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

　　时间

　　一

　　不知道。可以随便。

　　二

　　也许应该是古代。

　　人物

　　一

　　捕快二十岁。捕快是女捕快。不十分美丽。八分。

　　捕快的父亲是一名老捕快。老捕快是六扇门里资格最老的捕快。老捕快一生鞠躬尽瘁，死得很光荣。

　　捕快决定以她的父亲为榜样，她认为男女平等，她瞧不起那些在阁楼里绣花的千金们。她认为她们就象呆头呆脑的蠢鹅一样，天天只会伸长脖子幻想漂亮的公子哥把她们娶走。她不是。

　　她要干事业。男人能够做的事，女人照样可以做。

　　她要用事实无情的向世俗和偏见扇一耳光。

　　二

　　大盗二十三岁。大盗是男大盗。模样不祥。因为捕快没有对人说。

　　捕快的母亲是老大盗。老大盗据说是江湖中资格最老的女大盗。老大盗一辈子只偷一样东西，没有得手。郁郁而终。

　　大盗是个孝子。他跪在母亲面前，发誓一定要完成母亲的遗愿，一定要偷到那样东西。

　　地点

　　一

　　起初是在三王爷府。

　　二

　　后来在任何地方。

　　事件

　　一

　　当今皇帝的三弟弟，也就是三王爷的头颅在一天夜里不翼而飞。

　　在王爷尸体，或者遗体旁，有几个字：取走负心汉狗头，永不归还。

　　二

　　皇帝本来挺高兴。他一听三弟弟终于寿终正寝了就止不住的乐。因为据内部不可靠消息，三弟弟曾经非常想谋权纂位——当然是他的。

　　可是后来他发现不能太得意忘形。于是他决定做点什么。

　　于是他颁旨秘密召令刑部：抓住偷他三弟弟头颅的大盗。之所以要秘密行事，是怕走漏风声，因而导致民心大乱。

　　所以不能太兴师动众，只要一个能力比较强的人就可以了。你们一定要抓住大盗。皇帝左眼流了一滴泪，右眼本来也打算挤出来一滴的，无奈右眼努力了半天也不配合，只得作罢。

　　开始

　　一

　　女捕快在众多捕快中技高一筹，所以拔得头筹。她觉得很光荣。

　　可是所有的捕快都认为这个女捕快实在有欠思考。大家都认为她在送死。

　　能够在戒备森严的王爷府上如履平地的人绝非等闲之辈。跟这样的人作对……恐怕下场将会非常不妙。

　　许多人都想告诉她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是许多人都没有告诉她。因为如果告诉了她，说不定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二

　　于是大家为她饯行。她放下豪言：不拿回大盗，永不回来！

　　众人鼓掌。然后大家说，一定要注意，注意……

　　有一个暗恋她暗恋了很长时间的捕快在她走后一个人躲在茅坑里哭了半天。出来后叹息说，她怎么那么傻呢？

　　是啊。大家都表示同意。就跟她爹一样。他爹当年有个外号，叫骡子。

　　三

　　于是寻找线索。

　　捕快非常容易就找到了。她觉得破如此容易的案子简直是侮辱她的智慧。

　　于是出发。

　　过程

　　一

　　这里是客栈。捕快一下子就闯了进去。

　　一个男人就躺在床上。好象这是我的屋子。男人说。

　　你跑不掉了。她说。

　　看来这男人就是那个大盗了。

　　大盗笑了，你敢肯定？好，那你就来试试。好久没有人陪我玩玩了。他根本就没有动一下。

　　捕快对大盗如此的不把她当会事感到非常恼火。你死定了。她挺起了胸膛。

　　你再挺还是那么大。大盗说。

　　你，你下流！捕快勃然大怒。

　　是你让我不得不下流的。大盗解释。

　　捕快猛然扑了过去。她这一扑很是迅速。就如同老鹰扑小鸡。她势在必得。

　　可是她居然扑空。

　　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不见。

　　然后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大盗的笑声，你快来追呀。

　　二

　　这里是荒山脚下。捕快一下子就追到了这里。

　　这次你一定跑不掉！捕快说话很咬牙切齿。

　　你错了。大盗淡淡说，这世界上没有一定的事。说不定你会忽然有一天爱上我。

　　捕快更加愤怒。她再次扑过去。

　　大盗于是又倏忽不见。

　　三

　　这里是大海。这里是沙漠。这里是任何地方。

　　捕快总是以为马上就可以抓到大盗了。可是大盗却总是不跟她配合。

　　她总是眼睁睁的看着大盗忽然不见。

　　她非常不想佩服。可是她实在不能不佩服。

　　大盗微笑道，我们的距离总是保持两丈，在两丈的距离看你，发现你很美丽。因为你不怎么危险了。

　　呸！捕快啐大盗。可是她的脸却在微微发烧。

　　也许你不太美丽。大盗说，可是我觉得你美丽就够了。

　　捕快的心居然咚咚的跳。因为她发现大盗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

　　她忽然发现大盗长得很可爱，很英俊。

　　你也很好看。她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可是她最终只是咽了几口唾沫。

　　四

　　这里是月光地。月光很温柔。大地也温柔。

　　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大盗说。

　　我也是。捕快在心里说。

　　可是我不知道一个大盗喜欢一个捕快对不对？大盗的眼神似乎有些疑惑。

　　捕快看着大盗，在两丈之外看他，她发现大盗很忧愁。

　　也许我不该想，不该想你是捕快，我是大盗。大盗说，我应该想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才对。

　　女人。捕快心里忽然觉得很温柔。还有震颤。她差点忘记了这一身份。

　　你会喜欢我吗？大盗问捕快。

　　捕快扭头，不看大盗。她觉得大盗不应该这样问。太直接了。

　　你愿意不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大盗又问，一个男人和女人的故事。

　　捕快不语。可是她的头却扭了过来。

　　五

　　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女人觉得，这个男人好象也爱她。

　　于是他们就呆在了一起，还生了个孩子。

　　女人以为男人一定会跟她长相厮守。因为有孩子。

　　可是她错了。男人忽然在某天不辞而别了。

　　女人当然很悲伤，很愤怒。女人决定要杀了这个男人。

　　可是当她终于找到男人后，她发现自己下不了这个手。

　　于是女人就有了另一个愿望。她渴望能够和这个男人死后同穴。她决定等到男人死后让男人的头和她在一起。

　　可是她估计错了，她居然比男人先死。

　　所以她只好要求她的儿子帮助她完成这一心愿。

　　六

　　我就是那个孩子。那个女人的孩子。大盗说。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男人的孩子了？捕快问完这话，才发现这问题问得实在愚蠢。

　　大盗的目光忽然变的愤怒起来。

　　没有人可以做我的父亲。大盗又重复一次，我没有父亲。

　　捕快忽然觉得大盗的母亲很可怜。她爱的人抛弃了她，而她也不过只是希望得到那个男人的头而已。

　　现在她明白了，三王爷的头为什么会丢了。

　　她忽然又觉得大盗也挺可怜。他就象是孩子一样无助。一瞬间，她把自己当作了大盗的母亲。她眼神里发射出母性的光辉。

　　你是不是可怜我？大盗忽然问。

　　捕快愣住了。

　　七

　　可是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我要你喜欢我，爱我。

　　捕快的脸红了。月亮光光。月光让她娇柔无限。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好久，她才说，可我是捕快……你……你是……大盗那两个字她现在却说不出口了。

　　可是我却知道，现在这个捕快是喜欢上了这个大盗。大盗说。他的目光很锐利，似乎穿透了捕快的心。

　　我不爱你，我永远不会爱上你！因为窘迫，捕快发起了脾气。

　　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爱上我。大盗幽幽的说，一定会的。

　　八

　　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五年来，两人的距离始终是两丈。

　　既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这似乎是个无法逾越的距离。

　　你爱上我了没有？大盗问。

　　没……没有！捕快努力做出斩钉截铁的样子，我要抓你！

　　可是你越来越美丽了，大盗说，你越来越象女人了。我希望你能够好好把握最美丽的时光。

　　屁话！捕快又啐大盗。

　　其实，也许这样挺好，大盗说，五年来，我们走过了这么多的地方，也算是共同闯荡江湖吧！

　　谁跟你闯荡啊？捕快说。

　　也许吧，这说来的确很荒唐。大盗笑了，一个大盗，一个捕快，在一块走江湖，有意思。

　　九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就不怎么有意思了。

　　又过了五年后的某天，捕快正打算睡觉的时候，门忽然咣荡被撞开了。四条大汉闯了进来。

　　听说这里住了一个挺漂亮的小娘们，不错，果然不错！

　　捕快非常生气，居然有人叫她小娘们，这让她非常不舒服。

　　她决定给这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们一个下马威。她刷的，就从枕头下面拉出了鬼头刀。

　　哟！小娘们不简单啊！有个大汉吃吃笑了，还挺泼辣！有意思啊！有意思。

　　捕快挥刀就象大汉砍去。

　　大汉伸出大手，很轻描淡写的就抓住了刀柄，把刀夺了过来，然后两手一拗，鬼头刀就成了废刀了。

　　其余几个汉子大笑起来，小娘们，还有什么看家本事，都使出来吧！

　　这个时候，捕快居然想起了大盗。她想，大盗一定会马上出现的。

　　十

　　可是大盗并没有马上出现。

　　现在几个无赖大汉已经把她的衣服给剥了下来。并且还把她的胳膊给搞得脱了臼。

　　还挺结实！一个无赖在捕快的某个地方抓了一下后流出了口水。老子先来。

　　捕快流下了屈辱的眼泪。眼泪和口水交相呼应，也算是个景致。

　　后来几个无赖的脑海里总是回味着这一景致。他们印象深刻。

　　他们不得不深刻。因为这是他们人生由光明走向黑暗的标志。

　　所有干坏事的人的眼睛都瞎了。

　　大盗虽然来得不太早，可是也绝对不太晚。

　　他们看了不应该看的地方，所以他们的眼睛就该死。大盗解释。

　　你也看了！捕快大声说，你还碰我了！她说的“碰”，是大盗帮助她把脱臼的胳膊给接上了。

　　这……我也没有办法。大盗苦笑。

　　你看了就是看了！捕快气愤的说。你不要狡辩！

　　是。大盗承认。我看了，怎么样？

　　捕快怔住，好象她确实没有办法。

　　大盗忽然笑了，笑得有点坏，我既然看了你，你是不是就应该嫁给我？

　　举报 | 收藏 | 1楼 | 打赏 | 评论

　　楼主：薛痒时间：2018-12-09 12:13:45

　　十一

　　不行不行不行！捕快头摇的很厉害，象拨浪鼓。我要抓你这个大盗！

　　你真是头倔强的骡子。大盗也摇头，他又跳到了两丈之外。我不敢惹你了！

　　捕快忽然有点失望，她想，难道我们永远都要保持这两丈距离吗？

　　然后她发现自己又泪流满面。

　　然后她又对自己说，捕快怎么可以和大盗在一起？

　　十二

　　已经三十年了。大盗说，你追了我三十年，可是你就是追不到我。

　　顿了顿，大盗又说，我也追了你三十年，也没有把你追到。我们扯平了。

　　捕快觉得好象这样也挺不错。她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她想，大盗是不是也已经习惯？

　　三十年的江湖已经不是以前的江湖了。大盗说，可是你却永远不会变一变，永远一个样。

　　这是因为我们永远都势不两立。捕快说。可是是不是真的势不两立，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你没有发现你已经老了么？大盗嘴角露出一丝讥诮。

　　你没有发现你已经老了么？捕快回敬。

　　然后他们发现，真的都老了。头发都已经灰白。青丝已经难觅。

　　他们都由风华正茂变成了小老头，小老太。他们曾经光滑的脸已经有了不少的皱纹。

　　有时候我忽然想，我们两个究竟谁先死呢？大盗抬头望天。似乎很感慨。

　　当然是我先死吧。大盗说，因为男人好象总是没有女人活得长久。

　　捕快也忽然觉得凄凉起来。

　　可是我却不想先死，大盗瞅着捕快，笑了。我死了，谁如果欺负你怎么办？

　　捕快感动起来。

　　大盗接着说，我如果先死了，谁如果欺负你，我就看不到了。他又笑，笑得很不怀好意。

　　捕快一下子醒悟过来，她啐大盗，老了，还这么不正经！可是他却居然脸红。

　　大盗忽然大笑，一个小老太婆，居然还学人家小姑娘脸红！真让人笑掉小牙！

　　一个小老头。一个小老太。他们还在开玩笑。这玩笑却怎么这么凄凉。

　　十三

　　那该是大盗笑得最大声的一次了。捕快想，他怎么那么高兴？

　　又过了两年，某天，大盗忽然倒在了路途上。忽然趴在了地上。

　　两丈之外的捕快惊慌起来，大盗怎么会这样？以前是不这样的。以前他腿脚比谁都利索。所以她又忍不住怀疑，大盗是不是在跟她开玩笑。等到她走过去的时候，会忽然跳起来，忽然不见。

　　我老了。大盗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又忽然倒下。我真的老了。大盗的嘴角沁出了一丝血。

　　捕快愣住了，她吓呆了。

　　大盗忽然冲捕快喊了起来，喂，难道我死了，你也不敢靠近我吗？

　　捕快靠近了。

　　你都这么老了，还是个处女。大盗笑，老处女。

　　捕快失声痛哭起来，她扑了上去，我要嫁给你！

　　大盗说，我终于追到你了。

　　捕快也笑，我也终于抓住你了。

　　我愿意被你抓，你不知道么？大盗说。

　　结局

　　一

　　我抓住他了。在六扇门口。有一个小老妇人对众捕快说。

　　抓到了什么？

　　就是偷王爷头的那个大盗。

　　于是大家都觉得碰到了一个疯子。

　　真的。小老妇人肯定的说，不过他死了。

　　你……你是……这时候有一个老捕快凑了上来。

　　小老妇人定睛向老捕快望去，忽然大笑，你是那个暗恋我的小老三对不对？

　　老捕快又惊又喜，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瓜！小老妇人好象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了。老了，大家都老了！

　　二

　　那个曾经暗恋女捕快的老捕快第二天发现了小老妇人已经死去。

　　死得似乎很安详。

　　于是老捕快背着家人偷偷躲在茅坑里哭了大半天。出来后他对自己说，唉，她知道你爱她呀。

　　完

使用道具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