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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有壶家园 狐狸窝 【人生几何】2021年至今(连载)
楼主: 河蚌-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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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几何】2021年至今(连载)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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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5 15:43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12月了  
  2021年只剩最后一个月,我试图回想一下,过去的11个月是怎么过的,脑海里却几乎是一片空白。今年最大的一件事儿是翻盖金山的房子,但我好像并没有参与。从设计到施工再到联系装修,全程都是叶子一个人在忙碌。昨天她回去上梁封顶,为了每个工人200块钱的红包搞得不开心。她说不是钱的问题,我信。很多事儿其实都不是钱的问题,但如果有钱,很多问题其实也都不是问题。我理解她的不容易,但也仅此而已。

  我昨天休了一天假,去打第三针疫苗,还有接天天放学以及烧晚饭。但我上午还是去单位工作了一个半小时,因为年底事情太多了。疫情原因,倒是没有去外地出差,去了趟浦东,却也就赶上那边确诊了两例。感谢上海的精准防控,只是隔离了俩小区,而我第二天又去了松江参加另一个会议。北京来的几位专家,匆匆讲话后就走了,因为行程码里上海带了星号,他们担心回不去。这担心并不多余,但幸运的是,回程很顺利。

  这个月张家界那边有个会议,我不确定是否能去,要等会期最后确认,然后跟当地联系。我倒是不怕,毕竟打了三针了,未必够阻止感染,但足以给自己壮胆。天天还没打,虽然学校里已经催过一次,但我跟叶子还是不太放心。我想的是,等班上第一批打完一个月再让他打,而叶子有点想当漏网之鱼。我没跟她谈过这事儿,未来的矛盾不急着揭破,因为,未来未必会来。事情一直在变化,可能到时候她的想法变了,也可能学校开始出台强硬的政策,都是未知数。

  未知太多了,知道多是,过去11个月里,我写了150篇《人生几何》,大约30万字。绝大多数事情,如果不回头看文章,我其实都已经忘了,我的记性并不好,且越来越不好。早上给天天热粽子的时候,我剥去粽叶,放进了微波炉。被叶子批评了,因为应该连带粽叶一起煮,用微波炉热的会干。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又腹诽她跟岳母以前也都没少用微波炉加热。粽叶已经剥掉扔进垃圾桶了,我把光溜溜的粽子放进盘子,在锅里隔水蒸热。

  天天今天的早餐是肉粽加玉米汁。粽子是昨天叶子从金山带回来的,还给我带了俩肉包子。玉米是网购的,昨晚上提前把玉米粒剥好了放进冰箱里。我起床早,没打扰那娘俩休息,就把玉米粒在锅里煮上。煮熟了,捞起来放进碗里,去请示叶子,再加一勺糖和一碗牛奶,在破壁机里“选五谷“是否就可以?叶子说还要放点米饭,又说还是她自己来吧。说着,起身来到厨房,看了一眼那碗玉米,问我:”煮玉米的水呢?“水我都倒掉了,那道工序被我以为是跟焯水类似,想着后续总归要加牛奶的。

  我吃了一个肉包子,天天吃粽子时吃到一点沙子。叶子问我是否剥粽叶没包干净,又问我是否剥粽叶时外面脏东西粘到粽子上了。我想不起来了,好在就一点点。我给天天削了一个苹果,天天吃了几片。叶子看了一眼,想说什么,但没说。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支付宝养鸡的那个小游戏里,每天有个问答,里面提到“水果要饭后半小时吃“。这话叶子说过,但是她也明白,天天早上从穿好衣服起床算,总共也就半小时,包括了洗漱和吃饭时间,还得换鞋穿外套戴头盔。

  “我原来都是7点让他起床的。“叶子埋怨我说:”你非得让他15分起,你看时间就太紧张了吧?“她说的是对的,但是面对睡眼朦胧的孩子,我总想着,能让他多睡一分钟也好。

  天天昨天做的数学题有一道比较难,我正给他讲呢,洗完澡的叶子过来,发表了一通见解。我立刻闭嘴让贤,虽然这并不是她最满意的解决方案,但总归可以不激化矛盾。她最满意的方案是,我来做,她负责点评,嗯,就是领导和员工的方式,但是,这个我不满意。我接受的是,你行你上。我洗澡的时候,听着她按照自己的讲法说了一通,没用,最后又改回我的那套了。

  有些事儿没法说。昨天下午四点多,数学老师在群里让大家给孩子买几何模型搭件儿。东西不贵,也就是十块钱吧,但要求周四早上带去学校。也就是说,我们周二傍晚下单,要求周三必须拿到货。我不知道那老师怎么想的,但也只能尽力去买。先跑了家附近的文具店,确认没有之后,就在网上下单了,对方回复是说,周四才能送到。我只好安慰天天:”你就说是爸爸买晚了,这事儿怪爸爸,我也会给你们班主任解释的。“

  河蚌赌徒 2021年1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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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发表于 2024-5-15 15:46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不只是因为爱情

   信

    那封信真得很短,应该没有多少字,但内容我确实不记得了。或许是因为我当时太惶然,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信。天知道,我一点儿喜悦都没有。没有声张,我谁都没有说,悄悄地把那封信扔了,继续专注于我的学习,以及看武侠小说。

    一年后,她考了一所在上海的中专,而我进了县一中。她给我写过信,我没有回。我其实也想不起这封信里说了什么,而想不起本身,其实也就证明,应该是没有什么。很多年后,我到了上海工作,而她回了家乡结婚生子。最后一次联系是在线上,QQ还是MSN我忘了,她半开玩笑问我当初为什么不回信。我记不清自己怎么回答的了,十年前的事儿了。

    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和一个模糊的长相,嗯,她不是很漂亮那种,但比我漂亮。

    等

    每天第二节课下课,同学们就飞奔下楼,那是课间操的时间。我的脚步时快时慢,让自己不会太显眼,却又能在楼道那边多停留些时间。我希望能够看到她,没有其他想法,就只是想多看她一眼。多数是等不到的,但偶尔等到了,就很开心,开心一整天。

    我的高中时代除了学习好没有其他亮点,半军事化管理的枯燥生活,回忆起来几乎一片空白,这是少有的亮色。那年我读高一,她读高三,我不知道这是否是爱情,也从未认为这算是我的初恋。后来,她毕业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也从未打听过她的名字。

    我对她的容貌完全没有印象了,只记得她喜欢穿一条花裙子,或者,只是我喜欢她穿那条花裙子。她走了,我失落了一小段时间,是的,很小的一段儿。

    电话

    叔叔家的储藏间里,有一个黑色手提袋,里面是满满的一袋子信。说是情书吧,里面没有提过一个爱字,说不是吧,显得我好像没收到过情书一样。我不知道那个袋子是否还在,很多年没去打开看过了。父母去世后,老家的房子卖了,东西就存在了那儿,跟那个挂钟一起。当时留下那个钟,是为了延续这个家的时间,想着等我买了房子,就把钟挂到墙上,然后时间继续。可是,我为什么要留下那包信呢?

    真是好大一包啊,毕竟写了四年。那是她写给我的,而我写给她的,我猜她早就扔了,就像我扔了她的照片。很多年后,我去她读大学的城市出差,脑子里莫名其妙地蹦出一个11位数的座机号码来。打过去,那边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她问我:“你找谁?”

    前两年,我趁着开会带媳妇儿去那城市玩,还一起去参观了她母校的校园。我媳妇听我提起过她,还看过我们的合影,合影上有四十几号人,嗯,那是一张毕业照。媳妇猜了几次都没猜出她到底是哪一个,直到我指出来给她看。

    “这不是个男的吗?”媳妇大惊失色。我差点笑出声来,一直很想把这句话说给她听,但却也并没有,很多年没联系了。

    合适的时间

    初恋以后,过了几年,我对爱情就没那么期待了,就想着有一份安稳的婚姻就好。她跟我想法差不多,我们是相亲认识的,没多久,我带她回老家见了亲戚,然后,她带我见了她的父母。我记得她父母过来的时候,刚好是世博会,大家还一起去参观过。她妈妈不喜欢我,至于纯粹是嫌弃我穷,还是掺杂了眼缘的问题,不得而知。

    老太太很凶的,跟我说话像审犯人。我们分手了,我其实并不难过,她或许也一样。如今,跟媳妇吵架的时候,我偶尔还会想起她。不是怀念,更多是庆幸,如果真结婚了,可能也早就离了。只有感情的婚姻不行,但感情基础不够牢固的婚姻,在如今的社会也很难存活啊。

    不过,也难说,当时我俩都准备凑合一辈子了,对彼此期待也没那么高,或许,也就那么凑合下去了。当然了,这事儿没法假设,没走到一起,还是缘分不够。

    几年后有一次去浦东接客户,经过她所在单位门口,我多看了一眼。我知道她在那个单位,但以前没去过那边。我俩住得地方离很远,约会常选张江地铁站周边。她挺好的,不介意我吃饺子,甚至不介意我吃蒜。

    媳妇儿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儿,就是和你一起拔着腿毛慢慢聊。”

    一起爬青城山的时候,一对情侣在我们不远的地方,女士的裤腿卷起来,男士在摸索着什么。别想歪了,不是激情戏,那女的好像是受伤了,具体记不清了。此情此景,我没能力赋诗一首,也就只能胡诌了这么一句歌词送给她,后来,她成了我媳妇儿。

    刚拿驾照几个月的我,开着她新买的吉利帝豪,一起去横店影视城玩。她在导航里把目的地设错了,又选了最短距离而不是高速优先,我们在杭州城里绕来绕去,总算在追尾一次之后,跑到了另一个市的一个叫“横店电影院”的地方。我没怪她,她也没怪我。

    卿卿我我有过,一地鸡毛也有过。没动过手,没摔过东西,也没互相破口大骂过,但是那些让人伤心的刀子话,彼此都没少说。九年来,我的凑合跟她的不想凑合彼此拉锯。扪心自问,这个家能有今天,她比我付出更多,功劳也更大。

    前天她生日,我出差在外,她自己买了个蛋糕,做了几个菜跟儿子庆祝。昨晚上我七点到家,她在忙着规划新房子的装修,儿子在做作业,锅里热着排骨汤和洋葱炒牛肉。

    爱情

    刚拿到一笔兼职外快,转给媳妇了,虽然她此前并不知道。上一次吵架,她还埋怨我不每个月从工资里截留1000块钱,说如果这么做,也早就攒出一块表来了,可以买了送给她作为惊喜。我听着,觉得纯属无理取闹,在心里说,我干脆截留2000,不但能给你惊喜,还能给别的女人惊喜呢。

    想起谈恋爱时的日子,我会给她买香水,请她吃鲥鱼。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我以为她喜欢,而她即便不喜欢,也会假装喜欢。如今,她总是嫌弃我送不到她心坎里,而我干脆懒得送了,钱都给你了,自己买去。然后,她怪我不用心,我怪她多事儿。

    等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我想送她件礼物,嗯,是想送一件的,虽然,我还没想好送什么。因为爱情,又不只是因为爱情。河蚌赌徒2021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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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发表于 2024-5-15 15:46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语文这门课
天天语文考了85分,得了B,他自己觉得还行,我也是。扣分主要是三个部分,两处都是阅读理解。一处是写某“昆虫迷”法布尔临终遗言:“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问是啥意思,正确答案是“他热爱昆虫研究,希望研究更多昆虫”,而天天选的是“作者对这个世界无比留恋。”结合文章,我觉得正确答案是正确的,但是我也很喜欢天天的这个选择。是啊,作者死到临头,留恋的是否只有昆虫,这事儿或许只有作者知道,而不是出题者。当然,不会也不能这么教孩子,我得教他方法,让他遵守规矩。与人沟通,是需要遵守规矩的,否则鸡同鸭讲,也很麻烦。

另一道阅读理解,是写周总理和售票员的,问合适的作文题目应该是什么。正确答案是“总理买票”,而天天选的是“售票员的感动”。通篇讲的的确都是总理和售票员,天天的这个答案让我很开心,文章开篇先出现的是售票员,结尾处也是售票员,为什么主角不能是售票员呢?作为一个成年人,我们当然很容易知道哪个是正确答案,但是在孩子的眼里,总理和售票员是平等的,革命只有分工不同。让我很感动的是,这道价值两分的选择题,语文老师竟然没有判天天错,而是给打了个半错,给了他一分。这一分,对老师可能只是一念之仁,但对孩子却弥足珍贵。

读了很多年书,也辅导过一个孩子五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单选题跟正确答案不一致,也能得分的。对于天天那个年轻的语文老师,在此深表感谢,虽然只是一次小测验。有了这一分,我再给天天讲为什么正确答案是总理,就有了余地。这道题是语文对于人情世故的提炼题,而不是是非题。如何从文章里确认主角与配角,语文或者说语言自有其规律。文章里写得很清楚,售票员看到周总理很激动,而不是周总理看到售票员很激动,这是客观事实。学语文,也是让孩子提前认识社会了解世态人情的一条路,而这条路上,那一分的“人情”,天天未必记住,但我心领。

最后一处扣分,是看图说话。老师给出了整整一页纸的方格,天天只写了四分之一。就这,总分25分,老师扣了他4分,他还很不服气。“如果是我,直接扣你8分才对。”我刮了他鼻子一下,笑着说:“看图写字啊,你好好看看这张图。妈妈躺在哪儿?身上盖着什么?”他说:“床上,被子。”我说:“对啊。床和被子占了整幅图一半的地盘,你一个字不提,老师不是白画了?估计现在正气得在医院看病呢。”他哈哈大笑了,觉得自己这事儿干得是不地道。“还有啊,这明明是个扎辫子的女孩儿,你怎么给人取名小亮?”我说:“扣你两分不多吧?”他还笑着顶嘴:“女孩子也可以叫小亮。”我说:“那你怎么不让她叫天天呢?你取名得对得起那条辫子,老师画辫子容易吗?还有这碗药,就算是药吧,上面的热气你也没写吧?”

我们爷俩正讨论地热火朝天,叶子过来给了我当头一棒。“别瞎教。”她板着脸说:“扣分是没写明时间。要有时间、地点、人物,这对话也不好。”嗯,她说得对的,天天原本写的是——小亮看到妈妈病了,给妈妈吃药,妈妈吃了药就好了。那对话风格极其简洁,摘录一句大家感受一下。小亮说:“妈妈,你好了吗?”妈妈说:“我好了。”我觉得很棒,妈妈好得很快,但叶子批评我们爷俩不讲逻辑。最后,是我灰溜溜去洗澡,而叶子负责教作文。天天改写后的作文,自然是很精彩的,加了不少诸如“有气无力”“着急”“欣慰”之类的词。然后他怀疑地看着我:“爸爸,你的作文真得过奖吗?”

好像很多年前是得过的,全国三等奖,有奖状的那种,但奖状早找不到了。我像他这年纪的时候,估计写作文跟他也是一个德性,同样的自信。不同的是,我父母没啥文化,我写什么他们都觉得挺好。说起来,我高中毕业后就没学过语文了,文学书也看得不多,当然,这里没有把网络小说算进去。现在我的文字,更多也不过是停留在“看图说话”阶段,比如下面这段。

早上送天天上学后,我照例回家背上书包步行去上班。走到小区超市的时候,看到一个穿深蓝色羽绒服的小孩在马路上蹦来跳去。他背上的书包,是天天两年前的同款,我知道他就读的是西门口那家幼儿园。他前面两米外,有个身高一米六左右的老头只顾埋头走路,并不回头看一眼。他低着头,左手抬着。我猜他是在看手机,心里一股无名火就冒了出来:“怎么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爷爷呢?”我在后面,小心护翼着那个孩子,毕竟是上班高峰,而我们走的这条路通往小区唯一车辆出口,车不少。我在犹豫着,等会儿我要不要说那老人两句。

走了二三十米,快到小区西门的时候,老头儿左手一扬,一个白色塑料袋飘到了路上。原来,他左手拿的不是手机,而是一个包子或者烧卖。我误会了人家,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以至于连他乱丢垃圾这事儿,我都提不起批判的劲头了。路过幼儿园门口,保安笑着跟我打招呼。他喊我“天天爸爸”,我叫他“大叔”。很佩服这个大叔,他好像认识幼儿园每个孩子,还有他们的家长。天天都毕业一年多了,而且他上幼儿园的时候,其实我也很少送,都是岳母送得多,天知道他怎么就认识并记住我了。每天我去上班,路过时我俩都会笑着打招呼。他总是手持钢叉戴着头盔站在那里,笑得满脸褶子,把一个个小萝卜头迎进校园。因为他,我把幼儿园保安也列入了退休后可以考虑的工作之一。

走着走着,鼻子有点痒,想擤鼻涕。摸了摸口袋,只有家里的钥匙和单位的门禁卡。搁往常,我就直接找棵树,把鼻涕擤在树根那儿了。说到这里的时候,猛然感觉跟小狗的选择差不多。但今天的我不是平常的我了,我刚刚在内心里鄙视过那个乱扔垃圾的老头。我跟他不一样的,我得屏住。这么想着,我一路高尚地往单位走去,然后,在那堵一度被认定为“危墙”的前面,当着高大上的口号,我还是不争气地把鼻涕擤掉了。实在是忍不住了,但我尽力了,我比往常高尚了两三百米的距离,鼻涕没有甩在香樟树下,而是给了法国梧桐。

天天,如果有一天你读到这篇,记得要相信,爸爸作文获过奖这事儿,是真的。
河蚌赌徒 2021年1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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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发表于 2024-5-15 15:47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墙
每天上下班,我都会跟那堵墙擦肩。

  下班时,出园区北门右转上人行道,就站到了墙下,它最西端的起点。在法国梧桐和墙之间一路向东,大概一两百米,就到了都庄路。在这个路口,我转弯往北,而墙扭头向南。上班时也一样,无非是反方向再走一遍。没办法,园区北门这边并没有红绿灯,如果我不在都庄路提前过马路,就要绕行都会路,多走几百米绕行西门入园。这边几条南北向的路都是“都”字头的,更西边还有一条都市路,在高架下面。

  人行道有三米宽,可随着那一排法国梧桐越长越壮,再加上树下并排的那些共享单车,容人通行的空间也就一米多了。偶尔迎面来辆自行车,或者雨天来个打伞的人,就不得不侧身靠墙躲避。墙只有两米高,漆成天蓝色。天蓝色是什么色?它好像有好几种蓝色。这么说并不严谨,但我看到那种浅蓝色的瞬间,脑海里就冒出了这个词,也就用了。蓝色很浅,有点泛白了。靠近地面的地方,则已经发黄、发灰甚至发黑。

  墙的顶部并不是平的,而是用红砖搭出了一溜屋檐。我想象着它年轻时的样子,应该还挺好看,这个配色很符合我的审美。但也只能是想象了,如今棕红色的砖头历经风吹雨打,早已灰头土脸,印堂发暗。且不止一块砖头已经脱落,这让曾经整齐如刘海或者睫毛的造型,变成了漏风的豁嘴。相见恨晚,也就不忍细看,每次我都是步履匆匆,往西是忙着养家,往东是赶着回家。

  墙跟路也并不是一成不变。前几年,墙上就多了许多宣传标语。每隔十来米,就有很大一幅。砖红色框出三四米长,一米多高的空间,里面是白底红字或者黑字,书写着各种关于中国梦、自信和看齐的口号。标语对着行人和马路,还有路对面的商铺,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停下来看。倒也不用非得停下来,像我这种每天路过两次的,那些内容心里自然能记住大半。

  法国梧桐看得比我更久,它能记住多少,我却并不肯定。每到秋冬,它的叶子就落光了。新长出的叶子是否继承了先辈的记忆,不得而知。落叶应该是有人打扫的,虽然我很少在这边遇到环卫工人,但每天路上的落叶并不见多,就是明证。有的树叶落在人行道和马路上,自然也有树叶落到墙对面去。墙的那面就是我工作的园区,但它在园区里又被另外一堵墙圈了起来,我从未看过里面到底是什么。

  树叶年年落年年长,就像园区里工作的人来人往。树越来越壮,而墙终归是老了。掉下来的不只是墙顶的砖头,还有一块块剥落的蓝漆。漆落了,露出背后灰色的砖块儿。对于这种见天日的机会,不知道它们是否欣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到两百米长的墙上,就多了几条裂缝。应该是越来越宽吧,如今最宽的地方已经有几厘米。对于这墙会裂缝,我倒并不奇怪。四年前我第一次从墙下走,就发现它站得不直。有些地方往外微微凸起,像是想去拥抱法国梧桐的样子。

  三周前吧,下班时正走着,就撞到了一根绳索上。抬起正盯着手机屏幕的脑袋,看到那不是一根孤独的绳索,上面挂满了红白两色的三角小旗。大约二三米长的人行道被圈了起来,边上有警示说明——墙有垮塌危险,请注意绕行。好吧,也是好意,我老老实实地绕行非机动车道,想着有关部门终于还是发现了这个安全隐患。此后的一周,我就走一段人行道,走一段非机动车道,等着人来修。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修,拆墙吗?墙的那边,又会是什么?

  一两个星期过去,维修的人并没有来,反而是那条圈起了人行道的绳索不翼而飞了。它先是从树腰掉到了地上,然后,就不见了。我不知道是有关部门诊断后觉得那墙其实并不危险,所以撤回了示警,还是来往的行人觉得不方便,把它扒拉下来后,环卫工人当垃圾扫了。总之,一切恢复了原样,来往的行人不再绕行非机动车道,偶尔有几个胆小如我的,在经过那段路时,会贴着法国梧桐走,而不是靠墙。

  前几天早上,我恰好遇到一位在打扫落叶的环卫大爷。他穿着蓝色外套,戴着毛线帽子,正在人行道上挥舞着扫帚。我走过去小声提醒他:“大爷,这墙说是要塌了,您多注意。”大爷冲我笑了笑说:“领导来看过……”后面的话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个词是“不响”。

  墙依旧在,缝也是。来往的行人就那么在人行道上走着,哪怕胆小如我,有时候也会忘了绕行梧桐树后,而是习惯性靠墙走。好像也并没有觉得多不安全,毕竟,“领导来看过”。

  河蚌赌徒 2021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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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发表于 2024-5-15 15:47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比爸爸更好的爸爸
  天天那一嗓子声音很大,整个小店的人都听到了。

  我就坐在他旁边,被他“啊”的一声给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发现酸梅汤已经在桌上奔涌流淌。当时我是有些手忙脚乱的,一边拿餐巾纸擦,一边赶紧起身去把桌子对面椅子挪开。椅子上放的是天天的书包,他刚上完写字课,在那之前,还跳了一个半小时舞蹈。

  盛酸梅汤的塑料杯子歪倒在桌上,还没喝几口呢,就洒了。我是在徒劳地用餐巾纸擦了几下之后,才想起来先去把这个杯子扶起来。这时候,服务员也过来了,手里拿着蓝色的抹布。我一手一个,把桌子上最大的两个碗拿起来,方便她擦。

  这时候,我才有机会对天天说话。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是看了他一眼的,确认他没有事,也确认了酸梅汤是从他的方向,流向我和桌子对面。“做错事情了吧?”我尽量平静地对他说:“你要道歉。”

  天天听了,很不开心:“我不是故意的。”

  我说:“我知道,但你还是做错了,做错了就要道歉。”

  旁边的服务员边打扫边打圆场:“没事儿,孩子嘛,擦干净就好了。”

  天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摸了摸他的头说:“没关系,原谅你了。下次要注意,你看因为你的不小心,给阿姨增加了工作吧?”我扶着他站起来,把椅子挪开,方便服务员拖地,边对他说:“你要对阿姨说谢谢。”

  天天照做了,这次他没犹豫。等他坐下,我去前台那边,又给他买了一杯酸梅汤,东西不贵,只有六块钱。天天捧着新买的酸梅汤泯着,笑容就从嘴角开始绽放了。

  我们大约三周到一个月会来这家叫“吴茂兴”的连锁面馆吃一次,天天喜欢他们的焖肉面和酸梅汤。我倒是无所谓,通常会配合天天点一份大排饭套餐,或者鸭腿饭套餐。之所以点套餐,是因为里面附赠很多青菜,而面里是一点青菜都没有的。大约二十几根青菜,我们爷俩分着吃。天天不爱吃青菜,一开始只能吃三四根,如今他能吃十几根了。

  “真棒!又破纪录了。”在他吃到第十根的时候,我给他鼓掌:“你不能再吃了,得给爸爸留点,爸爸也要营养均衡啊。”听我这么一说,小家伙更得意了,嘻嘻哈哈地伸手从我碗里又抓了几根青菜放进了嘴里。我伸出一只手护住,一边说:“不许抢,这是我的青菜。”

  不管是大排饭还是鸭腿饭,我都会分一小碗饭给他,上面是大部分的鸭腿或者大排肉。点面的时候,我会对服务员说加面,这是免费的。加了分量的面,天天自然吃不光,他吃完那一小碗饭后,也会把面跟我分享。让我欣慰的是,他还会分我大约三分之一的焖肉,虽然,他其实是吃得下的。东西并不贵,饭和面加上酸梅汤也才49,在上海称得上便宜了,但是爷俩吃得很开心。

  店面很小,也就二三十个平米吧。天天先吃饱的,他喝着酸梅汤,看我在吃剩下的面。我边吃边跟他聊天儿:“将来你当了爸爸,如果你的孩子也洒了酸梅汤,你觉得怎么办最好呢?如果不批评他,只是安慰,他会不会下次还是不小心?但爸爸更担心的,是你只是批评他,只是给他讲道理,而不给他再买一杯,那就没有爱了…..”

  我絮絮叨叨说着,天天听着,他对我说:“我一定会安慰他,对他说没关系的,给他再买一杯。”

  我拿餐巾纸擦擦他的嘴,笑着说:“爸爸相信,你将来肯定会爸爸做得更好,会是比爸爸更好的爸爸。爸爸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呢,很多事儿做得可能不好,就像今天这事儿,你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一定要记得告诉爸爸。”
河蚌赌徒2021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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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发表于 2024-5-15 15:47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吵架
“爸爸,吃块肉,消消气。”天天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小脸上尽量努出笑容。


那是昨天晚饭的时候,他坐在我跟叶子中间。我跟叶子是突然吵起来的,对此三个人都没有任何准备。让我没想到的是,首先做出缓和气氛举动的,竟然是天天。这个家里,那一刻他是最成熟懂事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一点小事儿,叶子絮叨个不停,我不想听,就吵起来了。天天出面,吵架也就停了,转为冷战。我让天天给妈妈也夹块肉吃,叶子不吃,但脸色总算不再绷着。热战转入冷战,大家沉默着,各自吃饭。


饭后,我跟叶子抬着拆下来的抽油烟机下楼。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它放到车后座那儿。叶子周二回金山,会把它带回去。也不是带回去用,而是将来可以以旧换新,买个新的——好像可以抵100块钱。之所以这次我们家买新油烟机没用它以旧换新,是因为叶子买的是一个半价展示机。“小心点,别划到漆。”往车里放的时候,叶子提醒着。相对于划到漆,我其实更担心上面的油蹭到座椅上,尽管叶子在上面铺了一层垫子。


塞进去了,弄了两手油,而且我右手食指还蹭掉了一块皮。出血了,但叶子没注意,我也没说。回去自己拿了碘伏清洗,贴了创可贴。天天在做作业,他周一作业特别多,忙活完都快九点了。叶子让他去做英语听力练习,说:“每天都要做的哦。”看天天明显不愿意,我出声阻止了:“很晚了,今天不做了,周末或者哪天作业少再补上。可别再说我们一秒钟都不给你了。”天天开心地点头说:“如果明天少,就明天补。”叶子没说话,去洗澡了。


我对开心地在房间里转悠的天天说:“你去看电视还是玩乐高?等妈妈洗完澡肯定就让你去洗了。”天天想了想说:“我去看电视。”我稍微打扫了一下,然后给天天倒了杯水进卧室,看到他坐在小椅子上看动画片。我蹲在他身边,对他说:“怎么样?我刚才帮你了忙吧?”他边看电视边点头说:“谢谢爸爸。”我说不用谢,今晚上还要谢谢你,爸爸妈妈不该吵架,还是天天更懂事儿。天天说:“你们错了,要说对不起。”我说:“对不起。”他笑着说:“我原谅你了。”


抬抽油烟机下楼的时候,在电梯里我也跟叶子道歉了。她当然不像天天这么好说话,而是又絮叨了一通,无非是她多么有道理。我听着,这次没生气。事情其实不复杂:本来是周一安装新抽油烟机的,但墙上的插座碍事儿,需要挪位置,而昨天物业派来的电工没带齐东西,周二再装。可是,叶子周二要回金山,那边约好了瓷砖的供货商谈事情。我觉得这不算什么事儿,我可以请半天假在家看着安装。叶子却不这么认为,她担心我在家办不好这件事儿,因为要协调物业和厂家两方。好吧,她对我的能力有很清醒地认识。


吵架,还不全是因为她不放心,另一个原因说起来就有点复杂了。我本来周二请了半天假,去医院看牙齿。叶子以为我是周二上午请假,就跟人约了周二回去谈瓷砖的事儿,安排我下午去接天天放学。其实我约的是下午,但既然她安排我去接天天,我想着总归以她的时间为准,就更改了挂号,改为周五。叶子不满的是我安排时间不跟她说,如果我说了,她原本可以跟瓷砖供应商约周一。这样周二安装抽油烟机,她就可以在家了,不但我不用多请半天假,她也可以把安装的事儿处理好。而我不满的是,不过是半天假的事儿,都12月了,我今年假期还剩六天半呢;而且我改时间也是为了配合你,至于发脾气?


早上,我早早起床,给叶子把包放到车里,然后去地下车库把电动车骑到楼门口。叶子提前买好了一些卤菜,还烧了油豆腐塞肉,这样回去后中午一家人可以简单吃点儿。昨晚上她做油豆腐塞肉的时候,天天在做作业,急得火急火燎的,嚷着:“妈妈,你等等我啊,我也要做。”等他做完了,看到叶子已经“完工”,小家伙差点就哭了。我们赶紧指给他看:“这不是给你留了两个,等着你来包。”他包得比我好,不过叶子还是觉得不够完美,在边上传授心得。一个教得仔细,一个学得认真,我在边上玩手机看着。


叶子匆匆开车走了,我回家里烧水,给天天做蒸饺。电饭煲里,是叶子昨晚上做好的银耳雪梨汤,天天这两天有点咳嗽。7点12分的时候,我推开卧室门进去,就看见小家伙躺在床上,眼睛睁着在发呆。我笑着问:“哈哈,你醒了啊?”他赶紧把眼睛闭上,然后发出轻微的鼾声。
河蚌赌徒 2021年12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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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5 15:48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打孩子
  早上打开论坛,就看到以梦为马发的帖子《是不是可以动手揍了?》因为她儿子好几次没交作业了,对作业太不上心。有喜欢上纲上线的父母,会就此推导出孩子没有责任心,嗯,这是大事儿,够得上挨打了。如果再“聪明”一点的父母,会给出更充分的理由。孩子多次没交作业,想来父母肯定也提醒讲过好几次了,但结果就是孩子都不听,那么就能得出另一个更充分的揍他的理由——屡教不改。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可屡教不改,那就可以适用荀子那句“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

  至此,打孩子的理论基础就有了,剩下来的就是找一个合适的情感宣泄机会。这个不难找,辅导作业时你就按耐住脾气,双手默默运气,然后苦口婆心继续跟小家伙说道。茫然不知的小家伙浑然没有感觉危险正在逼近,还是一副不听不服气的欠揍嘴脸。不急,继续说,说到他不耐烦了,生气了,开始提升声调反驳了,或者开始扔笔扔课本了,那就毫不犹豫地按倒在地,或者沙发上。要选屁股等肉多的地方,然后有多大劲儿用多大劲儿,给他留个难忘的教训,让他见识一下父母的另一面。

  打完了,你一定神清气爽。站起身来,睥睨客厅和趴沙发上抽搐啜泣的小家伙,长久的郁闷一扫而空,恍惚间自己就是横扫六合的秦王。此时此刻,全家就只有你一个声音,再没有人敢跟你叫板。刚打完屁股的巴掌微微发红发烫,酥麻的愉悦感直冲印堂,一口长气呼出滚滚热浪,怎一个高手无敌、寂寞如雪的画面。这时候,你需要一根烟,或者一杯酒,否则构图就不够完美。关键是,不能乐出声来,面部表情必须是痛心和迷惘交加,要把怒气未消和悔不当初的心理持续展现五分钟以上,构成本画面最重要的留白。

  嗯,教学时间告一段落。说回梦马那帖子,让人开心的是,多数人都阻止她动手。我也觉得,为了孩子忘了做作业动手,有点过分了。我昨天晚上之所以揍天天,就不是他忘了做作业,而是,他不做作业。只是因为他写错了,我说了他两句,他就摆出一份对抗的姿态来,还把铅笔给扔了。于是,他就被我按到沙发上,狠狠地打了小屁股。这是他第三次挨打了,前面两次,都是因为他生气了对我动手。现在,他知道再生气不能打人了,也知道在学校有人打他后,他可以还手了。

  挨了一巴掌,天天还是不服气的,但气势上就弱了下去。在那儿红着眼眶,小声絮叨着:“我要一个人生活,不在你们家了。”在不在我们家的,作业还是得做。于是又威胁他,再给他一次机会,现在过来做还来得及,否则手机没收一个星期,减少吃肉的量。威逼利诱双重效果下,他还是回到桌前坐下来。其实作业并不多,很快做完了,之后又拉着他默写了英语单词和语文生字,教了一道数学题。他洗澡前都是先要大便的,时间快8点半了。算上阅读打卡和唱歌打卡的时间,学了接近两个小时,比平时多了半小时。

  大便时,他情绪已经“稳定”多了。不过为了不让他带着不开心睡觉,我还是对他说:“不开心啊,那就打爸爸屁股出出气。”他高兴了,坐马桶上冲我屁股打了三下。我问他:“要不要再打一下?”他笑着说不打了。我说:“让你打几下出去是因为爱你。打你是不对的,但是你不做作业肯定是错的,以后不许不做作业了。写不好,人家批评你两句不是很正常的?你妈妈和你不也经常批评我?我什么时候扔过东西?”他坐着,我蹲着,聊了几句,双方达成共识,这事儿翻篇了,开始洗澡。

  淋浴下面放个脸盆,灌满热水让他站着,洗澡和泡脚一起。为了节省时间,周一到周四都是他刷牙,我给他洗澡,这样他可以多看会电视。周五和周六,不赶时间,他自己洗。看我们和好了,叶子也没多说什么。我打天天的时候,她在餐桌边忙装修的事儿,看了一眼,说了句“你怎么这样”,但也并没有多干预。她今天又要回金山,商量好下午还是我去接天天。我让她把婶子快递来的那个烧鸡带给爸爸妈妈吃,她不要,说不爱吃。我又坚持让她把那个猪肚带回去:“好吃不好吃的,也是我老家那边带来的,让爸爸妈妈尝尝。”这次,她没拒绝。

  河蚌赌徒 2021年1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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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5 15:48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乌鸦换羽毛
“爸爸,你不是说给我讲乌鸦换羽毛的故事吗?”天天突然问我。那是今天早上,我刚启动电动车,还没骑到小区西门。昨天早上送他去上学的时候,他就让我给他讲“乌鸦换羽毛”的故事,我当场讲了一个“乌鸦反哺”。当我说到老乌鸦换羽毛不能飞,小乌鸦衔来食物给妈妈吃的时候,还趁机问他:“将来爸爸妈妈老了,你会给我们食物吃吗?”他很肯定地回答说会,却又说:“爸爸,不是这个故事,是乌鸦换羽毛,变成凤凰的故事。”好吧,车都快到学校了,我只好使出拖延大法:“那个故事啊,爸爸可得好好想想。等明天,爸爸给你讲一个最好的乌鸦换羽毛的故事。”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把这事儿忘了,而是哈哈一笑:“那当然,我好不容易才想了一个最好的故事。”故事里的小乌鸦小时候被各种小鸟嫌弃,但它爸爸妈妈爱他,鼓励他好好学习,用知识去帮助别人,最后大家不嫌弃它了,但还是觉得它丑。直到有一天,它醒来变成了美丽的凤凰,那是天神对他乐于助人的奖赏。“爸爸,我如果发明出7G手机,是不是也能变成凤凰?”天天天真得问我。“那当然,只要你能做出帮到大家的发明,大家都会喜欢你的。”我对他说:“不过不管你是否成为发明家,你都是我们家的凤凰,我们都爱你的啊。”

本来每天要求是8点10分到校的,不知什么原因,这周开始,老师要求改为8点必须进教室。明天周五,天天值日,要求就更高了,是7点50分进教室。这意味着,他最晚7点钟就要起床。昨晚上他作业就做到9点钟,因为前天晚上我陪他做作业的时候,有些没完成,需要补。为此,叶子还把我训了一通。我也郁闷,当时我问天天了,他说都做完了,剩下一点,可以第二天到学校做的。当然,面对叶子的批评,我肯定不能把他推出去挡箭,只好挺身而出都揽了下来。叶子洗澡的时候,我摸摸他的头说:“我对你够朋友吧?你好意思坑我?”天天就只是笑。

天天每天的作业大概都要做1个半到俩小时。并不全是回家作业,还有一部分校内作业,他在校内做不完就带回来做。他写字有点慢,花的时间比同学要长一些。叶子还会给他安排15分钟的钢琴和差不多时间的练字,这就让他每天都很忙。好在周末的舞蹈课结束了,他如今周六周日两天都可以睡懒觉,算是有个盼头。我陪他做作业的时候,一般大差不差就让他过了。甚至只让他做那些要写和交的作业,读的那些就不做了,一般从6点半到8点多就能结束。昨晚上因为作业出了纰漏,叶子直接剥夺了我的作业辅导权,亲自上阵带着天天做到9点。她要求太严,小家伙气哭了跑房间里来找我,我安抚了好一阵。

我们小时候学习确实没这么累的,那时候父母对我们在学习方面其实并不抱太高希望。现在不同了,就算禁止了外面辅导班,小学课程多数家长自己都可以辅导,竞争其实仍然不可避免。小升初决定了进什么初中,而这又几乎决定了是读高中考大学还是进职高出来工作。虽然多数家庭哪怕孩子不上学其实也可以保证孩子一辈子衣食无忧,但真正满足这个的人太少。叶子是一直希望大家都拼命,然后实现阶层跃迁的,在我这里指望不上,就把希望转到天天身上。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缓解。教育这事儿,没法说,因为命运如何,谁也不知道。

我是比较容易知足的人,尤其是想起天天小时候,他如今这样我都觉得谢天谢地了。前天吃晚饭的时候,我把鸡腿夹给天天,问他:“爸爸对你好吧?你将来也要当个好爸爸啊。”天天很肯定地点头说:“有好吃的,我也会给我儿子吃的。”然后又补了一句:“如果还剩下,我就给媳妇吃。”

叶子笑了,我也笑了。我看着窗外,心想:“你们听到了吗?”这是我们家的家风,我很好的传给了天天。虽然,其实我内心也在犹豫。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或许这家风到我这里就好了。对于天天,我更希望他能对自己好一点。毕竟,不管是乌鸦还是凤凰,他都是我家的无价之宝。
河蚌赌徒2021年12月9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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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5 15:48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小金库
  我一般都是家里最后一个洗澡的。最辛苦的叶子,最先洗。房子封顶了,装修千头万绪,都是她一个人搞定的。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安排,也是。也就是晚上我下班回来后,她可以歇会儿。前提是她别心血来潮,又来监督我辅导天天。除了学校的作业,天天课外学习的内容也都是叶子安排好的。我负责陪他做一本听力练习题,天天正确率很高,不过我对他有更高的要求,就是需要准确复述每一道题。当然,我会帮他。教育小孩子,我也不提倡题海战术,但不得不说,不管哪门学科,见识都很重要。很多题目,见过的就很容易会做,而第一次遇到时,就很难。比如Don’t开头的英语上句,下句该接什么?


  我板着脸冲天天大吼一声:“不许讲话!”他懵了。我笑着解释说:“刚才我是老师,是对上课讲话的同学说的,你觉得,他应该怎么回答?”天天懂了,很容易就选出了正确答案。这是周末最后一项学习安排了,其他的作业还有钢琴、数学课外练习等都早就做了。刚沐浴完的叶子总算没有再额外增加什么,就只是让天天快点去洗澡,理由是:“趁着水还热。”才七点多,天天当然不愿意,他都是九点半才睡觉的。“我不去,我宁可冷了再洗!”小家伙脾气上来了。我赶紧在边上打圆场:“不急,先玩半小时再去洗,今天要早点睡,明天是星期一。”


  天天玩了会儿乐高,又跟我下了盘围棋。他很快就确立了优势,但并不开心。因为他地盘虽然很大,但被我吃了七八颗棋,而且眼看着还要被吃六颗,他心里不爽。看他那郁闷委屈的样子,我有点哭笑不得:“你都赢定了,还不开心?要不,你跟我换,你下白棋?”他竟然答应了,坚决跟我换。换就换吧,他开心的拿起白棋,把那几颗黑棋吃掉,满满的童趣。终归还是一个才刚上二年级的孩子啊,我最后放水了,让他赢下了这盘棋。看着他开心的洗澡,然后上床看电视。叶子给他腿上涂润肤的东西,他最近小腿一直痒,一直挠,有时候能挠出血来。


  剩下的时间属于我,洗澡洗衣服和拖地。叶子的衣服不用我洗,我只负责洗洗天天的外套和自己的。浴霸四个灯都打开,玻璃门内狭小的空间很暖和。天天洗澡的时候,我都是让他站在放满热水的脸盆里,把泡脚的活儿一起做了。搁物架上几十个瓶瓶罐罐,多数都是阳文,我从里面翻找出洗头的。小时候,家里用的也都是一些杂牌子的洗发香波,电视上的那些品牌买不起。如今,电视里那些品牌家里用得也少,好不好不知道,但多数比那些贵。洗澡的时候,我没去翻找沐浴露,而是直接拿起了那块黄色药皂。这玩意儿看着就亲切,小时候不但洗澡,洗头我也用它。


  那时候,洗头洗澡洗脸都是一块香皂,洗衣服则是另一块肥皂。叶子一直怪我给天天洗外套洗不干净,自然我买了块大肥皂之后,她就不提不干净的事儿了,转而嫌弃那东西洗的衣服太硬,怪我洗完了不用纤维柔顺剂泡。我腹诽着小时候一直都是这么洗的,那时候我娘从不嫌弃,一直夸我洗得好。“回想起来,父母还年轻,我们还小的日子,永远是最好的日子。那时候我们有依靠,他们有希望,都幸福。”——这句是我在回复一个朋友的帖子时写的,引发了很多人的共鸣。以至于,后面扫兴的话,我说不出口了。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天天的舞蹈课上完了,他美美地享受了两个懒觉。叶子去看装修的材料,而我骑电动车带他去公园玩。在健身步道上,他跟我比赛跑步,我输了。天天疑惑地看着我问:“爸爸,你是不是故意让着我?”我笑着说:“这次不是,爸爸是真得累了,跑不动了。”他很开心,我也很开心。脚踝骨折过的地方有点隐隐作痛,不敢跑了。那天,我俩跑了1.3公里,他还跳了450个绳。中午吃的饺子,能量都消耗一空。趁叶子不在家,中午我包韭菜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爷俩一起吃。天天说很香,但我只允许他吃了六个,毕竟他很少吃韭菜,我得慎重。“爸爸,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做肉冻吃?”他问我。“那是妈妈做的,爸爸做的不好吃。”我回他。


  就吃来说,最近幸福指数爆棚达到别无所求的地步了。老家婶子快递来的大烧鸡和十几根香肠,跟前阵子朋友送的香肠叠加起来,都吃不过来。天天和叶子对这些都吃不惯,东西又有点咸,我一个人消耗起来太慢。给婶子打电话的时候,我笑着说天天虽然不吃老家的猪头肉和香肠,但是很喜欢吃那烧鸡。婶子听了,说等快过年时,再给快递一只。我赶紧拒绝了,说冰箱太小,实在装不下了。装不下是实话,里面的东西一直是满的,所以这次叶子准备买个大冰箱。家里新买的抽油烟机,今天会有人来安装。我家买的是二手房,这个油烟机是上家装的,寿命都十来年了。


  天天周末就只剩一个培训班了,是写字。下课时候,他蹦蹦跳跳地出来,大声对我说:“爸爸,我得了23个国锋币!”这是培训班发的代币,可以兑换礼物那种。23个算是多的了,平时他都是15或者20。果然,在去吃饭的路上,他就炫耀说自己是最多的,第二名才21个。“还要10个的呢!”他笑着说:“我有一个宝藏,里面放着3个,不要告诉妈妈哦。”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是他要建立一个自己的“小金库”的意思。这种事儿,身为男人,当然是支持的。叶子一直鼓励我建立一个,我懒得建是真的。晚饭时,天天开心地对叶子说:“妈妈,你猜猜,我得了多少个国锋币?”好吧,他忘了小金库的事儿了,为了一点虚荣,都说了出去。这点上,随我。


  河蚌赌徒 2021年12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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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5 15:49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半天假

今天请假一天,约了去九院看牙齿。一个月前牙疼去区医院看过,吃了甲硝唑好了。当时医生就说怀疑是牙周病,需要后续治疗。这几天又疼了,想了想还是去九院吧。毕竟是全国数得着的口腔医院,我在那边拔过三颗智齿,印象很深,“没齿”难忘那种。

6点20起床,趁着刷牙的时间烧了壶开水。一部分倒进桌上的凉茶大杯里凉着,那娘俩起床后可以喝,也可以给天天带了去上学,另一部分倒进暖瓶。暖瓶里昨晚上的热水,则是倒进天天的保温杯里,可以用于他起床后刷牙洗脸。天天今天值日,7点50要到学校,需要比平时早起一刻钟。叶子就要早起更多了,本来天天洗漱早饭这些都归我弄,然后直接送他去上学,她可以多躺会儿。她这两天身体也不好,有点咳嗽。

时间有点赶,来不及吃了,也懒得吃。6点40分从家里出门,刚下楼,就看到一个胳膊上挂着两道杠的小男孩,背着大书包往北门飞奔。再往前走,转过弯,看到被羽绒服包裹得像球一样的辰辰和他爸爸。辰辰是天天好朋友,俩人常一起在小区广场那边玩。天天很喜欢他,我猜部分原因是,辰辰只有1米35,但体重93斤。在他面前,天天才确信自己只是“微胖”。是的,天天很在乎自己“胖”这件事儿,总想着减肥,但又做不到少吃肉,很纠结。

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我就快步往地铁站走去。在小区门口班车候车点那儿,已经有一个小女孩在等车了。每天那边都会有很多孩子,等着他们的校车来接。想着天天每天7点15起床都还睡眼惺忪的样子,我很难想象这些大约6点就得起床的孩子们是怎么做到的。当然,总能做到。人都是逼出来的,昨天看新闻,有个8岁的男孩可以独自在医院照顾尿毒症的爸爸,办住院手续,做透析。

那些等校车的孩子,多数都是家长瞧不上天天就读的“菜场小学”,而给孩子选择了更好但也更远的学校。不同学校跟老师,对于孩子成绩肯定是不同的。想起昨天晚上,我陪天天做作业的时候,他突然神秘地对我说:“爸爸,我给你看个好消息。”他打开作业本,指着前些天老师的评分给我看,都是B+或者A-;又指着这两天的评分给我看,都是A或者AA。我满脸幸福和惊叹:“进步这么大啊?果然还是妈妈会教啊,当然,主要还是天天努力!”

小家伙很开心,捧着三个作业本进卧室给叶子看。她身体不舒服,早早躺床上休息了。“妈妈,妈妈,我的好成绩里有你……”天天说到这里卡壳了。叶子笑着接过去说:“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儿。”天天听了,使劲儿点头。叶子又乜斜了我一眼说:“看到了吧?为什么你原来带着他就只能得B?”我正为母慈子孝的画面感动着呢,突然来这么一出,就只能一边称赞老婆英明神武,一边酸酸地腹诽:“你怎么知道他想分你一半功劳?”以我对天天的了解,他之所以卡壳,就是在衡量到底分妈妈多少功劳合适,那个数字大概率在30%。

好吧,当然不会跟她顶嘴。但凡知道我家情况的人,都说我娶了这个媳妇是赚了。如今课外培训班被关了,家里有一个以前开培训学校的媳妇,当然就是显著升值。更何况,人家还完全包办了盖房子和装修。“啥都不会,换我我也骂你。”一个关系很好的女同事如是对我说。我经常说叶子不知足,换个角度,我自己其实也是,一边享受了媳妇能干,一边又希望她还能温柔如水,把自己当老几了?做人是否厚道先不说,还是得公道一些,得讲理啊。

地铁里,坐我身边的是一个小男孩。灰黑色的校服,胸前和两臂各有一道粉紫色条纹。他戴着口罩安静坐着,凝视着对面电视里的《嘟当曼》动画片。边上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妈妈,不时轻拍他的膝盖。地铁里的人越来越多了,她拉了孩子一把说:“往妈妈这边坐一下吧。”孩子轻抬屁股挪了一下,眼睛全程没有离开车载电视。算起来,他起床应该比辰辰更早,可能不到六点。

我们这排座椅的另一头,坐着一对穿制服的夫妻,面前桶里装着清洁工具。我一开始只顾着看那个小男孩,都没注意他们是什么时候上车的。直到听到那位女士高声嚷嚷起来,我才看了过去。她说的是方言,这方面我没天赋,分辨不出是哪儿的,看神情和语调是在训斥那个男人。男人身形瘦小,低着头玩手机,偶尔小声反驳一句,看着有点可怜了。搁以前,我会很反感这位不守公德的女士,如今却也还好。她毕竟陪着他挤这么早的地铁出去干活,有几个女人能做到呢?她当然并不完美,但陪着他的,终归是她啊。如此生活,不离不弃的,说两句就说两句吧,毕竟,甚至不是每次都有座位可坐这么幸运。

到上海南站换1号线,两站后再换4号线。这两路地铁,我就都没有座位了。手套戴上,抓着扶手站好。我的手套是几年前叶子给买的棉手套,左手食指指尖那里缝合的线开了,有一个明显的洞,但是它保暖且能大幅减少直接接触细菌病毒。我把装着医疗手册和矿泉水的单肩包斜挎在胸前,虽然不好看,但是比单肩背着舒服,而且,也更安全。很多年前,我在公交车上被偷了钱包,丢了几千块。在徐汇区的那个派出所报警了,至今没有找到。那次回到家,叶子一句也没批评我。

医院人很多,但好在到的早,很快也就轮到。拍片子基本确诊是牙周炎,医生让去验血,然后约下周安排治疗。幸好早饭没吃,化验项目里有一个是“空腹血糖”。“尽量不动手术,保守治疗三次应该可以好,大概不到2000元。”年轻的男医生对我说:“如果要手术,价格就会贵些了。”我说好,只要能治好就行。

10点多回到家,推开门,看见阳台上晒着被子。叶子正在桌前算账,告诉我天天7点40就到校了。我问她咳嗽好点了吗?她说哪儿有那么快。锅里有菠菜鸡丝粥,我热了一碗,又热了半碗米饭,上面放了半根婶子快递来的香肠。边吃边对叶子说,我一会去上班,这样就只算半天假。走之前,我把煮粥的锅还有电饭煲洗干净,又烧了壶水。
河蚌赌徒 2021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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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
发表于 2024-5-15 15:49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六亲不认
天天把叶子惹毛了,为了玩手机的事儿。刚从金山忙了一天回来,又正咳嗽的叶子,已经没有耐心循循善诱,小家伙却看不清形势,一再纠缠。叶子明确告诉他不行,小家伙怒了:“你走吧,你不是我妈妈了。”大约就是这句话惹毛的叶子,然后,叶子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了。娘俩都很委屈,叶子面若冰霜躺着看手机,天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赶紧进去,哄着天天去洗澡,给他讲滕爱文的故事。“滕爱文啊滕爱文,你怎么就不爱学语文!”我在故事里杜撰的这句话,成功把天天逗笑了。他含笑笑着问:“爸爸,是真的吗?你们老师真这么批评他吗?”


当然是假的,但我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当然是真的。滕爱文跟我给他讲故事时经常提到的张加斧一样,都是真实存在的。他是我初中同学,但我记不清他老家是吕公堂还是西郭村了,甚至对他长什么样也完全没有印象。这个名字我有25年没提过了吧,天知道在昨夜讲故事时,怎么突然就从我脑海里冒了出来。记起名字后,我倒是想起来一件关于他的事儿,也是唯一一件能想起的关于他的事儿了。我接触过的第一本黄书,就是从他那儿。那是一本名为《风流剑客》的小说,滕爱文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课间时在教室里大声诵读了一小段。嗯,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脑子是个好东西,但当局者迷。那一刻的滕爱文估计觉得自己很英雄,他也的确享受着我们的崇拜。某种意义上,他是那所村中学性启蒙教育的“盗火者”,遗憾的是,玩火自焚了。天天跟叶子叫板,同样也是在玩火。可能是平时我们对他太好,让他有点摆不正位置了,真以为自己是这个家里的小太阳。就算是也没用,叶子是后羿。我一边给他洗澡,一边给他讲故事,把他逗乐以后,再给他讲妈妈这一天多么辛苦,生病多么难受。“一家人要相亲相爱。”我边给他搓背边说:“你一生气就不要爸爸,不要妈妈了,这让我们多伤心啊。我们再生气,都不会说不要你了。”


小家伙听明白了,穿好睡衣后,跑到床上大声问叶子:“妈妈,你原谅我了吗?”叶子还是没搭理他,我笑着打圆场:“这么大声,是吵架呢?”天天笑着压低声音又问,依旧没有回答。一直到睡觉,叶子都没搭理天天。天天最后都快哭了,我只好骗她说:“妈妈睡了。”对于叶子这种行为我是很不赞成的,但也知道不可能改变她。这是她第二次这样对天天了,在我看来,这样还不如打他屁股一下。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尽量让天天减少会惹毛叶子的行为和语言,同时找时间让他明白妈妈的脾气。妈妈是一个生气以后,会“六亲不认”的人,不像爸爸,惹完了很快会原谅你。


叶子的心理我大致能够猜到,她想的应该是为这个家和孩子付出了那么多,所以天天那话让她很委屈。只是,孩子的话总归是有口无心的,再者说她的辛苦我们当然是看在眼里的,但很多时候搞得我们也跟着很累。诚然,她都是为了这个家未来好,但有些付出未必是我们愿意的。哪个人没有提升空间呢?但如果你逼着你的对象和孩子去提升,结果是否一定好,天知道。每个人愿意为未来做出的牺牲是不同的,就像上天给每个人安排的未来长度是不同的一样。问题的关键在于,未来如何,大家其实都不知道。我能体谅她,也能为了孩子和这个家接受,但是孩子未必能体谅,更不可能为了我和这个家而接受。这娘俩的冲突,路还很长。


早餐,我跟天天吃蒸饺。饺子是叶子网购的,有猪肉玉米和荠菜猪肉两种馅儿,都是天天爱吃的。叶子在床上躺着休息,但总算是开始跟天天说话了。小家伙自己穿的衣服,里面有一件对襟的毛衫,忘了扣纽扣。我替他扣好,给他倒好温热的漱口水和洗脸水,等他洗漱好一起吃饭。如今他刷牙总算能刷满一分多钟了,而不像以前总是刷几下就要漱口。我是很欠缺生活常识的一类,天天前阵子小腿一直痒,抓到出血,我除了干着急,就是用沐浴露使劲儿洗。幸好有叶子,她知道洗完了用润肤的搓。又幸好我在论坛发日记,有网友告诉我,冬天不要每天都用沐浴露给孩子洗,尤其是腿,三天用一次沐浴露足够。这几天,天天的腿不痒了。


骑车送他去上学,我戴红头盔,他戴黄的。他的两只手伸进我后背衣服里,抓着最里面的一件儿。“你使劲儿靠近爸爸,我给你挡风。”我对他说。上周六中午我们去公园的时候,想着拎头盔逛公园太累了,就没戴,然后就碰上协警查车了。发现时已经只有十几米远,我停车,尴尬地看着对方,想掉头跑,但天天在车上,我更怕出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向前,罚款就罚款吧,大不了被叶子骂。没开几步,对方就笑着迎上来:“不罚款。”然后问:“你下载国家反诈中心APP了吗?”我下载了,但没用过,按他说的打开,然后他帮忙设置了一下,拍照,就放行了。“爸爸,没罚款!”天天在后座可开心了。


逛公园的时候,我特意带他跟门口保安聊了会儿天。凭着天天的人见人爱,保安果然答应,下次我们戴头盔来,可以把头盔寄存在门卫室,等逛完走的时候拿上。这事儿回家跟叶子说了后,她当时没说什么,过后在一次批评我做事儿考虑不周全时,又拿出来举例:“你不给他戴头盔,他感冒了怎么办?”


今天送完天天回到家,我背上书包出发。先跟躺床上的叶子打招呼,告诉她晚上只烧她跟天天的饭就好,我自己包韭菜饺子吃,她答应了。昨晚上睡觉前,我拿着一根韭菜进去问天天:“知道这是什么吗?”天天说是韭菜。我说对,这是妈妈买的韭菜,妈妈爱吃韭菜吗?他说爱吃。我说不对,妈妈不爱吃韭菜,但是爸爸爱吃,她给爸爸买的,因为妈妈爱爸爸。“一家人,应该相亲相爱,我们不能对彼此发脾气,对不对?”我问他。他说对,叶子没吭声。


河蚌赌徒 2021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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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发表于 2024-5-15 15:49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谈钱伤感情
周六中午,带着天天在国防教育基地公园跑步,准确点说是他带着我跑步。那边的跑道质量一般,但总比在硬地上跑舒服。我跑了一圈多就累了,在他的榜样作用下,才喘着跑完两圈儿。每圈并不长,加起来也不到一公里路。我的体能的确是不行了,想当年读初中时,每天早上住校的男生都要跑1500米,然后是20个引体向上。就这么折腾完了,还不能吃饭,要先去上早自习,之后才能去吃馒头喝粥。几年下来,几乎人人都能跑5公里。俱往矣,都不记得当年是否有明显腹肌。那时候还不流行自拍,我们也没有相机。


跑累了,爷俩就在长椅上互相依偎着晒太阳。我怕他着凉,把外套脱下来,铺在椅子上。老家婶子打电话过来,要给我快递新做的香肠。我说不用,上次快递的还没吃完。她坚持,说上次的有点酸,这次的好。我退让了,说好。然后她说再给你快递个烧鸡,天天爱吃。我只好明确告诉她,天天其实不爱吃,他跟叶子都受不了老家烧烤的木炭味。婶子说那我我给你弄一个只煮好没烤的。我没办法了,把天天拉到镜头前,问他:“你是不是不爱吃烧鸡?”天天说:“是啊,我不爱吃。”却又说:“我爱吃烤鸭!”好吧,人家又跑出去买了个烤鸭,一起快递了过来。


冰箱里又满了,除了老家快递来的肉食,还有叶子从金山带回来的油豆腐塞肉。她也不想带,但是岳母说天天爱吃。“不是给你的,给孩子的。”这句话小时候过年经常听到,一般是给压岁钱的时候。大人们在那边你来我往地推让,而我在边上故作镇静,用毫不在意掩饰着内心的渴望。虽然,多数压岁钱都要上交的,但总归也能落下仨瓜俩枣。父母收缴这些的理由也很充分,因为也要给别人家的孩子。只是,大人们不会知道,这个理由让那番推让变得好笑。再大一点的时候,我会想:“不如两免了吧。”如今,在叶子这边,我们跟一些亲戚就是两免了,谁都不给对方孩子红包。


天天每年就只从叶子和外婆手里各拿一个红包。红包数量少了,里面的钱却并不少。基本上任何一个里面包的,都比我这辈子收到的红包总额都多,当然,婚礼上收到的那些不算。只是,跟多数孩子一样,他也只是过过手罢了。叶子会把钱给他存到卡里,说是攒着将来给他上大学用。天天满月的那天,我去建行给他办了张银行卡。当时他还没有身份证,我拿着他的出生证明,去单位边上田林路的那家营业厅办的,密码是他和叶子的生日。那天阳光很好,我还记得叶子说的话,她说以后天天收到的钱我们一分不动,都给他存起来。


如今天天卡里多少钱了,我还真不知道,只知道每年叶子都会给他存一些进去。家里钱不多,但凭着叶子运筹帷幄,也还是攒了钱翻盖了一处新房。这几年,叶子越发俭省了,如果不是我坚持,可能她这个苹果手机都不会买。昨天晚上,她在那边设置新手机的时候,提心吊胆的。她不让我给她买,说自己买,结果她是从PDD上买的,只因为比JD便宜了小一千块钱。买了便宜货,却又担心买到次品假货,很纠结,在那儿看怎么辨别真假的视频。我能怎么办呢,只好在边上安慰她,好在,激活后一切都顺利。天天一边做作业,一边不断偷偷看着叶子设置手机,一听到SIRI的声音就跑过来了:“妈妈,给我玩会儿。”


叶子说了,等她买了新手机,就把这个苹果给我。我很开心地答应着,虽然我一向是国产千元手机的拥趸。等我手头的红米7用满三年后,我都计划好了再去买个1600的VIVO。够用了,我拿来无非打电话、聊微信、看小说和拍照。叶子咳嗽还没好,我催着她早早休息,然后自己陪着天天做作业。语文老师布置了三份写字的作业,天天写字慢,快九点才完成。这破了他做作业的时间记录,两个半小时。不过孩子很乖,不哭不闹,就那么埋头写着,一笔一划很认真。本来要更晚,预习新课的划线以及查字典的事儿,我替他做了。


有一次,叶子对他说,可以写得快一点,稍微不太好没关系。天天说不行,要好好写,才能练好字,否则在外面交给写字培训班的钱就浪费了。这话让我们哑口无言。天天也是个俭省的孩子,他在外面看到什么喜欢的,都不舍得买。直到那次去长风公园,我不得不跟他“交心”:“爸爸带你出来玩,你老是不花钱,爸爸会不开心的,会觉得爸爸没什么用。爸爸有钱的啊。”他才在游乐场选了个15块钱的游戏玩,玩完了下来笑着问我:“爸爸,现在你开心了吗?”


周日,小雨。我带他去培训班练字,路过一家商场边上时,路上躺着一张折起来的一百块钱。我弯腰捡了起来,很开心。天天看见了,对我说:“爸爸,这不是我们的钱,得交给警察叔叔!”
河蚌赌徒 2021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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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5 15:50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上学
昨晚上,给天天洗澡时,小家伙乐不可支。“爸爸,我给你讲一下我们班上的趣事。”他对我说。我当然是洗耳恭听,孩子愿意交流是好事儿。“班上7个男生,都被老师批评了,要求写检讨!”他开心地对我说。“啊?不包括你吧?”我是个合适的捧哏。“肯定不包括我了啊。”天天顶着满头泡沫眉飞色舞地给我讲到底是哪7个人,还透露说是他向数学老师举报的。“谁让他们下课时打架?!”小家伙说起举报理直气壮,满满的正义感。我却是为他捏一把汗的:“你举报时,没被其他同学看到吧?”他想了想说:“没有,是在厕所门口说的。”我舒了口气:“那就好,如果他们知道,会不喜欢你的。”


该不该举报同学的违规行为,这事儿就不像该不该把捡到的钱交给警察那么好说了。前阵子班上有俩孩子总是欺负天天,后来找了班主任,班主任找了对方家长,才消停了些。现在的孩子不像我们当初那么怕老师了,在找家长前,班主任警告过那孩子,但没什么效果。最后气得班主任在课堂上对所有同学说:“以后谁都不许欺负天天,大家也都看着点,看到谁欺负天天,就来向我报告。”这事儿是叶子转述给我听的。对于老师这个处理方式,我也说不上好不好,但人家终归是一片善意,且从保护天天的角度来看,效果立竿见影。好在,至少从天天后来的表述来看,我所担心的他可能被孤立这事儿,也并不明显。


有一次那孩子把天天推倒了,老师问情况时,还恶人先告状说天天向他伸中指。幸好,有几个小孩子给天天作证,否则那事儿一个处理不好,小家伙会很伤心。对孩子来说,被打一下并不算什么,但如果老师不公平,受了冤枉那心里就委屈大了。为此我特意在家长群里找了给天天作证的孩子家长的微信,对人家道谢。对方当然都很客气,表示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然后就此约定找机会一起玩。我在家长群里口碑还不错,主要是跟其中某个家长深聊过一次待遇,然后对方就把我吹嘘成儿童教育专家了,而他又是家长群里的活跃分子,大家就信以为真。


顶着专家这个名头,也不好不作为,于是我偶尔会发些自己汇总的学习资料到群里。但对我这个“专家”人设,叶子认为不是好事儿,她要求我少在家长群里说话:“对天天不好,他现在学习好还好,一旦他学习不好呢?”我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虽然我也认为这个人设对于天天交朋友有加分,但还是很少在群里说话了。直到前两天,天天回来家校练习册上的作业记录什么都没写,我才在家长群里发话询问,看谁家孩子写了,希望能帮忙拍照发一下。发出去后,如石沉大海,无人理会。我又给加过的一位家长发微信求助,也是没有回应。直到过了快一个小时,才有人拍了发出来,然后那位家长也回了,说不好意思,刚忙没看到。


为了表示感谢,我就又在群里分享了一段儿:“最近孩子们遇到好几个包含‘隹’的字,可以合并起来记忆,比如谁难推?雄鹰!难、滩、摊。再就是关于一个字改变偏旁变化的题型,我觉得最常见的也是孩子们可以优先考虑的十个偏旁是金木水火土、人手心口走…….”这次叶子没有阻止我,群里的家长看了,都觉得实用性很强。发完之后我就又保持沉默了,懂得适可而止很重要,在人群中适当展露一下实力和价值有必要,但是总出风头并不是好事儿。虽然我其实很愿意跟其他家长分享,但是一厢情愿地无偿对别人好,成年人都知道并不可取。


对于国内的语数教育,我是意见很大的。曾经专门写过一篇文章,批评数学教育的语文化。一门本来追求严谨的学科,却不得不借助语言的歧义去给孩子挖坑设套,这是数学的耻辱。难道数学本身不足以难住孩子们吗?其实语文教育问题也很大,跟数学恰恰相反,这门本该模糊的学科,硬是被要求“精确”。阅读理解怎么可能有正确答案?我读了一篇文章,怎么理解是我的事儿啊,我不该把自己的理解硬说成是作者的意思,同样的,作者也无权要求我必须按照他的想法去理解。阅读理解根本没有考的必要,一个脑子没病的孩子长大后理解方面不会有大问题;作文占那么多分也不应该,这玩意太主观了,不公平。


语文就是个沟通工具,学校里教些基础的知识就好了,剩下的,更重要的反而是激发和呵护孩子们阅读的兴趣。如果我读一篇文章,连自己的真实感受都不能写出来,必须去考虑出题人的感受,并以此为准,那阅读还有什么兴趣呢?我何必去阅读原文呢,掌握所谓正确答案的人,你到底想灌输什么东西给我,直接出本书我背不就行了?大家都省事儿。我就觉得掌握正确答案的人牛,那帮所谓名家的经典文章,扯了那么多字,读者都看不出他到底想表达什么,而这帮人一两句话就说透了。既然这么厉害,真的,直接读这帮人的就好,读所谓经典干嘛呢?他们话都说不清楚。
河蚌赌徒 2021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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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5 15:50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一别两宽,杯子正温
很久没去九院了,我都忘了我上一次去是哪一年了。其实也没几年,仔细想想,依稀还能记起拔完智齿回家,在洗手间漱口吐血沫子的情景。画面中的洗手间,就是我家现在这个,也就是说,我结婚后还去过那边。之所以记不清,跟“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性有关,也跟我个人记忆力下降有关。好在忘得并不彻底,就像吐血沫子那事儿,在我这次漱口,又吐的时候,就想起来了。我这次不是拔智齿,是去洗牙,做牙周病的治疗。

跟小时候不同,如今澡是天天洗的,但活了四十多,还真是第一次洗牙。想想就知道,那洗下来的到底是什么味儿,估计能熏人一跟头。洗牙的大夫是一位年轻帅气的博士,拿着器械一点点在我嘴巴里抠着。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甚至为自己得这病感到惭愧。国家培养一个高学历人才不容易,我这么用算不算浪费?暴殄天物那种?治疗完去付费的时候,我把多日不用的信用卡都递给窗口那位了,结果也只花了不到500块钱,而且医保全报。

医生判断要治疗三次,下次约在1月10日。如果三次治不好,就要看是否手术了。对此我倒也并不担心,总归是国内最好的牙科医院之一了,真不行也就只能认命。有些事儿是命中注定,强求不来,就像爱情。记得小20年前,我跟“初恋”在外滩散步的时候,遇到一个摄制组街头采访,问了我们一个如何正确刷牙的问题。那事儿我印象很深,印象深不是因为我二十多岁才总算知道刷牙要刷三个面,而是我追的那女孩子先是惊喜于自己可以上电视,而后又担心跟我这备胎一起入镜有不好影响。最终,是我去追上人家摄制组,告诉对方不要播放这段了。

那以后,我去过两次九院,拔了三颗智齿。有两颗是一起拔的,嘴巴麻了一个星期。本就不算整齐的牙齿,被智齿给顶得更歪了,而拔完后更是参差。沟沟坎坎的地方最适合藏污纳垢,各类食物渣滓依托有利地形跟牙刷牙膏打游击,总也刷不干净,这也就为今天的牙周炎埋下了伏笔。另一件比较纠结的事儿是,据说智齿都是一对一对长的,一个人最多长四颗,可是我家“小四”却迟迟不见踪影。或许是我对前面哥仨下手太狠,把它吓住了,天知道,但该来的总会来的。余生,我在等一颗牙,它会在某一天,拼命地把我某两颗还算正常的牙齿顶歪,为它三个哥哥报仇,然后,我会带他去九院,让它粉身碎骨。

我其实不希望它来得太早,如果它能晚二十年来,那时候我老了,或许也就没了那么大的杀心。就像一个年迈的剑客,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堂圈椅里,看着面前来寻仇的年轻人,不是没了一战的能力,而是没了那心气。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条命不妨就给了你,拿去。毕竟,它纵然长得再不是地方,那也是我的“骨肉”。虽然这个骨肉并不受礼法保护,即便西方某些不许堕胎的宗教,那也是允许拔牙的。拔了也好,从此虽然谈不上各自欢喜,但的确是“一别两宽”。医生说了:“拔完以后会感觉牙缝变宽,别在意,很快…….”

从医院回到家里,叶子坐在桌前学习,面前摊着一本心理培训师的书,手机里是讲课视频。一个面目慈祥的阿姨,正用很有感染力的语气讲述着《心理学》的由来:“大家要记住冯特这个名字……”当年学《组织行为学》的时候,接触过这门学科,但对其的效能并不是特别相信。在我心目中,它大概比神棍略微强那么一点儿,属于更多是“事后诸葛亮”的那种。当然,我承认这是偏见,作为一门系统学科,它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当我放下包进了卫生间,就看到牙刷如一把方天画戟,横陈在漱口杯上。摸了一下,杯子正温,有这么一杯,华雄可斩。
河蚌赌徒2021年1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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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5 15:50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传男不传女
“有一个假农民,他跟地主是一伙儿的。”我轻声在天天耳边唱着,哄他起床。时间是早上7点10分,叶子大半个小时前就坐公交车回金山了,那边还有很多事儿要忙。天天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继续睡,嘟囔着:“我要睡懒觉。”我笑着掀开他被子一角,对他说:“起床嘘嘘啦,让爸爸看看今天是小雨还是大雨。”对于起床小便这事儿,天天没有抗拒力,他闭着眼睛爬了起来,脱下内裤,我把小马桶凑了过去。哗哗的声音里,天天醒来了。


我不断跟他聊天,帮他赶走瞌睡虫:“以后打牌不许赖皮了,说好了谁赢了谁拿一颗棋子的,你当农民,地主赢了你也拿,你说你是不是假农民?”想起昨晚的趣事,天天哈哈笑了反驳我:“你才是假农民,你是傻农民!”我让他坐在被窝里,帮他穿上身的衣服,这是冬天正确的穿衣顺序。“你还意思骂我?”我委屈道:“昨天你回来打小报告,说我在公交车上睡着了,还说我是因为熬夜玩手机,你妈妈用平底锅把我打得很惨,我还没找你算账。”小家伙乐了,眼睛都亮了:“爸爸,妈妈真收拾你了吗?”


这事儿我的确是是冤枉的。我俩中午从写字培训班出来,先去老乡鸡吃午饭。22块钱的套餐里是西红柿炒蛋和白斩鸡,而38元的套餐里是梅菜扣肉、蒸蛋和鸡汤。肉和鸡大部分进了小家伙肚子,我吃了梅干菜和炒蛋。吃饱后,爷俩又去给叶子买了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和瓜子,然后坐公交车回家。大约1点钟,坐在公交车,小家伙嘴里说个不停。我晒着太阳闭目养神,假装睡着了,不搭理他,想让他安静会儿。结果,就被他给告了。说我在公交车上睡觉,幸好有他才没坐过站,又自己脑补出我睡觉是因为昨晚上熬夜玩手机了。“妈妈不是说过吗?让你少玩手机!”说这话时,小家伙很是理直气壮。


回到家,叶子收拾了一大桌子菜,晚上在家里吃火锅。牛肉羊肉大骨头都有,宽粉白菜生菜齐全。聊起王力宏的八卦,她觉得那女的有点过分了,毕竟是一家人,没必要闹到这样。我的观点正相反,自己做了初一,就别怪别人做十五。我倒是觉得对方还是太客气了,如果大家比着为了这个家好,奉陪,如果要比着毁了这个家,也奉陪到底才对嘛。居家过日子,弱势一方是要有同归于尽的勇气和决心的,否则家庭稳定无从谈起。如果王的女人早点让王认识到这一点,可能也不会有今天。当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家的事儿,也难说。


人跟人的认知是不同的,就像天天,对待他人生中第一份保证书。星期五晚上,他郑重的拿出一张白纸,用尺打上格子,开始写。我一开始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以为是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你不如找张田字格的纸,还好写。”结果他回我说,是老师要求的。然后我才知道,原来那东西就是“检讨书”。天天对于自己也能写检讨书了,感到很兴奋,因为班上就他一个男孩子还没写过。他决定要写一份很好的保证书,苦思冥想之后,写道:“我现在知道竖中指是一件非常不文明的事情,哪怕对方先对我竖中指,我也不能以牙还牙竖中指,我可以视而不见……”然后还在那儿自鸣得意:“爸爸,后面是也可以,还可以。“我说:“可以。”


保证书里大多数字他都会写,最难的是对方的名字,姓魏,名字里还有个睿字。好在有百度,搜索框输入那个字,然后页面上就开始一笔一划地演示如何写。写完了,天天在那儿挨个数着:“爸爸,我这有两百字了吧?”然后拉着我跟叶子签名,因为老师说了,要两个家长的签名。这孩子挺招老师喜欢的,因为听话,学习也好,就是有点笨手笨脚。周末,我带他在小区东广场玩,他给我表演新学的四招拳法。从抱拳礼开始,一直到最后一个动作“马步架打”,他一边练一边大声呼喊着,让我跟着学,边上晨练的老头老太太们都看乐了。我很严肃地对他说:“你现在是习武之人了,以后更不能打架,没练武的打架只是罚款,练过武功的打人要被抓起来的。”


天天问我为什么。我指着边上一棵树说:“没练武的打那棵树,树不会受伤,手会受伤。练武的,一拳能把树打出一个洞。”天天不太信,他看了看自己的小拳头。我赶紧说:“你现在还不行,刚开始练,但你将来会是武术大师的。”不知道是否这几句话激励了他,那天他连续三次跳绳都在70个以上,其中一次还跳了100多。虽然跟另外两个小女孩的短跑比赛输了,但是我俩还是很开心地打道回府,回去向叶子报喜。


“你把你的武功给妈妈也练一遍看看。”我对他说:“但不能教她,这是武功秘籍,传男不传女!”
天天一边开练,一边疑惑地问:“为什么不传女?”


周末时光总是短暂,今天就又把他送去学校了。早上我给他穿衣服穿错了,幸好吃饭时记起来老师的要求。说是周一必须穿衬衣和背心,好像要录制什么课的。于是吃完了就赶紧给他换上,还好,没迟到。这事儿估计他又要向叶子汇报了。


河蚌赌徒 2021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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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5 15:51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趁着你小,我还未老
“爸爸,春潮带雨晚来急,你背一下这首诗?”天天在电动车后座上兴奋地问。他两只小手伸进我衣服里,抓着最里面的那层秋衣。“不跟你比了,你记忆力太好,是记忆霸,都把我比成记忆渣了。”我故作气愤地拒绝他:“不比,咱俩就是平手。”他着急了:“不行,爸爸,继续比,你快出题。“好吧,既然如此,我盛情难却,就又考了他十来个英语单词的拼写和两首诗。《三衢道中》他背完朝代作者后卡壳了,我开心地“笑话”他:“没有了吧,没了吧?想不出喽~~”他听到“没”字,想起来了:“梅子黄时日日晴……”然后开心地反击我:“没想到吧,你说没反而提醒我了!”


不知道将来他长大了,看到这段儿会怎么想,会否觉得姜还是老的辣。我知道,等他长大以后,哪怕我再努力,都无法保证能让他开心了。成年人想要的那些,远不是父母能够给的。趁着他好小,我希望尽量让他快乐一些。我小时候,父亲怎么对我的,说实话我几乎完全不记得了。但是从我记得的那些来看,他肯定是比我更好的爸爸,我希望天天将来也会是。想起昨天下班回家的时候,正换鞋呢,天天突然就问了一个问题:“爸爸,你最爱的人是谁?”我愣了一下,笑着回他:“当然是你啊,我家的小宝贝儿。”他得意地摇头说:“不对,人最爱的人是自己。”边说,边看了叶子一眼。


我看了叶子一眼,她也冲我看过来,我的眼神里是“你别把孩子带偏了”,而她的眼神里是“这话不是你说的吗?”好吧,以前跟叶子吵架的时候,掰扯过类似问题,但是成年人之间跟孩子之间,答案是不同的。对于叶子这种从我这里学了只言片语就去瞎教孩子的事儿,我有责任“纠偏”。边洗手,我对天天说:“爸爸最爱的人肯定是你,不过说人最爱的人是自己也有道理。爱自己是本能,我们的神经系统和各个器官都有自我保护意识,比如不去碰火。大多数时候,本能会让我们更爱自己。但是,大多数时候更爱自己还是别人其实没意义啊,比如我上班的时候、大便的时候,更爱我还是更爱你其实无所谓。但当需要选择的时候,在那些关键时候,爸爸肯定更爱你,比如就一个鸡腿,爸爸给谁吃?”


天天听懂了,叶子也听懂了,她赶紧补了一句:“妈妈也是最爱你。”天天很真诚地看着妈妈说:“我也最爱你,然后是我自己。”我拿了个碗盛饭吃,不去难为孩子,问他把我排第几了,而是对他说:“妈妈肯定是最爱你的,如果只是为了她自己,她不用那么辛苦的。比如咱们盖的新房子,谁住的时间最多啊?”天天回答说:“是爷爷奶奶。”好吧,也不算错,他们就在金山。我笑着说:“但爷爷奶奶最多再住四五十年就要走了,而你还要活一百多年呢。”天天恍然大悟:“我将来老了,就回金山去住,不回闵行了。我小时候在闵行,读书和结婚去别的城市,老了回金山。”我说好,你好好读书,去欧洲上大学。小家伙瞪了我一眼:“外国那边有疫情,你还让我去?!”


这个,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作为10后出生的人,爱国主义爆棚,不像我们这么崇洋了。再说了,他是学过刘胡兰,又在国防教育公园听我讲过董存瑞的孩子。闲扯着吃过晚饭,天天要拉着我俩打牌,我对他说:“我得先打扫卫生,你先做作业,打牌的20分钟,我们给你保留,过会用。”天天答应了,去写字桌前坐好。看他不着急写,在那儿磨蹭呢,我催他说:“赶紧开动啊,如果你现在把那20分钟玩没了,就不能打牌了。”他果然动作快了起来,而我可以安心刷锅洗碗。25分钟后,我们仨打了8局斗地主,在我跟叶子通力合作下,天天赢了7把,输了一局。是的,不能让他都赢的。


做完作业,看了集动画片,然后洗澡。洗完澡是8点45分,他刚想打开电视机,叶子阻止了,让他早点睡觉。天天不开心了,躺在床上发脾气:“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睡?你们不让我看电视,我就不学习了!”对于叶子这个突然的决定我其实是反对的,平时天天都是9点到9点半睡,他其实还可以看一两集动画片的。不过,她应该也有她的道理。考虑到她也听不进建议,于是我只好附和着劝天天:“每个星期,总归要有一天早睡的嘛,这样对身体好。今天早上我叫你的时候,你就不想起床对吧?没睡够被叫醒多难过?”天天情绪缓和了些,但还是不开心,又跟叶子掰扯了十来分钟才睡。我心说,有这时间,足够他看一集动画片了,何苦呢。


早上,我煮好白粥,蒸了饺子,叶子喊着天天起床穿衣服,然后她回去睡回笼觉了。简单的水煮白粥,天天给了满分的评价,我都不知道好在哪儿。他洗漱挺快,吃得也快,7点36分就完成了,我让他赶紧去换鞋子戴头盔,答应奖励他玩五分钟手机。催得急了,小家伙不开心了,冲我说:“爸爸,我的快乐分如果降到50分以下,我就要发火了。”我故作惊讶:“这么可怕啊?你的快乐分是一万分对不对?”他本来板着的小脸一下子破防了,哭笑不得:“不对,只有100分。”我说:“不行,必须得1万分啊,咱们算算,白斩鸡加1000分,烤鸭加1000分,爸爸讲的故事每个100分……”他跑了,不跟我算了。


电动车到学校门口,我让他下车,照例提醒他赶紧站到人行道上去。来往的电动车太多了,怕碰到他。他站在那里等我,我停好车,把放在车篮里的书包拿下来,又从口袋里掏出口罩。他开心地摘下黄色头盔,跟我交换口罩,嘴里喊着:“头盔换口罩,没有不许闹。”我做了个手势,让他小声点:“这是咱们的密码,不能让别人听到。”送他到校门口那棵树前,把书包给他背上,看着他从侧门走进去;又绕到正门那边,看着他走进教学楼。


他在门口那边停了一下,跟执勤的同学说了句话,才继续往里走。我知道,应该是执勤的孩子看他没戴红领巾,问他是哪个班的。天天才二年级上学期,还没有发红领巾。以前是戴绿领巾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绿领巾取消了。
河蚌赌徒 2021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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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5 15:51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絮叨几句
我刚跟一群陌生人吃完饭回来,有清华的、川大的,有学会的也有企业的。聊得很开心,吃了烤羊排,喝了两小杯白酒,还有两大杯啤的。酒局估计得到九点多才散,然后部分人会找地方开始第二场。我早早回了房间,写下这篇文章。就在这个房间里,两个小时前我刚跟天天视频通话。我举着手机给他看房间的每个角落,他惊叹说:“爸爸,房间真大啊,还有大浴缸!”我说下次爸爸也带你住大房间,他开心地答应着,问我明天几点到家。我说得十点多,他有点难过,因为不能跟我一起吃平安夜大餐了。他挂电话的时候,我对他说,我很想他。


我是昨天早上六点四十出发的,那时候他们娘俩还在睡觉。我煮了面条,又微波炉热了一根老家婶子快递来的香肠。香肠很香,有点咸,只用了半根就吃光了一大碗面。考虑到叶子和天天不爱吃这个,我就着白开水把剩下的半根也吃了。去阳台把昨晚上给天天洗好的餐垫收起来,叠好放进他的书包,又拿了个新口罩也放在书包上。一会儿叶子起床,还得给他烧早饭,还得催他穿衣洗漱,我怕她太忙了,落下什么。出门下楼,坐上滴滴叫来的出租车,我给叶子发微信,告诉她暖瓶里和凉茶杯里的水都是早上刚烧开的,她和天天的杯子都洗过了,昨晚上暖瓶里剩下的热水都倒进了天天的保温杯里,可以刷牙洗脸。


想说点什么感谢的话,却也说不出口,就只是说:“辛苦了,多保重身体。”又想起周二晚饭的时候,她跟我说下午去接天天放学时候的事儿。因为停车堵了一辆老太太的车的路,对方不但报警,还骂了她。“她那车其实是可以开出去的,可她三分钟给我打了六个电话,我在接天天没听到。”叶子说起来还是有点委屈:“就只是几分钟的事儿,想着都是一个学校的,没想到骂那么难听。我说都是接孩子体谅一下,她说体谅个屁……”叶子说她没敢骂回去,因为天天在身边,不想让他看到妈妈跟人家吵架的样子,也怕把老人气出事儿来。我听着很心疼,但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是安慰她,说那老人恶人自有恶人磨。我说下次遇到这种事儿,你也别跟她吵,直接打电话叫我过来,然后你在那儿装被气晕了倒下,然后我打120。


当然只是这么一说,给她消消气罢了。就是同一天,我下班的时候,刚到楼下,就看到两辆小汽车在园区里的十字路口那里撞了。男女司机各自下车在打电话,撞得不算很严重,但看样子处理起来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当时就又一次感到,没事儿就是喜事儿。吃过晚饭,叶子又拿出账本,计算装修的事儿。天天在玩积木,而我洗碗打扫后,下楼扔垃圾。推开楼门,迈步往台阶下走,有人提醒我:“走慢点,注意绕开。”然后我才看到,台阶下有一堆烧过的纸钱。已经烧完了,但灰烬里还有星星点点的红。边上站着一个穿夹克的中年男人,我依稀记得是七楼或者八楼的邻居。没有月亮,他就那么站在冷风里,两眼看着那正在熄灭的红点儿。


我的航班其实并不早,是上午10点,但因为以前误过飞机,我宁可早点出发,避开拥堵的早高峰。连去带回三天,我就只带了一条裤子,外加内衣和袜子,其他的凑合穿。银川气温比上海低十几度,我换上了加绒的皮鞋和保暖内衣。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儿,醒来正好派饭。本来打定主意不吃的,怕摘了口罩被传染,但还是没忍住,吃了一整盒鸡肉饭。吃的时候,只摘了一侧的口罩,让它悬在另一侧的耳朵上,遮挡靠近邻座那一侧的脸。我知道这没什么用,聊胜于无吧。饭的味道还不错,或许,是因为我很久没吃飞机餐了。


一路往西,越飞越荒凉。隔窗望去,是无尽的褐色和灰黑色,没有树木和庄稼,也没有人烟,符合对穷山恶水和荒山野岭的所有想象。唯一人类活动的迹象,是那些屹立在山岭脊线上的一个个白色风力发电机和两根冒着白烟的大烟囱,那烟仿佛刚散开就被冻住,就那么凝固在空中,不再上升也不往四周散逸。偶尔掠过几个水库,都已经结冰,呈现出暗青色。机舱内的小电视播放着名为《1921》的电影,看得正入迷,电视收起来了,离降落还有30分钟。落地后匆匆往外走,却被拦住,听说是上海来的,要求提供核酸证明,虽然行程码上的上海已经没有星号了。


到酒店已经快三点,从成都飞过来的同事迟到了,我一个人布展。忙活完,带着他去吃“国强手抓”的手抓羊肉。两个人没喝酒,吃了300多块钱,味道挺好。吃饭的时候,叶子发来微信。是一张天天的照片,他面前桌上有两碗面条,一份煎饺还有一份白斩鸡。我认出那是小区边上的小梅园,开心于叶子总算愿意带天天出去吃了,而不是非得烧饭,虽然这餐省了点儿。饭后,我跟同事打车去中阿之轴逛了逛,五年前,我来过这地方,当时在我身边的,是叶子。那天的月亮很美,挂在那个月牙形雕塑上,站在雕塑前的叶子更美。当时还遇到一个女孩子弹古筝,现在或许是因为天太冷了,我俩一个人都没遇到。


酒店早餐的面条很好吃,午餐一般,但有七分熟的牛排。我吃了三块儿,吃的时候,就又想起了叶子。周五因为家里没剩饭的,我中午没带饭,而是从单位出来买了面条回家下着吃。推开门,就看见叶子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方便面从厨房出来。我埋怨她中午不好好吃饭,冰箱里又不是没有菜,她回说:“我放了个鸡蛋。”然后又说我:“你不是有食堂的饭卡吗?还非得回来吃。”我说婶子快递来的香肠,再不吃坏了。她开始埋怨了,怪我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上烧点米饭:“你起床那么早,完全来得及的。”我没还嘴,看着她面前的那碗单薄的面条,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河蚌赌徒 2021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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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5 15:51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见识
家门口的地铁开通一年了,无论是带孩子出去玩还是去上培训班,都的确更方便。更开心的是,政府一直在不断美化地铁站周边,新增了一小片花园绿地,看起来就更上档次。只是,也有闹心的事。

地铁站3号口出来,往南走二三十米右转,再走二三十米就是我们小区正门。那天带天天出去玩回来,我留心数了数,这么短的这段路上,路边绿化带灌木丛中,光是丢弃的口罩就不止30个,还不要说其他垃圾了。

自从前几年搞了垃圾分类后,上海街头的垃圾桶就明显变少了。我不确定,是否是为了逼迫人们就范,把垃圾带回家分好类再扔。有多大效果我不知道,但有一个后果很明显,街头垃圾变多了。于是,街头的垃圾桶也就又慢慢多了起来。跟以前不同的是,新增的垃圾桶,上面写好了分类:干垃圾、可回收物。

事实上,在地铁站往我们小区的拐角处几米远的地方,就有“归去来兮”的两个垃圾桶。“爸爸,他们为什么不扔到垃圾桶里去?”天天问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只好说那些人素质低,咱们不学他。
我素质也不高,如果有从不随地吐痰的人,某天在街头看到我随地吐痰,估计也同样不能理解,同样厌恶吧。我决定改变了,以后吐痰都吐到餐巾纸上。虽然我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就像每次决心减肥一样。但也就像减肥一样,虽然每次都不持久,但屡败屡战,至少每次也都能坚持一阵子。哪怕只坚持一天呢,也是做了贡献。

素质这东西,就跟道德一样,还是需要每个人多多自省和自律的。当我们吐槽和批评别人的时候,也拿镜子照照自己,看看是否有要改正的地方。当然,只靠自律也不行,我准备给市长热线打电话,让他们也想办法来改善一下那些垃圾。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法律严打以后,酒驾醉驾事实上是大幅减少了。

小时候过年走亲戚,回家路上,总能看到一两个东倒西歪的“醉驾者”,自行车歪倒在身边,包里的馒头骨碌到地上。现在据说是没了,是好事,但也有点遗憾。如果还有,我其实不介意带天天回去看看,他一定印象深刻,甚至乐不可支。

那时候过年,家里除了会储备各种年货吃食,买好些煤炭取暖,也会劈一大堆柴火。我家的柴火,有时候是从建筑工地拉回来的废木头,有时候是从外面买。劈柴看着简单,其实很考验力气和巧劲儿。这活儿,哥哥算是刚入门,而我到底也没学会。

想起劈柴,脑海里出现的镜头里就只有父亲。他把斧头高高举起,重重劈下,把圆滚滚的木头一劈两半,很man。嗯,应该不是斧头,但那东西叫什么名字,我也不记得了。这样的爷爷,我也很想让天天见见。
河蚌赌徒2021年12月24日晚于飞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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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5 15:52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洗礼
银川会议最后一天,照例是各展商的“洗礼”环节。每次参加行业会议或者展会,各厂商都会带一些小礼品招徕客户,东西不贵,通常都是十几二十块钱的小玩意儿。这些礼品的数量很难估算,时常会有些剩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就有了互换礼物的“传统”。平时见了面最多只是假客气的一群竞争对手,只有在这个时候笑得才真诚。“我们带的是化妆包,你们有什么?”“我们是温湿度计,换俩。”


终归是公家的东西,倒也没人会强求等价交换。这东西更像是开盲盒,赔赚看天。遇到交换到的礼物比送出去的好,那自然是欢天喜地;遇到比自己差的,也只是笑着吐槽两句:“你们这么大公司,就送这?也太抠了!”交换完毕,公家的东西送了出去,换来的礼品,自然就进了自己的行囊,带回公司或者家里,送给同事或者家人。整个过程跟洗Q有点类似,有好事者就将其取了个高大上的名字——“洗礼”。


严格来说,当然是违规违纪的,但也从未见有人较真,毕竟说破天也就是十几二十块钱的东西。自从当了部门经理后,我就不再主动去干这事儿了。总归是有了羽毛之后,才会更懂得爱惜。当然如果遇到拿着礼物上门来交换的,也并不会拒绝,入乡随俗,不做另类。我把这话跟叶子说的时候,她回我:“不主动、不拒绝,听起来倒是跟某些渣男差不多。”我说:“你把那个钥匙扣还我,那是我牺牲清白换来的。”好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我们关系比现在融洽许多。


其实,没当经理之前,我也很少主动去换。脸皮终归还是有点薄,怕被人看轻了。更何况,有大把主动的女孩子会找上门来,不用急。嗯,听起来又像是渣男了。倒不是说女孩子如何,而是宣传部门干这职位的,大部分都是女孩子。每次参加活动,我部门的女下属用袋子拎着小礼品跑出去交换的时候,我也都是默许的。水至清则无鱼,权当拉近与友商关系好了。比起销售部那帮人跟友商之间的相互宴请,这点费用就不叫事儿。更堂而皇之的理由也有:相互观摩借鉴,体验更多样品,分享供应商,以促进礼品采购水平提升。


自己家的礼品受同行欢迎,有很多人排着队来交换,也很有面子的事儿。考虑到干这活儿的女士居多,其中也不乏各种比拼。赢了的喜笑颜开,输了的憋着劲儿下次找回场子。都是同行,负责宣传工作的,每年见面的次数很多。通常是刚在长沙分别,没几天就又在石家庄碰头了。有少数,见面久了就有了交情,没事儿一起聚餐,彼此吐槽一番各自单位也不奇怪。至于因此而跳槽的,也常见。一般来说,促使其中一方跳槽到自己公司,这事多数都是早有预谋的。见多了,谁能干,大家心里也都有数,然后利用出差的机会挖人。


离开银川那天中午的自助餐,我吃了两块烤羊排,想着下次吃这么好吃的羊肉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就又加了好几块手抓羊肉。同行的西区销售经理看了我那满满一盘肉,关心地问我:“你不吃点饭?”我只好又去盛了两口饭吃掉。其实中午吃得很撑了,但是晚上在飞机上,还是没能忍住食欲,又吃了一顿色香味都不怎么样的飞机餐。我是个自控力很一般的人,所以都是很明智地避开各种诱惑。自知者明,三十多年前,我给自己取的这个名字,还是很靠谱。


飞机降落在浦东机场已经晚上八点多,恰逢平安夜,我拍了照夜景发朋友圈,配文:“岁岁平安。”然后给叶子发微信,告诉她,路太远超过公司允许打车标准,我只能坐机场大巴回,得两个半小时。叶子回道:“锅里是汤,饭在电饭煲,桌子上有吃的。”我虽然吃饱了,但还是觉得温暖,就说我回去会吃的,你们先睡。然后叶子又回:“回家后衣服都换了,洗头洗澡。桌子上放了消毒水,包和物品上喷消毒水,玻璃小瓶里的喷完了,可以加玻璃大瓶的。鞋子也要喷。”


对于她这种草木皆兵的态度,我觉得有点过了,但还是一一照做。普通人家,其实经不起什么事儿,小心点总是好的。到家的第二天,新闻报道说:“银川从进口龙眼水果中检测出阳性......”
河蚌赌徒 2021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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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5 15:52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取法乎下
如果不是周二有个供应商要来拜访,我可能要拖到周末再去理发,实在是太冷了。可他坚持要来,我只好周一晚上坐公交车去大润发,去找那个15块钱的快剪。关键是便宜,而且我对发型没有要求。四十年来,好像一直都是平头。小时候在村里,是三伯用手推子给我理,他那玩意儿太破,三下里有两下夹头发,理发类似上刑。偏偏脾气还大,我头皮一疼就哆嗦,而我一动他就给我一巴掌,让我老实点。当时很是憋屈,你手艺不行还打人,后来长大了也就明白,其实作为一个业余新手,他也紧张。打我,是怕我扭动导致他那推子戳破我头皮。之所以选他,倒不全是因为免费,而是那时候村里就没理发铺。等有了,我也就不找他了。三十多年过去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健在。小十年前,听说三伯母去世了。


快剪便宜,但是不管洗头。剪完了,用一类似吸尘器的玩意儿糊弄一下完事儿。但便宜就是硬道理,每次去都有三两个人在排队。剪完了,在超市厕所那边的龙头下随便擦把脸,就坐公交车回家。准确点说,是去家边上那家健身房。卡既然已经开通了,那只要不出差,我每天总会去一趟。是去健身吗?并不是,我只是去洗澡。在家里洗澡又费水又耗电的,对得起那张卡吗?再说了,即便只是去洗澡,来回也有一公里路的走路运动,聊胜于无。到了健身房以后,把包放好,我却也并没有直接去洗澡,而是直奔三楼健身区。跑步机上用6.5的速度走了20分钟,脚踝那边的老伤不允许我快跑了,不过每十分钟里面,还是会用10.2的速度跑1分钟。活动完了,又去器械区推了20下。怎么说呢,来都来了。


古人云:“取法于上,仅得为中,取法于中,故为其下。”而我这个,算是取法其下,反得其中吧。预期目标足够低,不是定在健身而是定在洗澡上,所以凭着抠门的本性压制了懒惰的劣根性,反而能够长久坚持;而因为有了长久坚持的基础,其中多数时候本着“来都来了”的念头,也都会去运动一下。偶尔实在懒得动,我也不为难自己,毕竟我只是来洗澡的,可以给家里省点钱,减少办卡的损失,就够了。其实这就跟我写日记差不多,最开始写的时候,我也只是想找一个不花钱又能打发时间的爱好。写着写着,我发现我竟然离日记体散文一代宗师的宝座越来越近了,哪儿说理去?


很多事儿都是无心插柳。如果不是昨天忘了从家里带饭,我也不会中午回去煮饺子吃。回到家,叶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跟闺蜜打电话。灶台上烧早饭的锅都没洗,饭桌上摆着的碗碟里,是瓜子皮和啃过的骨头。我把锅洗了,饺子煮上,然后动手帮着洗碗,清理灶台。晚上我从健身房回家也就是9点吧,那娘俩已经睡了。我拖完地,看了看天天的书包,发现他每天都要用的餐垫和水杯都还在,没拿出来洗。当然,这个活儿也是我的。边干活,我边在心里夸奖自己:“如果换一下位置,是叶子发现我到中午还没洗早上的锅,发现我忘了给孩子洗餐垫,那还不得又是大发雷霆?你看看咱,默默地就给查漏补缺了,毫无怨言,多好的老公啊?这就是人品和教养。”


好吧,人品这事儿,自己开心一下就好。具体到做家务和发火不发火,还是得辩证地看。一般来是,做家务水平差的,懒的,在家里脾气都好,都希望彼此能够本着“查漏补缺”的合作精神过日子。为啥呢?因为他出纰漏的机会远多于对方啊。而那个勤快的,做家务能力强的,则更希望实行“各扫门前雪”的包干制度。谁的好脾气,也经不起对方长年累月地拖后腿添堵消磨。读到这里,你一定觉得河蚌总是这么客观,真是个有智慧的人啊。好吧,或许也不一定,当然,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己这么觉得,然后开心了起来。开心这事儿,更多还是要靠自己。


昨天周一,是今年上海最冷的一天,早晨起床时气温还是零下。学校里很神奇地选中了这一天,举办“班班有歌声”活动,天天他们要合唱《少年少年,祖国的春天》。叶子昨晚上纠结了半天,到底给天天穿什么衣服去。为了这次唱歌,家长们凑钱买了演出服,红白相间很漂亮,可惜不保暖。下身好办,可以在肥大的演出服裤子下面加一条羽绒裤,上身就麻烦了。想着在外面套一件羽绒服吧,他上午还有体育课,唱歌是下午,穿羽绒服怎么上体育课呢?最终,叶子给他设计了一种五件上衣的穿法,演出服在第三件。“唱完歌,最重要的事情,是把脱下来的衣服穿回去,记住了吗?”送他进校门的时候,我盯着他的眼睛嘱咐。没办法,几乎每隔几天,家长群里就有人说孩子衣服不见了,问是否有人拿错了。


叶子开车送我们爷俩去的,拒绝了我骑电动车送孩子的无脑提议。那地方不能停车,快到地了,她略微一停,我们爷俩赶紧下车跑过去。送他进校门后,我再步行去路尽头的拐角,等着叶子把车开过来。即便如此,我等了几分钟她才来,那条路上是真得堵,所以很多家长都跟我们一样,宁可骑电动车送孩子。又想起了天天那天对我说的话:“爸爸,妈妈对你开车这事儿都绝望了。”叶子在边上冲他使眼色,让他别说。我倒是无所谓,厚着脸皮笑着说:“怎么就绝望了,爸爸就只是不会倒车。”


嗯,应该会进步的,山东队都夺中超冠军了。多少年没看他们踢球了,偶尔看新闻,知道已经沦落为二流球队。说沦落,自然是对比曾经双冠王的辉煌,其实最开始,它也就是二流球队。那时候教练是铁蛋,队里球星是一高一快,高的那个是老茂。说起来都是20年前的事儿呢,给我理发的三伯家的哥哥周末偶尔回到我家跟我一起看球。他有一个今天听起来极其惊艳的乳名,叫“大波”。那时候都单身,再后来他结婚了,听说媳妇很厉害,只是听说罢了,随着我去外地读书,慢慢就没联系了。
河蚌赌徒 2021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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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5 15:54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老郑和小马
昨天下午4点半,我在钉钉上打了早退卡,提前半小时下班。步行回家,走过那堵刚修过已经恢复健康的“危墙”时仍然提心吊胆。倒不是担心墙,而是担心人行道上那一排高大的悬铃木。主要枝干上的树叶早已凋零,仅存寥寥几片顽固分子在风中飘摇,一起飘摇的还有那一个个小球。我总是担心,走着走着它们突然掉下来砸我头上怎么办。好在这种担心虽然一直持续,但并不强烈,毕竟已经在这边工作四年了,并没有被砸到过。那天中午回家吃饺子,特意看了看树冠,有趣的是,树上一些新长出的纤细枝条上依然绿意盎然,跟那些粗大枝条上的惨淡景象截然不同。看着它们,我心里冒出两句话,第一句是“宁可枝头抱香死”,第二句是“少不更事”。


进小区,先去驿站取了快递,又去地下停车场拔下电动车的充电器。推开门,天天在玩手机,叶子在烧晚饭。我放下双肩包,换了个小包,在里面塞了条毛巾,想着吃完饭可以直接去健身房洗澡。提前两天就跟叶子打过招呼,不在家吃晚饭了,临行跟天天道别,说爸爸不在家,你要多帮妈妈的忙。天天答应着,羡慕地说:“爸爸去吃大餐了。”我笑着说下次带你去,这话我不信,他估计也没当真。


天有点黑了,刚理过发的脑袋有点凉,我取出口罩戴上。过安检的时候,包太小太轻,就没摘下来放进机器,而是直接拉开拉链给安检员看。那小姑娘用手持仪器扫了一下,又探头看了一眼,摆手放行。我不知道,她看到我包里就一条毛巾会做何感想。


小马在我们那个三人群里发来微信:“先到先拿号,可能要排队的。”我回说刚上15号线,还有45分钟。老郑说他估计会准时到。我们约的是六点钟,在中山公园龙之梦的一家鱼头火锅店。说起来,那地方我都很多年没去过了。我跟叶子第一次见面就在那儿,她穿着旗袍款款走近的样子,我至今难忘。隔着旗袍,我也是真看不出来她脾气不好,虽然这点她并没瞒着我,婚前不止一次提醒过我。我俩本来是不会走到一起的,其实在那年她过生日之前我俩已经有阵子没有联系。我之所以提出给她过生日,是想着既然认识了这么漂亮一个女孩子,总该好合好散。既然是散伙饭,抠门的我很大气地点了鲥鱼,还买了分手礼物。然后叶子觉得,这个男人很用心。


我以为是我先到,跟服务员订了位子进去,刚要发微信告诉他们桌号,看到小马发来微信,是一个桌号,在我隔壁两桌的位置。快两年没见了,或者两年多,记不清了。上次见面,天天还没上小学。那次之前也是有日子没见了,我跟他们说了天天诊断的事儿,说实在是没心情见面。这次见面,是他俩谁提议的我不记得了,但另外两个人都很爽快答应了。说起来,我们仨认识也有十四五年了,当时在那家瑞士公司,三个最底层的小喽啰。我做宣传,老郑搞产品,小马做服务。租得房子离得不远,一起坐班车上下班,下班后常一起吃。酒量都不行,在那家东北菜馆三个人点一瓶啤酒,被服务员笑过。


这次都没开车,每人点了一杯奶盖啤酒,比当年的酒量有进步了,加起来算是三个人两瓶的量。比起当年都胖了,三个都不到1米75的人,最重的老郑都183斤了,然后是我的157和小马的143。肚子明显大了,脸倒是都没怎么变。聊聊孩子,聊聊八卦,从经济环境到国际形势再到娱乐圈,然后是说说各自的工作。小马在大公司任高管,说最近老大好像有点那个,想着是不是需要孝敬一下。老郑说先送瓶几千块的白兰地,收不收的,表个态,算是投名状了。然后,老郑给我们秀他那培训学校新招的漂亮老师:“每个都一米七以上,比一般明星都漂亮!”他说这话的时候,三个油腻中年男人一起乐呵呵地笑。


我跟小马自然是调侃他不要晚节不保,老郑笑着说那不会,身体不行了,稍微动一动就累,最近在每天游泳。我这边没啥好说的,更多还是听老郑说他的事业。他的写字培训学校都开了三个分校了,如今头疼的是国家加强监管的靴子一直没落地,又在抱怨他所加盟的品牌总部那边不断开分校,把市场切得稀碎。“现在全上海得有两百家了!”他愤懑地说:“我刚开那会儿,连康桥、青浦的都有过来学习的。”我跟小马自然是跟着他一起骂,并夸他干得挺好,当年一起的时候,看不出他还是一个创业型人才。老郑不好意思了,谦虚地说屁大点生意,又说身边的谁谁多么牛,再说起当年他离开我们那家共同的公司去了一家更大的公司后,原来公司的人多么敌视他。“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他慨叹道。


小马安慰他,那种人终归是少数,说明不是朋友,真朋友还是会为对方的成功高兴的。老郑摇头不认可,嘟囔了两句,然后大家碰杯喝酒。作为三个人里混得最不好的一个,我的责任就是这时候出来上价值,给我这俩在上海肯定不算有钱人但远比我有钱的朋友解惑。“希望朋友们过得好,但最好不要过得比我好,这是人之常情。”我先把老郑没好意思说透的话说完,然后笑着说:“但是,就我来说,看到朋友们过得比我好,我是真心替你们高兴。”听了这话,小马笑着点头,老郑却是不以为然的,也是,出来混这么久了,什么场面话没听过。


我继续解释道:“到这岁数了,我自己什么能耐自己有数,如果全世界混得都不如我,我这样的就是人类的天花板了,那样的世界我其实并不想要,太可怜了点,很多人得过不下去。我是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人比我强的,这样大家才能过得更好。既然我接受这个世界上有人比我强,那我宁可那些比我强的人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我的敌人。你俩混得都比我好,我挺开心的,比如这顿,一会儿你俩抢着买单的时候,我就可以厚着脸皮不掺和。事实上,我是觉得你俩混得还不够好,所以,你俩得继续努力啊。”话落,老郑也笑了:“你又不少赚,一顿饭还计较。”


能少花就少花嘛,我虽然对自己抠门,但跟人交往其实不爱占小便宜,只是,跟这俩我是真不见外。吃喝到九点,各回各家。小马买单时,老郑问他能否报销。小马说不用报,不多。老郑说不能报销还是我来,小马没搭理他,自行去结账了。小%……我小一岁,比老郑小三岁,如今也有白头发了,不比我少。我就在边上看着,想起十几年前,那时候我们都是轮流买单的,三个人还吃不到一百块。有时候会去小马租的一室户烧菜看球,我很怀念小马炒的醋溜白菜,但没好意思告诉他。当年小马是家境最好的,可是没几年,他做工程的父亲,去世了。老郑的父亲曾经是团长,退休后回到老家石首,钱上帮不上什么忙。他硕士毕业后当过大学老师,是我们仨里面学历最高的,却也是最社会的。跟我一样,他跟老婆认识也是通过世纪佳缘,当年那网站还算靠谱。


一起从六楼下到一楼,小马说是出去坐公交了,我跟老郑目送他走,然后,我俩也分道扬镳。他坐二号线,在地下,我坐三号线,要去二楼。小马有俩孩子,大儿子跟天天一样读二年级,小女儿读中班。老郑跟我一样就一个儿子,读四年级了,身高1米53,刚得了两道杠。三家的孩子还没一起玩过,我们各自有各自的圈子,成长环境和性情完全不同的三个人,如今也完全没有利益关系,就因为十几年前的相识,哪怕一年难得见一次,有些事儿却也就难以割舍。我走了几步,回头看着老郑那肥企鹅样的背影,他没有回头,就那么慢悠悠在走。我拍了张照片,但没有发到那个三人的群里,我想,有一天,我会删掉。


河蚌赌徒 2021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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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发表于 2024-5-15 15:55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祝福
昨天下班回家,进小区往我们那栋楼拐的路口,看到一个老太太一手挽着书包,一手拖着滑板车,上面站着一个裹得跟粽子一样的小女孩。小女孩奶声奶气地提醒奶奶:“灰姑娘掉了。”路灯还没亮,天色已经有点暗了,我凝神在路上寻找,果然就看到一个穿蓝裙子的洋娃娃,巴掌大小。我捡起来,走过去递给已经停下的老人。她笑着表示感谢,又让孩子说谢谢。举手之劳,但很开心。

到家还是5点20分,推开门,奇怪的是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作为一个悲观的人,心里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赶紧给叶子打电话,响了几声,是天天接的。问他们到哪儿了,小家伙说已经进小区了。听他的语气挺开心的,安心了许多。放下包,去阳台上收衣服,然后把几盆怕冻的花搬进房间。刚洗了手进厨房,想看看还要做点什么,叶子和天天进来了。我笑着问天天:“怎么才回来啊,是不是犯错误被老师留下了?”叶子不开心地冲我说:“你从来不会想点好事儿。”

叶子说是被天天同学家瑞的爸爸给拉住聊了一会儿。“你平时到底是怎么跟人家说的啊?”叶子很无奈地看着我说:“人家把你的话当圣旨似的执行,又是时间管理,又是陪伴阅读。还希望你能在元旦时给全班家长安排一次讲座!要不是我走,他还要继续说呢。”我讪笑着说:“没怎么跟他说啊,我都没加他微信。就是上次在万达碰上聊了几句,快一年前的事儿了吧?”叶子白了我一眼:“跟你说多少次了,让你低调一点,你看这就来麻烦了吧。我就是懒得揭穿你,你说的那些,你都做到了吗?”我赶紧表态:“那肯定没有,咱们家孩子教育主要靠你的。”然后转头对天天说:“爸爸陪着做作业老是得B,妈妈陪就都是A,谁更厉害?”天天边玩手机边说:“妈妈厉害,妈妈是最棒的妈妈!”

叶子心情好了一些,一边炒芹菜一边说:“我给拒绝了,说没空。”然后又絮叨了我半天,我乐呵呵听着,并没有不开心。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如果我太高调,那么一旦天天学习不好,人家就会说你爸爸那么懂,你还学习不好。换句话说,我不能抢了天天的功劳,更不能抢了叶子的功劳。毕竟,天天的教育一直是叶子主抓的,而我只是偶尔补个缺。如今他们全班的家长都觉得我是教育专家,这事儿就让叶子很不爽。毕竟,那些理念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天天这次作文扣了五分,你不是说教他作文吗?你教了几次啊?”叶子问道。我点头哈腰继续抱歉:“没教,我今天教。”又对叶子说:“芹菜我来烧吧,你们又不吃的。”叶子自顾自烧着,没搭理我。

饭菜上桌,我给天天拿了筷子和勺子,又给叶子盛了饭拿了筷子。正啃排骨天天看到了,赶紧开始夸我:“爸爸你好孝顺啊,给妈妈拿筷子。”有了这句,叶子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我笑着纠正他:“爸爸这是爱妈妈,晚辈对长辈才是孝顺。”他懂了,把啃了一半的排骨放我碗里:“爸爸,我孝顺你。”我很爱他,比爱自己更爱。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他跟我说:“爸爸,你要活到180岁啊,这样我到150岁的时候还有人爱。”听了心里暖暖的,却也有一丝酸楚,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是60岁,从来不觉得我会是长寿的人,但为了他,我努力吧。昨晚上叶子累了,让我陪天天做作业洗澡。等忙完哄他上床睡觉已经8点40了,但我还是拎包去健身房运动了一会儿。

临走的时候,给他倒了小半杯水喝。洗完澡总是会口渴,但又不敢给他多喝,怕他睡觉起来小便。他跟叶子在看电视,屏幕下面有条提示,提醒大家要交有线电视费了。天天问叶子我们交了吗?叶子说没有,我们没钱。天天着急了,问要花多少钱,不交是不是就看不了电视了?叶子说是,要86块钱呢。天天听了舒了口气:“妈妈,我有钱,我给你100。”不知道这娘俩后来达成了什么协议,我回来的时候他俩都睡了,我洗衣服拖地。又想起了龙之梦那边,明年我跟叶子就结婚十年来,到时想跟她一起再去龙之梦吃顿饭看场电影。本来想带着天天的,上午查了一下日历,是星期二,嗯,小家伙没口福啊。

我是有口福的,冰箱里还有两盘白菜馅儿饺子没吃,而今天已经周四了,马上周末又可以包。办公室的抽屉里,那一小袋60克的山楂饼,我分三天吃完了。从小就爱吃这个东西,酸酸甜甜的,只是那时候并不总是吃得起。婶子从老家快递来的香肠还有5根,早上我热了一根,带了到单位配米饭吃。快过年了,去年底我网购了儿时爱吃的大虾酥糖,今年想着买两袋钙奶饼干吃。当然,老家的猪头肉和辣丝儿也肯定要买。前两天网上看了一眼,好像都涨价了,好在,总归是吃得起的。

送完天天回家,叶子还在床上躺着。早饭是我给天天做的,蒸饺和牛奶,还分了他一点点白粥。叶子是真累了,盖房子的事儿很不容易。昨晚上她在那边跟那个卖瓦的吵了很久。我不确定这是否是2021年的最后一篇日记,但是祝愿她在新的一年里开心健康,平安顺遂。
河蚌赌徒 2021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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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发表于 2024-5-16 10:09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阳历年
父母在的时候,我们都称呼元旦为“阳历年”,过元旦就是过阳历年。过法跟除夕其实也差不多,除夕是新闻联播开始和午夜12点各放一次鞭炮,而阳历年只有晚饭时放一次;阳历年的饺子就是晚餐,而不用像除夕夜需要等到半夜12点下锅。总体来说这不是个受人重视的节日,但它总归又是个节日,地位类似重大演出开始前的排练或者预演。


今年的12月31日是周五,那早上我给天天煮了一碗方便面,热了碗牛奶。他爱吃汤达人的豚骨面,在床上穿衣服时就扯着嗓子跟我确认了好几遍:“爸爸,是绿色包装的那个!”当然不会下错,我还把自己煮的白粥分了点给他,又给他热了个小鸡腿。天冷了,还是希望他能多吃一点,学校里是没有空调的。按说也不至于装不起,家长们其实很愿意出这个钱,或者说只是那些愿意出这个钱的家长就足够凑出那个数了。但是,学校和教育部门要考虑的事儿太多。


吃饱喝足,我骑电动车送他去学校。一路上讲着故事,听着他的笑声,感受着后背跟他小手之间的热交换。每到冬天,骑车赶路的时候,我都让他把手伸到我衣服里,抓着最里面的那层。这样暖和,而且比戴手套方便。路上遇到一个同行,也是骑车送孩子的家长。不知道后座那姑娘的校服裤子是短了还是没提好,脚踝那儿露出10厘米长的一截。大冷天的,风吹在脸上都有点疼,我在心里感慨着开车大哥比我都大意;但转念一想,却也未必。没准人家女儿就喜欢这个穿法吗?现在年轻人的时尚,我很多搞不懂也无法理解。


跟天天对完“头盔换口罩”的暗号,完成交接仪式,看着他进了教学楼,我开车回家。车停到地下车库,回家放下头盔,背了包,戴上我那双破了个洞的棉手套去上班。小区西门出去,跟幼儿园门口的保安大爷互相问好。他在天天毕业一年后,仍然记得我是天天的爸爸,而我虽然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却始终记得“他记得我是天天的爸爸”这件事儿。幼儿园那天的音乐跟往日不同,不再是奶声奶气的童谣,而是华仔的“恭喜发财”。不知道这些孩子们长大后,是否还能跟我们这代人一样欣赏华仔,估计够呛,就连我们这代人,也不是都欣赏他。


下午4点收到叶子微信:“我们去吃自助餐了,家里有饭菜。”我回她:“好的,新年快乐。好好庆祝一下,都辛苦了。”然后,她给我发了个截图,是在美团优选上买的蔬菜。我说好的,下班后会去拿回家。我下班后并没有直接去小区西北边那家烟酒店拿东西,而是先回家吃饭。剩菜还不少,有红烧鸡腿、黄瓜炒蛋还有红薯蒸肉。我本来想就我一个人吃饭,刚好按照老家的风俗吃饺子,上周末包的白菜馅儿饺子在冰箱里还有二十来个,但是终于狠不下心浪费掉这些菜。于是,热了一碗剩饭。


吃着吃着,心情就越来越不好了。想着这毕竟是过节,一家人总该一起吃顿饭,一顿自助餐而已,多一个人又不是吃不起。一边却又给叶子分辩,她年初买的便宜券就剩两张了,不用就过期了,而我其实对那边的自助餐也谈不上喜欢。是的,我还得减肥,花小两百块去吃自助很没意思。只是,不管怎么想,心里总归还是难过的。草草吃完,拎着一个大袋子去烟酒店取东西。推门进去,老板娘正给女儿擦屁股换尿布。忙活完,把手机赛给那个最多读幼儿园小班的孩子,叮嘱她老实坐好,然后拿着单子帮我去篮子里取西兰花、番茄、香菇……她的手没有擦,更没有洗。


想起了一个人折腾盖房子的叶子,又想到晚上也无非是一顿饭的事儿。我没有说什么,接过来,道谢回家。把东西放下,又下楼扔了垃圾。这次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小区东广场那边转了一圈儿。快7点的时候,估摸着那娘俩快回来了,我往家走。在楼下遇到一个骑自行车的大哥,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嚷了一句:“呀,糖醋排骨!”我用自己三十多年鼻炎的鼻子使劲儿嗅了嗅,还别说,还真是那味儿,不知道几楼在烧,味儿很正。回到家,没多久,叶子他们就回来了。天天很开心,跟我说他吃了十种东西。让他仔细说说,他掰着手指头回忆:螃蟹、冰淇淋、火龙果、豆腐皮……


过节,没再让他做作业,带着一起跟老家的叔叔婶子打了个视频电话。天天乖巧地称呼对方“爷爷奶奶”,让对面笑得合不拢嘴,一再邀请我们暑假回去。电话里,婶子笑着说,他们也没吃饺子。第二天早上睡到自然醒,已经7点40了。我煮了饺子,叶子没兴趣,天天想吃,叶子说没时间了,路上给他吃点心。在我煮饺子的时候,叶子做了爆米花。我不到五分钟,消灭了两盘水饺,然后一家人出发回金山,仍然是叶子开车。我跟天天都有两三个月没回了,房子主体已经完成,后面就是外墙装饰和内部装修的事儿,总也还得半年。离得很远,就看到岳母站在路边了,她想天天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了两顿饭,我们带了光明邨的酱鸭和鱼,岳母炖了肘子煮了虾,做了红烧排骨,我又切了冬笋和莴笋。叶子催着岳父多吃鱼,说了好几遍六十块钱一斤。岳母则是抱怨叶子奶奶如何不通情理,叶子附和着,但我知道她并不完全同意。岳父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瓶椰岛鹿龟酒,这东西我多年前在电视里看过广告,但还真没想到会有喝它的一天。我俩各喝了一杯,果然不好喝。我对岳父说:“味道不如黄酒,但这是保健酒,对身体好。”


回程的路上,叶子让我有空可以考虑一下买什么车,可以看起来,开始试驾。我答应着,心想咱家竟然还有钱买车?这真是个好消息。
河蚌赌徒2022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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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6 10:09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假期
“土豆丝焯水的时间要短,锅里油要多点,下锅后立刻就加一小勺白醋,出锅前加盐和味精,还有白糖。”这是叶子教我的。“冬天发动车后不要急着开空调,空调要先开外循环,透透气再开内循环。”这个,也是叶子教给我的。她教了我很多事情,大多数我记不住,也学不会,但总有一些我能记住。她老怪我,说我记不住是因为没往心里去,有时候问我记不住为什么不拿笔记下来。前半句我不是很认同,后半句我很不认同。却也不会跟她吵,我就那么沉默听着,满脸地不以为然。她估计是心里有气的,但也很少再吵。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我马上四十一了,而她也快四十了。写到这儿,我才想起来我比她大,又是男人,按说该是我照顾她,但结婚快十年了,其实都是她在照顾我和这个家。

元旦那天下午,回家前,一家人在孩子外婆家吃了一大桌子肉菜。岳母把家里有的肉都端上了桌,肘子的皮给了我,她知道我爱吃那东西。回程的路上,叶子跟我说起买新车的事儿时,我正在后座那儿跟天天腻歪。小家伙瞌睡了,头歪着想睡。我给他整理安全带,怕勒着他脖子,又解开自己安全带,靠过去,让他的头可以枕在我肩膀上。听她说完,我是窃喜的,家里竟然还能有钱买车,我是真没想到。这些年我自己赚几个钱心里有数,虽然一家人都挺省的,但也存不下多少,只能说叶子的理财收益确实不错。买车的事儿我其实觉得不急,这辆车还能开,且一年也开不了多少次,就算买,也等新房弄好再买吧。依我的性格,家里总得留点钱,心里才踏实。经济明天会怎样,天知道。不过,我没说,先答应着。

2号在家待了一天,叶子给天天复习功课,我烧午饭。天天最近很开心,他数学和英语都考了满分,语文虽然只考了88,但也是班上前五。不过,他们班成绩两极分化严重,最简单的数学,竟然有四分之一的人考D。吃饭的时候,天天学着数学老师的样子,一边叹息,一边说着每个班级得C的有几个,得D的有几个,说他们班如何不争气。我跟叶子都被他逗笑了,鼓励他继续加油,给班级争光,把平均分往上拉一下。“唉,我一个人也拉不动啊。”天天愁眉苦脸地回答。“那你就努力考满分。这样至少你们班还有人考满分,老师脸上也有光。”叶子安慰他:“再说了,其他好同学也会一起往上拉的。”

阳光很好,饭后叶子去买菜,我带天天去边上的剪纸公园散步。他一分钟跳绳跳了139个,打破了自己124个的记录,高兴地手舞足蹈。按照约定,我奖励了他9块钱。我俩事先说好了,跳够100个给5块,以后每10个奖励1块。小家伙微信收了,又缠着我,让我给他139。对于这种狮子大开口,我自然是拒绝的,于是爷俩在公园里的山坡上你追我逃。玩了会儿,骑电动车去边上的健身中心。本来想让他跑跑的,有教练过来阻止,说有规定,不许16岁以下的孩子使用跑步机,怕出了事故有麻烦。于是只好把跑步机调到6,看他在上面健步走,我在边上看着。他坚持穿那件白色毛衫,结果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了。

晚饭吃火锅,叶子邀请了她闺蜜的老公。她买了大骨头、牛肉、鸡肉、虾、鱼还有不少蔬菜,我们几个人吃得挺开心的。我挑肉少的大骨头给了那哥们两块,然后给了叶子一块肉最多的。叶子闺蜜回东北创业去了,开了一个小餐馆,但没多久就倒闭了。好在租金不高,只亏了几万块钱。这事儿我是一开始就不看好的,但也没多说。据说春节后会回上海,我是希望她回来的,叶子的朋友也没剩几个了。这两口子是属于被动丁克那种,就是也不是不喜欢孩子,但是考虑到买房等现实因素,最终选择了丁克。他们是想着赚些钱后,回东北老家养老,毕竟两头的老人都还在那儿。她闺蜜回来后,找工作也不容易,人到四十就业就是个难题。

3号早上,叶子和天天睡到快9点才起床。我早早烧了粥自己吃了,叶子给天天热了牛奶,煮了红薯,蒸了鸡蛋还做了橙汁。早餐后,我陪着天天复习,叶子开始整理房间。午餐继续火锅,我只炒了一个从岳母那边带回来的自己家种的青菜。吃完饭,本来想继续带天天复习的,马上期末考试了,结果他突然来了一句:“爸爸,三天假,都不能出去玩了。”听完心里一酸,对他说:“咱们下午去中山公园。”叶子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雀跃的孩子,终于没有阻止。我家到那边接近1小时,到中山公园站下地铁的时候,我特意带天天从龙之梦出来,对他说:“爸爸跟妈妈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儿。”

逛公园,也就只是逛逛了,这个季节,几乎没有花开。但天天还是很开心,他喜欢那边孔雀造型的园艺,还遇到一个努力练习踢毽子的同龄人,天天跟他玩了十几分钟。在岔路口,天天指着一个方向说:“爸爸,去这边,这边是游乐场!”我跟他走过去,问他想玩什么,他毫不犹豫选了“太空漫步”。其实就是空中自行车,大部分行程是电动的,起点和终点各有一小段需要人蹬。全程都是悬空的,我担心他害怕,一路跟他说个不停。下来后问他,他笑着说一点都不怕,他胆子随叶子,而我,是有点害怕的。“爸爸,我很开心,你也很开心,对吗?”他问我。我很肯定地说:“对的,你开心我们就开心,想玩一定要告诉爸爸。”

在公园里玩了俩小时,我俩就返程了,路上买了个肉馅饼,俩人分着吃。他一口,我一口,最后还剩下一点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都递给了我。
河蚌赌徒 2022年1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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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6 10:10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男女
往校门口拐弯的那个交通灯红了,我停下电动车等待。忽然听到一个小女孩在喊天天的名字,回头望去,她就在我边上的电动车上,骑车的姑且说是她奶奶吧。小女孩长得很漂亮,手里拿着小半个红薯,正冲天天笑。天天鼻子哼唧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刚好灯变绿了,我开车过马路,边提醒他:“同学跟你打招呼呢,你得有礼貌,怎么不喊别人名字呢?”天天不说话,装没听见。我也没再逼他,而是问他:“那是诗涵吧?”天天点头说是。


到校门前找位置停下车,让天天站到人行道上,我从车筐里给他拿书包,并跟他玩“头盔换口罩”的游戏。正说着呢,诗涵奶奶骑着电动车从人行道上疾驰而来,一直开过我们,到了校门口才停下。诗涵下车了,却并没有急着往里走,而是站在车边吃红薯。天天背着书包经过她的时候,却也并没有跟人家打招呼。我分明看见那女孩眼睛是一直看着他的,但他就是视而不见过去了。“你等等诗涵一起进去啊?”我小声提醒他,他继续装没听见。我目送他进了校门,进了教学楼,往回走的时候,笑着对诗涵说:“要考试了啊,诗涵加油!”小女孩跟她奶奶都笑了。


我直觉天天不是很喜欢这个女孩子,猜测跟她每天早上负责收作业有关,她是天天他们的小队长。记得有一次我记不清天天作业本的时间是否写了,就叮嘱他到学校交作业前赶紧写上去,天天回我说:“诗涵每次放下书包就过来收作业,她就给我们几秒钟,不交她就走了。”我说你写时间就几秒钟吧,她总归等得及。天天说:“几秒钟?我还要把作业本从书包里拿出来呢!”我说你本来交作业也要把作业本拿出来的啊。他不说话了,但我看得出他并不服气。加上今天早上这一幕,我猜两个孩子相处并不是特别融洽,至少,天天不是很待见那个女孩子。


也或许,是他这两头压力大吧。在我跟叶子的双重忽悠下,他肩负起了提升全班平均分的重担。一想到班上数学考试那七八个不及格的,他就比班主任还愁。没办法,昨晚上我跟叶子又赶紧给他减压:“只要你能考满分,那么老师就会觉得你们班数学还是可以的,至少最高分在你们班。”他这才松了口气,数学考满分对他不是大问题,虽然满分总有一些靠运气。今天他们测试英语口语,昨晚上我带他突击了一下。关于Rabbit的发音,他跟我有分歧,虽然手机百度的结果是支持我的,但他坚持认为老师教的发音就是他那种。“明天我听听其他女同学怎么说,如果她们读我这种得了满分,那就按我的来。”他跟我商量,我同意了。


之所以点名说是女同学,是因为他就是他们班学习最好的男同学了。除了他,班上前十名几乎就没男生了。比起来,我小时候班上虽然成绩前两名都是女生,但是男生也还行,不会去包揽后十名。只是我一二年级一直都是铁打的第三,这点就不如天天了,他偶尔还能从巾帼群中抢到次第一,尤其是数学和英语。天天最常挂在嘴边的比较对象也是俩女孩子,一个是班长俞果,一个是语文学霸,复姓申屠。他喜欢跟俞果比成绩,因为他赢面很大。至于申屠的语文,他是很难比过的,于是就总说对方数学不好,或者说对方行规不好,老师批评她了。俞果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很要强很自律的女孩子,怎么说呢,跟叶子很像;而申屠是班上的奇葩,玩起来很疯,那次一起出去玩,她把一个男孩子追得鸡飞狗跳。


骑车回家的路上,开始飘雨星了,很开心送天天来的时候没下。早上喊他起床的时候,叶子还担心下雨,因为预报有雨。如果下雨,她就会起床开车送我们爷俩了,不愿意我们穿着雨衣骑车过去。我从阳台看了看外面,告诉她有人打羽毛球,她才安心继续躺着,任由我给天天弄早饭吃。今早上给天天煮了粥,做了蒸饺,热了牛奶。结果被他嫌弃了,一边不情愿地吃着,一边说妈妈做的早餐好吃,花样丰富,有香喷喷的红薯,还有各种水果。我说你再忍三天,下周一结束后就放寒假了,以后可以天天睡懒觉,吃妈妈做的早餐。算起来,他能有一个月的寒假。


电动车进小区的时候,迎面一位大爷骑着电动车过来。由于小区里一半的道路做了停车位,所以剩下的路并不宽,就只有一条人行道可用。我尽量靠右行驶,但那大爷的车却不但毫无避让的意思,反而冲我撞了过来。眼看着就几米的距离了,我赶紧按了按喇叭,他才回过神来,矫正了车头。大爷也不容易,一把年纪了,看女人还这么专注。那位大冷天穿短裙黑丝的女士也是,你也不替你大爷想想,真出事儿就不好了。


河蚌赌徒 2022年1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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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6 10:10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腊月了
15-17日,要去苏州开经理会议,然后18-19日开销售会议。晚饭的时候,跟叶子报备。天天在边上来了一句:“爸爸,那你就不能跟我们一起过生日了啊?”我笑着说:“开销售会议是在上海,爸爸那晚上可以选跟同事一起吃,也可以回家来吃,天天觉得怎么选更好?”天天毫不犹豫地说:“回家跟我们一起!”他就那么看着我,说得斩钉截铁。我犹豫了一下,陪着笑说:“爸爸公司的销售每年就聚一次,爸爸不一起吃饭不合适,要不然,咱们19日晚上再庆祝爸爸生日?”天天摇头说:“不行,那就不是爸爸生日了,生日只有一天。”


我只好另想办法:“那么,咱们不庆祝爸爸阳历生日了,庆祝爸爸农历生日。爸爸在老家的时候,也都是只过农历生日的,腊月13。”天天接受了这个提议,他去翻日历,开心地说是1月11日,然后问我:“爸爸,我可以过农历生日吗?”我说行,两个生日都可以过,但是农历生日不能吃蛋糕了,要吃长寿面。天天说:“我阳历生日也想吃长寿面,我能给蛋糕一起吃吗?”嗯,这个要求,当然可以满足。他的生日比我晚一个月,我一般是在放寒假前那一周,而他会是在开学以后的那一周。昨天他期末考试结束了,回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说语文肯定95分以上,英语可能满分。叶子问他:“数学呢?是不是没考好?”他犹豫了一下,说数学也很好。


数学一直是他最强的部分,一般五年级的题难不倒他了。但从他昨天的神态看,可能遇到什么事儿了。不过他不想说,我们也没追问。我跟叶子都不是很看重他成绩的人,维持在班里一线就好,关键还是学习方法和习惯。晚饭后一家人玩了半小时斗地主,在我跟叶子的配合下,天天自然是赢多输少。之后叶子累了,去洗澡休息。她早上五点就起床,开车回家去了,那边买的瓦到了,要上瓦。为了买瓦,叶子没少受气。第一个供应商先是供了次品,说好给换,结果直到周一电话确认时,却又说送不了。那头建筑工人都等着呢,只好又换了一家。


试考完了,也没啥作业了,我陪天天下围棋玩,然后,出事儿了。他耍赖,我不许,说了他几句,然后他冲我发脾气,又是骂人,又是要离家出走。爷俩由此杠上了,结果是,棋不下了,他被我逼着坐那儿复习了三课字。自然是不服气的,在那儿一边写,一边抽泣着。总算是写完了,去洗澡,小嘴还是不依不饶,又被我给说了几句,然后又哭,难受地呕吐了。洗完到床上去看电视,才总算是消停了,心情慢慢好转。输不起这事儿,还得慢慢再给他改变,却也并不急于一时。晚上躺着床上的时候,看着熟睡中的他,反思自己跟他杠起来那段,我其实是后悔了的。昨天工作不顺,连续遇到两件棘手的事儿,心情不好,可能还是带到家里来了。


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印象中他就没像我这样,一直就是那么宠着我。腊月的记忆很多,其中肯定有父亲劈柴的身影,灶台里柴火熊熊燃烧的火苗,锅里翻滚的饺子,还有雾气后面那张朦胧的灶王爷画像。灶王爷不是一个人,他跟他媳妇在一起。我也有媳妇,叶子昨天没批评我把天天惹哭了的事儿,但是怪我四天都没给天天洗校服外套。我把他的外套泡在热水里,用肥皂搓洗了领口袖口,然后扔进洗衣机。房间里开了空调,脱水后一晚上倒是可以干的。我给天天整理书包,发现他的家校练习册不见了,让他出来找。他只穿了睡衣,穿着拖鞋出来找了,也没找到,估计是落在学校了。这一折腾,他有点感冒,我就又被叶子批评了。


这几天,给大姑和三姑网购了橙子和瓜子,叔叔家也有一份,额外还给他们买了开心果、腰果等干果的礼盒。二姑和哥哥家的,准备这两天买。没几个钱,都加起来,其实也无非是个一家人往返的路费钱,图个热闹吧。小时候,一大家子人都在五莲,过年在一起吃饭,一桌都坐不下,得开两桌,就这,烧饭的娘和婶子有时候都没地方坐。大人那桌喝白酒抽烟,一顿饭能吃俩小时;我们孩子这桌喝饮料吃饭,早早吃完了开始打扑克。如今,我们也都是为人父母了,没几个人抽烟,喝酒不像以前。孩子们天南地北的,互相甚至都不认识了,他们也不太喜欢打牌,更多是玩手机。


婶子快递来的第二波香肠,前天刚吃完了,又要给天天快递烤鸭烧鸡,我拒绝了。给婶子和姑姑们打电话,她们都期盼着我能早点带着天天回趟老家。但想着疫情的事儿,又都觉得暑假回去也悬。我安慰着她们,总有机会的。早上我刚把天天送去学校了,给他讲了一个笑话,笑得他差点从电动车上掉下去。
河蚌赌徒 2022年1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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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6 10:10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带缺口的圆

早上骑车送天天去上学,路上爷俩都很开心,因为是明天开始就放假了。早餐我给他蒸了饺子,有叶子买的,也有我亲手包的。他吃了九个,还喝了小半碗橙汁。橙汁是鲜“捏”的,一个橙子切四半,然后使劲儿一捏。出门的时候,叶子还没起床,她只是提醒我给天天穿那条厚裤子。他是7点10分起床的,时间将将够用。出门前,我给他脸上抹上雪花膏,又拿起梳子把他头发快速梳了一遍,督促他换鞋子戴头盔。那东西不叫雪花膏,装在一个精致的小白瓶里,有一个浅绿色的帽子,但我知道用途和功效其实跟我小时候的雪花膏差不多。

在校门口,我把书包从车篮里拿出来给他背上,看着他转身往里走,故意对他说:“我抱起来亲你一下吧?”小家伙说:“不。”然后笑着跑进去了。回家放下车和头盔,背着小包坐地铁去九院。往地铁站走的路上,绿化带灌木丛里还能看到不少废弃口罩。上午请了半天假,去看牙。确诊牙周病后,医生说要刮治三次,这是第二次。8点多的地铁车厢里,人们挤作一团,有个姑娘跟大爷口角了几句,一切跟四年前没什么两样。这几年我换了家可以步行上下班的公司,倒是远离了挤地铁的人生,不过并不陌生,毕竟那日子我过了十几年。当然,对此我一点都不怀念。

15号线倒1号再倒4号,就到了位于瞿溪路的九院。进医院前,我很老练的把行程码、健康码提前截图准备好。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感觉这次比第一次治疗时间更长一些。等到付费的时候,显示收费825,果然比第一次的500多贵了不少。我没问为什么,这是国内最好的口腔医院之一,进来了就听医生的。不过本来预期治疗三次的,但这次结束时,医生对我说回去注意观察就好,半年后复查没问题就可以改为每年复查一次。这么算起来,其实医生还是给我省钱了。那医生有个很帅气的名字,叫吴一凡。我下楼自助打印发票,将来医保报销要用到。打发票时,一位女士遇到了问题,喊边上的工作人员帮忙。对方看了一眼说:“医美项目医保不包含的。”

回到家是11点,叶子还没起床。担心她病了,问了一下,说没有。我自己煮了饺子吃了,去上班。饺子是周六上午包的,猪肉白菜馅儿,当时叶子和天天各吃了一盘。这也是天天第一次吃光一整盘我包的饺子,以前岳母在的时候,都不让他这么吃,担心消化不好。除了饺子,周末我还烧了莲藕蹄膀汤,炒了豇豆和土豆。天天对我的手艺赞不绝口,叶子也没挑出什么毛病。叶子买了条鲫鱼,本想烧鲫鱼汤的,因为蹄膀没吃完,就放冰箱里了。鱼是我拾掇的,去内脏和刮鳞一气呵成,跟刚结婚那会儿的无从下手比起来,完全判若两人。我忙这些的时候,叶子在核算建房款。“他多算了十万块钱。”她笑着说:“要是你,肯定都算不出来。”我跟天天自然是为她叫好,这是她应得的。

周日我陪天天去培训班练字,他进教室后,我就坐在监控电视屏幕前的椅子上玩手机。偶然抬头,就看到了在身边的叶子。“我都来半天了,你才发现?”叶子抱怨道:“你一眼都不看教室里的?”我笑笑,并不往心里去,没想到她会来,挺开心的。一家人难得出来一起吃顿饭,平时出于“利益最大化”的考虑,一般都只有一个人陪天天来上课,另一人在家休息。留我一个人等天天下课,叶子去买了栗子瓜子,然后去点了菜等我们。天天下课的时候,我把代币给他,让他去找老师兑换两个泡泡相机。他美滋滋地去跟老师说了,老师大吼一声:“两个?两个要1000元呢!”嗓门太大了,我看到天天明显愣了一下,担心吓到孩子,就想推门进去。幸好老师也意识到问题了,恢复正常声音,开始清点天天手里的代币,当然是整整1千。那不是天天一个人赚的,也包括叶子来上家长培训班赚的。但最终只兑换了一个,因为只有一个了。

回到家,天天想玩泡泡相机,叶子阻止了,说要送给一个亲戚的孩子。“咱们下次兑换了,你再玩好不好?”她笑着跟孩子商量,天天答应了。这孩子很乖,除了偶尔输了会对我发脾气外,平时很少任性。晚饭后一家人照例玩斗地主,天天赢多输少,高兴地蹦蹦跳跳。打了半小时结束,又给他教了一首新诗,陶渊明的《饮酒》。教古诗都是直接给他看视频的,网上有各种关于古诗的动画,看完了再给他讲一遍就好。小孩子记忆力好,一般几遍就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我们进度不快,始终保持一周一首的节奏,偶尔忘了,也就忘了,并不会去赶进度。

婶子打电话来,说快递的东西收到了,会给姑姑他们送过去,又埋怨我乱花钱,说你们盖房子也不容易。我说没几个钱,网上买东西便宜,本来过几天网上办年货节买更便宜,但担心到时候物流太慢,就早点买了。婶子又要给天天快递烧鸡,我拒绝了,为了让她彻底打消这个想法,只好说叶子不让快递了,现在疫情得小心;又说我们明年差不多就回去了,到时候再买了吃。明年,大概率还是回不去的,不知道要到天天几岁时,才能第一次回趟老家。不过也无所谓了,父母终归是不在了,他们看不到天天这个小调皮,也吃不到叶子烧的菜了。

腊八了,上海的年味本就不如北方浓,这些年先是禁放烟花爆竹,后是疫情,年味也就更加寡淡。我家也就是每年在防盗门上贴个福字,应付一年。天天直到上一个元宵节,才第一次放了烟花。所谓的烟花,也只是一把手持的“滴滴金子”。就这,把他乐得在小区东广场那边跑了好几圈。小区里那不知道挂了几年的红灯笼和彩灯,想来又快要挂出来了,跟随处可见的“打疫苗”和“防诈骗”的宣传语三足鼎立。

早上在楼门口下台阶的时候,我提醒天天:“绕开那些圆圈,别踩里面。”小家伙听话地绕开,没有问为什么。每到年节,楼下和马路上就会多出一个个带缺口的圆。圆里面是烧过的纸钱,缺口多数冲着西或者西北面。
河蚌赌徒 2022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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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6 10:11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阳光正好
行业网站的蒋总微信告诉我说:“有人起诉了,说是你们发在我们网站上的一篇解决方案里的一张插图侵权。”他很气愤,说这就是碰瓷,懒得理,这种公司就靠这吃饭。好几年前的一张黑白图片,而且不是用在新闻里,就只是用在一个几乎没什么人看的应用解决方案文章里。但是,我不能像他那么等闲视之,因为万一宣判,我们可能会败诉。赔钱肯定赔不了几个,但是败诉会有“案底”,它在某些时候就会有麻烦。于是只好跟蒋总商量,让他们法务去沟通一下,尽量跟对方私了,无非是图财,要求别过分就给他们吧。

这种事儿很烦,防不胜防。以前都是在外企工作,类似的事儿还真没遇到过。这几年在这家民企,遭遇了不止一次。公司以前不重视版权,发新闻或者解决方案的时候,那市场专员就随便百度了图来PS。我来之后慢慢整顿,签了有版权的图片公司,但以前发出去的很多东西,哪儿是那么容易收回的。最终,也只是把所有新闻过了一遍,可是这种隐藏在解决方案中的小图,实在是太难一一甄别了。没人手,也没时间,都删掉吧,又不舍得。好在,老板在这事儿上还算通情达理,倒也没把账算我头上。

眼看着年终开会了,正忙着呢,来这么一闹心的事儿。好在,这两年心态好多了,不像以前那么急。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总结和明年的计划上,不确定性太多,市场预测起来越来越难,我那天发朋友圈自嘲说:“看了市场营销专业,得开门跳大神的课了。”国际环境2022年如何演变,高层那帮人都难保知道,我们可不就只能拍脑袋。好在年年拍,也拍出了经验和心得,今年的市场表现我就拍了个八九不离十。希望世界和平吧,日子够艰难了,尽量不要再互相折腾。当然,这通常是弱者的想法,强者据说想的是,敌人比我们更难。

早上出门上班前,亲了亲还在赖床的天天。今天是他假期第一天,叶子会开车带他去外婆家住两天。昨晚上叶子在收拾要带过去的东西,让他也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小家伙跑去沙发上,打开书包拿出了寒假作业。叶子笑了:“你带作业干嘛?我才不信你会去写作业呢。”对于这种不信任,天天很不开心,我赶紧在边上找补:“作业就不带了,刚放假休息两天吧,不过跳绳要带上,每天还是要运动。”叶子也意识到刚才那话不妥了,说:“可以带本书去看。”小家伙放下作业,拿了本《安徒生童话》。睡觉前,天天背诵了新学的五首古诗作为当天的语文打卡。

连续几天的阴雨,今天放晴了。我中午溜达回家,热了一碗米饭和蹄膀,就着榨菜吃得很香。那娘俩不在家,家里空荡荡的,仔细嗅嗅,还有他们的香味儿。想着晚上有空,准备把窗帘拆下来洗掉,等她们回来也就晒干了。又到年底大扫除的时候了,以前岳母在,都是她跟叶子做,我除了拖地擦家具之外,啥都不会。在老家的时候,大扫除都是哥哥带着我干,他是主力,我打下手。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啥都会,结婚后才明白,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按照叶子的标准,那不是干活,就叫糊弄。想起当年娘一个劲儿地夸我能干,再看看叶子,就越发觉得“亲生的”这三个字的重要性。

我在考虑是不是也要对天天严格点,毕竟将来媳妇可不会惯着他。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个事儿叶子自有安排,将来真要跟儿媳妇吵架,自然也是她顶上去。吃完饭,看看时间,要赶回公司上班,碗来不及洗了,就一股脑地放在了厨房水槽里。叶子在桌子上给我留了一袋子粒上皇的花生,她知道我们那边爱吃这个。我抓了一把出门,很脆很香。冰箱里还有腊肉,晚上可以跟茄子一起炒着吃。茄子还有很多,三个紫皮的,叶子对这东西一般,但我爱吃。刚到上海的时候,我自己烧最多的就是茄子炒肉,因为相对于其他蔬菜,茄子好洗。

回单位的路上,阳光正好,天空很蓝。给老家的婶子打了个电话,说买的东西都收到了。她在跟孙子吃饭,小家伙又感冒了。”这次感冒很厉害,病毒性的,反反复复一直没好。“婶子在那边说。小孩子也不容易,又想起了睡懒觉的天天,看着他睡着的样子,心里温暖而又心疼,如果以睡到自然醒为睡眠充足,那么他每天少都睡了四五十分钟。
河蚌赌徒 2022年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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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6 10:11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很多故事讲给你听
把给哥哥和二姑家网购的橙子和干果下了单,年也就越来越近了。几年没去过哥哥家了,下单前跟嫂子又确认了一下地址。她不让快递干果,只答应收下那箱橙子。我想了想,就又在老家那家熟食店给她家下单了猪头肉、大肠套小肠和猪舌头,这些东西,哥哥也爱吃。北京二姑家表弟新搬了家,也得确认地址,然后也是说什么都别寄了,都有。什么都不缺,这个我是信的,至少我能给的那些里面,人家肯定什么也不缺,但是,还是得送。“如果都在老家,过年我也得带点东西去看看二姑的。”我对他说:“本就没什么年味了,亲戚送点小东西,也算是有点年味。”他答应了,然后一起感慨如今年味多么稀缺。


昨天叶子带着天天回金山了,我下班后去超市买了六个馒头,作为当天的晚餐和第二天的早餐、午餐。晚餐的菜,是腊肉炒茄子,茄子吃光了,腊肉剩了一半。本想着拆洗一下窗帘的,最终还是懒得动,只是把房间擦了擦,就去健身房了。做做器械,跑步机上走走路,那几个私教看了我几眼,终于都没有上来搭讪。我几乎每天都来,他们也都分别过来攀谈过,知道我不舍得花钱,对健身也没什么高的目标。我甚至都不奢求减肥了,就只是希望别再胖,然后人可以精神一点,再就是,在健身房洗澡可以给家里省水电。其实本来也不再变胖了,我肉已经越吃越少了,心理上不再那么爱这东西,身体上貌似也开始冷落它。据说不爱吃肉是人变老的表现,或许吧。


背着双肩包步行去公司,又是一个晴天,阳光不错,只是风吹在脸上有点冷。我不喜欢冬天,因为穿太多麻烦,洗衣服更麻烦,但是我喜欢这个季节路两边变秃的法国梧桐,因为看起来跟老家一模一样。它们让我想起了老家的冬天,还有老家的年。昨天我动笔写了一篇《带缺口的圆》,我确信我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切入点,可以去写写大大和娘,但是下笔的时候,我还是放弃了。不写了吧,虽然每到过年,我总是会很想他们,但是与其把对他们的想念写出来告诉别人,不如把我如今的日子记下来,说给他们听。我对天天挺好的,对叶子也不错,我很认真地在过日子,没有偷懒。


昨天中午,天天英语老师把期末试卷拍照发家长群里了,每道题都写上了做错者的学号。我一道道对着学号,就怕看到代表天天的18号。偏偏有个28号错了一大半,近乎处处有“爷”名,而8号也是偶尔出现。一看到8这个数我就紧张一下,就这么提心吊胆地看完,才发现天天确实得了满分。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感觉比自己考试紧张多了。扪心自问,并不是接受不了天天成绩一般,而是怕他真没考好,他难过的样子。他那天考试回来就说英语和语文考得很好,信心满满。很担心他因为粗心错多了,然后他自己难过,我见不得他难过,就像父亲见不得我难过。


其实只要别考太差,我跟叶子都能接受,而且也知道他不会考太差。担心的,是他接受不了。孩子太好胜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那天下围棋的时候,我俩还为此干了一架。二年级上学期罢了,有个一般以上的成绩就够,毕竟还小。跟叶子不太一样,我其实是能接受天天将来成为一个平庸的人,就像我一样,庸庸碌碌,并热爱着生活里的鸡毛蒜皮。我偶尔会告诉他,爸爸妈妈爱他,跟他考试成绩无关,但是说那些话的时候,感觉他越来越不信了。其实,我自己说得也不够自信了。整个社会越来越把人当工具看,就连鼓励大家生孩子,说得也是社会需要,难道大家是为了社会生孩子吗?


一家人能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一起逛逛公园,都是幸福,而这种幸福跟成功与否无关。我喜欢跟天天一起看动画片,快乐着他的快乐;喜欢一家人打牌,让他赢,让叶子赢,然后看着他们娘俩高兴。跟他一起逛公园的时候,累了,爷俩就坐在木头长椅上晒太阳。我把外套垫在他屁股下面,他把头枕在我的肩膀上。早上送他去上学的时候,他坐电动车后座儿,小手伸进我最里面的衣裳,有点凉。身体上的不舒服和内心的幸福感同时涌现,那种感觉,没当过父亲的或许不会明白。当你被一个你深爱着的人所需要,当他同时也深爱着你,这个世界,就是值得的,跟你们是否成功无关。


昨天下午,叔叔家堂弟给我发微信,说又给天天快递了烧鸡和烤鸭过来。好吧,这已经是这个年底人家给我们快递的第三波东西了。第一波是香肠,有点酸,说没做好,于是第二波又快递来香肠和烧鸡。因为当时跟天天视频聊天,小孩子提了最爱吃烤鸭,人家立刻开车去买了个烤鸭放进去。很难拒绝,也就不拒绝了,略微客套一下就收了。一家人总归要长久来往的,来日方长,何必拒绝人家的好意呢。等过年的时候,把给堂弟孩子的红包发大一点,也就是了。我挺喜欢那孩子的,不过所有孩子里最疼爱的,除了天天,还是哥哥家侄女。她明年要高考了,青春期逆反,跟哥哥关系搞得有点僵。有一次哥哥打了她,我给哥哥打电话劝,他听不进去,都把我急哭了。


爱那个孩子,也不全是因为她,而是,她是我父母在世时出生的唯一一个孩子。虽然老家那边有点重男轻女,但是大大和娘可疼爱她了。只是,缘分太浅,她三岁的时候,老人就都走了,否则,老大哪儿敢打她?从那以后,我跟老大就不太打电话了,反而是跟嫂子打电话更多。年底,得给孩子个大点的红包,鼓励她好好考试,最好考到上海来啊,叔叔所在这个城市还是不错的,有个亲人照顾多好。这话跟她说过,也不知道是否听得进去。本来学习成绩很好的,因为家里那些破事,成绩下滑了很多,希望能考个心仪的学校吧。我还记得她小时候的理想是当个商场里的售货员,卖衣裳的那种,就像天天的理想是当公交车司机一样。


新的一年,叶子给天天买了一个新的记账本。天天说我得赶紧把我那100块电费记上,叶子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付过电费?”我笑着提醒她,上次有线电视费你不是说没钱交嘛,他担心电视没法看了,说用他的零花钱付。叶子想起来了,笑着对天天说:“那最后还是我付的钱啊,又没有用你的钱。”天天急眼了:“那就是我的钱,是我考满分奖励的!”他这么一说,我俩想起来了,还真是,那天刚好他数学考了满分,叶子说本来要奖励他100块钱的,就不奖励了,算是付了有线电视的钱。当时其实就是这么一说,找个理由不收他钱罢了,但对孩子来说,这笔账要算清楚的。


每天,我习惯把那些让我动心或者动情的片段随手记录在手机的记事本里,然后有空了就连缀成文。偶尔,天天也会拿我的手机去用语音录入一些他想说的话。最近,让我最温暖的一条是:“今天是星期四,我要上学,上学的途中有很多故事讲给你听。”
河蚌赌徒 2022年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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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6 10:11 |只看该作者
人生几何:一个亿  
周六早上,叶子开车带天天回金山了,她要去看着装窗户。之前几番电话联系,跟装窗户的和刷墙的确认一些细节。我忘了房子是哪天开始盖的,期间也几乎没怎么回去。整个盖房和装修的过程,我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参与,都是叶子一手操持的。她的辛苦我知道,但我帮不上什么忙,因为我自己的能耐,我也知道。帮着把买好的菜和水果放上车,看着他们娘俩上车。天天在后座儿,身边是保温水壶和零食。“爸爸,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他又问。我笑着说:“不能,爸爸下午要出差啊。”他懂事儿地点点头。


我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车前窗。早上下楼往车上搬东西的时候,看车太脏了,我就又上楼端了盆水下来把车擦了一下。水不够多,车顶就没擦。怕刚擦完的车有水痕,就又用纸巾擦了一下车窗那里。叶子嗔怪道:“别擦了,我一开空调就都干了。”我笑笑,停手了,没说话。看着车开走了,我端着盆上楼回家。百无聊赖,就把窗帘拆下来洗了,晾到阳台外面的晾衣杆上。接下来的三天,家里没人,想着如果晒不干,就拿进来挂在阳台衣架上,等叶子回来总归就干了。以前,这些活都是岳母和叶子在干,今年,岳母不在了。她在的时候,我觉得她很烦,但也感谢她为这个家的贡献。她回去了,我们小家和谐了,但是叶子也更累了。


同事说开车过来接我,一起去苏州开会,我等着她,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午饭吃了剩菜,有排骨和老家快递来的烤鸭。饭后在阳台躺椅上,晒着太阳,看叶子养的那十几盆花,多数我叫不出名字。记得其中有一盆叫龙船花,叶子说是缅甸国花,但我忘了是哪一盆了。前阵子天冷,有几盆每天晚上要搬进房间,早上再搬出去。娘如果在,会跟叶子有共同言语,我不行,我过日子很糙。快三点的时候,摸了摸窗帘,竟然基本干了,风和太阳都给力。想着叶子回来挂窗帘也烦,我就干脆把它收了,穿上挂钩挂起来,展开,想着即便还有一丝没干,等叶子回来也晾干了。


坐上同事的保时捷,一路聊着去苏州,开了俩小时。她是我老同事了,之前一家公司就共事过,我到这家公司还是她推荐的。不过她离职半年了,回了自己家的公司当老板娘,他老公很帅气,一度让我们公司不少女士羡慕。现在,她仍然是这家公司的技术顾问。在这个细分领域,她属于顶尖的技术人才了,但公司太小,老板又不舍得下血本,很难留住人。这次去苏州,是开年度经理会议,早就定好了,不想就赶上了上海的又一次疫情。在苏州聚餐的时候,晚上老板发了朋友圈,我也发了。但早上醒来觉得不妥,就又赶紧提醒他删了,朋友圈里,谁敢说都是朋友啊。感觉,举报在某种意义上正被鼓励。


会议酒店在阊门边上,步行穿过阊门就是山塘古街。江南的古街都是类似的,小桥流水、木楼石街,还有乌篷船和红灯笼。经过现代化改造的商业区,装修很精致,摆放着各种工艺品和小吃。因为疫情,很久没出来逛了,偶尔转转,倒也开心。心里想的是,如果叶子和天天在身边该有多好。两小时车程,并不远,前提是我开车要靠谱。可以去松鹤楼吃饭,它就在景区里面,满桌菜我都喜欢,除了咸肉太淡。叶子和天天应该也会喜欢,尤其是熟醉蟹和松鼠桂鱼。螃蟹我不爱吃,把自己那份让给了同事;酒我也不爱喝,但还是跟着喝了三小杯。


嫂子微信说收到了我快递猪头肉、大肠和猪舌头,很好吃,一家人吃掉了一大盘。我把淘宝的那家店铺地址分享给她,让她以后想吃自己买。给他们买的橙子,在路上一个星期了,显示说今天才能到,希望没有坏掉。嫂子给我们快递了一袋大米,5斤,490块钱。我没有推辞,告诉叶子,她也很开心。我说:“留着吧,等跟爸爸妈妈一起尝尝。”这么贵的大米,我们还真没有吃过,平时日子过得俭省,虽然吃上一直很丰盛,但多数也只是吃些从菜市场买回来的鸡鸭鱼肉家常菜。我爱吃家常菜,并不向往那些昂贵的名牌,但是,我知道叶子是喜欢的。当然,也仅仅是喜欢,说迷恋也谈不上,否则当初也不会嫁给我。


年底了,照例有猎头来联系,老同事也给推荐了岗位。早上我对天天说,爸爸如果换单位,你同意吗?他说不同意。以前跟他聊过这个话题,如果我换工作,就不能每天早上送他上学了。我笑着说:“好,那爸爸不换,除非有很高很高的待遇。”天天说:“除非给一千万。”想了想又说:“不行,除非给一个亿!”


出门的时候,娘俩躺在床上聊天儿,天天刚给我唱了生日歌。我的双肩包里,有叶子给我买的保温饭桶,里面是米饭和老家婶子快递来的香肠。一大早,给我发短信祝福生日的依旧是银行。三天前,也就是我去苏州出差的那天,是我的阴历生日。北京的表弟发来微信祝福,而哥哥给我发了一个红包。在苏州,我跟新来的同事住一个房间,他跟我是日照老乡,大家一起聊老家的年俗,很开心。回程,是坐他的车回去的,下车的时候,他送了我一兜子烟花……


河蚌赌徒 2022年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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