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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倾盆而泄的大雨一夜未停,稀里哗啦的雨滴重重的砸在用石棉瓦搭就的工棚上面,裂缝处留下来的雨水把工棚里面弄得成了稀屎胡同,除了床板下连一寸站脚的干地方也没有。众人睡不着觉相互打诨扯着闲篇,这个时候,四有穿着雨衣闯了进来,他摸拉着脸上的雨水气喘吁吁地说,“都别闲着,六子,快起来,你看你们干的好事,水泥都被雨水泡了,怎么搞得,这么不负责任。”六子穿上衣服看着四有慢慢的说,“你也没说要我们去盖住水泥呀,我们淋了个透心凉才从工地上回来,谁知道工棚这的情况?你发这么大的火干啥?”
“我发火,我能不发火吗?这水泥多贵,你派的谁在这打水泥路沿石了,难道他不知道盖住水泥?谁了?毁一袋水泥扣你们一天工资,你们看着办。”四有拍着门板咬牙切齿的说完后气呼呼的走了。
六子被四有训的脑子一片混乱,他不忿的又坐到了床沿,“怎么啥事都照着我来说,邪门。对了,柱子哥,炮叔了,怎么不见炮叔了?”
躺在被窝里缩成一团的傻柱露出乱的像鸡窝一样的脑袋 说,“你才想起来他呀,是你派的他领人去打的路沿石,我和你去加油了。吃晚饭的 时候我就没见着他,听旁人说一下雨他就收工了,好像和工地上一个叫五英的娘们去村子里打麻将玩了。”
“啥?去打麻将了?炮叔这么不长心眼了,近不嫖远不赌这道理他不懂?咱出门在外,离家几十里地挣个钱难着了,别让人家把他坑了。哎,咱也管不住呀。。。”六子挠着头说了几句。傻柱裹了裹被子提醒着六子,“别在这发牢骚埋怨人了,还不赶快去盖住水泥,炮叔屁股上留下的屎,咱一起来的人不擦,谁能替你擦干净!”
压好的路面被雨水浸泡成了软面条。天一亮,四有就吩咐着六子就领人上路去排路上的积水。快中午的时候,王大炮哼着小曲从田间的小路上一摇三晃的走了过来。六子放下手里的水桶边向他摆着手边喊着,“炮叔,你这是弄啥去了,也不上工了,晌午饭不想吃了。”
满脸笑容的王大炮赤着脚双手掂着拖鞋,腿上甩着泥巴乐呵呵的跑到六子身旁,“昨晚 比上班强多了,赢了好几十块,晌午我请你喝点?”
“有点正型
中不?炮叔,我还没问你水泥的事了,打麻将就那么重要连水泥也不管了。”
王大炮脸上的笑容像根皮筋似的腾地一下子就被六子的几句话给弹得无影无踪,他弯下腰在路边的积水里洗着拖鞋一言不发,趁着六子在招呼着别人提水的时候,悄悄地拎着拖鞋往工棚那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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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燥乏味的工地生活并没有丝毫影响到他平日里的一个小小爱好----------就是写字。他没事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找个僻静的地方,要么沉思要么神经叨叨的自言自语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懂的一些话语。他带来的一叠信纸正反两面已经被写满,有平时灵机一动的灵感写照,有街头听到的一些从未耳闻过的俚语土话和一些老人们讲的解放前的一些陈闻旧事。对于家中父母妻儿的思念,他用笔在每一个深夜里轻轻地写下,一笔一划的写的十分工整,即便是错了一个字,他也不想修改,唯恐这喷薄而出的情感流露会在在这一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女儿豆豆过了秋天该上小学了吧,父亲的胃病不知道好些了没有?还有草儿去上夜班,母亲在家里能照顾好调皮捣乱的豆豆吗?尽管这离家不是太远,但是来回一趟就得耽误一天的功夫,工地工期,上面催得很紧,像个周扒皮似的四有在干活人面前那是一点情面也不讲,清早六点集合上路,下午八点下班,一天下来人们整整干足了十来个小时,每一次回到工地,人都像是一些在田地里被人家用皮鞭抽打着不敢停步的疲惫牲口似的,躺在床上不想动弹一下。
月亮慢慢的向东移动着,播撒着朦胧的光线,透过石棉瓦缝隙,六子停下笔,望着这让人遐想无限的一丝光亮,一时间竟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描绘此刻的心情,李白的千古名句床前明月光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脑海,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联想,他幻想着自己就是月亮身旁的一丝清风,是自由的,幻想自己是夜空中毫无牵挂的一粒尘埃,是月光后面那谁也看不到的绚丽色彩,只有自己的灵魂,只有自己才能喊得出来的灵魂,在自己的一片纯净精神领地里任意驰骋。
来到工地已经一个多月了,十五号是工人开资的日子。六子在月底把出勤表上交给四有,在他的办公室里和他核对着工人的出工天数 ,临走时,四有从皮包里掏出一叠子钞票递给六子,“你记得出勤表不错,给这是上个月的工人工资,你拿去给他们发一下,这里面包括你的。记住,让他们自带零钱。出去吧。”
六子拿着钱,往手指头上呸了一口唾沫,仔细的查点着每一张钞票。在他数道最后一张和四有说着走了的时候,低头他看到办公桌上的一摞子 报表上面竟然写着和他记录的一模一样的出勤表,相同的是每一个工人的名字都对,不同的是后面的天数,工资数额却大不相同。六子没有细问,装好钱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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