了,觉得种麦子可靠,收一季算一季。
  丹江河仍然涨水,只是水再也没有涨那么大,郑家庄或多或少的还是收了秋。大家的生活逐渐安宁。地里收了庄稼,外边还有劳力打工挣钱,日子慢慢殷实,从女人们的穿着打扮上,能看出来,郑家庄的穷日子正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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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3 21:58 |只看该作者
  第六十三章到家后的温存

  中华出去打工的第二个春节,和二姐夫赵强一起回来了。
  满打满算,他去N市整整一年零四个月。赵强刚好年头对年尾。卸下沉沉的行李包,赵强急不可待地拉着郑草儿进了里屋。
  杨玉兰心里有事儿,连忙拉起妞妞说:“走,走,跟奶奶去代销点买东西吃。”
  妞妞不肯去,嚷着说:“爸爸回来了,我要和爸爸玩。”
  杨玉兰呶呶嘴:“妞妞乖,咱们去找大宝小宝玩。”
  一听说找俩弟弟玩,妞妞高兴了,跟着奶奶出了门儿。
  随便在外边转一圈,约摸屋里的俩人完事了,杨玉兰领着孙女往回走。妞妞不高兴地说:“奶奶骗人,说找大宝小宝玩,又不去了。”
  杨玉兰笑着说:“妞妞爸爸回来了,咱回去找爸爸玩儿。”
  憋了一年的赵强刚爬上郑草儿的身子,没有忽闪两下,就一泻千里了。郑草儿嘟囔:“没有脱衣裳哩时间长,还没找着感觉可完事儿了?”
  赵强不好意思地说:“实在控制不住啊,等天黑儿了,咱们好好使翻使翻,今个儿黑了不睡了,我要把这一年亏下的都捞回来。”
  郑草儿用捶头擩了赵强一下:“行,到黑儿了,我瞅你能不能上一夜,你还得把亏我哩补上呢。”
  俩人穿好衣裳来到堂屋,赵强把给家人买的礼物一样样拿出来,杨玉兰领着妞妞进屋了。
  中华拎着行李进了屋,晓燕还靠在床头看书。中华头伸过门帘,笑嘻嘻地唤:“晓燕,老婆,我回来了。”
  晓燕抬起头,惊诧得啊呀一声,扔下书,呼哧站起来,跑到他身边,高兴地说:“你回来了啊,咋不打个电话说一下。”
  中华笑着:“想给你们个惊喜啊,就没有打了。”
  郑家庄安装电话也是一阵儿风,电话旁哩村早就安装了,乡里也给他们村接了电话线,可就是没人舍得装电话。大家说,别看电话机那个玩意儿不大,嘟嘟一响就得交钱。自从男人们着手准备出门打工,电话便一部一部接到家了。谁也不嫌嘟嘟一响缴费了。
  中华随手把两个大行李包丢在地上,一把搂住晓燕,把她拉进怀里,他这个习惯性的动作,让晓燕鼻子一酸,又落下眼泪。
  中华挠挠晓燕的胳肘窝,痒痒的感觉让晓燕忍不住笑起来,在他怀里乱扭。瞅着晓燕笑了,中华不挠了,低下头在晓燕耳根低语:“老婆,你的眼泪豆儿可真多,我都快急疯了,你也不说帮帮忙。”
  晓燕脸绯红,红到了耳根,其实在中华抱她亲她的时候,她已经浑身稀瘫,碍于女性的矜持,她才不吭气儿。听中华这么一说,她羞涩地笑笑,嘤咛着说:“人家瞅见你回来高兴嘛。”
  中华抱着她摇晃:“那我现在想要你了咋整?”
  晓燕瞅着中华,无限柔情地说:“我去关门儿。”
  中华瞅着晓燕窈窕的北影,结婚后晓燕的身材更好了,不胖不瘦,胸脯也没有像别的女人那样稀塌塌地耷拉着,依旧鼓涨涨地隆起,比少女时候的大一圈,比娃子吃奶的时候小一圈。臀部丰满,浑圆,整个身体都恰当到位,越瞅越好看。
  还没等晓燕关门儿过来,他就使急慌忙推掉自己的衣裳赤条条钻进被窝儿。一年多没有碰晓燕,他心里急得要命。
  晓燕瞅着中华的样子,娇叱着:“傻样,有那么急吗。”
  中华伸出胳膊一把拉过晓燕倒在床上,帮她脱起了衣裳。他全身心忘我地投入进去,抚摸晓燕的每一个部位,每一寸肌肤,直到晓燕无法控制自己,嘤嘤的开始呻吟,被窝里便刮风了,最初是和煦的春风,轻轻地拂在人的脸上;那种感觉十分惬意,好像置身于春天的大自然中,小河、绿草、鲜花、树没、小鸟、白云、一切都让人陶醉,让人留恋;接着风加速了,小鸟归巢了,小草被风吹弯了腰,树叶哗啦啦直响,鲜花开始散落……风狂劲地吹了一阵儿,又变成了狂风,大地上的一切都被这风吹得变了样子……
  安静之后,被窝里香汗淋漓,晓燕依偎在中华的怀里,环抱着他的脖子,嘴巴一直在他的脸上亲着,不断地亲着。一股咸咸的泪贴着中华的脸流进他的嘴里。
  中华侧过身,面对着晓燕,轻轻擦掉她的泪水,温柔地说:“傻瓜,咋又哭了,你的眼泪还真不值钱,以后不兴这样。”
  晓燕把他抱得更紧了,哽咽着说:“我高兴的很嘛,想要你一辈子都这样抱着我,都这样弄……”
  中华嗯嗯着说:“傻瓜,我不一辈子抱着你,不日弄你,还能抱着谁,日弄谁,你这么好看,我都快稀罕死了。”
  晓燕有点紧张地瞅着他说:“我怕,怕你在外边时间长了不要我了,听村里人说,城里的女人长的好看哩很,洋气的很。”
  中华嘿嘿笑起来,使劲捏了捏晓燕的鼻子:“傻瓜,除了你能看得上我,谁稀罕你男人啊,一没钱,二没势,一个看门儿的穷保安,你就是把我送给城里女人,人家城里女人也不会要我土包子。”
  晓燕用胳膊使劲抱住他,压低声音说:“中华哥,你在我心里最好,我会好好爱你一辈子,你答应我,也爱我一辈子,不离不弃,行不行?”
  中华抱紧晓燕,感动地说:“嗯,我答应你,爱你一辈子,下辈子还找你做老婆,还找你生双胞胎儿子。”
  说到儿子,晓燕忽然想起来这是大白天儿,连忙坐起来说:“赶紧起来,要是爹妈回来,进不来门儿,那多难看。”
  中华呼哧坐起来穿衣裳。
  思旺叔领着大宝小宝在村里玩儿,听旁人说中华和赵强回来过年了。他赶紧领着俩孙子朝屋里回。走到门前,却发现门在关着。心里已经明白咋回事儿了。没有往门口走,赶紧拉着俩孙子朝屋前一棵大树走去。心里暗暗嘀咕:“臭小子,到屋就不闲着。”
  小宝大宝奶声奶气地问他:“爷爷,你不是说爸爸回来了,给我们买好吃的了,咱们咋还不回去呀。”
  思旺叔胡乱指着杨绿树上的一个喜鹊窝,大声说:“大宝小宝,你们看看,那树上有个鸟窝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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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3 21:59 |只看该作者
  第六十四章原始的欲望

  晓燕拉开门,瞅见公公和俩娃子在门前大树根儿下站着。她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拉住中华说:“你看爹和娃子在树下,你去喊他们回来。”
  中华离开家的时候,俩娃子才三岁,现在猛下瞅见儿子都大孩子了,心里激动,撒开腿朝他们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爹,大宝小宝。”
  思旺叔和俩娃子听见喊声,扭过身瞅见中华朝他们奔来。思旺叔拉住俩孙子,弯下腰指着中华说:“大宝小宝,你们爸爸回来了,快去,叫你们爸爸抱抱。”
  大宝小宝认生,不仅不朝中华来,反而朝思旺叔腿弯里钻,屁股后藏。
  思旺叔蹲下来,把俩孙子拉进怀里小声说:“快去,你爸爸回来了,给你们买了可多好吃的东西。”听说有好东西吃,大宝小宝跃跃一试,想朝中华走去,可走了一步,都又扭身转回来,扑进思旺叔的怀里,一齐拉喊爷爷。
  中华来到跟前儿,瞅着思旺叔说:“爹,我回来了。”
  思旺叔笑呵呵地瞅着儿子说:“回来了好,回来了好,要过年了,走走,回屋里去,外头冷。”
  中华瞅着儿子喊:“大宝小宝,我是爸爸,来,让爸爸抱抱,快。”
  大宝小宝怯怯地瞅他一眼,既不说话,也不让他抱,都赶紧钻进思旺叔的俩腿旮旯里。
  思旺叔一手拉住一个孙子,瞅着儿子中华说:“娃子认生哩,先回屋,玩一会儿熟了就要你了。”思旺叔一边走一边问中华在外边的情况。
  中华跟在他爹和俩娃子后边,不时回答他爹的问话。他瞅着自己俩个虎头虎脑的儿子,稀罕得要命,想抱抱,俩小家伙却不让抱。满心欢喜却又无可奈何,谁让他离开家这么长时间,儿子都认不得他了。他有点失落,依旧不甘心地喊着大宝小宝。
  大宝小宝朝前走,偶尔偷偷地回头瞅他一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一片澄净。中华朝他们俩挤挤眼睛,咧咧嘴巴,做个怪动作。这引起了大宝小宝的兴趣,咯咯笑起来。中华趁机追上,伸着胳膊企图抱住他们。大宝小宝似乎弄懂了他的意图,一齐丢开爷爷的手,朝屋里跑,一边跑一边朝站在门口的晓燕喊:“妈妈,妈妈。”
  谢晓燕笑眯眯地瞅着对面一家三代人的喜乐。心里暖暖的全是幸福。她半弯着腰,伸开胳膊,大宝小宝嘎嘎笑着一头撞进她的怀里。
  晓燕蹲下来,一个孩子的脸上亲一口。
  一家人进屋。中华忽然想起来,他妈咋没看见。连忙问晓燕:“妈呢,咋真长时间没瞅见她。”
  还没等晓燕开口。思旺叔说:“别提你妈,整天神神叨叨的,谁知道这会儿去哪家儿看邪去了。以前不出门儿,最近今天疯了。谁喊都去。”
  中华嘿嘿一笑:“由着她玩吧,反正年岁大了,虽说是迷信,可是人家信她咱们也没法子,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儿,不犯法就好。”
  思旺叔不屑地说:“她能犯啥法,不说她,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晓燕赶紧接住说:“中华,你和爹好好说说话儿,我去做饭。”
  中华从大包里掏出一条“雄狮”牌香烟,又掏出一个皮坎夹,里边寸把长的白毛,一齐递给思旺叔说:“爹,这是我给你买的,这烟是浙江产哩,这皮坎夹你穿到里头,暖和的很。”
  思旺叔嘿嘿干笑,有点不自在地接住说:“嗨,你这娃子就会乱花儿,咱这儿烟便宜哩很,你买这烟该多贵。再说我衣裳多的很,买皮坎夹多花钱啊。”
  中华笑着说:“爹你说啥哩,钱是人挣哩也是人花哩,光挣不花,那不成了钱的奴隶。再说,这也没花几个钱儿,你白想恁些。”
  中华拿出一大堆零食,两架玩具枪,还没说话呢。大宝小宝站在爷爷跟儿前,瞅见枪,异口同声地叫:“机关枪。”
  中华拿着枪,瞅着俩娃子,歪着脑袋说:“喊爸爸,喊爸爸了就给你们机关枪。”这下子好了,俩小子异口同声喊爸爸。争着抢着要夺中华手里的机关枪。
  也许是经过这么会接触,大宝小宝已经确定,眼前的人就是他们的爸爸。也许是机关枪的诱惑,小哥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彼此置换了思想一样,一人在中华左脸,一人在中华右脸吧唧亲了口。
  这两个吻,把中华激动得不得了。顺势把孩子抱进怀里,对着儿子的嫩嫩的脸蛋,一人亲了一口,然后一人发一架机关枪。大宝小宝拿着机关枪就跑,边跑边喊:“妈妈,妈妈,爸爸买了机关枪。”
  中华瞅着俩儿子,思旺叔瞅着俩孙子,爷俩都抿着嘴笑,说不出心里的稀罕劲儿。中华瞅一眼正在厨屋压面条的晓燕,涌起一股感动,暗暗发誓,不说旁的啥了,就为眼前这两个聪明伶俐,乖巧可爱的儿子,也一定会好好对待她。他想起N市哪个算命老头说的话儿,不由暗自骂道,算命打卦,一肚子白话,全是他妈的放屁。
  父子天性,一会儿过去,大宝小宝和中华混熟了。俩小家伙挤挤攘攘挣着要爸爸抱。中华一个胳肘窝里恰一个,在屋里来回转圈儿,大宝小宝嘎嘎吱吱地大笑不已,俩小家伙儿被转晕了,搁在地上直打转儿。清醒之后,又扯着中华喊爸爸,要转圈圈儿。
  思旺叔背抄着手朝外走,对中华说:“我去找你妈,喊她回来吃饭。”中华嗯了一声说好。
  晓燕在灶火里烧火做饭,瞅着爷仨疯使。火光映着她的脸,白皙的脸上透着红光。锅灶里的火苗突突地往外冒,她慌忙把柴火向锅灶里边推推。
  吃晚饭的时候,大宝小宝黏在中华身边,思旺叔、思旺婶和晓燕他们三个怎么唤也唤不到跟前儿。
  思旺叔用筷子故意敲着桌子说:“俩小兔崽子,白眼狼,爷爷以后不跟你们玩儿了,也不给你们买好吃的东西了。”
  大宝小宝瞅着爷爷,俩小家伙又是对对眼睛,呼啦一下子顶进思旺叔怀里,哼唧着,黏糊着喊爷爷。
  晓燕瞅着中华说:“看来双胞胎真是心连在一起,这俩家伙儿说病一起病,说哭一起哭,连绊跤(摔跤)也弄不好整到一起。”
  中华惊奇地说,还有这事儿啊。
  晓燕斜眼看看思旺叔怀里的俩孩子:“你没瞅见吗,他俩想干啥的时候,都相互看看,才开始一起做。”
  经晓燕这么一说,中华想起来了,没吃饭以前,想要机关枪的时候,大宝小宝就互相对对眼才跟他要枪的。也是互相对对眼,才亲他的。
  中华内心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这俩家伙儿干啥都一样,那以后长大了,学好是俩,学坏也是俩。那可真是不得了。夜晚来临了。大宝在晓燕怀里睡着了,小宝在中华怀里睡着了。思旺婶刷碗过来。瞅见晓燕正要把孩子往床上放。她叫住晓燕,呶呶嘴指指她屋里说:“把俩娃子放我屋里吧,今黑儿了让娃子跟我睡。
  晓燕不明所以,看看中华。中华使了个眼色儿给她。那意思是抱过去。晓燕莫名又红了脸。
  冬天的夜,黑里沉静、沉寂,鸡鸭早早上笼了。猪吃饱不哼唧了。夜色笼罩了一切,丹江的冷气儿从河堤岸上飘起来,一股湿气绕在郑家庄周围。
  中华靠在床头,晓燕靠在他怀里。灯泡时间长了,落了一层灰,昏昏暗暗,淡黄色的光线把不大的屋子里染得温馨了些。电视没开,遮帘完全挡住了屋的一半,只留下床的一块儿。
  晓燕手指在中华脸上抚摸,摸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好像要把他的五官摸得透透彻彻。中华抱着她,任由她摸来摸去。晓燕轻声细语,问他打工的一切情况,工作累不累,生活好不好,住得习惯不习惯,所有能想到的事儿,她统统问一遍。
  中华抱紧她,直视她的眼睛说:“变成唠唠叨叨的女人了。”
  晓燕娇笑地瞅着他,眼里放射出来的全是激情和光芒。中华一经这种眼神,浑身颤栗,火腾地一下燃起来……
  夜越发的安静了,偏僻的郑家庄汲取着丹江散发的冷气儿,祥和地睡着了。在散发着土腥味的土坯墙屋子里,郑家庄的劳力一个个回来了,虽然在外边他们干的工种不一样,挣钱的数目也不一样。可是回到郑家庄,搂着自己的女人,他们干的却是同一种体力活儿。隔天儿见到后,彼此会心地一笑说:“还回家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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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4 21:55 |只看该作者
  第六十五章郑叶儿的心事

  郑叶儿一家三口骑着摩托车回到郑家庄,不巧的是,中华和晓燕领着俩孩子,坐上赵强开的拖拉机上街赶集去了。
  思旺叔瞅见大闺女回来,一下子想起在北京上学的三闺女。鼻子发酸。
  郑叶儿似乎了解了她爹的心思。连忙安慰思旺叔:“爹,郑怡打电话说不回来过年了,说是寒假时间短,春运路费贵,一来一往不少钱哩,这丫头现在懂事儿了。”
  思旺叔连着说:“是哩,是哩,我也接着她打的电话了。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就是想着一个女子家在外边儿不容易。”
  郑叶儿抿嘴一笑:“爹,没啥事儿哩,郑怡已经独立了,以前在县城上高中,也是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呀!在北京上学虽说回来的次数少,可是她是大学生了,喝一肚子墨水,人精着哩。”
  听大闺女这么一开解,思旺叔心里堵着的阴影总算解开了。这几天瞅着村里外出的人一个个鸡上宿似的回来,他就伸着脑袋巴望,不时地在村边看看。中华和赵强回来了,他高兴的很,想着小女儿也能回来,一家人能团聚了。谁知道昨黑却接到郑怡的电话,说她不回来过年了,在北京找了家教,寒假打工挣钱。”
  同一天,儿子回来了,闺女却回不来。思旺叔一宿没睡着。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没本事,要是家里有钱,闺女也不会寒假做家教了。昨黑快睡觉哩时候,中华给他五千块钱,说是这一年打工挣的。
  思旺叔死活不要,让他拿去给晓燕保管着,说他们已经成家了,该自己攒点钱了。”
  中华把钱塞进他袄子里说:“啥成家不成家,爹就我一个儿子,咋还分真清。三姐上学得用钱,以后我全包了,一直供到她大学毕业。今年个儿我工资涨了,一月有八百,除去日常开销,基本全都攒下来了。”
  思旺叔感动了,心里暖呼呼的,他觉得儿子出去打工回来,变得懂事多了。他心里咋能不清楚啊,自己儿子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庄稼一年收不了几个钱儿。这个家里上有他们夫妻俩,下有俩双胞胎,现在还好说。过两年,老的要病,小的要上学,一家嘴巴张着要吃要喝,全指望中华了。如今,还得供三闺女上大学。唉,思旺叔沉重地叹口气,摸着儿子的胳膊狠狠地拽拽,啥话儿也不说了,把钱压在床头席子底下。
  中华夫妻和赵强夫妻,姊妹俩,两家人,刚到丹阳镇上,迎面碰见放假回来过年的李英俊。三个男人免不了一阵儿激动。站在街上聊得起劲儿。晓燕和草儿催促他们,赶紧买年货,有啥话儿回家说个够。他们三个才不聊了,麻利钻到菜市场,采购过年需要的东西。
  买了必备的年货,都说不买啥,不买啥,回来的时候,八匹手扶拖拉机装了满满一车厢。
  到家里瞅见大姐一家,免不了又一阵高兴。刘翔、妞妞、大宝小宝,四个娃子挤挤吵吵玩到了一起。思旺叔招呼着四个孙子,心里得劲哩很,人丁兴旺,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这是思旺叔一生最大的愿望。
  瞅着屋里闹哄,郑叶儿给中华使个眼色,努努嘴,指指外边。中华会意,和大姐来到屋前不远处的大树下。
  “大姐,咋了,你叫我出来有啥事儿?”脚还没站稳,中华急忙问。
  “你这次过年回来,有啥打算?”郑叶儿不慌不忙地问中华。
  中华莫名其妙,不知其解地说:“大姐,你啥意思,啥打算,没啥打算,大姐你说清楚点。”
  “我指哩是晓燕,你准备咋整。”郑叶儿看着中华说:“你就想这样一直把她搁家里,让她等你一年又一年。你扳着指头算算,从你当兵说起。不说当兵了,从你把人家肚子弄大那天说起,这都多少年了,你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有几天。”
  中华哦了一声,瞅着姐姐,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郑叶儿继续说:“我替你数过了,你当兵回来就去药厂上班,上班三年又去打工,打工一年零四个月回来一次,晓燕和你在一起总共有多少天呢,你算算。”
  中华连着嗯了几声说:“是啊,这个我知道,可是没办法呀,总得挣钱。我把挣的钱给爹一些,余下的都给她了。”
  “我的傻弟弟,不只是钱啊!”郑叶儿唏嘘了一声说:“晓燕才二十多岁,你在外边有工作消磨时间,她在家独守空房,大好的青春在就等你的日子里流失了。这个女子从小可怜,受人歧视,习惯了隐忍,自然不会对你有任何怨言。可是咱们得站在她的立场想想,她要的不是安宁的等待,不是你给她钱,而是你对他的关心和爱护。”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中华急促地问道:“大姐,你说,你说,咋整?”
  郑叶儿朝远处的田野看看,看着地里绿绿的麦苗,河对面坡地上的麦子长势不好,裸露着一小片一小片的黄土。看了一会儿,郑叶儿叹口气说:“我想了好几天,你还没回来的时候,已经在想这个事儿,按照我的意思,过了年,你把晓燕带走,去给她找个活儿干,哪怕是酒店洗盘子,当个服务员,总比搁家强,至少你们在一起,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或许,这才是晓燕想要的生活。”
  “大姐,还是你心细,想的周全。”中华嘿嘿一笑说:“我那么稀罕晓燕,却忽略了她的感受,一味地想着挣很多钱给她。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也想着娃子得人招呼,所以就……”
  郑叶儿打断中华的话:“娃子虚岁已经五岁了,有爹妈招呼,平里往常,我常回来看看,帮相照顾娃子。明年春上开学就把他们俩个带进学校,上幼儿园,虽说五岁小点,但是有得孩子们玩,也比搁家安全。刘翔和妞妞,四个孩子刚好都在一起,我能照看着。”
  “大姐,我……”中华语塞,他有点哽咽。这些年,他不在家,也多亏有郑叶儿了。
  “好了,你要是觉着行,就这么说,爹和妈哪儿我已经说通了,你只消和晓燕说说就成,我怕她猛下舍不得孩子。”
  “没事儿,我给她说,她肯定会听我的话。”
  “那就好,出去了好好干,好好对待晓燕,不兴亏了她,她是个好女子,大姐看好她。”
  “嗯,我会哩,大姐你放心吧。”
  姊妹俩个话还没有说完,屋里郑草儿扯着脖子喊:“大姐,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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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14 21:57 |只看该作者
 第六十六章哥们三个
  郑叶儿和中华同时问道:“怎么了。”
  “吃饭啊,你们俩说啥体己话儿呢?还躲那么远?”郑草儿扯着脖子絮叨。郑叶儿和中华姊妹俩相识一笑,朝家走去。
  大年三十,夜里熬年儿,村里鞭炮噼里啪啦的响,思旺叔布袋里装满零钱,拉着一对孙子出去转。大宝小宝会捡炮了,听见哪家鞭炮噼啪,就催爷爷快点快点。思旺叔领着俩孙子满村捡鞭炮,大家瞅见了,都哈哈大笑,说思旺叔返老还童了。年的喜庆随着不断的鞭炮声越来越浓。
  中华、赵强和英俊他们三个没有找村人打牌搓麻将,坐在中华家的门旮旯里烤火喝茶,聊着外边的所见所闻。赵强肚子里藏不住啥,他喷着唾沫星子对李英俊他在N市的情况:“英俊,你是不知道啊,年后,我进了经纬海鲜城,一个星期试用结束后,如愿留在里边当服务生。阿林把我分在传菜部门,从我手里端出去的菜,几十、几百不等,更贵的还上千。一顿饭吃下来,成千上万。蚂蚱爷,咱得干二年才能挣一桌子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看看人家,咱都不想活了。”
  英俊笑着说:“那咱就不比呀,干啥要和人家比,那地方开发富裕的很。咱们这儿闭塞,啥时候都赶不上人家,所以得想开。古人都说了,知足常乐!
  “对了,中华。”赵强忽然想起了啥,对中华说:“我去‘经纬海鲜城’应聘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很熟悉,感觉是咱们的熟人,可我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后来,又见过一次,老板娘从他车上下来,他给老板娘开车门呢?”
  “是吗?”中华好奇地问:“咋没听你说起过,你怎么不过去看看是谁呢?”
  “我当时正忙着端菜,走不开。”赵强懊恼地说:“所以看到的还是侧影。就看到这两次,后来忙,就把这事儿忘记了。现在想想,那身影实在是熟极了。可就想不来在哪里见过。”
  英俊插嘴问:“会是谁呢?咱们村在N市的就你们俩个,也没有旁人了。”中华点点头说:“是啊,在N市打工的也就我们俩个,说不定是你看花眼了。”赵强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真是看花眼了。他低着头不说话了,伸手在火堆上烤火、
  “中华,你干的咋样?”英俊问中华。
  “还行吧。”中华含蓄的说:“相比较而言,比在药厂干好些,也比在咱村种地强,咋说都是过日子。”
  英俊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着中华,想说啥,又不知道该说啥。
  赵强忽然问英俊:“你谈女朋友了吗。”
  英俊摸着头害羞地说:“没有呢。”
  中华也瞅着他问:“咋不赶紧谈一个,你看看,我们的娃子都多大了。都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英俊伸出手,在火堆上烤烤。火堆没有火苗,一堆烧剩下的炭火,红彤彤的一闪一灭。覆上一层白灰。他低着头瞅着火堆,心里一阵难受。眼皮子酸酸哩。他稀罕谢晓燕,暗暗地喜欢了许多年,那年在学校的楼道口,邹磊欺负晓燕他也瞅见了,要不是中华出手快,那么就是他救晓燕,也许从那会儿起,他们三个之间便有了定数。
  后来中华率先向晓燕表白,而且为她连学都不上了。专门陪着谢晓燕。他好像一直都慢了一拍儿。
  晓燕跳英子潭自杀那晚上,鬼使神差,他抱住了晓燕,想和她生米弄成熟饭,也许这样就能和她走到一起了。可惜没有得逞,他有些后悔不该那么冲动。后来中华回来,弄大了谢晓燕的肚子。他更是恨得要命,早知道那晚强行生米煮成熟饭,谢晓燕要是怀了自己的娃儿,肯定会和自己结婚了。可是后悔有啥用呢,事实是谢晓燕和中华结婚了,而且过得有滋有味,这就证明,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可他总觉得不甘心,凭啥郑中华能得到的女人,我李英俊就得不到。论条件,我英俊高出他一筹,论摸样,两个人也相差不到哪里去,无非比中华矮一点罢了,这不能算是缺点吧。
  如今,晓燕和中华的孩子都会走路了,她的影子还在他心里晃荡。厂里有几个大姐给他介绍女朋友,他都婉言谢绝。也说不好为什么,反正其她的女人怎么看都不顺眼。唉,英俊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被谢晓燕迷住了。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谁都不开口说话,各怀心事,这种沉默让他们感觉彼此之间有了距离一般。
  停了一会儿,英俊强忍着心里的酸涩,扯开话题问中华和赵强:“过了年,啥时候走?”
  赵强瞅着中华不吭气。何时走,他心里还没底,海鲜城初十开工。可是他有点不想干了,服务生一个月就那么几百块钱,干下去也没啥出息,经过这一年的考察,他发现要想发财,还得做生意。所以,他心里有点想法,去了做点小生意,哪怕是卖水果也比当服务生强,至少自由。这个事儿在回来的车上,他给中华提过,中华也赞成他的想法,说可以试试。
  既然不去海鲜城了,他就可以在家多待几天,和草儿好好聚聚,好好弄弄。回来的车上,他也问过中华,就这么当保安吗?中华摇摇头说:“当保安也是暂时的,至于以后能干啥,还没有想好,再说也没有钱,当务之急是挣钱供三姐上大学,其它的走一步说一步。”
  现在李英俊问到这个事儿,赵强不好回答。中华接住话茬说:“我初六就走,初八上班,赵强哥可能晚几天。”
  英俊哦了一声道:“我们厂开工到十几了,我可能要在家过了十五走。”
  赵强说:“你在县城,近,方便呢。”
  村里鞭炮声逐渐减弱,过了十二点,鞭炮再次响起,而且越来越热闹,吵得他们说话都听不清楚。
  思旺叔把俩孙子哄睡了,出来把供香馍摆在堂屋的大桌子上,五个一簇,摆了两簇,底座三个,上边两个。火纸在大桌子底下燃烧,他跪下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提溜着一挂鞭炮到门外。
  爆竹声声辞旧岁,喜气洋洋迎新春。迎着村里此起彼伏的炮声,郑家庄又迎来了新的一年。夜深后,几个人才散去。
  中华上床睡觉,晓燕赶紧往里边挪挪,把捂热的地方留给他。中华把晓燕紧紧的搂在怀里。让晓燕跟他一起去浙江打工的事儿,他还没和她说,怕她舍不得娃子,因此过不好年。他想等过完年了,再细细和她说说。
  晓燕一直没睡着,躺在被窝里思前想后,这几年,她和中华聚少离多。她嘴里不说啥,心里也痛着,瞅着旁人俩口子亲亲热热,恩恩爱爱,上地一起,下地也一起,说不出的眼热。可环境所迫,她只能和中华两地分居。她不怨也不怪,能和他领了结婚证,能给他生俩娃子,她已经知足了。在这个家里,公公婆婆对她挺好,大姐郑叶儿更是对她关怀备至,时时处处都为她考虑。想起来,她心里就溢满幸福,能这么安宁的生活,还有啥渴求的呢。她是傻子的女子,能得到这样的照顾,已经是天堂生活了。
  可她最近总是有一种不安,生怕中华会不要她了。村里人说外边的世界很美,很花哨,女人穿衣服半截肚子露在外边。想想,这该多吸引男人啊。她害怕、紧张、担心……中华搂紧她的时候,她的泪悄悄地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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