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觉得有人晃悠我的胳膊,我睁开眼睛一看,宋茹君站在我的面前。
“老祺,你怎么了?”宋茹君问。
“没事,你们说你们的。”我说。
可是我觉得我说话有些费劲,舌头就是不听使唤。
老黄也走过来看了看我说:“小宋,老祺有点儿不对劲儿?”
“老黄,穿衣裳带他上医院。”宋茹君说。
两个人扶着我站起来,可是我的腿说什么也直不起来,宋茹君着急了,拿起电话拨了120。
“要不要把他扶到沙发上躺着?”老黄说。
“先别动他。”宋茹君说。
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睁开眼睛已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宋茹君坐在病床边,这让我又想起了那次犯了血压高在医院里,宋茹君也是这么坐是床边,今天是怎么了,好像电影回放一样。
“老伴儿,我这是怎么了?”我问宋茹君。
“轻微脑溢血。”宋茹君说。
“我怎么脑溢血了?”我问她。
“你听听你说话的舌头,我就这么一会儿没注意你就喝了那么多的酒。”宋茹君一脸埋怨的说。
“我听老黄说那瓶酒值那么多钱我怕糟践了。”我隐藏着我内心真实的想法说。
“你想气死我,酒再值钱有命值钱吗?”宋茹君说。
“老黄呢?”我问她。
“给你办住院手续去了。”宋茹君说。
“还要住院?”我听了有点着急,老伴儿那场病我最怕的就是医院。
“办个住院手续排大队,我看现在哪的买卖都不如医院火。”老黄走进来说。
“你看着他我回家给他拿洗漱用具去。”宋茹君说。
老黄坐在我跟前,说实话我心里还真的挺别扭,你说这算不算小心眼儿呢?
“老祺,你以前的酒量行啊,怎么今天喝了这么点儿酒就这样了?”老黄问我。
我听惯了老黄的话没说话,因为我没法说只好闭上眼睛。
老黄看见我闭上眼睛急忙探过身子说:“老祺,你不是昏迷了吧?老祺……!”
“我没事。”我睁开眼睛说。
“吓我一跳,你要昏迷可告诉我一声啊!”老黄说。
我听了又是气又想乐,没听说这人昏迷了还能说话的。
傍晚的时候宋茹君打发走了老黄,顺芳和满雨来到医院。
“爸,您怎么了?”顺芳说。
“轻微的脑溢血,按照中医的说法就是中风。”宋茹君说。
“我不叫你妈告诉你们,我现在好多了。”我说。
“我能不说吗?万一你有个好歹我不是落一辈子埋怨?”宋茹君说。
“要紧不要紧呢?”满雨问。
“现在看来问题还不大,不过要住院观察几天。”宋茹君说。
“妈,您回去歇着,今天晚上我守着我爸。”顺芳说。
“不用你,这是男病房,我守着就行了。”满雨说。
“老伴儿,你的病也刚好,你回去吧,不用来回跑了我好多了。”我说。
“我回去给你爸爸弄点吃的。”宋茹君说完站起身来走了。
“爸,你是不是跟谁生气了?”满雨问我。
我知道,满雨第一个怀疑的还是宋茹君,尽管由于宋茹君帮了他那么多的忙,他已经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除了你谁气我?”我说。
“那好好的怎么会中风呢?”满雨说。
“人老了有什么准儿?”我说。
“爸,要是小雨在这我先回去,我店里还没关门呢。”顺芳说完走了。
不一会儿宋茹君回来了,把一个保温桶放在桌子上,打开是一桶大米粥还有一叠八宝菜。
“你能自己吃吗,不然我喂你?”宋茹君说。
“你扶我坐起来,我可受不了让你喂。”我说。
满雨在床头把床垫摇起来,宋茹君把餐桌横在我面前。
我喝了一口粥,宋茹君对满雨说:“你回去吧。”
满雨看我又看了看宋茹君:“那我回去了。”
“满雨,你去问问护士,我这种情况需要陪住吗?”我说。
“现在的医院没有不乐意有人陪住的,他们少担责任。”宋茹君说。
“我觉得我除了舌头根有点发硬,头还有点晕以外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谁也别在这陪着。”我说。
“你走吧满雨,我一会问问大夫。”宋茹君说。
满雨点了点头出了门。
喝完了粥我对宋茹君说:“你回去吧,你要是不放心我昼夜开着手机,你给我打电话,我要是接就证明没事。”
“有事不就晚了?”宋茹君说。
宋茹君整整陪了我一夜,这一夜我也没睡觉,心里真的难受,要说这个病还真是我自己做的,就是因为老黄的那几句话和他对宋茹君的态度,可是这不能说,现在连累宋茹君跟着我受罪。
第二天大夫说根据我的情况晚上不必陪床,宋茹君才回了家。
住了两天院,除了满雨顺芳以外,老黄把这件事告诉了票友,不断的有人来看我,水果牛奶买了一大堆,弄的没地方放,我真希望赶紧出院,这样好让大家别老是往这跑。
“你这多好,这么多人来看你。”旁边病床的一个胖子说。
胖子姓周,从我住院到现在,没看见过一个人看望他。
“你家里怎么没人来呢?”我问他。
“我家里没人。”老周说。
通过聊天我知道,老周也是死了老伴儿,有个女儿嫁给了一个外国人,现在不在国内。
“对了老祺,我这两天观察,你老伴儿比你得小十了岁,老夫少妻?”老周说。
我心里想,这个老周真不会聊天儿,我有那么老吗?
“我这是个后老伴儿。”我说。
“那你一定是个大款。你这老伴儿不一般,真是一朵鲜花啊。”老周说。
老周这句话叫我听了更不舒服,有一句话叫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形容两个人不般配,可是老周只说了前半截你还没法埋怨他。
“既然你女儿管不了你,你得自己想办法,不能扛着?”我说。
“怎么着,让我跟你似的找一后老伴儿,要是你老伴儿那样的我到是乐意,可是人家乐意不乐意呢,要是歪瓜裂枣我还不乐意呢。”老周说。
“咱们这个岁数,找老伴儿就是搭伙过日子,又不是年轻人。”我说。
“那也不能凑合,我好歹也是个工程师,我宁可一个人我也不将就。”老周说。
“那你将来老了动不了了怎么办?”我问他。
“上养老院,这还没办法?”老周说。
“哎,你这一说我到想起来了,我女儿就开了一个养老院,我先给你订规下来?”我说。
“在哪儿?”老周说。
“昌平,那是我一个朋友的家,山清水秀的是个好地方。”我说。
“怎么收费呢?”老周问。
“还没开业,这些我都不知道,等着我给你打听打听。”我说。
正说着宋茹君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保温盒和保温桶。
不知道为什么,老周特别爱跟宋茹君搭话,看见她就总是说点儿什么。
“给老伴儿送饭来了,送什么好吃的呢?”老周说。
“我给他熬了点粥,他这个病就得喝粥,还给他摊了两个鸡蛋饼。”宋茹君把饭放在小桌上说。
“大妹子,我怎么瞧着你像个演员呢?”老周说。
宋茹君一笑说:“什么演员?我就是一家庭妇女。”
“你还真说对了,我老伴儿过去就是演员。”我说。
“你瞧我说什么来着,咱这眼就是毒。”老周说。
“老哥,那你是干嘛的呢?”老周又一次问我。
“我呀,退休老工人。”我说。
“这我就不明白了,你媳妇是个演员,演员哪有找工人的?”老周说。
从一开始和老周打交道我就感觉,这又是个嘴没把门儿的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老周的问题我没法回答,因为我不乐意也没必要把我和宋茹君的认识过程说一遍,何况这段经历简直就是一本小说。
正在这个时候,老黄走了进来说:“小宋,你回去吃饭吧,我在这盯着,鸡蛋饼不错挺好吃,我给你留着呢。”
我听了一愣,难道老黄今天是在我们家吃的饭?
宋茹君听了说:“好吧,我等着老祺把饭吃完我把家伙拿走。”
老黄在我们家吃饭这没有问题,可是今天听了就觉得不舒服,我这个病不就是因为他在我们家吃饭得的吗?
“这么多我也吃不了啊?”我现在已经没心思吃饭了。
“吃不了给我,我今天忘了订饭了。”老周不客气的说。
“那好,你拿家伙来我给你。”我说。
老周递过饭盒,我把粥都倒在老周的饭盒里,把鸡蛋饼也都给了他。
“老祺,你不吃饭了?”宋茹君问。
“我今天早晨吃的多,现在不饿呢,等会饿了抽屉里不是有点心吗?”我说。
宋茹君拿起保温盒和保温桶说:“那好,等会你饿了给我打电话,我再给你做。”
宋茹君说完拿着家伙走了,老黄坐在我的旁边。
此时我心里这个堵啊,这边是一个不知道好歹的老周,这边又是一个让我中了风的老黄,要是能跑我都想跑了。此时我真盼着再有人来,哪怕是让我看见就头疼的满雨。
住了几天医院我出了院,现在除了觉得头发蒙以外,左臂也发麻。宋茹君建议我去看看中医。真是越有事越忙,敬老院那头要招人需要人手,顺芳顾着店里没功夫,我又病了宋茹君也脱不开身,最后宋茹君委托老黄去做这件事。
“到那长住了眼睛,看着刁钻古怪油头滑脑的不能要。和老四多沟通必定他是本地人。”老黄临走的时候宋茹君嘱咐他说。
可能是这些日子我心里的心结做宠,我听着宋茹君嘱咐老黄的口气跟我嘱咐我的口气一样,我这算不算对宋茹君的猜疑呢?
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体会过猜疑的滋味,可是我的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可我又不能问。如果是我老伴儿,我会毫不犹豫的把我心里的问题直接问她,大不了误会了让她数落我两句,可是我面对的是宋茹君,如果我的猜疑是错的,她恐怕就不是数落我两句的问题了。我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我也常劝别人,家趁万贯不能说人做贼养汉。因为这不是说着玩的,特别是夫妻之间,这是很伤感情的。我和宋茹君虽然彼此相爱但必定是半路夫妻,我们的感情还没到了禁得起伤害的地步。
老黄从一开始对我的身份就有看法,一贯就颇有微词,言谈话语中已经表达出他不看好我和宋茹君的结合,理由非常的简单,他认为我和宋茹君不是一路的人。慢说是他,就是我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我这算不算是自卑呢?但是无论我怎么宽慰自己,老黄还是让我耿耿于怀。
“老祺,把药喝了。”宋茹君说。
“以后我自己熬药,我又不是动不了了。”我接过宋茹君端过来的药碗说。
“老祺,我发现你自从病了以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你总没好气为什么呢?病了就得面对现实,烦躁有什么用呢?”宋茹君说。
“我恨我自己不争气,什么也干不了还拖累别人。”我说。
其实这样说话对宋茹君是非常不合适的,因为这明显的带有情绪,把“别人”这个词换成“你”才是我和宋茹君说话的方式。
“你这样说话就不对,谁埋怨你什么也干不了了?”果然,宋茹君有了反应。
我听了这句话也别扭,这就是说她虽然认为我什么也干不了可是她并没埋怨我。
宋茹君在我面前高大上的姿势我以前并没觉得反感,但人是有自尊心的,我的宽容里除了感激她这么帮助我和我的家人以外,也有忍耐的成分。
“谁也没埋怨我,是我自己埋怨我自己,越老越废物。”我说。
这是我和宋茹君打交道一来第一次在我们之间出现了紧张气氛,我把话说出口心里也紧张,不由得偷看了她一眼。
宋茹君的表情是平静的,把我喝完药的空碗拿到厨房去独自回到卧室。一直到了中午,她也没出来我也没进去,眼看到了吃饭的时间了,这就是说她真的生了气连午饭也不打算做了?
好吧,她不做我做,尽管我的左臂还是麻木,但是熬点粥什么的还是干的了,我觉得我也只配干这个。
我正要站起身来茶几上的电话响了,我拿起电话是顺芳:“爸,我妈呢?”
“什么事?”
“李晴来店里了。”顺芳说。
“来就来呗?”我说。
“你这是怎么了,好像是不高兴了?”顺芳说。
“她出门了。”我说。
“上哪儿了?”顺芳问。
“不知道。”我说完挂了电话朝厨房走去。
我到了厨房拿出米放到电饭煲里往里放米,可是手不争气米撒了一地。我知道宋茹君爱干净,即使是厨房也要一尘不染,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米粒,可是不小心又碰翻了放在灶台上的电饭煲,电饭煲掉到地上米都撒了出来。我不仅一阵怒火,用脚踢了一下电饭煲抬头一看,宋茹君站在厨房门口。
“我没注意。”我说。
宋茹君并没说话,拿了扫帚把地上的米扫在一起,用簸箕搓起来倒到垃圾桶里。我此时站在那,不知道是出去好还是继续站着。
宋茹君重新在电饭煲里放了米放在水管前淘米,我只好走出厨房。
我坐在沙发上,屁股底下如同放了针一样,怎么坐着都不舒服,怨不得有句老话叫如坐针毡。
过了一会听到厨房里有炒菜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宋茹君把一盘虾仁炒油菜和两个花卷一碗粥放在茶几上。这也是超出惯例的,宋茹君的东西一定有地方,吃饭是一定要到餐桌前的,从来还没在茶几上吃过饭。
“你不吃?”我问她。
“不饿。”宋茹君说完重新回到卧室。
我明白了,宋茹君之所以把饭菜放在茶几上是没打算和我一起吃,可是如果放在餐桌上就是我一个人吃饭就显得孤独,这个人总能用最合适的方式表达她的想法。
现在这种气氛,这种情况,这饭你让我怎么吃,可是不吃也不行,那就会进一步加剧紧张气氛,我看着饭菜发起愁来。
“你要是也不饿我就端回去。”宋茹君什么时候站在卧室门口说。
“怎么不饿,正想吃呢。”我说完拿起一个花卷咬了一大口。
宋茹君又重新回到卧室里去。
老北京有一句话,形容一顿饭吃的不舒服就叫从后脖颈子下去的,此时我就是这个感觉。咬着牙吃了一个花卷喝了一碗粥我才发现,盘子里的菜我一口也没动。这不是我有意的,我只是想赶紧吃完好有个交待,一时间忘了吃菜。
不吃菜也不行啊,人家给你炒好了,你不吃菜跟不吃饭不是一个道理吗?如果是这样,那花卷和粥不就白吃了?
我急忙夹起菜吃了起来,我一边吃一边琢磨,今天我是怎么了?脑子里的想法就跟没脑袋的苍蝇似的乱撞。宋茹君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否则的话她怎么肯躲进卧室里,想到这我抬头看了看卧室的门,宋茹君正站在那看着我吃菜。
“这菜好吃,我得都吃了它。”我一边说一边吃。
宋茹君叹了口气走过来,端走了菜去了厨房,电话又响了起来。我真的讨厌这个电话,说不定又是什么烂事,我倒霉就倒霉在这个电话上了。
“喂!”我拿起电话不耐烦的应到。
“老祺呀,小宋在吗?”是老黄。
我刚要说话宋茹君站在我面前小声但口气坚定的说:“告诉他不在。”
“不在……出门儿了。”我说完看了看宋茹君。
“那好,我刚从昌平回来,我一会儿去你那儿,你好点儿了吗?”老黄问。
“好多了,吃了一个花卷喝了一碗粥还吃了一盘子菜。”我说。
“那是真好了,你比我吃的都多哈哈!”老黄说完挂了电话。
我挂了电话问宋茹君:“你干嘛说你不在?”
“是你说我不在的,我不顺着你说行吗?”宋茹君说。
宋茹君的话让我想起了刚才顺芳来电话我的答复。
“那不是一回事,老黄找你一定是有事,别耽误了。”我咬着后槽牙说。
“你觉得他找我是什么事?”宋茹君问。
“他说他刚从昌平回来,大概是招工的事吧?”我说。
“那是谁的事?”宋茹君问。
宋茹君的问题让我很难回答,说真的,直到今天为止所有的事都和我有关系,和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看来还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想,宋茹君也有这个想法,现在时机到了她说了出来。
“我知道我们家的烂事多,可我又什么也干不了,只好是拖累你。”我说。
“那好啊,既然你怕拖累我,我以后不管了也就是了。”宋茹君说完又回到了卧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