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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吹破东风
楼主: 富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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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破东风 [复制链接]

121
发表于 2014-4-14 18:19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富锦 于 2014-4-14 18:23 编辑

这样的题材,要作者去挖主角变态的根,这是很难的。我自己就有……{:soso_e160:}这个是有难度,我在下笔前问过我的网友小天,母子恋是什么样子的,小天说不知道,没有见过。是啊,后来,我就说,如果我见着真人可能会写得好一点。恩恩,谢谢点评。{:soso_e181:}{:soso_e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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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发表于 2014-4-14 18:21 |只看该作者
桑丹 发表于 2014-4-14 18:09
类似男女的乱伦,尤其那种持续不能自拔的,在很多时候双方都是一种病态的心理,甚至可以说他们本身就是病 ...

是的,所以我说我是上了一次高空架。{:soso_e160:}{: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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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发表于 2014-4-14 18:30 |只看该作者
桑丹 发表于 2014-4-14 18:14
除了孝,也许身体开始的需要和另外一种性满足,也是他不能摆脱,不想摆脱的原因。坛子里还有一个作者写过 ...

这也许就是  蔷薇盛开  斑竹说的挖根了,有些难度。{:soso_e163:}{: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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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发表于 2014-4-16 20:13 |只看该作者
{:soso_e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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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发表于 2014-4-16 20:56 |只看该作者
楼上想说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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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发表于 2014-4-17 18:07 |只看该作者
苏力 发表于 2014-4-16 20:56
楼上想说啥呢?

是我啦,{:soso_e117:}电脑数数不清,帮着数了数!{:soso_e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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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发表于 2014-5-29 09:48 |只看该作者
修稿之后,已达中篇,请叶子老师来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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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发表于 2014-5-29 09:48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富锦 于 2014-5-30 20:26 编辑

(   —   )

  
  一轮淡黄的月亮挂在天边,像是谁不小心挂上去的,因为挂得久了,沾染了尘世灰尘,模糊了,那是过去时光里一张冷漠的脸。
  
  马又兰牵着孟宝革的手走在那条小道上,小道四周是一遍遍汪洋湖泊,他们茫茫地走在水域里,四面都是水啊,他们仿佛要走不出去。这一切像是在梦中,又跌入现实的琐碎里。而那一轮月亮,那么无声无息倒映在湖面上,湖风轻轻泛过,吹过他们的面颊,一阵微凉的冷意无边无际的吹过去,孟宝革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马又兰轻柔地问:“宝革,怎么了?”
  “  没什么。”  孟宝革勉强一笑。
  她不信,她对着他的脸在月光下仔细看了看,月光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剪着时光里的记忆。他太像他的父亲了,那时,他也是在他的这个年龄,三十出头的年纪,古铜的肤色,高大挺拔的身材,眉眼深深的一张脸。她握住他的手,一些厚的老茧摩擦着她的手心,粗糙、坚硬。然而,他是温和的。
  今晚,他一直沉默无语。
  “ 你是不是怪我赶走了吕玲皖。” 她问,语气里有一种相当的凌厉。
  “ 不是。” 孟宝革低声说。
  “ 你也可以像孟宝琴孟宝方那样走掉,从此不再回来。” 马又兰一甩他的手,有些激动。
  “ 没有,我真的没有。” 他拉住她的手。她生气的时候他总是很害怕,一直都是这样。
  “ 吕玲皖是自己走的,你和她不合才离婚的。” 她气哼哼地说。
  “ 是,吕玲皖没有婆娘样,打牌、抽烟、懒惰……这样的婆娘一无是处。” 他说。
  她怪怪地看着他,这些话都是她平时骂吕玲皖的,他完整地背了一遍。她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悠悠地说:“宝琴、宝方三四年没有回来了。”
  他不能判断她这话的深意,试探着说:“ 下个月是你生日了,我打电话给他们,接他们回来。”
  “ 你有他们两个的电话?” 马又兰瞟一眼孟宝革。
  “ 嗯,我问的别人。” 孟宝革小心地说。
  “不打,我当他们死了。” 她咬着牙,声音晃荡在秋夜的风里,有一些凄然的尖利。他不敢出声了,沉默着。
  
  嘘嘘的风声,轻灵地吹过他们的耳际,吹到阔的湖面上,打着溜旋吹远了。湖边草丛里惊起几只夜宿的白鹭,呀呀的在半空惊叫几声,震荡着夜的耳膜。
  “ 下午……下午……” 孟宝革欲言又止。
  “ 怎么吞吞吐吐,下午怎么了?” 马又兰问。
  “下午,我听去太子庙的人说,葛金泉前天死了。”孟宝革小心地看着马又兰说。模糊月光下,她的脸是糊涂涂的一遍白,像湖水中央浸泡的那一轮月亮。浸泡得久了,软塌稀松。
  “ 哦。怎么死的?” 她低下头,声音落到远处了似的,有些飘渺。
  “ 听说是病死的。是得了肺癌吧。”
  “ 倒有几分可怜。”
  “ 要不要去吊个唁。”
  “ 有什么好去的,都分开了七八年了。” 马又兰不耐烦地说。
  “ 哦。”孟宝革不敢再说什么。
  
  两人不再说话,秋夜静悄悄,他们穿着厚硬的皮鞋踩在黄泥沙铺的路上,发出嚓嚓嚓的声音,这声音被抛到远处,又好像碰撞到什么弹了回来,杂乱无章的嚓嚓嚓……嚓嚓嚓……前面有人,他们稍觉尴尬,想绕过另外一条小道,但是已经来不及,平白无故的给别人当场笑话。孟宝革悄悄松开牵马又兰的手,马又兰也散开手指,二人很默契的拉开了一些距离。
  黑蓬蓬的二个人影,扑扑地已到跟前,借着月光,孟宝革看清迎面而来的人是同村的陈婆姨和她男人。显然,他们也认出了月光下的二个人。孟宝革的脸在黑幕里也一阵燥热,要不要彼此打个招呼,几秒的时间,他们悠忽着早已过去,嚓嚓嚓……远了。他们似乎比他们二个更加紧张、尴尬,这让孟宝革血流加剧。他朝身边的马又兰看一眼,急急的就往前赶赴。
  
  “ 神经病。” 马又兰对着黑暗中远去的二个背影子骂了一句。
  “ 你跑那么快干嘛,谁敢吃了你?” 马又兰又骂孟宝革。
  “ 不是。” 孟宝革停下来,转过身去等她。
  不到五十岁的马又兰身体稍显发福,这时微微的出了一身汗,她把外面的厚外套脱了,说:“ 是不是很让你丢脸?”
  “ 不是,你看你又多想了。” 他顺手接过她腕上的外套。
  “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逃,嫌弃我了。”  马又兰声音有些哽噎。
  “ 哎……唉……” 孟宝革伸手拉住她的手,有些凉。他把她的外套给她披上,说:“ 穿上吧,风大了。”
  
  “  我不冷。” 马又兰赌气直往前走。孟宝革也不敢再怎样,只是加快步子跟着。再走过一二里的路程,便到家了。
  屋子里还亮着灯,四岁的孟小菲还在看电视,没有睡。
  “  怎么还不睡?”  马又兰严厉地问孟小菲。
  孟小菲鼓着嘴看着马又兰,不出声。
  “ 小菲,怎么了?” 孟宝革轻声问。
  “ 爸爸,我怕,我想和你睡。”  孟小菲溜下沙发,跑向父亲。
  孟宝革瞄一眼马又兰,说:“  哦。”
  马又兰阴沉着脸往另外一件房间去了。
  “  爸爸,我今天是不是可以和你睡。”  孟小菲猴子一样搂着孟宝革的身子往上窜,孟宝革抱住儿子亲一下,说:“  好,咱们洗洗睡。”
  孟宝革把儿子放到床上时,儿子早睡熟了,一双小手却紧紧搂住孟宝革的脖子不放。孟宝革看着儿子稚嫩的脸,觉得一种亏欠,锐利得像一把小小的匕首,直刺着他的心,他尽力避开那些痛,又避不开,像滚在满是荆棘的地上,滚得满身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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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发表于 2014-5-29 09:49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富锦 于 2014-5-31 18:40 编辑

 (   二   )
  
  马又兰进到房间里,觉得头有些沉重,两眼发黑。她叫孟宝革一声,他答应着,却还没有过来。她实在支撑不住,也不梳洗,倒在床上睡了。床旁临窗,窗子上挂着透明的绿色窗帘,窗外是一遍竹林,一轮明月映在窗子上,月亮也是淡绿色的了,鬼鬼祟祟躲在黑幕的竹影里,神神秘秘,纵横交错而险象环生。而那竹枝摇曳在秋风里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人在窗下低声说话,又像人蹑手蹑脚要走过来一般。
  “  又兰——  ”
  “  谁?”  马又兰问。
  是葛金泉,畏畏缩缩站在门边。一张文弱而白净的脸,没有胡须,眼神明亮,细高身量,有点弯背,一双手又长又细,沾尽了女人之气。三十岁的年纪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        他站在门口细声说:  “  又兰,你看你要的家具我拖来了,全是新买的。”   
        马又兰从床上爬起了,跑到门边一看,可不是一车新家具。红色的油漆散发着浓郁的漆香,烈晒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就着这一点幸福之光,她高兴地说:“  金泉,我只说我喜欢红色的家具,你就买了红色的。”       “  那当然的你喜欢。”  葛金泉像女子那样拘谨、小心。
  “  金泉,快叫人把家具搬进来。”  那一年,她二十七八岁。美丽,年轻。
  “  哎!”  葛金泉答应着。
  
  家具一件件搬进来了,摆在窄小的屋子里,那么精致,拥挤得可爱。
       “  真好!”  她说。
  葛金泉眼光狡黠地微笑着看她,不说话。他不是这样的眼光。
  “  金泉,你怎么了?”  她问。他不回答她,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僵直地看着她身后,她有些茫然,回过头去,那些人仍忙忙碌碌的往屋子里搬家具,搬不尽似的,马又兰正疑惑,忽然,那些摆好的家具摇摇欲坠,纷纷垮塌,马又兰更加惊疑,走上前一看,却是一堆堆森森白骨。马又兰惊叫一声,醒过来,原来是一场噩梦。那年葛金泉卖的红色的家具不见了,房间里布置着一套黑红色家具,黝黑里发着暗红的光亮,这是梦宝革和吕玲皖结婚时新买的家具。
  
  马又兰醒过来,惊魂难定,想要叫喊孟宝革,却有千斤之力压住她的整个身体,叫她分毫不能动弹,喉咙里嘶嘶用力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葛金泉,那些家具是你那年为了讨好我,心甘情愿拿出所有积蓄买的,怨不得我。但是,她这样的辩白丝毫不能减轻她身上的分量。反而呼吸越来越紧促,有一只强有力的手卡住了她的喉咙,她觉得自己要窒息而亡了。
  宝革,你不要掐死我。我知道你恨我赶走了吕玲皖,宝革,我求你不要掐死我……她真的不想死,她竭力挣扎,用力挣脱,“  哎呀 ”  一声,她终于挣破梦的恶境,醒过来,彻底的醒过来,她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她感觉头很疼,她在湖边冒了风,受了寒气,发高烧了。“宝革……”她低声哼了一句,她现在只有孟宝革,孟宝琴和孟宝方那年愤而离家,三四年了,没有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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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发表于 2014-5-29 09:49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富锦 于 2014-5-30 20:45 编辑

(   三   )
  
  
  “  妈妈,你不能和哥哥这样。外面都在说闲话。”  宝琴的声音都在打颤,听得出她的激动。
  “  我和你哥哥怎么了?外面的人说什么,叫我听到了撕乱他们的嘴。”  马又兰暴虐的回答。
  “  吕玲皖也被你赶走了。”
  
  “  嘭  ”  的一声巨响,马又兰摔坏了一个瓷铁盆,叫道:“  放狗屁。”
  “  都知道了……你们……这家没法呆了。”  孟宝方的声音。
  “  呆不下去就滚。”  马又兰怒喊道。
  “  滚就滚。”  孟宝方也吼叫起来。
  “  滚……滚……”  孟宝革听到马又兰竭斯底里的叫喊。一阵乒乒乓乓的砸东西的声音和宝琴地哭喊,也许是都发了狂,打起来了,孟宝革躲在猪栏里抽烟,他不敢面对宝方和宝琴。有几次也很想冲出去,但是,他实在没有那个勇气。
  
  孟宝革睡到半夜,隐隐约约听到呻吟之声,一开始还以为是外面的风声,他再仔细听,好像是有人在哭喊,却是从母亲的声音:“  宝革,求求你别掐死我……”  他吓了一跳,连忙跳下床,跑到母亲房间里去看,只见母亲满脸通红,紧逼着双眼,两只手拽着被角,口里呐呐叫喊:“  宝革……你……  ”
  原来是她晚上受了风寒,病了,说了胡话。
  “  你醒醒。”  他摇着她的肩膀。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说:“  宝革,你去了哪里?我口好渴。”
  “  我倒杯茶来。”
  马又兰却不肯,一把抓住孟宝革的手,说:“  葛金泉来找我。找我算账来了。宝琴宝方也骂我。”  她说得委屈,眼中滴下泪来,她这个样子是很少见的,他不由内心一紧,劝慰道:“  哪能呢?你病了,做了噩梦。”  他说,“  我帮你拿些感冒药吃了就好了。”
  
  马又兰便不再说话。
  到第二天,马又兰又服过一些药,渐觉好一些,只是脚上还无力。便不出去,只叫孟宝革一个人去渔湖喂鱼食。眼看父亲就要走出门槛,孟小菲跑过去一把抱住父亲的腿,说:“  爸爸,我也想去。”
     “   我去鱼湖做事,你去干嘛,和奶奶在家。”
      “  我不,我不……”  孟小菲仰头看着父亲,眼里汪汪的积了一眶泪水。
    “  把他带去,吵死一样。”  马又兰听他吵得心烦,便叫孟宝革带他一起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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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发表于 2014-5-29 09:5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富锦 于 2014-5-30 20:55 编辑

(   四   )
  
  
  孟宝革带着孟小菲走了。房间里安静下来。马又兰觉得身子懒懒的,就抱了一床毯子卧倒在沙发里睡下。她一倒下去,那个岁月又来了,灰色记忆里总是少不了他葛金泉。她清楚地记得她和葛金泉成了婚。那个夜晚,有一轮清冷的月亮,圆得像一面镜子,浸到水里,流着寂寞时光。
  月亮挂到了窗前,悬着的一只巨眼,露着大遍眼白,冷凝地看着她和他。
  “  原来,你不能。”  她幽幽地说。
  “  是。”  葛金泉低下头。
  “  怪不得……怪不得……”  她冷笑一声,笑得太重,震到了她的心,她说:他们是那么热心,我是他们的一个包袱,他们急于脱手,他们真的是太恶毒了。她滴下泪。
  葛金泉不敢看她的脸,呐呐地说:“  我虽然不能给你那些,但是我也能给你一些,我是个好裁缝,有好手艺,挣得来钱,可以养活孩子养活家。”
  
  “  养活家?养活孩子?”  她喃喃地吟道。是啊,孩子们太小,还得靠她,孟志强一撒手就走了,留下他的一群孩子,都是来索她的命的,然而她也得拿出。她暗暗地恨,暗暗地发狠。
  她冷笑着说:“  你有那么好的手艺,就没有人愿意跟你么?”  她盯着他的脸,他的脸隐没到淡的月光里,模糊不清,一点意志力也没有的一个人。
  她又问他:“  养活别人的孩子,你就愿意么?”
  “  我没有孩子,何况孩子都这么小,养着就亲了。”  他隐在一遍暗光里,声音却是清晰的,流转回旋在暗的屋子里让人踏实,像捂在心口的一种暖。然而,听得久了,渐渐又像一种唠叨。重复着,啰嗦着,她烦腻起来,脾气越来越坏。葛金泉什么都能忍让,不管怎样,他有一个家,有一群孩子,他们围着他,他给他们做新衣服,买好吃的,他们开心笑着,叫他伯。他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有用的人。他是很满足的。
      而她呢?他知道她是不快乐的。他抱着她,然而,抱着也就是抱着,马又兰的身体热起来,欲望像一只只小虫子,爬上来,漫上头顶。她渴望着,渴望得厉害,他不是没有努力过,每次都是失败,失败……渐渐地她看他的身体像看白腻的长蛔虫。长的,白,没有热度,僵直的长的冷白蛔虫,她太恶心了。他那样一副窄窄的尖脸,稀疏的头发有些长了,有时来不及洗泛着一层油腻,这都让她厌恶、烦腻。他长长的指甲也让她烦腻,月夜下沾着泠冷的月光,浸着丝丝寒气,都到她心里去了,她骂他,一个男人留着尖而长的指甲是一种恶心。他低卑地笑:我是裁缝,这个留着有用,仍然留着。那指甲泛着薄薄白的月光,刮在布料上时发出吱啦的声响让她千回百转地回想,诉不尽的厌弃和嫌恶,她和他分开睡,不看见他,她心里还好受些。

  他在灯光下弓着背,认真的量着尺子,横过来竖过去,咔擦……咔擦地剪着布料,时光缓缓地流逝在他背上,岁月就渐渐地老了去,人也跟着老了去。近五十岁的葛金泉,瘦弱,苍白,背更加弯了。他在她面前一点点地抬不起头来,他是含着羞愧的。马又兰也老了,但是她旧的框架还在,时间在她身上略略的掳掠去年华,她却还有着一段年轻,那些得不到的亏欠,一点点积累起来,欲望越来越大,马又兰真的恨…
  
  葛金泉悄声从门口进来,走到马又兰身边揶揄道:“  我……我想理个发。”
  “  又理发?”  马又兰瞪他一眼,一些发须遮住了他的眼,他眼神怯怯的。
  “  到后菜园子里拔棵白菜,卖了钱去理发。”  马又兰满脸厌恶。
  葛金泉没有办法,他老了,裁缝的手艺这年头早没有人要了,他挣不到钱只能找马又兰要,一点点地乞讨,一次次地乞求,他在她面前更加的卑微下气。
  他要不到钱,只得到后园子去拔了棵白菜,出了门。他来到路边肉铺旁,看着来来往往买肉的人,却不敢上前开口搭讪。武屠夫看了他一阵,忽然笑道:“  老葛,买肉啊?”
  “  不是,我不买肉。”  葛金泉连忙退后几步。
  “  你等人啊?”
  “  我不等人。”  葛金泉的脸忽然红了,说:“  武屠夫,你家要买白菜不?”
  “  买白菜?”  武屠夫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白菜,倒是很新鲜,他笑道:“  你不会是在别人家菜园子里拔的吧。马嫂子知道了,你可一顿好打。”
  葛金泉连忙说:“  不是,不是,是她叫我来卖的。”
  武屠夫没有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  我说的是真话,我卖了白菜钱,好理发。”
  “  哦——我明白了。”  武屠夫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又摇摇头,说:“  好吧,我帮你买下,给你五块钱。”
  不要这么多,二块钱就够了,丁剃头的摊儿二块钱就够了。
  “  拿着吧,我看你一定还没有吃早餐,还剩三块钱刚好够吃一碗肉丝粉的。”
  “  这……这……”  葛金泉像小孩子一样很难为情的样子。
  “  去吧。”  武屠夫说。
  葛金泉默默地接过钱走了。
  武屠夫对着他的背影子直摇头,对旁边看热闹的人说:“  可怜人啊。”
  一个说:“  这马又兰也太缺德了。以前葛金泉那样地替她卖命,养活她孟家的儿女,现在葛金泉老了,就这样逼他。”
  另外一个说:“  听说她和他儿子在渔湖……”
  武屠夫嘘嘘示意一声,那人后面的声音就弱了下去。
  
  马又兰在家里,等不回葛金泉,她心里疑惑,找了出去,刚好遇见在粉馆里低头吃粉的葛金泉,头发还没有理,一丛头发女人刘海似地遮住了他整个额头,马又兰一见,怒从心起,冲上前去,把一碗热辣辣的粉丝全部倒在他的头上,一边泼一边骂:“  原来你在这里偷嘴,丢人现眼的东西……”
  那葛金泉被泼得油淋淋的,像个落水鬼,却一声不出。旁边坐着一个人,却是个血性汉子,看不下去,发起怒来,狠狠打了马又兰一个耳光,马又兰不干了,正要耍泼,没想这时葛金泉也站起身来,提了一张凳子就往她头上砸,马又兰吓得尖叫起来,这一叫,她醒了,原来又做了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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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发表于 2014-5-29 09:5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富锦 于 2014-5-30 21:24 编辑

(    五    )
  
  八年前,就是这一棵白菜逼走了葛金泉。
  葛金泉当时并没有拿凳子砸马又兰,而是灰溜溜的跑回家,孟宝方和孟宝琴在家。两兄妹见葛金泉狼狈不堪,很惊讶的问:“  伯,你怎么了?”
  葛金泉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马又兰气急败坏的追回了,骂道:“  你这个老不死的的东西,你竟敢叫别人打我,我今天就叫你打。”  说着就去揪葛金泉的头发,马又兰泼辣有力,葛金泉看得胆怯,连连退让,被她拉了个趔趄,倒在地上,马又兰趁势骑在他的身上,痛打起来。
  孟宝方看不过,去拉开她母亲,也被打了几下。
  孟宝琴大声说:“  妈,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伯的鼻子都出血了。”
  马又兰这才停下手,嘴里仍骂:“  老东西,我这家容不下你了,你给老娘滚。”
  
  葛金泉翻身起来,脸上横流着的鼻血转个急弯直流下来,搅合着脸上的尘泥,弯弯曲曲胡画了一脸,他哭泣道:“  马又兰,我知道,你和宝革……就要逼我走……  ”
  孟宝琴和孟宝方惊疑的看着母亲,又看看葛金泉。
  胡说,打烂你的嘴。马又兰恶狠狠地说,她眉梢里都是狠劲,葛金泉害怕了,他不敢说什么,只是呜呜的哭:“  马又兰,你不能这样。”
  
  他一双浑浊的眼直看着宝琴宝方,看得宝琴宝方都低下了头,然而,他是决意要把他要把他所有的委屈说出来,他什么都不能管了,他要说:“  我来的那年宝方才二岁,宝琴还抱在手上,你们的哥哥宝革也不过六岁,我自己也没有孩子,把你们当亲生的孩子一样看待。那时我有手艺,是裁缝,做得一手好衣服,赚得来钱,你要了我。现在裁缝的手艺没人要了,孩子们也长大了,我老了,没有赚钱的气力了你就要赶我走……  ”
  马又兰破口骂道:“  葛金泉,谁稀罕你是个裁缝,那年我不过是被他们骗了,嫁给你,根本不算个男人,他们嘲笑了多少年。”  马又兰越说越气抓住葛金泉的臂膀推搡着,只把他推到门边去。
  葛金泉的手臂被马又兰钳子似的手钳痛了,绝望起来,他明白她是绝不会再留他了,他只得抖抖索索地说:“  你别赶我,我自己走。”   他蹒跚着去清理自己的衣物,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清理的,满屋子还是他那一年买来的家具,红的漆蚀在岁月的时光里,剥落着。他摸着走到五斗柜柜台窸窸窣窣的去拿衣服,磨磨蹭蹭直拖到快晚饭的时候才打了个布包袱,马又兰又检查了一遍,才放他出门。
  
  葛金泉踏出孟家大门,这个他住了二十多年的家。孟家门前载着一棵梧桐树,还是葛金泉来的那一年栽种的。葛金泉说:梧桐树吉祥,载着好。
  二十多年了,梧桐树已经长成大树,枝盛叶茂。此时被金色的阳光暖照着,一片一片的叶子都盛满了暮色里金灿灿的阳光,这些阳光照不到葛金泉身上,他站在树影子下,只觉得冷。他摸着梧桐树干,像握着了一个人的手,说:“  ……你们……要赶我走,马又兰,你天理不容……  ”
  一群人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热闹,指指点点,却没有谁敢站出来管孟家的闲事,为葛金泉说一句公道话。葛金泉无奈,见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他缩一缩干瘦的脖颈,慢慢的移动着孱弱的身躯。暮色斜阳把他的影子一点点拉长,他的影子便像是爬在地上,匍匐着向前去了。
  
  “  妈,伯会死的。”
  “  死不了…… ”
  
  葛金泉死了,八年之后马又兰准确的听到了他的死讯,她做着噩梦,从噩梦里一遍遍爬出来,满身是汗。马又兰是害怕的,想起葛金泉才过世,自己这样一遍遍的梦见他,莫不是他的魂灵来了,按迷信的说话,人死了,就会把生前走过的路重走一遍,叫收旧路。她这样一想,觉得满屋子黑沉沉的,一股阴凉之气从门外吹进来,窗外晃进来的丝丝缕缕的阳光诡秘地照在屋樑子上,她清晰地看见屋樑子上悬吊着尘灰吊子,那是葛金泉飘荡着的魂灵,一节节的拉长,直向她横甩过来。“  当啷  ”一声,不知道后屋子里什么东西掉下来了,砸在地上,铿锵有力。她身上惊起了一阵毛毛烈汗。
  呆不得了。她内心里喊一声,起身就跑。
  她一头奔到梧桐树下,一阵风吹刮得梧桐叶哗哗作响,像一群人的哈哈大笑,又像他们面红耳赤地争吵,然而,那些笑声和争吵好像都是针对她的,她怎么也撇不开。她心里只觉得一阵加一阵地害怕,昏头昏脑的只管往渔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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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发表于 2014-5-29 09:5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富锦 于 2014-5-30 21:32 编辑

(   六    )
  
  
  
  孟宝革带着儿子孟小菲在渔湖边。孟宝革在割鱼草,他把鱼草一把把甩到鱼塘中央,鱼群围袭过来。麻麻密密的黑影子在水里游动着,优雅,从容。它们比他过得要好。孟宝革看着鱼群想起这样的话,他自己也觉得荒谬。他静静地蹲在渔湖边,摸出一支烟点上,深深的吸一口,用力吐出去,浓密的烟雾一下子就吹散了。他眯着眼,却想不出什么。心里只觉得憋闷,这些年来一点点垒得像一座座小山,浸泡在深的海里,总有一天会触礁而亡,他眼里有些潮润,只想哭。
  孟小菲在草丛里忙得不亦乐乎,他捉住了一只大蚱蜢。淘气的把蚱蜢用绳子系住,赶马似的赶着走,有几回蚱蜢以为可以逃掉,一下子又被他拉了回来。他被自己这样的胜利逗得哈哈大笑。
  
  “  爸爸。”  孟小菲玩累了,一转眼看见孟宝革躲在一遍烟雾缭绕里,快步跑向父亲,一头扎进他怀里,软乎乎的小手抱着他的脖颈,又去揪他的大鼻子。
  “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看我?”  他一双大眼闪闪的亮着晶泽。
  “  额。”  他模糊的回答着。
  “  什么时候嘛?”  儿子撒着娇。
  
  他太像他的母亲了。那眼那鼻那嘴那脸盘子,甚至于他母亲眉宇间藏着的一颗痣他都完整的遗传了下来。他离他那么近,吕玲皖——他心里喊一声,一阵紧迫似后退一下。孩子并未觉得,仍紧逼着问父亲。
  “  不要吵。”  他很想大声吼孩子,又忍住了。他烦躁地推开他说:“  自己玩去,爸爸要做事。”
  孩子很听话的跑开了,他还呆在那里,渔湖里带着鱼腥气的湖风吹刮而过,他喉咙里觉得一阵空气的滞噎。
  腰里的手机铃音响了。是吕玲皖的电话。他呆呆的听着那流转的音乐,清泉般婉转,是一个个摆着小小脑袋的秘符。旋转轮飞的岁月,一股脑儿地涌进他的内心里,郁闷的心事,幽暗、凄凉。他想要按下拒听,手指却按下接听,他按错了键,就按错了人生键盘,就得错下去,一步步走向人生的迷宫,流转迷茫,惊慌失措。哪怕是一点点光隙,他也要沿着冰凉的阶梯往上爬。然而,他的母亲立在上头,披头散发,遮天蔽日。
  他对着电话低沉地问:“  喂,什么事?”
  “  小菲在吗?”  我想看看儿子。
  孟宝革沉默着。
  “  怎么了?”  我想看看儿子。
  孟宝革犹豫着,说:“  我和他现在在渔湖木棚这边 。”
  “  恩,我就过来。”
  吕玲皖很快来了。她骑着一辆红色的电动车,穿着一条白色的丝质长裙,迎风飘飘。这样的天气,她也不冷。她停下车下来,含笑立在那里,还是那么亭亭玉立,少女一般,美得触目惊心,在太阳光里浮着一层艳的荣光好像很虚假,她人是真的,化了妆。孟宝革有些紧张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只是淡淡地说:小菲在木棚子里。吕玲皖还想和他说什么,他一转背,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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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发表于 2014-5-29 09:51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富锦 于 2014-5-30 21:41 编辑

(   七    )
  
  马又兰一路疾跑,远远地便可以看见自家的木棚子,一辆红色的电动车停在木棚子旁边,车扶手那面镜子上聚集着烈的阳光,灼灼地反射过来,她只觉得眼花缭乱的一阵混乱,好像是吕玲皖的车,吕玲皖来了?她呆了一下,气愤起来。她跑,跑得极快。
  棚子里只有吕玲皖和孟小菲。孟宝革并不在。
       “  孟宝革!”  马又兰对着木棚子大叫。吕玲皖正在棚子里和孟小菲嬉笑,猛然抬头看见一头奔进来的马又兰,人高马大的立在门中央,她怔住了。
  “  你怎么来了?”  马又兰破着嗓子问。
      “   我怎么不能来?”  我来看我小菲。
       “  小菲姓孟,是我孟家的人,要你看什么?”  马又兰直杵到吕玲皖面前。
       “  你!”
      “   我,我怎么了,这是我家鱼湖,不欢迎你。”
       “  我来看我儿子,我想来就来……  ”
       “  叫你来!”  吕玲皖话音没落,马又兰啪的给她一耳光。
      “  你打我?”  吕玲皖捂着被打痛的脸,她觉得羞惭而愤怒,也毫不示弱的回给了马又兰一耳光。
      “  贱婆娘你敢还手……  ”
        
  二个女人扭打在了一起,孟小菲在一边看见妈妈挨打,急得跑出去对着鱼湖大哭大叫起来:“  爸爸,爸爸,奶奶打妈妈……  ”
      孟宝革早已经听见吵闹声,急跑过来,一把拉开吕林皖。马又兰趁机踢了她一脚,还要踢,吕玲皖一着急,闪到孟宝革身后,马又兰那一脚便踢在孟宝革膝盖上,孟宝革的膝盖被马又兰扎扎实实踢了一脚,不免含痛皱眉,“  哎呦 ”一声叫出来。
       “  怎么样?”  马又兰心疼儿子被踢,弯下身子去看他的膝盖踢伤没有,孟宝革对着吕玲皖暗暗地使眼色,吕玲皖心下明白,借机逃开,骑上电动车飞驰而去。马又兰再想追也不能了,只得对着那一股尘烟乱骂一阵。

  赶走了吕玲皖,马又兰还得要问:“  她怎么来的?”
  孟宝革低声说:“  是她打来的电话问小菲。”
  
  “  孟小菲,以后不许见那个婆娘。”  马又兰严厉地说。
  孟小菲看着马又兰,不出声。
  “  听见没有?”
  “  你才是婆娘。”  孟小菲突然很大声地说。
  “  什么?”  马又兰和孟宝革都呆住了。
  
  孟小菲骂了马又兰,被罚跪在木棚前草坪的地上。他并未哭,眼睛东张西望,他甚至有些得意,小屁股不知觉往后一靠蹲坐在小腿上。
  “  跪直了。”  马又兰在喊。她不会放过他。
  孟宝革在木棚里做午饭,把头伸出木窗子,母亲坐在门口,椅子旁边放着扫帚,他知道她记恨孟小菲的那句话。他默默的看着儿子灰扑扑的脸,好一会才收回目光。他仍可以听见母亲骂他:“  你看你那张脸,和你娘一个样,将来都没有出息……  ”
  “  将来都没有出息……  ”  像一口浓腻的痰吐在孟宝革的脸上,他内心里有些激愤,急涛澎湃的就要滚将出来。然而,她是他的母亲,他得原谅她。他内心里也有一个小人,一直想站起来,挺着腰身,摩拳擦掌地吐着唾沫,血红着眼睛,那是个丧失了理智和人性的人,他得管住它。它发了怒,是要误伤到人的。她是的母亲,受过很多苦,那些年,她是那么可怜,父亲走了,爷爷奶奶一转背就不认他们,外公外婆又不愿意被他们拖累……她为了他们三个,是做出牺牲了的,她嫁给葛金泉,她很不愿意,她常常背着人哭,他那时还不到十岁,站在她面前,内心里有很多恐怖,他们三个陪着她哭,她抱着他们哭得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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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发表于 2014-5-29 09:51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富锦 于 2014-5-30 21:50 编辑

(   八    )
  
  孟宝革十八岁那年,马又兰承包了二十亩渔湖。她说:“  宝革,过二年我们也可以掀掉旧房子重建新房子了,你看同村的人都建了新房子,我们家还是残砖破瓦的,看着都寒酸。葛金泉是一点用也没有。”
  “  妈,葛伯老了,身体又不好,怨不得他。”
  “  要你替他说话。”
  孟宝革便不出声了。
  马又兰还忍不住要骂他:“  废物一个,就知道吃现成的,我都不想回家,看见他那张死人脸我就烦。”
  
  为了方便,马又兰母子俩在渔湖旁建了几间简易的木房子,母子俩白天在渔湖劳作,晚上守在渔湖,偶尔回家看看。孟宝方和孟宝琴那时还在寄校读书,葛金泉犯了哮喘病,做不了重事,只得呆在家无所事事了,是多余的一个人了。
  “  你怎么不滚回你老家去。”  马又兰有时会吼他一句,他低佝着头,不答话。有时他也会坐在屋前的梧桐树下,两眼迟钝的看着远方,一副寂寥失落而忧思的样子。也许他什么都没有想,不过是年纪大了,反应迟缓起来。
  
  建木棚子的时候,为了省一些工钱,马又兰便和孟宝革自己动手搭建。孟宝革年轻,有几分气力又有几分聪明和能干。这一点像他的父亲孟志强。一转眼十八年过去了,儿子一恍然间长成了一个英武的男人,马又兰自己都觉得是一件罕事。他那么的小,他们都那么小,一个比一个小,小得让人心生绝望。然而,再怎样艰难都过去了,孟宝革长大了,三个孩子都长大了,一个个的长大成人,马又兰是欣慰的。尤其是孟宝革,一直有几分他父亲孟志强的模样,这也是马又兰对他偏爱的原因,不像孟宝方那样粗枝大叶的,也不知道继承了谁的血脉,她也不愿意承认孟宝方敦实的身材像她自己。
      马又兰偏爱孟宝革,宝方和宝琴都颇有微词。马又兰只做不知道,她偏爱着他,他存了她的一段光阴,旧的,沾着灰尘,然而是亲近温暖暧昧的,她不敢示人,暗暗的藏着,携得她血肉生痛。孟宝革却浑然不知,他高大伟岸的身躯在他身前晃来晃去。——孟志强。马又兰心底一次次呼喊着,要叫唤出来,那一种奇幻的感觉,一点点地在召唤她,她为自己的想法觉得羞辱,她知道她自己压抑不了这样的想法,太痛苦了。他不是他,她告诫自己。
  “  孟志强。”  她有一次失声喊道。
  孟宝革奇怪地看她一眼:“  妈,你怎么了?”  他有些忧心。
  她虎起脸,他只好不再问了。
  
  
  一个月后,木棚子建好了。有三间房,母子二人各一间睡房,还有一间灶房。
  孟宝革,把你的衣物和一些日用品拿到鱼湖这边来,以后我们住在这里更方便。  
  “  哦……  ”

  半晚的月亮一点点升起,透过窗子射进来,屋子里迷蒙着月光的清辉。马又兰睡在木铺床板上没有睡着,隔壁孟宝革房间里传来鼾声,那是一个二十岁男人的鼾声,一转眼就是二十年过去了,那一年孟志强就是他这个年龄,他们成了亲。二十年的风尘什么都掩埋得住,然而,他太像他父亲了,他的相貌,身格,声音,简直就是托了个重生胎。
  她被这些折磨着,而他却浑然不知,这更让她苦闷,她拖着一个沉重的牢笼。这二年来,为了管得住自己的身体,她几乎要压榨出病来……然而,这样的夜,那样平静,平静得可以听见她身下所有的欲望。再这样下去,也许她会疯掉。她散乱着头发,悠忽从床上爬起来,又倒下去,如此几回,她强迫自己睡下去,不行……不行,她爬起来,对着暗里发呆,恍恍惚惚站起来,幽魂一样浮荡着走出房间。
  她迤逦辗转,走进孟宝革的房间,摸索着走近孟宝革的床边,月光淡淡的,虚虚实实。仿佛回到二十年前的时间里,孟志强睡在房间里,她一时也有些疑惑,有些痴迷,她轻轻地挪移身躯,痴痴地坐下去,缓缓地睡了下去。那么真实温暖的身体啊。黑暗中,她清晰地闻到了孟宝革身上淡淡的汗酸味,她感觉一阵阵兴奋,像许多年前那样,她的和她的丈夫孟志强在一起,他搂抱着她娇柔的身躯,那淡巴的汗酸味、烟味。那种欢快太遥远了,却又是如此之近。她无法抑制自己兴奋,累积的小点的欢快,一串一串求着她,催促着她,让她无法冷静。她太需要了,她静静地伸过她柔软的臂膀,紧紧搂住孟宝革,像要把他吃进去一样。
  孟宝革恍然在梦影间,被一个女人搂抱着,发出嘘嘘的气喘声,像哀求,像讨饶,像爱怜……他猛然惊厥,大喊一声:“  谁?”  整个身子本能地弹跳起来。
  “  孟志强……  ”
  “  妈!”  孟宝革被马又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赶紧起来扭开床旁的灯,看见马又兰赤身裸体地睡在他旁边,又惊又怕,他上牙叩着下牙,口里直灌着寒气,打着哆嗦,问:“  妈,你怎么了?”
  “  孟志强。”  马又兰又唤,一双手去抓孟宝革的手,她把手伸过去,握住了另外那双憨实的手掌。这是一双真实男人的手,有薄的茧,热的温度。
  “  孟志强…… ”  马又兰伸手把孟宝革往自己怀里拉。
  “  妈,是我,我是宝革。”  孟宝革感到一阵恐惧和害怕,他竭力后退着。然而,月光下,他眼里闪着幽幽之光,勾魂摄魄。
      “   你是孟志强,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  她着魔似的要他的身体,疯狂的用力搂抱他。
  混乱中他的手碰到了她柔软的胸,一种奇异的感觉电流一样流过他的整个身体,他头都麻了……
  风驰电掣,晕眩,快意,所有的都过去了……马又兰瘫软在那里,她的神经渐渐苏醒过来。她又变成了现实中的马又兰,孤单无助的守寡的女人。
      宝革……马又兰蓬头散发地坐起身子,她很想说:我们不应该。但是又说不出来,一种愧疚和悔恨……她呜呜的哭泣起来。开始还是小声哭泣,到后来像控制不住似的越哭越厉害,索性放开了放声大哭,那哭声搅合着外面的风声,借着夜的寂静和空旷,一点点的传播,有一种放大了的悲情和苦痛。
       孟宝革也哭。 他觉得一种从未有过得屈辱。
  到第二天起来,孟宝革一整天没有说话。他避着她,不看她。
       宝革——她小心翼翼地喊他,她做好了晚饭,喊他吃,他一整天没有吃饭了,他默默地做着实事,不言语。
       宝革——她站在他面前,挡住他去的路。
      
       然而,马又兰已经管不住自己,那月亮,她看着那月亮,总觉着灵魂出窍,她要,疯狂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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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发表于 2014-5-29 09:51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富锦 于 2014-5-30 21:54 编辑

(    九   )
  
  
  
  这样的时光一晃就过去了二年,渐渐传出一些谣言,葛金泉只是不信,他还是有一些疑惑,感觉到更多的羞辱。他知道他给不了她那些,但是,她和她的儿子,这样的乱伦,他怎么都还是她名言正顺的丈夫,他有权利维护自己的尊严,这个家的尊严。然而,他还是有一些害怕,毕竟,他是个不中用的男人,他给他们嘲笑了那么多年,他也想放弃去管这件事情。他嘲弄自己竟然有勇气想到管这件事情,太可笑了,不可原谅。
  那天早晨,他起来得很早,他觉得自己有很多使不完的力气,他昂奋而坚决。他朝渔湖走去,他要早早的到达他家木棚子里。他走得很快,半个小时的路程,木棚子就在眼前了,飘在一遍雾水茫茫里,很虚假的意象。他有些迷惑,他无法给自己再走下去的力量,他停在那遍芦苇丛里,把自己掩埋的无影无踪。
  马又兰从木棚子里走了出来,四十岁的年纪,丰润,真实。她只穿了一件白色汗背心,一双乳房半裸在外,一条包不住屁股的短裤衩,她端着一只水杯子,站在木棚子前大声漱口。
  孟宝革也端着一个洗脸盆出来了,只穿了一条裤衩,他们也真不避讳。这样早,远山远水的,也许他们再也想不到会有一双眼睛看着他们。
  传言是真的。葛金泉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脑子蒙着一层油脂一般不会思索,他的腿有点蹲木了,想站起身来,一丛丛芦苇叶子霍拉得他的肉生痛。像千万把利刀,一刀一刀砍在他瘦弱的身体上,他根本抵挡不住。他有一种太彻底的预感,他呆在孟家的日子不会长了。他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来往回走。芦苇叶被他踢得霍拉拉作响,他更加的用力踢,像踢在一群妖媚的女子身上,踢得她们花容失色,一遍遍向他告饶。
  响声惊动了马又兰母子,他们以为是盗鱼贼,等他们四下搜索,看见遥遥而去的葛金泉的背影子,佝偻着,在晨雾曦光中,像一缕飘游的孤魂。
  是葛伯。孟宝革惊讶的看着马又兰,他脸上一阵青红皂白,又一阵羞燥。
  他是特意来的,也许是听了村里什么谣言。马又兰也呆了。
  
  马又兰幽幽地看着孟宝革,隔着雾气重重的早晨,他的脸上过早的染上萧寒之气,仿佛是过了太多艰苦的年月——这都是她给他的,很多年以后,她都不在了,他还要对人说:他有他这样一个母亲。她心里一个冷的激灵,说:看来不行,闲话多了。宝革,新房子下半年就可以盖起了,盖好房子后,你娶亲吧。
  孟宝革看着他的母亲,张扬跋扈的母亲那一刻面色苍白,眼神绝望——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他低下头,不出声。
  怎么了?宝革,我们终究是母子,没有这样相伴一辈子的。我总得为你着想。
  孟宝革不相信似的抬起头,他在马又兰脸上找什么破绽似地仔细看,终究没有什么破绽。他鼓着一份勇气,说:那就邻村的吕玲皖吧。孟宝革的声音细得要听不见。
  马又兰却尖着耳朵听见了,她尖着嗓子问:吕玲皖?就是你那个高中的女同学?我记得你高中毕业时,她来过我们家一次?
  嗯。孟宝革小心的看母亲一眼。
  “  原来你心里早存着一个人。却偏要假惺惺的!”
  “  没有。”
  马又兰忽然激动了,眼睛里也泛起红潮,说:“  我只道是你心里有我,就是你结了婚,我也开心。”
  孟宝革着了急,说:“  是她喜欢我的,如果你不喜欢,那我不结婚就是了。”
  “  什么不结婚,以后好责怪我,是我堵住了你结婚的路。一辈子来怨恨我。”
  “  你不要老说这样的话,让我时时都不快乐,你自己也不快乐!”
  “  你不快乐,是我让你不快乐,那好,为了你快乐,你结婚,和吕玲皖结婚,我和你从此二断。”
  “  不要这样,不要再逼我,我要死了。”  孟宝革扑通一声,跪在母亲面前,嚎啕大哭。
  ——那样撕肝裂肺的痛哭,地都被震动了,马又兰也感觉到了,那种悲恸好像来自地底下,有一种地动山摇的力量一样,她内心也有一种催动,一种哀婉的绝望,说:“  宝革,好吧,你结婚吧,你喜欢吕玲皖,我明天就叫人去她家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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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发表于 2014-5-29 09:5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富锦 于 2014-5-30 22:01 编辑

(  十   )
  
  第二年春天,孟家盖好了房子,孟宝革和吕玲皖在新房子里成了婚。宝琴宝方那时也没有再读书,回家帮着母亲包鱼湖。对于吕玲皖,他们是极满意哥哥的眼光的。
  新婚之夜,吕玲皖和孟宝革睡在洁白的罗幔纱帐里,月光透过淡绿色的薄纱窗帘涂射进来,白色的帐幔里便弥漫了一层喜气之光,在屋子里流转徜徉,他们像是浮游在水上的二个人,他看着她,淡淡月光里,她的脸是那样洁净可爱,她的胳膊珠圆玉润得叫他心疼。
  她也看着他,问:“  宝革,从此我就是你的了么?从此你就是我的了么?”  她问着他那样的话,像个还不知世事的人。
  他的心底觉得温温的暖意,他是她的依靠,坚实的又是温暖的,他嘴角微微浮荡起一层笑意,眼里氤氲着一种幸福。嗯。他大大的手掌握住她纤柔的小手,十指相缠。她是极开心的,他也是极开心的。
  “  宝革,你母亲会喜欢我吗?”
  “  会的,你这么漂亮,乖巧。”  他模糊着说。
  “  嗯,我信你。”  她直往他怀里钻。
  嚓嚓嚓……后窗玻璃一阵脆响。
  “  宝革,是什么声音。”
  孟宝革也是一惊,猛然坐起身子来,朝后窗呆呆的看一阵,纵横交错的竹枝在月影风浪里摇曳着,一层层坠下去,又一点点浮涌起来。他说:“  没有什么,是后面竹枝条划上玻璃了。”
  “  哦。”  她粲然一笑,说:这竹枝像猫爪呢。
  “  是吗?”  他笑,觉得身子发热。他抱住她,亲吻着,二人嬉笑,相互拥缠。
  
  嚓嚓嚓嚓……这一阵声音更大。
  二人静下来,倾耳细听,却听得窗外风声杳杳,枝枝丫丫的竹枝交错相抚,摩挲作响。吕玲皖说:“  宝革,你要不说是竹枝划着玻璃了,还真像是一只手作弄的呢。”
  “  哪能呢。”  孟宝革勉强笑一笑,心里惴惴不安。
  “  宝革,你明天起来,把靠墙的竹枝砍掉一些,这要半夜醒来,听着还真有点怕人呢。”
  “  哦。”
  “  宝革,我在村里听到一些闲话。”
  “  是些什么话?”  孟宝革心里一惊。
  吕玲皖想一想,说:“  我知道是那些无聊人嘴贱造谣。”
  “  是一些什么闲话?”  她不说,她也会留空白,波澜不惊的制造悬念,她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足以让他胆战心惊,脚心发凉。他内心里一沉,一头往苦水里浸进去,黑雾漫上山崖,他是个悬在绝壁边的人,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孟宝革果然要拿篾刀去砍竹枝。他去猪栏里找一阵没有找着那把篾刀,他有些奇怪,他记得他昨天砍过柴就放猪栏屋里了。是不是记错了,或许放在灶屋的碗柜底下了。他折回灶屋去拿刀,他心里仿佛有一种意志力,一定有什么是他要摒除杀死的,像一场战争,才起硝烟,他又有些怯场了,还得硬起头皮往前走。他知道他的母亲在灶屋里,炊烟袅袅,一扭一扭都是他太难过的心思。
  马又兰坐在灶前烧热水,红色的火焰跳到她脸上,像一只火舌在舔着她的脸,一会儿赤一会儿白。她眼里也跳跃着小团的火星,妖魔一样闪着眼睛。她看着他,目光极冷。即使隔着蒸汽腾腾的热水锅,隔着叮叮当当的一屋子的伙计杂物,他也感觉到寒气重重。
  他看见篾刀躺在碗柜底下,露着一截把柄。他弯下腰去,拿了起来。
  “  我想,我想砍掉一些靠墙的竹枝。”  他那样笨拙地说,他明知道是她。
  她有几分嘲讽,说:“  砍了,你就安心了。”
  “  这,这……  ”  孟宝革喏喏的说不出话来。
  他呆立在屋子中间,拿着那把刀,刀口呈出一些微弱的光亮,但是是坚定的,他鼓着勇气,说:“  妈,我想和她过下去。”
  “   谁让你不和她过下去了?”  她用力把一大把的竹枝塞进灶门,一股浓烟滚滚而出,呛得她满眼满脸都是泪,她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像一阵抽搐。
  
  然而,孟宝革是一定要去砍掉那些竹枝的,他冲出烟阵,走出来,迎风阵阵,竹林茂盛,竹叶森森。一阵强有劲的风吹刮过来,一枝长的竹条甩到孟宝革的脸上,热辣辣的痛。是马又兰凭空幻出的一只手,抽打着他,痛恨相加,一阵激烈的抽打。他流出泪来,太逼他了。
  
  
  吕玲皖还懒在床上,她伸了一个懒腰,想起昨天晚上,她脸有些绯红。她自己是慌乱了一些,他呢?好像胸有成竹,轻车旧路。男人在这方面是要先知先觉一些吧,她自嘲,又觉得好笑。她懒懒的翻转了一下身体,环视着她新的家,满屋子的花红碎绿。红的锦被,绿的窗纱,雪白的纹纱帐像垂拂着一只睡美人的手,红漆的门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玻璃窗上贴着一对双飞的蝴蝶,蝴蝶上面也是一个鲜红的喜字,梳妆台上那面可爱的镜子里收罗着这一屋子的喜气,满屋流转着一团团人的欢喜。
  窗外的阳光透射进来,空气中浮悬着细的飞尘,是一只只挥舞着的小手,她伸过手去,满满一掌的温暖,直握到她心里去。她从此就要住到这个家里了么,她和孟宝革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一对人了么,她想想都不相信,然而,这不是梦中。
  
  啃啃啃,后窗外传来砍竹枝的声音,是孟宝革在砍竹枝。他把她的话记在心里了,一大早就去做这件事情,她实在是开心。她爬起来,穿着拖鞋走到后窗去,拖鞋的背面团坐着一只毛茸茸的黄猫,舔着她的脚趾丫,痒得她要跳起来。她笑着轻轻踢开猫,她娇俏一笑,这才往窗边走去。
  隔着薄薄的玻璃,她看见孟宝革正佝偻着背砍着竹枝。他似乎感觉到她正在看他,回了一下头,在这大清早,竹林里还缠绕着一些雾气,稀薄着他脸上的表情。她觉得他似乎攒了一下眉头,他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她摸一摸自己的脸颊,孟宝革早晨吻过的地方,还有一份潮润,他不见得就是生了她的气,但是那又是些什么事情呢?他根本不会告诉她,虽然,他们结了婚,是法律上的夫妻,也隔着一方框红红的塑料本,即使合上本子,也还有一方框的距离,他在这边,她在那边,他们变不成一个人。
  她这样想着,原本一直兴奋快乐着,久了,竟莫名委顿起来。
  
  吕玲皖还在这边发呆,孟宝革已经抱着竹枝往后院子去了。他把竹枝码到柴堆上,放下篾刀正要拍去身上的灰尘。
  扑扑扑,一只绵软的手在他背上扑打起来。他听到马又兰的声音说:“  看你,砍了一早晨,可累着了。”
  孟宝革背脊骨一凛,仿佛听到咔嚓一声脆响,他的背要断了一般。他呆住了,又有几分惶惑似的,想要走开又走不开。
  马又兰把头靠在他背上,说:“  你就那么怕了么?你就真那么害怕了么?”  她的手掐住他的胳膊,一边说一边用力,好像要嵌进他肉里一样。
  哒哒哒,一阵脚步的碎响,是吕玲皖来了。孟宝革本能地一个急步跨开,马又兰没有提放,一失去支持力,整个人就绵绵的向前倒下去。吕玲皖已经到了跟前,她看着他们,很惊讶地问:“  宝革,妈怎么了?”  边说边走上前要扶她起来,马又兰甩开她的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呼呼呼地走了。宝方、宝琴也刚好走了过来,看见孟宝革和吕玲皖呆痴痴地立在柴堆那里,母亲却很像是生了气,一阵风似的往前赶,一时竟然摸不着头脑。
  “  怎么了?”  宝方问宝革。
  “  妈怎么了?”  宝琴也跟着问一句。
  “  问那么多干嘛?”  孟宝革吼叫起来,也许是太激动,他嗓子都沙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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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发表于 2014-5-29 09:5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富锦 于 2014-5-30 22:29 编辑

(   十 一   )

  
  宝方、宝琴都有点生气,也不理睬孟宝革,二人先后往厨房里洗漱去了。
  吕玲皖拉一拉孟宝革的衣袖子,埋怨道:“  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吗?”  孟宝革垂下头。吕玲皖拉着他的手往灶屋里走,对他笑道:“  总不至于不吃饭吧。”
  饭桌上已经摆上饭菜来。宝琴摆好碗筷,宝方也不等人齐全,拖了一张凳子,一个人呼呼地吃起来。宝琴一边搬着凳子,一边对灶屋门外喊:“  宝革,玲皖姐吃饭了。”
      一大家子一起吃早餐。吕玲皖还是个未成熟的孩子,和宝琴年岁相差不大,都是爱笑爱闹的年龄,又是新婚蜜意里,不免爱说了一些。二个人唧唧喳喳谈论得高兴。孟宝革偷眼看马又兰,马又兰垮拉着脸,忍耐了很久似的,说:“  吕玲皖,吃个早饭,哪里来那么多话。”  她不说宝琴,偏捡着吕玲皖说。
  吕玲皖在众人面前受了责难,也不知道抵御,只是停了嘴,脸没有来由地红了。孟宝革在一边,好像也受到大的打击,脸上一遍苍茫的白。宝琴也觉得母亲过分了一些。
  
  马又兰怎么能够不恨,母子相依,也有四五个年头了,他这一成亲,她就完全地失去了他,杀她一般的难受啊。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有时会唤他孟志强,像二十多年前那样,她不过二十来岁,她和孟志强成了婚,他们是那么相爱,她怎么能够知道几年的光景就耗费掉了他们一生的幸福。他们太沉醉了。
  她叫他孟志强,他只是不出声,她也不能太难为他,他话越来越少,人变得很沉默。直到有一天吕玲皖嫁进门来,他好像又有了活力,脸上有了笑容。每一道笑容都是一把篆刻的刀,直割到她心上,那样奋力的割,她的心都割碎了。
  那天,她问他说:“  你是个没有良心的人吗?你总得有良心吧。”  她厉眼看着他,只把他看得低下头去,他的阔的肩微微耸动起来,好像是哭了。她皱着眉说:“  这样大的一个男人,老是哭。”
  然而,他们毕竟有了一些机会,又过了半个月,吕玲皖回娘家去了。宝琴宝方也出门上市逛街去了。孟宝革去了渔湖,马又兰一人在家。家里才娶了新,一切都是新的,新建的房子、新买的家具,新的一对璧人,只有她是旧的,过了时的一个人。她照着镜子,突兀着她的一张脸,后面是新漆刷粉白的墙,她黯黑的脸是钉在墙上了,老在光阴里。斑驳岁月里长着时间的青苔,一小块地方剥落了,露出人的一截伤痕来。她一阵颓然和愤恨,她不能什么都没有。从年轻到现在,她都老了,还是没有什么完全完整的属于她的东西,包括孟宝革,然而他从来都是她的,吕玲皖不过是赤手空拳闯了进来的一个人,仗着年轻就要把什么都拿走么,她实在有些不甘心。
  
  快到中午的时候,孟宝革从渔湖回来了。
  “  宝革,回来了。”
  “  嗯。”  孟宝革瓮声瓮气的回答一句,他避了马又兰炯炯的目光。他带回了二条大鲫鱼,想着等吕玲皖回来了再做了吃。
  房间里有些异样,孟宝革想也许只是吕玲皖的疏忽,窗帘忘记拉开了。每天吕玲皖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拉起窗帘,打开窗子。她说:“  打开窗子,让阳光进来,空气也会很新鲜。”  她半侧着头,阳光沐浴,她的脸和外面的世界就连在一起,那样的早晨孟宝革是多么的舒心、快乐。然而,现在马又兰把暗绿色的窗帘拉下了,房间里蒙着一层暗绿的波光,涂抹到人的脸上身上,她笑,她的笑里也浮荡着暗绿的波纹。孟宝革只感到一阵紧张的迫慑。
  “  宝革。”  马又兰轻柔地唤他。
  “  什么?”  孟宝革赶紧低下头,他太懂他的母亲了,他不敢去看她,只是把手里的鱼交换着手,一时找不到放的地方。
  马又兰伸过手来,把鱼接过去扔到地上。“  宝革。”  她唤,把头靠在他胸前摩挲着。
  一股鱼腥气冲过来,是孟宝革手上的鱼腥,他轻轻推开马又兰,咕哝着说:“  我洗手去了。”
  “  孟宝革——  ”  马又兰对着孟宝革的后背大声喊:“  怎么,嫌弃我了,有了那女人……  ”  说到那女人,马又兰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那女人像一块大石压榨了她所有的快乐,她的声音都被压榨得变了腔。她哭,吸着鼻涕眼泪吚吚呜呜地哭,那哭声像从地底下传来的,又像是从她胸腔里发出来的,她稀奇古怪一般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旋着、震撼着,像一层密密麻麻的的网,一点点地向孟宝革包围过来,他只能屈服了。
  
  吕玲皖去了娘家,却不能安心,早早的吃过午饭便告别父母回家来了。她忽然回来,看见大门关得紧紧的,大门怎么会反锁着,她心里莫名其妙的一阵紧张,扑打起门来,大声喊孟宝革的名字,没有人应声。怎么会呢?她暗暗想。正踌躇着,门忽然开了,却是孟宝革。
  “  你回来了,不是说要吃过晚饭回来的么?”  他讪讪地笑着,那声音听起来却像旋在嗓子里,掉不下去般的难受。
  “  宝革,你怎么了?”  吕玲皖满怀狐疑。
  “  没,没什么。”
  吕玲皖不再追问孟宝革,却加快步子往屋子里走。马又兰却从里面走了出来,不等吕玲皖开口,她先问她:“  怎么就回来了,也不在你娘家住二天。”  她做着非常谄媚的一个笑脸,像要讨好吕玲皖似的。她这样陪尽小心地对吕玲皖笑,她更加的生疑。她不理马又兰的话,直往卧房里奔进去,房间里每一样东西都整整齐齐的,像一排排站列整齐的人瞪着眼看她,她也瞪着眼看它们,什么破绽也没,就连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纹丝不乱。
  “  不可能……  ”  总有哪里不对,然而,她一时也找不到哪里不对。但是……她有点累,很不开心。
  
  马又兰已经出去了,孟宝革异常的小心走到墙角,捡起地上的二条肥鲫鱼,说:“  知道你要回家来,我从鱼湖里弄了二条鲫鱼,现在去厨房把它们剖了盐腌好,晚上做糍粑干鱼吃。”  他本来想说叫妈做糍粑干鱼吃,他鼻息里顿了顿,没有说出来,吕玲皖没有回话,他又朝她看了看,她怔住了似的在那里发呆,他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来,无缘无故地去解释什么呢?他想一阵,只得慢慢出去了。
  
  人去了声音还在房间里,先是马又兰尖细地声音,孟宝革低沉的述说声,她自己发颤的声音,搅合在一起,搅得她的头都晕了。她只觉一阵阵憋闷,窗子竟然还关着,就连窗帘也没有拉开,这一发现吓了她一跳,她明明记得自己早晨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子,不对……太不对了……她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那些杂乱的谣言……生起一堆乱像,她自己都不敢正视。
  
  孟宝革二脚悾悾地走在地上,溅起阵阵水珠,他的裤管鞋子都被溅湿了,裤管便打了个紧箍粘住了腿,鞋子咕咕地发出水蛙的叫声,太滑稽了。其实地上干干的没有积水,他的裤管没有湿,鞋子也没有湿,是他脑里积幻了大遍大遍的水洼,他是浸在水里的一个人了。
      马又兰虽然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她并不能安心,她得知道吕玲皖知道了多少秘密,她在房间里晃来晃去,尖耳细听,隔壁房间里好像什么声响也没有。正踌躇,一眼看见孟宝革提着鲫鱼去厨房的背影,她故意走出来站在屋檐下看吕玲皖跟着出来没有,她等一阵,吕玲皖一直没有出来,她才慢慢往厨房去了。
  
   孟宝革在厨房里找到磨刀石,他先把刀磨了,一边磨刀一边想着心事。刀磨好了,再去剖鱼。鲫鱼还是鲜活的鲫鱼,欢蹦乱跳着,孟宝革按住一条剖割起来。
         今天……幸而早一步,不然后果……吕玲皖看出什么没有,现在正在怀疑么?也许有一点吧。他胡乱的猜测着,想到吕玲皖可能看出什么来,他心里烦闷极了,他一发狠,手下用力割,鱼肚皮有点滑了,他一用力,鱼一跳,刀口一转割到了他手虎口上,血汩汩地冒涌出来。
  “  哎呀!”  马又兰从门外进来,一声惊叫。她赶紧跑过来用手握住他的手,不让血水流出来,不管用,血还在流,井泉一样冒着,太吓人了。
       孟宝革推了一把马又兰,说:“  不要你管。”
       马又兰被推得后退一步,惊异地说:“  宝革!”

     吕玲皖闻声跑进厨房,看见孟宝革的脸一遍惨白:“  宝革……宝革……”  吕玲皖急得要大哭出来。
  
  “  幸而来得及时,不然就太危险了……  ”  医生那样说。
  吕玲皖受了这一场惊吓,也不能再去责怨孟宝革了,一些心思也只收藏内心里。
       孟宝革一直不理马又兰,马又兰也不敢说什么了。
  
  后来孟宝革主动替换孟宝方去守鱼湖,他对吕玲皖说:“  我们二个去鱼湖睡,守鱼湖。”
  这样过了二个月,吕玲皖的情绪才渐渐缓过来。那天早上,吕玲皖疑疑郁郁地对孟宝革说:“  我不会是怀上小孩了吧,贪睡贪吃了。”
  “  真的!"  孟宝革非常开心。他这样的开心,吕玲皖也开心起来。
  她对他说:"  你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妈去吧。我不想我们再睡在鱼湖棚子里了。"  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等他回答。
  "  嗯,……哦不……好。"  他有点语无伦次了。
  孟宝革回家对马又兰说:“  你看,鱼湖湿气重,吕玲皖怀了孩子也不能再睡在鱼湖棚子里了,我们想搬回家睡。”
  吕玲皖怀了孩子自然不能睡在鱼湖了,孟宝方又替了他们守鱼湖。
  
  到年底,吕玲皖生下孟小菲。
  “  太可爱了,像玲皖姐,太像了,真漂亮。”  孟宝琴高兴得直嚷嚷:“  妈,你看。哥哥,你看。叫姑姑……叫奶奶……啧啧,真可爱。”
  “  嚷嚷什么,这么大个人了……吵死人了。”马又兰瞪着白眼骂孟宝琴。——是像,她心里不得不承认,心里暗骂着吕玲皖:自己没用拽不住男人,拿个小孩子来拽,这坏女人使的鬼主意,她的小孩长大了是要叫她奶奶的……她和孟宝革隔着几千里——太可恨了。马又兰不喜欢这个小孩子,偏他哭哭叫叫的来了。她更加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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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发表于 2014-5-29 09:5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富锦 于 2014-5-30 22:34 编辑

(  十 二   )
  
  
  “  宝革,晚上你去守鱼湖。”  马又兰对孟宝革说。
  “  怎么了?”
  “  隔壁的陈阿婆给孟宝方做了一个介绍,见过面了,看上了。”
  “  宝方相上亲和守鱼湖有什么干系?”  他问马又兰,他这样的反问是很少有的事情。
  马又兰有些冒火,说:“  看上眼了就要花时间陪人家,你结了婚变黄混了,兄弟也不认了。”
  “  可是,吕玲皖才满月……”  他知道她最不喜欢吕玲皖,他还得说。
  “  吕玲皖怎么了?她生了儿子就做了皇后了。”  她叱咤道。
  “  好吧,我去。”  他高声叫道,煞住了她的嘴。
  
  孟宝革不知道怎么对她说,他小心地走进屋子里,满屋子的乱。孩子和大人的衣服扔得满屋子都是,婴孩的尿布,大人的鞋子,倾倒了的奶瓶,没有摆正的椅子,满屋子的乱,空气中弥漫着尿噪味,奶腥气,大人的汗味。搅合着他真实的烦恼。满屋子的乱啊,他和她团团的忙乱在这个屋子里,围着一个小小的人,即使是苦也有一种苦恼的快乐。把一个刚满月的孩子扔给她一个人,还得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容她做半点申述。他知道她不能干,不擅长家务事,不会带孩子,笨手笨脚的,有时忙得一团糟,孩子还在嗷嗷大哭,她在一边毫无办法,也跟着孩子哭。这样一个半大孩子一样的母亲。
        马又兰有时会过来,一把推开吕玲皖,一边抱着孩子一边训斥她:看你这样大一个人,什么也不能干。哎,咱家孟宝革天生就是个苦的命。吕玲皖搭拉着手站在一边,一脸的憎恨和屈辱。
  
  他的烦恼这时被她一眼看出来了,她仿佛安慰他说:“  宝革,我会带孩子了,今天宝宝也真听话,吃饱了肚子,哄着哄着就睡了。你看你看,我真的会带宝宝了。”  她拉着他到孩子的睡床上,像打了一个大胜仗。
  他看着睡床上小小的人儿,红红的脸蛋,呼呼的小鼻子,脑门上毛绒绒的顶着几根黄头发。太可爱了,他们相爱结果的精灵,他疼她,也疼他。可是,他今晚怎么都得去守鱼湖。他找了一个适当的机会对她说:“  玲皖,我今晚要去守渔湖,宝方也不能一个人老守鱼湖,他有已经不满了,妈妈年纪大了,也不能守在渔湖……  ”  说到后面,他显然有几分艰难。
  “  哦。”   吕玲皖觉得意外了些,又觉得几分委屈,我和宝宝在家吗?我带宝宝和你一起去渔湖呢?
  
  那不行。马又兰已经到了门口,立在那里,她说:“  鱼湖地方偏僻,小孩子火颜低,怕遇见不干净的东西,要生起病来。”
  孩子生病,这是吕玲皖不愿意的事情,但是,梦宝革和她说着话,凭什么她总是一头插进来,对她指手画脚一番,真的很可恶。
  马又兰根本不理睬吕玲皖的愤怒。对孟宝革说:“  宝革,宝方的对象晚上来我们家吃晚饭,你去厨房帮我,我一个人弄不过来。”
  “  哦。”  孟宝革看一眼吕玲皖,又看一看床上熟睡的孩子,出去了。
  谁知孟宝革才走,孩子就醒过来了,睁眼就哭,吕玲皖很想叫孟宝革,想想又忍住了。吕玲皖好不容易把孩子又哄睡着了,拿着一堆孩子换下的衣服和尿布去厨房拿桶子洗。
  她走到门口,屋里传来二个人说话的声音,马又兰说:“  这个葛金泉真的好笑,从太子庙搭信过来说他想回来。”
  “  回我们家吗?”  孟宝革问。
  “  当然是我们家了,不然还有谁要他。”  马又兰不屑的说。
  “  那你是答应了?”  孟宝革说,他明知道她厌透了他。
  “  没有,他那么的蠢。如果他不跑到鱼湖去多管我们的闲事,我也不会赶走他。”
  吕玲皖一怔,停下脚步。
  屋子里也刹住了话头,谁啊?马又兰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她走出来一眼看见吕玲皖,有点惊疑,说:“  你怎么贼手贼脚的。”
  “  我没有啊!”
  孟宝革也跟着出来,他看着吕玲皖,似乎有些不高兴。他看看她手上抱着一堆衣物,说:“  放下吧,我再去洗。”  那语气要她赶她走似的。吕玲皖也不高兴了,心里更是存了一段疑惑。她放下衣物往回走,脑子里却闹哄哄地回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心里突突的乱跳。

  
  到吃晚饭时,孟宝方果然领着一个年轻姑娘回家。姑娘叫朱丹,大方、热情。皮肤有点黑,长相一般,家庭条件却是不错,马又兰早有几分如意,因而格外的殷勤起来,这让吕玲皖不舒服了。孟宝琴对这个新来的未来的嫂嫂,充满了新鲜的向往,尤其对她时髦的服装表现出极其的倾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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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发表于 2014-5-29 09:5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富锦 于 2014-5-30 22:46 编辑

(   十 三   )
  
  吃过晚饭,孟宝方和朱丹去玩去了,孟宝方走时说不要给他留门。孟宝革收拾着也去了鱼湖,宝琴没有约会,早早的就睡了,她也许有她的心事,每个人内心都有自己的心事。
  到了晚上,吕玲皖因为白天存了一段积郁,睡不着,但是,她着实累了,又睡着了,却睡不憨实。
       半夜,吕玲皖短浅一觉悠然醒来,清浅的月色,清凉的夜风,无止境的黑夜。她莫名一阵忧郁的惧怕。孟宝革不在家,偌大的房间里骤然少了一个人,那黑暗的空间兀自扩大起来,大到不可想象。那些可耻的谣言,光赤着身子跑了出来,得意,嚣张。吕玲皖像是被满身的虫子咬了,脑子却异常的清醒,她从床上爬起来,心突突的跳着。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猜测,甚至咀咒,然而,他是她的丈夫,她一生的男人,她有着对他的敬意和眷恋。她那一颗还没有完全泯灭的少女之心还多少抱着单纯的虚幻。
  她一个人坐在黑暗里,也不开灯,痴痴地想了一回,什么都不能想清楚,这好像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在未知里什么又不能发生呢?她想起在灶房前听到的那些话,想起自己新婚时那次回娘家后回来遇到的那次古怪事情,窗帘没有被拉起,窗子没有被打开,几乎是一步之间就开以窥探明白的事情,然而她迟回来了一步。马又兰为什么一定要孟宝革去守鱼湖,她或许只是为了她自己……她这样一想,脑子里轰然一声,炸雷一般。
  马又兰的房间就在隔壁,几步之遥,这是个太恐怖的诱惑,吕玲皖如果去看一看,马又兰若在,马又兰若不在,总会有一个真实的答案。黑暗摸索中,她险些绊了一跤,是马又兰的一双鞋子放在门边。她又用力踢了一下,一只鞋子被踢出老远。像跨了一大步,然而,马又兰不会被她踢倒,屹然立在黑暗里,对着她嘘嘘地发出冷笑。让她觉得屈辱的忍痛。
  
  吕玲皖弄出这样大的声响,房间里一点回响也没有,倾耳去听,寂静无声。吕玲皖忍不住了,用手去摸索门,摸到了一把冰凉的钥匙,马又兰不在房间里。这样一下断定,她整个人像浸在寒窖冷库一般,孤立无援的彷徨,被羞辱的苦痛。
  “  孟宝革,你们好……   ”  她忍不住哭泣起来,她只管伤心地哭,不觉哭声却惊动了另外一间房子里的孟宝琴。她醒过来,半夜里忽然听见幽幽咽咽地哭泣,不免害怕,细细去听,听出是她嫂子吕玲皖的声音,她不禁有些奇怪,打开灯起来,开了门看见吕玲皖扶着母亲房间的门,似乎要站立不稳,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走过来问:“  玲皖姐,怎么了。”  她摇着她薄的肩头。
  “  你妈不在房间里。”  她哭着说。
  “  不在房间里?那大慨是和哥哥一起去鱼湖了。”
  “  一起去鱼湖了你知道?”
  “  是啊,以前你没有来我们家时哥哥和妈妈常一起守鱼湖的。”
  “  可是,你就没有听到什么?”
  “  听到什么?玲皖姐,你什么意思?”  孟宝琴脸色一变。
  吕玲皖不说话,仍抽泣。
  “  玲皖姐,你究竟听到什么了?”
  “  他们说,你妈妈和你哥哥。”  吕玲皖声音低下去。
  孟宝琴听得一震,作色道:“  玲皖姐,你别瞎说。”
  “  我没有瞎说,我听到好些回了,可是我不敢相信。”
  孟宝琴站在冷风里,骤然觉得烦恼和羞躁,她说:“  我冷了,回屋了。”  也不管吕玲皖,径直回屋去了,嘭的一声门响,跟着屋里灯也灭了。
  孟宝琴一个人站在黑暗里,眼泪那么不争气地流着:去鱼湖。她心底突兀地跳出这样的念头。然而,孩子还那么小,把他扔在家里究竟有些不放心,然而……顾不得了。
  吕玲皖跌跌撞撞走在去渔湖的路上,无止境的黑绵延着,孤绝的一轮月亮像张冷白的脸,一天的星,是一只只屈辱的眼睛,含着一包泪,滴到她脸上,她满脸都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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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发表于 2014-5-29 09:5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富锦 于 2014-5-30 22:52 编辑

(   十 四  )
  
  
  像是走过了恶山恶水,走过了千难万险,吕玲皖终于到达了鱼湖木棚子。那么寂静的夜,寂静的木棚子,吕玲皖的心突突地跳着,她站在门边,却失掉了来时所有的勇气。她就那样呆呆地站着,背倚苍天,她却是一个没有依靠的人。一些声音传过来,是虫吟蛙鸣,是殷殷的风声……风声里传出怪异地呻吟,是木棚子里传出来的,她这样一确定,她吓了一跳,一阵激烈,热血涌上头颅,她扑上去打叫木门:“  孟宝革,孟宝革,我知道你们……  ”  她听到自己狂烈的吼叫。屋子里一下子寂静无声,所有的声音也仿佛一下子都停下去,黑夜被她吓住了,静哑无比。是掉进了绵绵无尽的黑了。而她眼前的木棚子岿然不动,她面对的是奇峻无比的山崖,黑莽莽的坚实,凛凛寒牙的冷笑。
  “  孟宝革,我知道你们……”  吕玲皖发出无助的哭喊,她嘶哑了喉咙,叫不出来了。
  
  屋里屋外的人都在抵抗着。他们不开门,吕玲皖不肯走,死死地守在门外。黑幕里战乱了一般,砰砰的打门声,女人绝望的呜咽,竭力拼杀的世界里,他们都沉沦了,她眼里滚出泪水,他眼里也滚出泪水,在黑夜里,他听见自己竭斯底里的哭喊求救,他要的光明……然而,他母亲拉着他,往黑幕里狂野般的沉堕下去,他再也无法回头,只有闭着双眼,屏着呼吸,一路往下沉堕下去,掉下去……这般绝望地毁灭。
  有一段时间,他以为她已经走了,侧身刚要起来探寻,阴怖死寂里又传来砰砰一阵巨响,吕玲皖哭泣着唤:“  孟宝革……你开门……  ”
  马又兰忍不住对着孟宝革低声毒骂:“  这个犟女人,这个蠢女人。”
       孟宝革隐在黑暗里,内心里焦灼不安,又不敢说什么,心里却一阵愤恨。
       “  我去看看。”  他说,一边就要起身。
       马又兰一把拉住他,说:“  你糊涂了,管她做什么。”
       “  可是……  ”  孟宝革自己的意志并不坚定,给马又兰一拉,又倒下身子去。

  这时还是四月的天气,吕玲皖出门时只穿了一件薄袄子,这时在外面冻了大半夜,又是个才出月子的人,身体薄弱了些,加上情绪上的悲愤交加,已经气短体虚,昏厥了过去。
  久久地没有了声息,孟宝革究竟不放心,他起来了,打开门,看见吕玲皖昏倒在门槛边,他抱起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凉冰冰的……

  吕玲皖醒来时,看见自己睡在家里的大床上,旁边睡着儿子。房间里门窗大开着,阳光照射进屋子,她一时记忆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醒来了。孟宝革站在床边拘束不安地问。
  看见孟宝革的脸,所有的记忆堆涌过来,她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孟宝革,你们好不要脸。”  她一哭,儿子跟着哭起来,她不管儿子,仍大声的哭骂孟宝革和马又兰,只管痛骂,发泄着她心中所有的愤恨。孟宝革听她骂得刺耳,心里羞恨,说:“  你小声点吧。”

       孟宝琴和孟宝方都在家里,清楚地听着吕玲皖骂他们的母亲,心里很骇然,也气愤。
  那时马又兰在隔壁的房间里,按耐不住,跑过来指着吕玲皖的鼻子回骂,二人一来一往,声音越拨越高,屋子外面聚了一群看热闹的人,马又兰一怒,跑到门边去骂那些看热闹的人,那些人也就散开了,但是走不多远,停下来,仍尖着耳朵听着,窃窃私笑。
  宝琴躲在自己房间里,听着马又兰和吕玲皖对骂,她心里有几分恨吕玲皖,但是母亲这样做,那些人……她还能出门吗?宝方却在担心他的女朋友朱丹知道,那样……他怎么在人家面前抬头,他真的躁恨不已。

  吕玲皖和马又兰两人这样的大闹着,村里有好事的人故意把话传到吕玲皖的娘家去,她母亲听了,气得半死,大骂孟宝革,又心疼自己的女儿,派她父亲去接她回家。吕玲皖的父亲带着几个男人气势汹汹到了孟家,马又兰纵然是泼辣凶悍,也有几分心虚,但是她不是一个肯认输的人。
      “   谁叫你们进来的……谁叫你们进来的……   ”  她冲着进来的几个男人大吼大叫。“啪”的一声脆响,有人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臭婆娘。”  马又兰挨了打,仍然吼叫,那男人“啪”的又给了她一耳光,马又兰半边脸都肿了。马又兰打不过人,撒泼滚在地上,大哭大骂起来。那男人不理她了,往房间寻找着:“   孟宝革你滚出来……  ”  在另外一间房里,他们找到孟宝革。孟宝革闷声坐在房间里的矮椅上,吕玲皖的父亲冲上去一脚踢翻椅子,孟宝革连人带椅子一起翻倒在地上,几个男人围上去一阵拳打脚踢,孟宝革在地上滚来滚去,不还手,任由人毒打。
        “  要死人了!”  马又兰冲进来,急得要拿刀杀人,他们才得胜走人。

       吕玲皖回了娘家,家人一商量,帮她做主和孟宝革离了婚。吕玲皖内心里舍不得孟小菲,但是又能怎样,在这样逼仄、荒诞的婚姻还有出路吗?离婚——离婚——离婚成了她最简洁的出路。
  
  时间长了,吕玲皖终究还是有些思念孟宝革思念儿子。如果没有马又兰,她和孟宝革原本是恩爱的夫妻,他们一家还可以团团圆圆下去。她想他了,又不能去找他,只得一遍遍地拨打孟宝革的电话,孟宝革也不是每次都接,他不接,吕玲皖就再打,电话铃音一直响着,像一个人的孤苦倾诉,倾诉不下去了,噎住了,断了声音。过一会儿,又缓过气来,响起来,孟宝革忍不住,接了电话。
  “  宝革,我想见儿子。”
  “  你前几天不是见过了吗?”
  “  我要把儿子接过来自己带着。你知道儿子见了我的面怎么对我说?”
       “  怎么说?”  他明知故问,语气里有一种惊人地冷漠。
       “  他说,在幼儿园别的小孩骂他杂种,都不和他玩。这些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吕玲皖讥讽道:“他有一个太好的爸爸和奶奶。”
       孟宝革不出声。
       吕玲皖又说:“  孟宝革,你和马又兰这样的鬼混,儿子会被毁掉你知不知道?”
  这个孟宝革不是不知道,儿子就因为在幼儿园被别的小孩子欺负,死活不愿意去,将来的事情孟宝革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儿子是他的命,谁也别想把他抢走,就是吕玲皖也不行。
  “  孟宝革,如果不行,那只有上法庭。”  她深思熟虑过了。
  “  走法律途径?”  孟宝革苦笑一声,那是把他和马又兰送上审判台,在众人面前生生地活剥一次,那他还想活命吗?马又兰也许不过是再耍一回泼,发一回疯,谁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可是他呢?他还能再活下去么?他会死的,一定会死的。他脆弱的神经再也禁不住任何折腾。
  “  吕玲皖,我——”  孟宝革想求她放弃她的想法,他却说不下去了。
  “  宝革你怎么了?是不是也后悔了?”  她听出他的声音发颤。
  我不会把儿子给你的。孟宝革决绝地说。
  “  宝革,你别糊涂了,我知道你的苦,其实……如果你愿意,也有更好的办法。”
  “  什么办法?”
  “  我们可以离开马又兰,去别的地方。”
       孟宝革不言语。
       吕玲皖又说:“  ——去别的地方,没有马又兰的地方,不好吗?”
  孟宝革仍不言语。这时的沉默相当于一种默认。
  “  小菲现在在哪里?渔湖吗?我马上过来。”
  孟宝革刚要说“不”字,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孟宝革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快中午了,一会儿马又兰就要来渔湖给他送饭,要是遇见吕玲皖,她一定又要犯疑心病,耍泼、发疯……暗无天日……永远没有完结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要先发疯了,发疯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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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发表于 2014-5-29 09:54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临街卖酒 于 2014-6-6 16:33 编辑

(   十 五   )
  
  
  吕玲皖一刻都不想耽误,推着电动车就往门外走,她母亲在那里做饭,问她:“  去哪里,饭要好了。”
      “   我去鱼湖。”
       她母亲脸一沉,说:“  又去鱼湖,孟宝革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惦记着,他那样的一个母亲。”
      “   我是去看小菲,孟宝革说小菲不肯去幼儿园,都四岁了。”
       “  他怎么肯去,老被人欺负,作孽哦。”
       吕玲皖也不再回母亲的话,出门了。她骑着电动车很快到了渔湖。鲜红夺目的车子,那样的耀眼,她下了车,也许有点急,她脸色绯红,两眼炯炯地看着孟宝革。他眼光闪避,不敢看她,转过去,要走开。
  “  小菲呢?”
  送幼儿园去了。孟宝革说着往渔湖边上走。他的前面是莽莽苍苍无止境的湖泊,鳞光耀动,无止境的波光绵延下去,直到天边。鱼湖边没有种树,太阳光无遮拦的照下来,他满身都是金色的晨光,那样伟岸的身躯,立在湖边,流光溢彩。
  吕玲皖早有几分痴迷了,她说:“  他不是不肯去吗?”  她追着他的脚步走。
      “   送了另外一家幼儿园。”  孟宝革仍往前走。
      “   这能真的解决问题吗?孟宝革,你不会这样幼稚吧?”
       “  只能先这样了。”
      “   以后呢?他上了学,还能这样转来转去?”
       孟宝革的心隐隐作痛,不说话了,加大步子往前走。
       “  宝革!”  吕玲皖顿足叫道:“  你不能这样下去了。”
      “   哦。”  孟宝革若然所悟,停下来,愣愣地站在那里。
       “  宝革。”  吕玲皖走过去,她期待着他。
       孟宝革立在那里,久久地,他似乎鼓足勇气,回过身来,他看着她,她看着他。她柔软的身躯是一段花色华丽的锦缎子,锦缎子上堆摞着大遍粉色的桃花,一小团一小团的桃花开在晨光雨露里,多少带着一种艳丽的凄凉。一阵清风吹过,他脆弱的心止不住要颤动,他是爱她的……
      “   宝革!”  她轻柔地喊,她抱住孟宝革,把头靠在他阔的胸上。阳光如瀑,她抱住了暖的晨光,兴奋、快乐。
     “   玲皖。”  他抱住她。他抱住满园凉的甜香,他不去想那么多了,都是多余的。他们沉浸在一段晨光的幸福里。即使是那么短暂,然而,他心里头有她,她心里头也有他。
      
        
  马又兰那时已经在来的路上,她在家炖了鸡汤,用沙罐子装好了给孟宝革带过来。转过那条小道,她一眼看见木棚子前停着吕玲皖红色的电动车,像一面鲜红的旗帜竖在那里,迎风招展,得意嘲笑,刀片般锋利的刺痛,她心里在骂:这个不要脸的婆娘,她又来了……她一激动,手中的沙罐摇晃得厉害,泼溅出来,滚烫的鸡汤水烫到她手上,又是一阵刺辣的痛,她几乎要拿不住,她不去管那么多,只管飞快地跑起来,一下子脚下不稳,崴了一下,哐啷一声,沙罐子甩出去,打碎了,满地油淋淋的鸡汤。她心里是毒恨到了极点。
       吧嗒吧嗒地一阵快跑,马又兰奔过来了,两个人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  孟宝革——  ”一声大呼,马又兰凶神恶煞一般立在他们面前。
      孟宝革一推吕玲皖,吕玲皖本能地后退一步闪到孟宝革身后。
  “  吕玲皖,你这贱货竟敢来!”马又兰尖声骂着,伸手就去扯孟宝革后面的吕玲皖,吕玲皖见马又兰来势凶狠,急急后退,没站稳噗的一声摔到地上,马又兰趁势赶过去要踢她,孟宝革伸手拦了一下。
         “  怎么,你帮她? ” 马又兰不相信似的。满眼是怨恨的苦痛。“  怎么,要帮她么? ”  她对着他的胸打了一拳,他只得垂下手,她转过去对着地上的吕玲皖踢二脚,吕玲皖被踢痛了,哭起来。
  马又兰趁着气势还要踢,孟宝革心中不忍,冲上前伸手把吕玲皖拉起来,说:“  吕玲皖,快回去。”  孟宝革另一只手拉住了马又兰,吕玲皖趁机逃开,她哭哭啼啼地上了电动车。
  “  孟宝革你松开。”  看着吕玲皖尘烟一般去了,马又兰急得发怒,发了狂一般伸手打了孟宝革一个耳光,因为着实生气,有点喘不过气来。
“  叫你拦……叫你拦。”  她挥舞着手,尖利的指甲划过他的脸颊,他的脸上立即划了一道长长的划痕。还不够,又打了一个耳光,孟宝革本能的伸手挡过去,抓住她的手,她根本不能动弹。她有些惊愕地看着孟宝革,他脸上带着新地刺目的伤痕,黑目森森,他那一玄深洼的珠目里立着一个人,怒势汹汹的一个人,她有一点胆怯,但是,他的顺服把她惯坏了。她尖着嗓子叫喊道:“  孟宝革,你敢!”  她似乎用了毕生的力气,整个身子也跟着她的声音发颤。
  孟宝革一怔,松开手,马又兰又要伸手去打他,孟宝革顺手一推,也许是用力过大,马又兰立足不稳,她肥硕的身体歪歪斜斜就倒了下去,跌痛了,骂起来:“  孟宝革,你打我。”
  “  孟宝革,你打我。”  孟宝革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下意思里受到一种力量的撮使,头脑发了昏,被人握住了拳头,一跨步照着她的身体骑上去,激烈地打向马又兰的头,一下子一下子的打起来,愈打愈重,愈打愈快。马又兰开始还求饶、挣扎,渐渐地声音弱下去,没有了声息。
  孟宝革打得满头满脑的出了一身大汗,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他这时候仿佛才回过神来,推一推马又兰的身体,不动了,他又探一探她的鼻息,还有一丝游丝的气息。现在送医院也许还来得及,——明天,她又可以耀武扬威站起来,叱喝他,人高马大的立在孟小菲面前吼叫,打骂。后来,孟小菲渐渐长大,在别人面前,被人羞辱,耻笑。他因为他的父亲和奶奶一辈子抬不起头来,……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他简直无法想象……
      他救不了她,也救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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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发表于 2014-5-29 09:55 |只看该作者
{:soso_e160:}{:soso_e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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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发表于 2014-5-29 10:08 |只看该作者
富锦 发表于 2014-5-29 09:48
修稿之后,已达中篇,请叶子老师来查收!

中篇大约不够罢。15章,估计也就两万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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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发表于 2014-5-29 10:10 |只看该作者
繁体 发表于 2014-5-29 10:08
中篇大约不够罢。15章,估计也就两万字不到。

近二万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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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发表于 2014-5-29 10:13 |只看该作者

呃,我以为,中篇一般按五万算,少到地也得三万以上。
我觉得,这个叶子老师么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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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发表于 2014-5-29 10:15 |只看该作者
正字数26765,带标点27929{: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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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
发表于 2014-5-29 10:18 |只看该作者
繁体 发表于 2014-5-29 10:13
呃,我以为,中篇一般按五万算,少到地也得三万以上。
我觉得,这个叶子老师么教好。

晕,正常滴中篇三万,这个可以百度一下,不是叶子说的{:soso_e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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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发表于 2014-5-29 10:19 |只看该作者
繁体 发表于 2014-5-29 10:13
呃,我以为,中篇一般按五万算,少到地也得三万以上。
我觉得,这个叶子老师么教好。

写五万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到年末,我写字慢,爬蜗牛{: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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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发表于 2014-5-29 10:22 |只看该作者
这狐狸老师咋这么滴严{:soso_e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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