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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长篇连载】越过那道山梁(全部更新完毕)
楼主: 般若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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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越过那道山梁(全部更新完毕) [复制链接]

211
发表于 2014-8-14 12:54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般若山人 于 2014-8-14 18:41 编辑

  02
  爬八达岭长城的时候,刚好赶上雨过天晴。李良开兴致很高,和刘勇并排而行,快速地冲在前面。李远和田梅紧追慢赶,气喘吁吁,还是被落下了五六米的距离。
  眼看就要到好汉坡石碑跟前,李良开有意放慢脚步:“老刘,这个地方有纪念意义,等会儿让我二儿媳妇给咱们照个相。我幼客一直想来看看长城,这次我也打算把她带来,可是家里一帮孩子,根本离不开人。用手机照几张照片传回去,也好让她过过眼瘾。”
  “老哥,看来你和嫂子感情不错嘛。我家那个死老婆子没这个福气,日子刚好过一点,她就得癌症走了。唉,不说这个了。他们上来了!哎,那谁,赶紧过来给公公老汉照相,你屋婆婆老娘在家等着看哩。”
  因为有刘勇的陪伴,李良开的北京一日游很是痛快。当晚六时许,当两人在前门的一个小胡同里挥手告别时,都有些依依不舍。之前,老哥俩互留了电话,约定要经常联系,刘勇还邀请李良开抽时间去他大儿子的川菜馆坐一坐,说是要请李良开喝两杯。
  回到住宿的小旅社稍作停留,三人正准备出去吃点便饭,之后步行去天安门广场看看夜景,李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接听,原来是李善泉打来的,说什么要请李良开他们吃饭,还说饭店都已订好了,在北京打工的几个唐家岩李氏后人也约好了,让李远他们赶紧搭出租车过去。
  李善泉是唐家岩李氏四房李有文的大孙子,初中毕业,18岁开始学做川菜,后到北京发展,时年46岁,目前是一家高档川菜饭店的行政总厨,年薪二十万元,奖金另算,算是唐家岩李家大院有出息的后人之一。他有一个弟弟叫李善红,在广州云城鞋业有限公司做保安队长。
  对这个近房堂兄,李远一直很佩服。一个初中生,能在竞争激烈的京城争得一席之地,并且还有不菲的经济收入,怎么说都是一件不易的事情。
  这方面,李良开则有不同的看法。他看重的是一个“稳”字,不在于挣多少钱,关键是工作稳定,政治待遇和社会地位高,老了各方面都有保障。说白点,这个前村主任看好传统意义上的铁饭碗,最好还是党政军,除此之外,再好的工作,再高的收入,在他看来都是水中月镜中花,中看不中用,很可能还是风光一时,好景不长。
  李远也曾和李良开争论过,但总是无法说服父亲。好在李良开对李善泉印象不错,也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近房侄子,听说李善泉要请自己吃饭,不仅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还叮嘱李远不要空手过去,给爱抽烟的李善泉买一条中档香烟。当然,李良开也没忘记此行的使命,让田梅把请愿横幅和摄像机带上,说要趁大伙儿都在,把该办的事情办妥。
  一切准备停当,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出租车,不料却赶上堵车,走几米就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竟然连续停了45分钟。
  看着计价器上不断上蹦的数字,李良开有些坐不住了,小声地家乡话问李远:“这不算坛子嘛,北京的出租车啷个勒个霸道,没走道怎么也算钱?三分钟一蹦字,蹦得我心脏砰砰乱跳。这下弄巴实了,没个几十块钱,怕是到不了地方。”
  开车的师傅似乎听懂了什么,没等李远开口,他先解释起来:“北京就这样,堵起来没完。我们也不愿意挣这个憋气钱,敞开跑多好啊!谁也没办法解决堵车问题。”
  听司机这么一讲,李良开有些尴尬,不再说什么,而是微闭双眼假寐,继而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良开听到李远在叫自己:“老汉,快醒醒,到了到了。”回头听见司机说话:“总共145块,找您55元。您拿好。”
  “145?这么多?”李良开一激灵,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
  司机笑了笑,指了指计价器,并没说什么。田梅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打圆场:“北京就这样,随便搭个车,就得百八十块。”
  下了车,李良开看到李善泉一路小跑迎了过来。真不愧是个老资格的厨师,全身上下都是肉嘟嘟的,跑起来横肉乱晃,尤其是那个将军肚,上下颤悠着,显得很有气势。
  跑到跟前,李善泉一把搂住李良开:“开三叔,可把您盼来了。走,进屋,人都到了,菜都上齐了,酒也倒上了,就等您开杯。”
  李良开拍了拍李善泉的将军肚:“哈哈,你比前年回家时又富态了不少。看来肚子里的油水是越来越多了。”
  “瞧瞧,开三叔多会说话,一看就是当过村干部的人。”李善泉哈哈一乐,回头和田梅打招呼,“弟妹,看你屋公公老汉这说话水平,不直接说我胖,却忽悠我富态,这是间接批评我啊。”
  “个老子的,你娃儿都当爷爷了,怎么还悬吊吊的?!”李良开又拍了一下李善泉的将军肚,“你屋老娘来没来?她在北京习不习惯?我袁三嫂这辈子不容易,你娃儿可得对她好一点。”
  “莫说我老娘,一说我就来气。”刚刚还笑容满面的李善泉一下子变得气鼓鼓的,“我叫她来吃饭,顺便和您摆一摆龙门阵,可她就是不来,说要在屋带细娃。她可交待我了,等吃完饭,无论如何要把您带到我家坐一坐。不说这个了,赶紧进屋吃饭。这家川菜馆是一个四川老乡开的,菜做得很地道。我今天我特意交待他多放辣椒和花椒,保证您爱吃。”
  进了一个包房,七个在北京打工的唐家岩李氏后生已等候多时,纷纷起身和李良开一行三人打招呼。
  按照李良开的意见,吃饭前,八个唐家岩李氏后生先后在请愿横幅上签名,并对着摄像机一一录像,表达了想留住老院子、古柏和祖坟的愿望。
  在京城见到这么多族人,李良开很高兴,加之李善泉的鼓动,他非要喝点酒表达心意。李远和田梅自然不同意,几经劝阻,最后都作了妥协:别人敬李良开的白酒由李远代喝,李良开倒一杯啤酒坚持到底。
  如此这般,李远事实上便成了饭局上的中心,彼此互敬,你来我往,几轮下来,李远被灌进一斤白酒,唱得满脸通红,醉意朦胧。
  看着后生们打酒官司,李良开并不反感,而是觉很亲切。年轻多好啊,可以大口喝酒,可以大块吃肉,可以大声笑骂。岁数大子,病痛多了,身体垮了,好多事情都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只能当一个无聊的看客。
  想到自己越来越重的胃病,李良开心中闪过一丝不安:真就是普通的胃病么?家人是不是隐瞒了什么?唉,不管这么多了,是病捱不过,是祸躲不过,该怎么着就怎么来吧,死了就当睡着了,没什么大不了。
  吃过饭,已快晚九点。李良开准备去看看李善泉的母亲,李远要陪着去,李良开不同意:“你喝那么多酒,脸上红扯扯的,走路东倒西歪,你袁三婶看到了,不得笑话你?你还是和田梅先回旅社吧。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关于李善泉住的地方,尽管对方介绍了半天,李良开也没搞清他家住在哪个区哪条街道,反正没在繁华地段,也不是什么高档小区,一栋二十多层的居民楼,电梯看起来很破旧,一启动杂声很大,让人很没安全感。好在李善泉家住的楼层并不算太高,位于16层,三室一厅,也没多少家具,看起来有些空旷。
  李善泉告诉李良开,这房子是租来的,每月7500元。听到这个价格,李良开委实大吃一惊:“你娃儿钱多烧包啊?租这么贵的房子干啥?一年将近九万块,在我们月溪场能租一栋大楼开旅社了。”
  “嘿嘿,不是为了我那宝贝孙子嘛。再说,我老娘好不容易来趟北京,总得让她住得舒服点吧?老实告诉您,这房子租了不到半年,以前我们租的筒子楼,没有厨房,都在走廊里做饭,上厕所也要到街边的公共厕所,很不方便。”李善泉竹筒倒豆子,什么也没隐瞒。
  “你娃儿还算有良心。”听李善泉这么一讲,李良开没再纠缠房租贵贱的事情,“你屋老娘这辈子过得很苦,你们这些后人应该对她好一点。
  李善泉的母亲叫袁维凤,因其丈夫李良斌在家里排行老三,李良开和一帮堂弟都叫她袁三嫂。
  这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1964年,23岁的李良斌在新疆阿克苏当兵,回老家探亲期间偶遇时年18岁的袁维凤,两人一见钟情,私订终身。谁料其父袁中奎与李良斌的父亲李有文是生死怨家,早就相互发过毒誓,绝不会与对方结成儿女亲家。
  此时,李有文已经去世,所谓的毒誓早已烟消云散,李良斌也不在乎这个。可袁中奎还健在,对李有文的怨恨没有丝毫消弱。得知女儿喜欢上了李有文的三儿子,袁中奎坚决反对,还和自己唯一的女儿说起了狠话:“你非要嫁过去也可以,但有两个前提,一是你老汉我死了,二是你不再认我这个父亲,我也没你这个女儿。”
  原本只是气话,不料袁维凤却当了真,一个人离家出走,独自跑到新疆去找李良斌。李良斌深受感动,通过部队领导在建设兵团下属的农场给袁维凤找了份临时工,算是安顿下来。两年后,等袁维凤到了法定年龄,两人正式登记结婚,在阿克苏组建起了自己的小家庭。
  结婚第二年,袁维凤生下大儿子李善泉。同年底,李良斌退出现役,就地转业为建设兵团的农垦职工,袁维凤也从临时工变成正式工。
  李善泉三岁那年,得知父亲袁中奎病重,袁维凤携子回到老家。面对生离死别,父女间的隔阂早已消弥无形,袁维凤天天住在娘家,端药送水,洗洗涮涮,无微不至地伺候父亲,直到袁中奎微笑着告别人世。
  父亲的去世,对袁维凤的打击很大。尤其是看到悲伤过度、面容憔悴的老母亲,她更是心疼不已。临回新疆的前一天晚上,母亲拉着她的双手,一声不吱,就知道默默地流泪,眼睛都哭肿了。
  看到母亲这个样子,袁维凤作了一个决定:不再回到新疆,而是留在老家,等着为母亲养老送终。
  袁维凤的这个决定,得到李良斌母亲贺氏的大力支持。
  袁氏生了四儿一女,除了李良斌,全都意外夭折。当初李良斌去当兵,她就不同意;后来听说李良斌在新疆就地转业,她更是不高兴。这下儿媳提出要留在老家,老太太自然很高兴。婆娘俩一合计,托人给李良斌发了一封“母病危,盼速归”的电报,把李良斌从新疆骗了回来。之后,婆媳俩以死相逼,硬是让李良斌打消了回新疆建设兵团的念头。
  贺氏的理由非常充分:“都是种地,干嘛跑那么远?老家也有田地,跑到新疆去干什么?再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说不准哪天就走了。就你这个儿子,你不给我送终,谁送?”
  母亲的这番话,让原本打算一定要回到新疆的李良斌陷入深思。再三考虑,他决定服从母亲和妻子的意见。就这样,李良斌和袁维凤永别新疆,定居四川省开县古月乡唐家岩李家大院,当起了地地道道的农民。
  回到老家,袁维凤又相继生了一女一男,分别取名李善荣、李善红。养育了三个孩子,两口子的感情仍然很好,从没红过脸,更没吵过架,是唐家岩李家大院公认的模范夫妻。
  转眼到了1982年夏秋之交。
  彼时,土地承包到户不到两年,农民种地的热情空前高涨,家家户户都卯足了劲儿,想从地田地里抱回个金娃娃,更想通过辛苦耕种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李良斌、袁维凤夫妇也不例外。这一年,大儿子李善泉15岁,正上初中;女儿李善荣11岁,正上小学三年级;小儿子李善红8岁,刚上小学一年级。看着三个孩子一天天长大,夫妻俩干劲十足,除了种田种地,还养了4头猪、二十多只鸡,眼见小日子越过越好。
  这天中午,吃过午饭,李良斌放弃了在部队养成的午睡习惯,趁着阴天不那么热,扛着锄头出了门,想抓紧把山岩边的那块沙地挖完。当时,袁维凤正在宰猪草,本想劝丈夫休息一会儿再去,话到嘴边,意外发现猪草里有一根杂柴,就在她忙着往外清理杂柴的功夫,李良斌吹着口哨出了家门。
  天灾人祸总是不期而至。约摸过了半个小时,袁维凤的猪食还没煮好,就有人跑来报信,说李良斌挖地的时候用力过猛,从山岩高处的地边跌落下来,头部朝下,狠狠地砸在一块大青石上,当场人事不省。
  袁维凤当时就懵了,直觉得头晕目眩,全身发软,好不容易赶到现场,发现早已聚焦了一些乡邻。袁维凤哭喊着要往跟前凑,被人死死地拉住,不让她靠前。恍惚当中,袁维凤听到有人讲:“太惨了,脑壳都摔破了,脑浆流得到处都是,早就断气了...”
  听闻此言,袁维凤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这一年,李良斌不满41岁,再次准确无误地应验了唐家岩李家男人活不过60岁的魔咒。
  丈夫的意外身亡,让袁维凤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在她看来,要不是当初自己不和婆婆一起合谋把丈夫从新疆骗回来,要不是自己不那么自私地要在老家照料母亲并为老人家送终,要不是当天中午没提醒丈夫午睡后再出去干活,李良斌都不会死...
  处理完丈夫的后事,以前快人快语、爱说爱笑的袁维凤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人也苍老了许多,头上还出现了不少白发。很快,唐家岩李家大院的人发现,袁维凤的头上多了一条白色的帕子,无论什么时候都缠裹在头上。细心的人还注意到,袁维凤的双眼总是浮肿着,据说是每天夜里流泪所致。
  从此,袁维凤把自己的感情世界冷冻起来,不接受任何与改嫁有关的提议,也不允许任何媒婆进门。她不止一次对自己的三个孩子讲:“我心里只有你屋老汉,不可能接纳除他之外的任何男人。我这白帽子会一直戴下去,直到我死。我会替他守一辈子...”
  2013年10月22日晚,在北京,在李善泉临时租住的房子里,见到袁维凤,见到她头上的白帕子,见到她鬓角几乎全白的头发,李良开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面对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女人,除了敬重,他别无选择。
  “三嫂,今年你也67岁了吗?”拉着袁维凤的双手,李良开感慨万千,“看看你,头发都白完了。”
  “都有重孙了,该老了。”袁维凤显得很淡然,“再不好,就成老妖精了。对了,老三,你身体怎么样?听说你胃病很重?小芳给我打电话了,让我跟你说一声,抓紧办事,按时吃药,然后赶紧回家。别嫌她啰嗦,她是不放心你啊。”
  “这个死老婆子,就晓得催我回家。”李良开嘴里骂着,脸上却笑着,“三嫂,你怎么打算?是跟善泉长期住在北京,还是回老家养老?”
  “肯定要回去。等重孙上幼儿园了,我就回老家。”袁维凤回答得很干脆,“城里不是我们农村人待的地方。这好那好,不如老家好。再说,把良斌一个人扔在那边,我也不放心。我要回去陪他...”提起亡夫,袁维凤有些伤感。
  “善泉,你什么打算啊?以后回不回老家?”见势不妙,李良开赶紧转移话题。
  “我当然喜欢北京,我儿子儿媳他们也喜欢这座城市。”李善泉一如既往地耿直,“可北京不喜欢我。这里的房子太贵了,动不动就几万块钱一平米,就算我想这里长住,也没这个能力啊。不瞒您说,我在成都订了一套房子,等干不动了,我去那里呆着。都说成都好耍,我去那里养老好了。”
  李良开白了一眼李善泉:“你们这些白眼狼!梓第山养育了你们,养大了你们,你们就那么讨厌她?算了,不管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想管也管不了,只要你们高兴,去哪都行。”
  “就是。管那么多做啥子?”袁维凤表示赞同,“老大,我告诉你,不管你们三兄妹在哪里落脚,反正我要回唐家岩,死也要死在那里。你屋老汉还等着我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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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
发表于 2014-8-14 12:57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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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发表于 2014-8-14 12:58 |只看该作者
言午 发表于 2014-8-13 16:05
不说别的,这场面就望尘莫及。

让您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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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发表于 2014-8-14 12:58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8-14 08:17
一大早看了俩老汉聊天,乐死了

{:soso_e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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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发表于 2014-8-14 12:59 |只看该作者
光是恒心,就够我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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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发表于 2014-8-14 15:49 |只看该作者

应该说是这文字组成的场面,并不是指你高楼的场面。{:soso_e181:}衷心的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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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发表于 2014-8-14 16:50 |只看该作者
这个李老伯可真不简单。还到北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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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发表于 2014-8-14 16:51 |只看该作者
山人老师,确实有毅力额。这是您的第一篇长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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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发表于 2014-8-14 18:37 |只看该作者
繁体 发表于 2014-8-14 12:59
光是恒心,就够我学的了。。

嘿嘿,也就剩下拖拖拉拉的恒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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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发表于 2014-8-14 18:37 |只看该作者
言午 发表于 2014-8-14 15:49
应该说是这文字组成的场面,并不是指你高楼的场面。衷心的望尘莫及。

{: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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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
发表于 2014-8-14 18:38 |只看该作者
锦瑟 发表于 2014-8-14 16:50
这个李老伯可真不简单。还到北京了。

我的地盘我作主。这就是写小说的好处,想让主人公去哪,咱就去哪{: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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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
发表于 2014-8-14 18:40 |只看该作者
锦瑟 发表于 2014-8-14 16:51
山人老师,确实有毅力额。这是您的第一篇长篇么?

是的。从去年12月份开始,总静不下心来,也没有大块时间,拖拖拉拉写到现在,我容易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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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发表于 2014-8-15 07:13 |只看该作者
  03
  10月23日凌晨四点刚过,李良开便敲开李远和田梅夫妇的房门,说是早点去天安门广场,省得又赶不上升国旗仪式。
  看着父亲急不可耐的样子,李远哭笑不得,只好催促妻子快点收拾,之后一行三人往广场走去。
  原以为这么早广场上没什么人,结果大出李远的预料,五点不到哩,广场上已聚集上千人,一听口音,什么地方的都有。执勤的武警也早早到了现场,守着警戒线,一个个肃穆而立。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但结果却令人激奋,尤其是当国旗护卫方队迈着整齐的步伐从金水桥远远走来,当雄壮的国歌声在广场上空激越奏响,当鲜艳的五星红旗在晨光中徐徐升起,现场的每个人都被深深震撼着。国旗升到顶端并迎风飘扬那一刻,李良开早已激动得泪流满面。而身为军人的李远,尽管便装在身,还是庄严地敬着军礼。
  可能是情绪过于波动的缘故,看完升旗仪式,李良开的胃部又开始剧烈疼痛,他蹲在地止,十多分钟没有起来。田梅把随身携带的止痛片和纯净水递过去,督促父亲赶紧服用。李远有些着急,动员父亲回旅社休息,实在不行就打一针止痛的特效药。李良开说啥也不同意,声称挺一挺就过去了,还说上午无论如何都要去毛主席纪念堂和天安门城楼看一看。
  等李良开疼痛稍微缓解,田梅跑去买来三杯温热的小米粥,还有一些小笼包和咸菜。李良开只喝了点粥,别的什么也没吃。稍事休息,三人在广场上来回溜达,直到天安门城楼开始接待游人。
  登上天安门城楼,想象着当年毛主席在城楼上检阅游行方队的情景,李良开又莫名地激动起来。李远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老汉,别那么严肃,感受一下氛围得了。您看看那些游人,人家可都是笑呵呵的。咱们也高高兴兴的,好不好?田梅,赶紧给老汉照相,老妈还在家里等着看哩。”
  见田梅举起了智能手机,李良开调整了一下情绪,挤出一丝笑容,还学着年轻人的样子做了一个OK的手势。
  田梅也很会调节气氛,变着法子转换拍摄角度,李良开也只好半主动半被动地配合着。一连拍了十多张,李良开觉得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田梅才停下来。
  田梅也是个急性子,从天安门城楼一下来,她就赶紧用彩信把照片发给远在老家的徐小芳,还把电话打了过去:“妈,老汉正在天安门城楼上哩,照片传过来了,您抽空看看。您要跟我爸说几句?当然没问题!爸,老妈的电话。”
  徐小芳也没多问什么,也就是问问李良开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药,再就是问他什么时间往回走,说孙儿孙女们都想爷爷了。李良开一如既往地哼哼哈哈,临挂电话时,才来了一句:“天安门不错,过些日子我带你来耍一圈。”
  就这一句,让电话那头的徐小芳顿时沉默了。李良开不知什么缘故,赶紧问道:“怎么哑巴了?不想来?不想来就算了!”
  “哪个不想来!”电话那头,徐小芳有些生气,决绝地挂断电话。
  “这个死老婆子,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李良开无奈地笑了笑。
  李良开不知道,远在老家的妻子早已痛哭出声。她何尝不想和李良开一起到天安门走一走看一看?可就李良开的病情,自己还有那样的机会吗?
  和徐小芳通完电话,李良开拒绝了去故宫参观的建议,带头经地下通道抵达天安门广场,径直往毛主席纪念堂走去。
  寄存完随身携带的物品,排队进入纪念堂,李良开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接近水晶棺时,他的身体甚至有些微微发抖。田梅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用手捅了捅丈夫,轻声提醒到:“李远,你看老汉,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没事,他是太激动了。”知父莫如子,李远蛮有把握地说道。
  到了水晶棺跟前,看到静静躺在里面的一代伟人,李良开的情绪完全失控,泪水如断了线珠子,噼里啪啦直往下掉,而双手也颤抖着伸了出去,像要拥抱,更像要触摸,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李远注意到,像父亲一样激动的大有人在。放眼望去,只要超过60岁的瞻仰者,十有八九都在抹泪。尽管工作人员一再催促大家有秩序地缓慢通过,不要在水晶棺跟前停留,但他们还是迈不开双腿,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样。那种从内心深处溢流出来的敬仰和感恩之情,谁看了都会动容……
  如果不是在毛主席纪念堂出口意外发现古月乡信访办主任徐小梦,李良开的天安门广场之行堪称完满。
  徐小梦的行踪败露,纯属意外事件。
  当时,李良开靠在出口不远处的一根路灯杆上平复情绪,田梅轻轻拍打着公公的后背,李远则跑到一边接听电话。
  电话是团长从西藏打来的,先是问了问李远目前的位置,接着又通报了一下团里近期的主要工作。临摞电话时,团长来了一句:“进京上访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劝一劝你父亲,尽量别给你们县里和乡里惹麻烦。地方政府有他们的难处,我们要多多体谅不是?我那个老排长又给我下死命令了,说无论如何也要我请你帮帮忙,千万不能让你父亲在北京上访。”
  “我怎么没看出来我父亲要到京城上访?再说老百姓正常上访又怎么了?难道这不是他们的权利?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听团长说得有板有眼,还有点以上压下的意思,李远心里很不高兴,气头一上来直接顶了过去,“麻烦团长转告一下你的老排长,我父亲上不上访,取决于他这个副县长工作到不到位,我管不着,也不归我管。”言下之意很明了,既然不归我管,我也管不了,你这个当团长的也就没必要拿这个压我。
  团长听出了李远的不满,也没再多说什么,生气地说了一句“你看着办吧”,便挂断了电话。
  李远觉得事情有点蹊跷,怀疑徐小梦又跟踪自己父亲到了北京。于是掏出手机,拨通了徐小梦的电话:“舅舅,我是李远。您在哪儿?最近忙啥呢?什么?还在月溪场?我在哪?当然在西藏啊。”
  确认徐小梦没在北京,李远便挂断电话。
  也活该徐小梦倒霉,李远把手机放进裤兜时,无意中触碰到了重拨键。这一拨不要紧,那边徐小梦却接通了电话,还大声地说着话:“李远,还有事啊?喂,怎么不讲话?李远,喂喂,李远!讲话!李远!”
  李远正朝父亲那里走去,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没在意自己的手机,而是下意识地抬头四处张望,望来望去,就望见不远处有一个中年男人拿着手机大声喊着“李远”,再定睛一看,那不正是古月乡信访办主任徐小梦吗?
  一股无名怒火冲天而起。李远快步跑过去,一把薅住徐小梦的脖领:“徐主任,你不是在月溪场吗?怎么一下子穿越到天安门广场了?说,干什么来了?是不是又在跟踪我屋老汉?”
  看着从天而降的李远,徐小梦手一哆嗦,手机掉在地上,上下嘴唇紧张地一张一合:“……啥子徐主任?我是你舅舅……我来北京耍,跟你老汉莫得关系……”
  “来北京耍?这分明就是撒谎!我老汉既然给你写过保证书,他就不会到北京上访。哼,你以为我老汉像你们这些官僚一样不讲信用?徐主任,我警告你,你敢再跟踪我们,小心我从此不认你这个亲戚。惹急眼了,我这拳头可没长眼睛,也不认识什么徐主任!”说完,李远攥紧双拳,故意在徐小梦面前晃了晃。
  就这一会儿功夫,李良开也发现了徐小梦,气冲冲地走出来,指着徐小梦的鼻子就开骂:“徐小梦,你个狗日的,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你自己!你一个信访办主任,不好好为群众解决问题,天天干些跟踪盯梢的破事,你就不脸红?老子敢做敢当,也说到做到,我说不到北京上访,就不会到京城告这告那。你想干什么?有本事你让警察把老子抓起来!我知道你们堵信访群众有一套,动不动就以妨碍公共秩序抓人,还把正常人往精神病医院送。我问你,谁给你们这样的权力?来来来,这里是毛主席纪念堂,当着他老人家的面,你给我讲一讲,谁给你们这样的权力?说啊,怎么不吱声了?”
  先后被父子俩各骂一通,徐小梦非常尴尬,弯腰捡起手机,红着脸给李良开和李远道歉:“上面有要求,我也没办法啊。我们是亲戚,是一家人,还请你们多多理解。我混到今天也不容易,一家人不相互理解,谁还理解我?是我不对,我赔礼。等你们回月溪场,我摆一桌表示歉意。”
  “赔礼就用不着了。”见徐小梦服了软,李远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舅舅,不是我说您,我老汉是什么人,您还不了解吗?他是那种胡来的人吗?人家可是当了几十年村干部,党龄都超过我岁数了,也肯定比你长。这样的老党员都不相信,您们这些父母官还能相信谁?我跟您打包票,您担心的事情决不会发生。但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您再偷偷摸摸地跟踪我老汉,别怪我这个当外甥的翻脸不认人。”
  “行行行,就按你说的办。”徐小梦赶紧应承着,之后找了个借口,迅速离开了天安门广场。
  被徐小梦这一搅和,李良开游故宫的兴致消失殆尽。三人步行回小旅社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去河北境内的燕郊看看。
  刚刚退完房,李善泉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赶了过来,无论如何要三人吃完午饭再走,地点就在年轻男子开的万州特色小吃店里。
  这一次,李善泉找朋友借了一辆国产商务车,几个人坐进去,还显宽敞。
  在去往饭店的路上,经李善泉介绍,李良开等人才知道年轻男子叫吴小宁,重庆万州分水人,是李善泉大姨的表侄,五年前到北京开小吃店,目前生意不错,每年纯收入在25万元左右。
  “还是年轻人有闯劲!你们都很能干!”听完介绍,李良开由衷地称赞。
  “三叔,不怕您笑话,挣这点小钱不容易啊,处处都是坎。”吴小宁嘴很甜,很自然地跟着李善泉称李良开为“三叔”。
  “都遇到过什么坎?”李良开饶有兴趣地问道。
  吴小宁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开店过程中遇到那些坎坎坷坷,也一一浮现在眼前。
  小吃店开张后的头一个月,城管、卫生、税务等部门三天两头来找麻烦,不是这个不符合规定,就是那个违背了政策,反正一来就是找茬。之前吴小宁也向李善泉打探了一些应对之道,除了缴纳正常的费用,无外乎就是给个小红包,拿两盒好烟,最次也得提供免费的瓶装饮料。当然,遇到吃饭的时间,一定要把最拿手的饭菜端出来让人家“检查验收”、“多提宝贵意见”。
  好不容易把这帮难缠的家伙打理明白,那个送煤气罐的中年男子仗着来自北京郊区农村,开始明目张胆地欺负吴小宁这个外地户。
  手法倒不高明,就是常说的短斤少两,一个新送的煤气罐,总是比相邻饭店同一规格的煤气罐轻三到五斤。吴小宁暗中作过调查,还亲自过秤,并委婉提醒过负责送货的中年男子。谁知这伙计压根不把吴小宁当盘菜,嘴里答应下不为例,可一换新罐,依然不够秤。
  吴小宁不想多事,改让一个河北唐山籍的年轻小伙送煤气罐。北京郊区那个中年男子不干了,找上门来,要把由他最初提供、吴小宁花钱买下的那只空煤气罐拿走。吴小宁自然不肯,两人便大吵了一架。中年男子哪愿罢休,操起手机拨通110报警,说吴小宁侵占属于他的煤气罐。
  不一会儿,两个民警开着警车呼啸而至,也不听吴小宁解释,直接扣押了那只空煤气罐,还给吴小宁限定时间,让他24小时内到派出所把情况说清楚,还要缴纳相应数额的罚款,否则就要封掉小吃店。
  面对强势的民警和得意洋洋的中年男子,吴小宁的老婆乱了分寸,让老公快点想办法。情急之下,吴小宁想到了表哥李善泉。也算吴小宁运气好,李善泉刚好认识那个派出所的一个副所长,两人在一起打过几回麻将,也算是熟人,李善泉一个电话,副所长便让民警把煤气罐送了回来,还一个劲儿地向吴小宁赔礼道歉,说自己不该没作调查就把煤气罐拉走。
  吴小宁也没计较,只要煤气罐能要回来,小吃店能继续开下去,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吧。谁让自己是外来人口呢?
  一年后,小吃店生意步入正轨,营业收入逐月攀升。眼看人手忙不过来,吴小宁把堂弟吴松柏从老家叫过来当帮手,主要负责在店外招徕客人。
  吴松柏是个社会人,讲义气,爱交往,不过个把月时间,便与附近的商户打得火热。包括负责街边停车收费的小混混,他都混得很熟,平日里称兄道弟,亲热得很。
  一天晚上十点钟左右,吴小宁和妻子在店内收拾卫生,吴松柏在店门口清理垃圾。此时,一个明显喝过酒的出租车司机打电话叫来一个代驾,和同样喝了酒的两个朋友坐进车里,任由代驾倒车掉头。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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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发表于 2014-8-15 08:34 |只看该作者
这徐小梦还跟着呢{:soso_e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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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
发表于 2014-8-15 12:23 |只看该作者
  04
  不知是技术不过关还是别的原因,反正代驾倒车时没控制好车,把吴小宁停在小吃店门口的电动自行车刮倒了。吴松柏过去一看,前车灯摔得稀碎。这还了得?吴松柏赶紧把车拦下来,要代驾赔偿损失。
  代驾是个年轻小伙,态度非常诚恳,答应照价赔偿,修理花多少钱,他赔多少。为了表示诚意,他预留了二百元钱,还留下了自己的工作单位、姓名、身份号码和手机号码,让吴松柏修完车给他打电话,到时多退少补,决无二话。
  事情本来圆满解决了,出租车司机和他的两个同伴却节外生枝,责怪代驾钱留多了,说最多给二十块钱,多了一分不给。这还不算,趁吴松柏不注意,出租车司机把吴松柏拿在手上的二百元钱抢走了,并随手扔给吴松柏一张二十元的纸币,还骂吴松柏是外乡佬。
  吴松柏自然不干,故意大声抗议着,一心想把负责看车收费的几个小混混吸引过来。
  吴松柏的本意,是想让几个小混混帮自己撑撑场面,好把代驾预付的二百元钱要回来。谁知这几个小混混并没有这个耐心,啥都没问,过来就是一通拳脚相加,把三个喝过酒的家伙打得鼻青脸肿,其中两人眼睑破裂,鲜血直流,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至始至终,吴松柏既没开口让小混混们帮忙打人,也没动手打任何人。事实上,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收场。
  小混混们显得很有经验,见对方三人全把打趴,并且毫无还手之力,没有人招呼,他们撒腿就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代驾也被吓坏了,但他还算清醒,赶紧打110报警。如此血腥的场面,显然已经超出他的掌控范围,只能求助于警察。
  结果,吴松柏被民警连夜抓走。次日上午,公安医院的鉴定结果出来了,三个被打之人,两个二级轻伤。当天下午,刑警中队以涉嫌故人伤人为由,经报上级批准,对吴松柏采取刑事拘留措施,押送至看守所等候处理。
  出了这样的事情,作为堂兄兼老板,吴小宁自然不能置身事外,通过李善泉四处找人打探消息,想托关系把表弟捞出来。
  打听来打听去,各种信息接连传来:有的讲出警的派出所正愁完不成当季度破案指标,弄清吴松柏只是个外来人员,并没什么背景,也没接到上面打来要求关照的电话,便第一时间把吴松柏交给刑警中队,按故意伤人立案侦察;有的讲吴松柏既没喊人也没动手,根本构不成故意伤害,连从犯都算不上,公安部门是强行立案;有的讲警察吃的就是这碗饭,那些小混混他们惹不起,只能拿像吴松柏这样的外地人开刀,够不够定罪是检察机关和法院的事,反正完成破案任务就算胜利。
  老实说,对这些似是而非的信息,吴小宁确实分辨不出是真是假,问李善泉,也是一问三不知。好在李善泉是个热心肠,也有几个在党政机关工作的朋友,直接或委婉地求证了一圈,虽没得出言之凿凿的结论,但感觉那些信息确实有很大的可信成份。
  有个警察还透露,一些辖区治安环境较好的基层派出所,为了完成上级赋予的办案指标,不得不花钱从别的警察手里买案件线索;还有一些地方把堵截信访人员的任务分摊到各个派出所,以一年为限,辖区内出现几个信访事件,先把副所长免掉;再多几个,直接撸掉所长;片警们也有任务,上级安排的重大活动出现影响不好的信访事件,直接脱掉警服走人。
  如此一来,警察们人人自危,尤其是遇到上面来工作组,更是一百二十个小心,见到上访人员,态度出奇的好,一不吓,二不骂,上前就赔笑脸,有的干脆往人家兜里塞钱,一百两百的,求人家给个方便,不要在工作组驻地盘旋逗留,更不要试图做出冲撞、硬闯、拦车等过激行为……
  这些信息后,让吴小宁感到左右为难。但经过再三考虑,他还是找到办案民警,要求他们抓捕打人的小混混,并尽快释放吴松柏。办案民警也真够无赖,竟然声称那些小混混早就跑得无影无踪,要吴小宁提供相关线索,最好弄清他们藏身何处,以便警察实施抓捕。
  吴小宁的肺都差点气炸了:“抓人是你们警察的事,我平头百姓一个,还是外地人,上哪给你找人去?你们警察的职责之一不就是抓坏人吗?”
  办案民警不管这些:“我们当然要抓坏人,但抓不到有什么办法?全国在逃的犯罪嫌疑人多去了,谁能保证都能抓到?”
  吴小宁明白,这明显是推脱之词。因为就在那两天,那几个打人的小混混还在自己的小吃店附近晃悠,其中一个还跑到吴小宁的小吃店里,让他最好把饭店关几天,否则,出现打砸事件,后果自负。
  这明显是威胁了!吴小宁也不信这个邪,把相关消息透露给办案民警,说人民警察应该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如果自己的小吃店出现什么意外,一定会向派出所和刑警中队的上级反映情况。
  办案民警底气十足:“打砸你的饭店?借十个胆儿,他们也不敢。不过,如果条件允许,建议你换个地方开店,省得他们找你麻烦。”
  听警察这么一讲,吴小宁心里直犯嘀咕。得罪了当地的小混混,自己的小吃店能不能顺利开下去,也许还真是个问题。这帮人的作派,吴小宁是清楚的,开小饭店的要是把他们惹着了,不是吃霸王餐不给钱,就是利用吃饭的机会制造各种事端。有一回,一个看车和收费的小混到吴小宁的店里吃午饭,点了一碗肥肠面,眼看就要吃完了,碗却突然掉在地上,摔成一些碎片。按道理,这个小混混应该赔偿碗钱,结果不但不赔,还说残余的面汤把他的脚背烫伤了,非要吴小宁赔偿五百元医疗费,否则这事就算没完。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小混混是故意找茬,可吴小宁不愿生事,先是赔礼道歉,后又主动提出免单,还搭上两盒软中华,好说歹说才把事情平息下来。
  正是亲身体会到这帮小混混难缠,当吴松柏来之后与他们打得火热时,吴小宁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希望通过堂弟搞好与这帮人的关系,为小吃店的顺利运营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
  吴松柏被警察抓走之后,吴小宁没敢告诉自己的亲叔叔,只想尽快帮堂弟恢复自由之身。经过四处询问,吴小宁弄清楚了,刑警中队一旦立案,没有极特殊情况,撤案不大可能,多半会正常移送检察机关,要想免予刑事处罚或争取从轻处理,只能去做检察院和法院的工作。
  人托人,人找人,花了一笔钱,终于联系上了一个人,说是可以想办法把吴松柏定为从犯,并争取判个缓刑。但也有前提,就是吴小宁必须想办法与被打方达成赔偿与和解协议。
  事已至此,吴小宁别无选择,只能寄希望于花钱免灾。堂弟是自己叫来的,并且在为自己打工,出了事情,他没有理由不管到底。用老家的话讲,这就叫“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只能硬着头皮一一应对了。
  好在妻子理解并支持吴小宁的做法,表示只要不超过十万块钱,无论如何也要防止吴松柏被判刑入狱。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夫妻俩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吴松柏的父母。
  找了人,花了钱,吴小宁以为万事大吉,安心等着司法机关放人,谁知这一等就是好五个多月。
  前一个月,吴小宁还没当回事儿。叔叔和婶娘打电话问吴松柏的行踪时,吴小宁就谎称自己派堂弟到广东学做粤菜去了,过段时间就能回来。到第二个月,长时间联系不上儿子,叔叔和婶娘不干了,搬来吴小宁的父母,再三打电话施压,逼着他说了实话。
  得知实情,叔叔和婶娘并没有责怪吴小宁,也没催促他尽快把吴松柏捞出来,叔叔只是在电话里淡淡地说了一句:“只要松柏还活着就行。你们是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相信你能把这事儿处理好。”
  这让吴小宁更加自责,也进一步坚定了他不惜代价把堂弟捞出来的决心。接下来的日子,一有空闲时间,他就不断打电话四处求人,晚上不时安排相关人员吃喝玩乐,还定期到看守所给吴松柏存钱,生怕堂弟在里面受到委屈。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吴小宁的付出和相关人员的全力协调下,吴松柏最终被定为从犯,检察院还多次要求公安部门抓捕主犯。迫于各方面的压力,公安部门很不情愿地将那几个动手打人的小混混列入网上通缉名单,算是给了公诉机关一个交待。
  不知是公安机关不作为还是别的原因,反正主犯一直没有抓着。到第五个月,检察机关终于将吴松柏起诉至法院。主审法官受人之托,答应帮忙调解。吴小宁按法官要求赶到法院,和两个被打之人当面协商赔偿事宜。
  这两个人倒也讲理,说吴松柏确实没有动手,照理说不该找吴松柏赔偿医疗、误工、精神损失等费用,但主犯始终抓不着,他们只能找吴松柏,这也符合相关法律规定。这两个人还表示,一旦主犯归案并同意赔偿损失,他们会把吴松柏事先支付的赔偿款全额退还。
  看这两人还算明理,吴小宁松了一口气。凭直觉,他感这两人不会狮子大开口。果然,他们并没有漫天要价,两个人,各种费用加到一起,总共五万元。
  应该说,这个数额,并没有超过吴小宁的心理预期。但他妻子却不这么看,认为可能再谈一谈,能少一点就少一点,毕竟五万元不是个小数目,自家那个小吃店至少需要白干两个月。吴小宁觉着有理,反复和两名当事协商,最终达成协议:吴小宁代为赔偿四万六千元,对方不再要求法院严惩吴小宁。
  如此这般,加上前期所做工作,吴小宁判缓刑已无多大悬念。不过法官又提出,如判缓刑,需要吴小宁目前暂住城区司法所的接收证明,以便后续社会矫正顺利进行。
  吴小宁再次托人找关系,社区、派出所、司法所三点一线来回跑,折腾了好几天,总算把事情办妥了。
  又过了些时日,吴松柏判一缓二,终于走出了看守所的大门。
  吴小宁和妻子一算账,好家伙,前前后后竟然花了将近九万元钱。
  得知这个情况,在一条街上开饭店的同行们都很吃惊。有的认为这钱花得不值,说就吴松柏的情况,就算一个人不找,一分钱不花,法院也不可能重判。有的认为钱应该花,但花得太多,保守估算,至少多花了一半。也有人认为这很正常,这样的小案子,人家公检法根本就不当回事儿,本地人惹不起,就拿外地人开刀,既完成了工作指标,还能顺便挣点外快,何乐而不为?
  对此,吴小宁夫妇倒是没有过多的想法。吴松柏出来的第一天晚上,饭店打烊后,两口子炒了几个川菜,陪堂弟喝了几杯,算是压惊。当然,吴小宁也没忘记叮嘱堂弟:“以后还是本分点好,别跟那些小混混搅在一起。咱们是外地人,跟他们不在一条道上,也没本钱陪他们玩……”
  听完吴小宁的讲述,李良开非常气愤:“这还没有王法了?我说小宁,你们咋就这么好欺负呢?花那个冤枉钱干啥?不行请律师打官司嘛!”
  “我也到律师事务所咨询过。”吴小宁回答,“可人家张口就要代理费,不拿钱不给出主意,还不保证打赢。我可是听说了,像我们这种没权没钱没势的小人物,打官司真打不起啊,到处都要花钱,可能还白花钱,就像把钱扔进水里,一个泡儿都不会冒。”
  “不是还有什么网上监督吗?”李良开经常上网,看过不少这方面的新闻,“这方面,你们年轻人应该比我明白。为啥不向网络求助呢?”
  “三叔,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吴小宁无奈地叹了口气,“网上那些事,如果没有人在后面炒作,形不成声势,根本没人理会。要找人炒作,又得花一笔钱,弄不好还会惹火烧身,说你散布谣言,严重一点同样会被抓去坐牢。”
  “这倒是真的。”李远插话,“网上有些人,并没有讲对错是非,要么唯利是图,只要有钱挣,什么谎都敢撒;要么乱泄私愤,只要他不高兴,正话反着说,错话正着讲,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见众人讨论得很热烈,田梅也参与进来:“老汉,您还是太正统,现在某些事情,是不能按正常思维去思考的,同一件事,从不同的角度理解,就有产生不同的效果。前两天,我在网上看到一个段子,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你说一个女大学生,晚上去夜总会陪酒,听起来就不太好,可如果你说一个夜总会小姐,白天坚持去大学听课,就满满的正能量了;如果你说你是一个学者,开了个公司,会被鄙视,认为你俗,真是斯文败类;可是如果你说你是一个商人,经商之余还专研学术,别人会肃然起敬,尊称你为儒商。大伙评评理,这都什么事儿啊?典型的驴唇不对马嘴。”
  听二儿媳妇这么一讲,李良开顿时觉得自己的脑瓜子不够用了,有些迷茫,有些凌乱,还有些张不开嘴、插不上话的无力感。唉,看来自己与这个时代早已脱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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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
发表于 2014-8-15 12:46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8-15 08:34
这徐小梦还跟着呢

临时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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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
发表于 2014-8-16 07:11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般若山人 于 2014-8-16 17:0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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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北京去燕郊的路上,李良开的心情很差。徐小梦的跟踪,吴小宁讲述的农村人进城后面临的种种艰辛及不公正遭遇,都让他苦闷不已。
  燕郊离北京很近,与天安门的直线距离不到30公里,虽然归河北省管,实际上却是北京名副其实的卫星城。不少人选择在燕郊买房租房,每天起大早赶往北京上班,晚上摸黑回燕郊睡觉,生活倒是很有规律,一定程度上也缓解了京城高房价带来的生存压力,但同时也带来新的烦恼,总有一种永远在路上、怎么都停不下来的飘浮感和焦灼情绪。
  这种感觉,李良开这个来自渝东山区的前村主任无法体会,李远新兵连的同班战友、军转干部、负责开车的王国治也没多少发言权。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和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田梅闲聊,偶尔回头看看双目紧闭的李良开和李远。看得出来,这对父子的情绪并不高,都是满腹心事的样子。王国治想问问田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话到嘴边又停下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外人搞清楚又能怎样?最终还得靠自家人去面对和解决。
  李良开的燕郊之行与征集请愿签名和视频无关。他此行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去看看阔别多年的表妹邓芝萍。这是母亲邓氏25年前留下的遗言,要李良开在有生之年无论如何要到北京看看她这个苦命的侄女。
  邓芝萍是李良开母亲邓氏的亲侄女,出生于1947年,比李良开小三岁。其父邓洪刚1946年初被国民党抓壮丁入伍。在此之前三个月,他按父母之命与同村女孩张静结婚。
  邓芝萍是在邓洪刚参军半年后出生的。此时的张静,对丈夫的情况一无所知。
  邓芝萍满两周岁那天,也就是新中国成立前半个月,一直没有丈夫消息的张静听到一个传言,说邓洪刚加入国军不到半年就战死了。由于没有确切的消息来源,张静半信半疑,每天一个人哭泣到在深夜,最终抑郁成疾,不治身亡。
  又过了两年,因为还是没有邓洪刚的消息,家人以为他真的战死,便把邓芝萍作为孤儿一样抚养,以半年为期限,三个叔叔和两个姑姑轮流抚养。
  这些叔叔和姑姑当中,李良开的母亲、也就是邓芝萍的大姑邓氏对这个侄儿最好。邓芝萍七岁那年,邓氏干脆说服丈夫李有文,把侄女长期留在自个家里,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和抚养。
  对这个只小自己三岁的表妹,李良开很是喜欢,像大哥哥一样呵护着,从不让唐家岩李家大院的小孩们欺负她。
  有了大姑和三表哥的关爱,原本不爱说话的邓芝萍逐渐变得开朗起来,成天说说笑笑,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跑来跑去,像一只快乐的小燕子。
  平日里,见三儿子和自己的小侄女关系很融洽,邓氏动过将来让两人结为夫妻的念头,也有意无意地拿两个孩子开玩笑。每每此时,邓芝萍红着脸,什么也不讲;而李良开要么害羞地跑开,要么上前捂住妈妈的嘴,惹得大们哈哈大笑。
  那个年代,尤其是偏远山村,表兄表妹结为夫妻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没人觉得不妥,好多地方还有“表亲结亲,亲上加亲”的说法。邓氏有这个想法,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虽然一直没有机会上学,但邓芝萍在唐家岩李家大院生活得很快乐。1961年秋,也就是邓芝萍14岁那年,父亲邓洪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看到已快长大成人的女儿,邓洪刚说不出的兴奋,抱着女儿转了好几圈。
  原来,关于邓洪刚战死的传言真就是传言。加入国军第二年,他随长官投诚,并逐步成长为一名解放军军官,参加过辽沈、平津两大战役。期间,因一直惦记着老家的妻子,他没有另寻姻缘,而是一直坚持单身。他也反复打探妻子和其他家人的消息,做梦都想回老家探亲,却因工作和其它原因一再错过。直到1960年底,他从营长岗位上转业并安置在北京某国家机关工作,终于抽出时间回了一趟老家,这才得知妻子早已去世,也意外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没有任何悬念,邓芝萍随父亲去了北京,很快上了学。一年后,经女儿点头同意,邓洪刚与一位丧偶的女军医结为夫妻。结婚前,两人约定不再要孩子,以便把全部心思用来培养女儿。
  尽管上学偏晚,但邓芝萍很有天赋,用了五年时间,不仅学完了从小学到高中的全部课程,还学会了唱歌、跳舞和画画。正当她踌躇满志地准备参加高考,文革开始了,全家人的命运随之发生逆转。
  先是邓芝萍失去高考机会,在父亲安排下当了一名公交车售票员。之后邓洪刚被诬陷为国民党潜伏特务,屈打成招后进了监狱。为了保护女儿不受冲击,继母昧着良心与邓洪刚办理了离婚手续,并代表自己和邓芝萍写了保证书,表示从此与国民党特务邓洪刚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在不可抗拒的时代洪流面前,邓芝萍这个从山村走来的年轻女孩完全丧失了辨别能力,响彻全国的革命口号更是让她热血沸腾,甚至一度坚信自己的父亲真是国民党特务,决绝地断绝了与邓洪刚的父女关系。1968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兴起之后,邓芝萍积极响应号召,第一批报名去了黑龙江建设兵团,成为北大荒腹地一个垦荒连的积极分子。
  尽管也有女知青,但广袤的北大荒总体上还是男人的世界,也是寂寞的世界。数万名部队转业官兵,各地源源不断涌来的男知青,成家的并不多。血气方刚的男儿只能与大荒亲热,把过剩的青春活力挥霍在黑油油的大地上。
  邓芝萍所在的垦荒连地处偏远,她和十名北京女知青到来之前,全连清一色的老光棍,年纪最大的连长三十出头,依然不知道老婆在哪个角落。
  没有女人滋润的世界混乱而枯燥。男人们不修边幅,不整理房间,白天与大荒搏斗,晚上与烈酒较劲,与其说是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垦荒人,还不如说是难食人间烟火的新一代野人。
  直到邓芝萍和姐妹的到来,这个垦荒连才逐渐变了模样。
  十个女知青当中,身材高挑、面容姣好、为人热情的邓芝萍算是个带头人。她不仅人长得漂亮,嗓音也不错,还画得一手好画,很快成为垦荒连小伙儿们争相追逐的不二人选。
  邓芝萍却很低调,任凭小伙儿们怎么表现,她总是微微一笑,但从不接招,一再宣称自己是个单身主义者,想娶老婆的,赶紧转移目标。
  这当然是托辞。其实邓芝萍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促成或撮合其她女知青与垦荒连的优秀男青年恋爱结婚。
  这是团部一位领导当面交给邓芝萍的光荣任务。谈话时,那名领导说得慷慨激昂,十分动情,从国际形势说到国内斗争,从最高指示说到兵团任务,直说得邓芝萍热血沸腾,频频点头。
  邓芝萍真把那名领导的话当成了指示,没事和连长湊在一起,商量谁跟谁更适合,探讨怎么办才能成功。
  这个过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反正不到一年时间,除了邓芝萍自个儿,北京来的女知青们全都名花有主,有几对发展神速地结了婚,还有两个女知青怀上了孩子。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了女人的滋润,垦荒连越来越像个大家庭,劳动效率越来越高,生产效益也越来越好。
  到垦荒连两年后,为表彰邓芝萍的突出贡献,她被团部评为先进个人,到团机关参加了表彰大会。
  领完奖的当天晚上,两年前找邓芝萍谈话的那名团领导再次找到她,要求邓芝萍回去后与连长结婚,说这是光荣的政治任务,是贯彻最高指示的具体表现。
  对于最高指示,邓芝萍历来坚决落实。但得知组织上要自己嫁给那个五大三粗、没什么文化的连长,平时能说会道的邓芝萍顿时没了主意,只知道机械地点头。
  三天后,邓芝萍和连长入了洞房。
  新婚之夜,连长很兴奋,像垦荒那样不要命地开垦了邓芝萍那片神奇之地。说不清为什么,邓芝萍觉得很委屈,想哭却哭不出来。显然,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想象中的婚姻,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从结婚的第一晚开始,邓芝萍留了个心眼,采取了避孕措施…
  1978年,知青开始大规模返城。除了已经生儿育女的那两位,其他女知青全都选择了离婚,告别了北大荒,告别了那个偏远的垦荒连,回到京城开始了新的生活。
  这其中就包括邓芝萍。将近十年的垦荒经历,让她看清了很多事情,也厌倦了与丈夫毫无感情基础的婚姻,加上一直没有孩子,她很坚决地办理了离婚手续,毫无牵挂地回到北京,回到十分疼爱她的继母身边。
  此时,离父亲在狱中病逝已过去五年,身体虚弱的继母刚办理了病退手续。费心周折把工作落在文联之后,经继母牵线搭桥,三十一岁的邓芝萍与一名四十出头的画家结了婚,次年诞下一女,之后再无生育。
  女儿五岁那年,邓芝萍携夫带女,回了一趟阔别多年的老家,并专门去看望了年过七旬的大姑和当年细心呵护自己的三表哥李良开。
  对丈夫这个风姿绰约的表妹,徐小芳多少有些嫉妒。尤其是想到这个表妹还差点成为李良开的妻子,心中的醋意更是浓了几份。不过徐小芳并非那种胡搅蛮缠的女人,也就私下里在李良开面前嘟囔几句,对邓芝萍,绝对热情有加,妹妹长妹妹短的叫着,那个亲热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亲姐妹。
  徐小芳的贤惠、能干和热情,给邓芝萍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看得出来,三表哥很在意自己的妻子,三表嫂更是对三表哥充满爱意,这让邓芝萍很欣慰,也打心眼里儿为他们感到高兴。
  2000年初,时逢千禧之年,邓芝萍利用在文联工作的优势,张罗在京举办了一次反映知青生活的主题画展。在众多参展作品中,一幅题为《我的前夫》的油画引起知青们的强烈共鸣。
  画面上,老农一样沧桑的新郎倌笑裂了嘴,手里的红宝书红得刺眼;同样手握红宝书的年轻新娘子满眼忧郁,似乎找不到幸福的方向在哪里。
  尤其是那些女知青,走到这幅油画面前,总会被深深吸引,有的默默地站立很久,有的泣不成声,泪湿衣襟。
  作为这幅油画的创作者,看到这一切,邓芝萍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欣慰,也谈不上悲伤,总之乱乱的,还有些委屈,犹如新婚之夜的无助和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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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16 12:16 |只看该作者
  06
  得知三表哥到了北京,退休后定居燕郊的邓芝萍很是高兴,本想回京城款待李良开一行三人,后因自己打理的北大荒知青文化沙龙有急事需要亲自处理而作罢。
  2002年国庆节前,时年55岁的邓芝萍从单位办理退休手续,卖掉了位于二环的老房子,和早已退休的丈夫一起到了燕郊,在一个村里租了几亩地,盖了一排平房,挖了一个小鱼塘,种一些时令蔬菜,算是建起了一个小庄园。平日里,夫妻俩看看书,作作画,偶尔也呼朋唤友前来小聚,日子倒也安静恬适。
  2005年夏日某天,相识多年的北大荒老知青陈先竹来找邓芝萍,恳请她教自己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妻子郄红杏画画,称这是一个名医的主意,说是画画能让一个人真正安静下来,加上必要的药物刺激,对治疗精神疾病大有裨益。
  面对陈先竹的请求,邓芝萍无力拒绝。尽管清楚这是一项可能无法完成的任务,她还是愉快的答应下来,并主动提出让陈先竹带妻子过来小住一段时间,以便自己和丈夫随时随地传授其绘画技艺。
  对陈先竹的妻子郄红杏,邓芝萍并不陌生。
  故事还得从1974年秋天的那场婚礼说起。
  故事发生在北大荒腹地的一个小镇。这里混居着三百多口原住民和两百多名从全国各地涌来的男女知青。
  这一天,是郄红杏与张大柱结婚的日子。
  当天晚上,新郎倌张大柱还没醒酒并进入洞房,新娘子郄红杏却疯了。
  红杏真是疯了,一丝不挂呆在新房里,一会哭一会笑;趁母亲不注意,她还会光着身子跑到室外大哭大笑,惹得一帮小毛孩儿追在后面看热闹。
  唯一的女儿没成为新娘,却成了疯子,红杏她娘心疼得直拽自己的头发,一拽一大把。之后是撕心裂肺地痛哭,哭累了,指着红杏他爹的鼻子,大骂他不是东西,连自己亲生女儿的终生幸福都敢出卖。
  红杏他爹真不是个东西,明知红杏已和农场北京籍知青陈先竹私订了终身,陈先竹还托人上门提过亲,他却趁陈先竹回北京探亲的空隙,以二百块钱彩礼的代价,强行把红杏嫁给了小镇上出了名的二流子张大柱。
  结婚这天,红杏死活不肯迈出娘家大门,红杏她娘也极力反对,但均不起任何作用。因为红杏他爹在外面虽然是个软蛋,可在家里却是说一不二的狠角色,母女俩稍有不从,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若是喝了酒,他还会往死里打红杏她娘。
  结婚这天,张大柱很兴奋,结果在酒桌上被一帮人灌得烂醉。等他醒过来,意外发现还没碰过的新婚妻子竟然疯了。作为二流子,他当然不愿再要这个累赘,强行把赤条条地红杏送回娘家,表示从此与这个女人再无关系。
  这样的结局,红杏他娘难以接受,呼天抢地的哭。红杏他爹也傻了眼,只知道坐在门口抽旱烟。他嘴里什么也不说,其实连肠子都悔青了。都说虎毒不食子,自己这不是把姑娘往火坑里推吗?
  其实,早在两年前,红杏和陈先竹刚刚开始恋爱时,红杏他爹就知道了。那天,他去那片白桦林里采桦子蘑,意外发现一对男女拥在一起亲吻。等到两人分开,他才看清原来是红杏和陈先竹。
  原本,红杏他爹也多次期待看到这样的场景。因为如此这般,女儿有了一个好归宿不说,连自己也攀上了一门城里亲戚。在大城市有自己的亲家,将来女儿还有可能住到城里去,这事儿怎么想都很带劲。
  所以,当陈先竹托人上门提亲时,红杏他爹既没答应也没否认,只是暗示媒人要提醒男方按当地的规矩办,何况还是城里人,万万不能小里小气,否则左邻右舍笑话郄家。
  红杏他爹提出的条件说高不高,说低不底:彩礼二百元,少一分也不行。
  不料陈先竹却不吃这一套,强调恋爱自由,说什么自己要找的是终生伴侣,还说又不是买牲口。总而言之,陈先竹不愿下彩礼。
  于是,红杏他爹说啥也不同意,还放出狠话:不按规矩来,谁也别想娶我们家红杏过门。
  红杏哭着去求陈先竹答应爹的条件。陈先竹抱着她,让她别担心,说自己没那么多积蓄,这次回北京探亲,一是向家里通报一下情况,二是找父母要一点钱,回来把二百块彩礼钱交给红杏她爹,之后就带她去办理结婚登记手续。
  就在红杏等着陈先竹的回来日子里,早就垂涎红杏美色的张大柱却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他先是请红杏他爹到农场最好的馆子喝了顿大酒,继而托人送上了二百元彩礼,要求娶红杏当媳妇。
  红杏他爹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彩礼到了手,他便答应了这门婚事,并且强力压制了母女两人的反抗。于是,在陈先竹返回农场的三天前,红杏被张大柱娶回了家,当晚就疯了…
  从北京回到农场,看到疯疯癫癫的红杏,陈先竹的心都碎了。他把眼光迷离的红杏强行搂在怀里,流着泪,大声喊着:“杏,你醒醒,我是先竹。我回来了,回来和你结婚来了…”
  见到陈先竹,红杏时而清醒,时而疯癫,那个清纯漂亮的姑娘彻底不见了。
  了解到实情,陈先竹一忍再忍,最终还是一拳把红杏他爹击倒在地,继而上前抱住痛哭不止的红杏她娘:“妈,您别哭了,红杏交给我,我来照顾她。”
  红杏她娘哭得更厉害了:“孩子,不能啊…红杏都这样了,不能耽误你啊…”
  农场团支书提醒陈先竹:“这可不是儿戏,你再考虑考虑?”
  陈先竹回答:“我考虑好了,我要照顾红杏一辈子。”
  一周后,在知青和乡亲们的泪水和欢呼中,陈先竹和红杏举行了婚礼。
  结婚那天,红杏没疯没癫,安静如昔,羞涩如初,满脸洋溢着幸福。
  婚后,红杏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但再也不会一丝不挂得往外面跑了。
  红杏和陈先竹生育了一儿一女,健康聪明,十分可爱。
  知青们大规模返城时,陈先竹选择留在北大荒,选择留下来照顾红杏。
  转眼,红杏和陈先竹的一对女儿先后上了大学,并在陈家人的帮助下在北京找了工作,相继结婚生子。孙子出生那年,为了和家人团聚,陈先竹带着红杏回到北京。
  换了生活环境,红杏的病情并无多大好转,依然时而清醒、时而疯癫。陈先竹领着她跑遍了京城的各大医院,效果都不明显。无奈之下,陈先竹采信了那位名医的建议,转而恳求邓芝萍教红杏作画,以期出现奇迹。
  还真别说,这一招确实有些成效。在邓芝萍和丈夫的小庄园里,只要红杏处于清醒状态,夫妻两个就轮流教她作画。一个月下来,随着作画技术的逐步长进,加之严格按照医嘱服药,红杏犯病的频率逐渐变小。两个月后,即便不再服药,只要每天画上两幅画,红杏也会显得很安静,几乎不再疯疯癫癫。
  这个效果,大大出乎陈先竹的预料。回到京城后,他带着红杏一起到老年大学报名学习作画,借此巩固疗效,期待早日看到妻子彻底康复。
  通过此事,邓芝萍亲身体验到了健康文化所具备的疗伤功能。联想到返城知青中还有一些精神患者,再看看自家利用率并不是太高的小庄园,和丈夫一合计,她便萌生了建立北大荒知青文化沙龙的念头,想以这种方式去帮助更多的返城知青。
  事实证明,这是个深受欢迎的举措。尽管燕郊离北京还有一段距离,但从邓芝萍的北大荒知青文化沙龙正式启动那天开始,只要组织活动,曾经在那片荒原和黑土上奋斗过的人们总会结伴而来,并力所能及地为沙龙顺利运转提供资金和物质上的帮助。经过几年的发展,邓芝萍与丈夫的小庄园一扩再扩,最终成为一个集文化交流与培训、餐饮和娱乐为一体的文化庄园。
  2013年10月23日下午,参观完初具规模的文化庄园,李良开竖起大拇指,半认真半开玩笑对邓芝萍讲:“表妹,你真厉害,退休后还能干这么大的事业。再看看你三表哥我,从村主任位置上退下来将近十年,除了陪你表嫂和照看几个孙儿孙女,什么正经事也没干。真是惭愧啊。”
  “三哥,你涮啥子坛子?”见到李良开,邓芝萍自然很高兴,用半生不熟的四川话回应,“我这是莫得办法噻。如果老家还有我的田地和树林,我才不在燕效建庄园。照现在目前发展速度,这里早晚会和北京城里一样拥挤不堪。”
  “那你和妹夫就回老家嘛。”李良开诚心诚意地邀请着邓芝萍夫妇,“我们老家山青水秀空气好,现在也没多少人,既不拥挤也不嘈杂,非常适合养老。”
  “三哥,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回老家看看。”看了看李良开有些灰暗的面色,想到徐小芳告诉自己李良开身患胃癌一事,邓芝萍心里一紧,“三嫂给我打电话了,说再过两个多月,你要做七十大寿,到时我们一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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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发表于 2014-8-17 12:13 |只看该作者
  07
  当日吃过晚饭,李良开和邓芝萍有过一次长谈。
  说是长谈,其实更多时间是邓芝萍在回忆自己的人生经历,李良开也就是个倾听者,偶尔插两句话,算是回应。
  听完表妹的讲述,李良开由衷地表示赞赏:“你这一辈子也不容易,好在你都挺过来了。都说好人有好报,这句话在你身上体现得最为明显。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你还一直在帮助别人,很不简单。说真的,我很佩服你。我就奇了怪了,小时候也没看出来你这么能干啊?”
  说到小时候,邓芝萍来劲了:“三哥,你老实告诉我,小时候你到底喜没喜欢过我?”
  “哈哈,多大岁数了,还说这个干啥?”李良开有些尴尬,想转移话题。
  “别打叉,照实说,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邓芝萍不依不饶,“有时我也在想,当初要不是我父亲突然到唐家岩找我,长大了我也许真的会嫁给你。大姑一直有这个意思。现在我就想知道,当初你是怎么想的?”
  李良开更尴尬了,嘿嘿干笑了一下:“我能怎么想?肯定是听我屋老娘的。你大姑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在的时候,我们几兄弟都怕她。”
  “哈哈,喜欢就是喜欢嘛,还拐弯抹角的。”邓芝萍开怀大笑,“三哥,说实话,当年我是喜欢你的。可惜我们没这个缘份。”
  “谁都争不过命。不过,这样也挺好。”话说开了,李良开自然了许多,“幸好你没嫁给我。要不然,你现在就和你三嫂一样,农村妇女一个,连个远门都没出过,更别说搞什么文化庄园了。”
  “农村妇女怎么啦?我看没什么不好。”邓芝萍反驳道,“三嫂人不错,我很喜欢她,我们两个经常打电话。”
  “她是不是经常说我坏话?”李良开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道。
  “哈哈,让你说对了。”邓芝萍也不客气,“我可是听三嫂说了,你那个犟脾气还是没有改,自己认定的事情,别人怎么劝都不行。三哥,不是我说你,你都这么大岁数了,管那个老院子干什么?老房子都快垮完了,也没几个人住,留住它又有什么用?再说,政府要干的事情,你挡得住吗?自个儿身体又不好,胃病这么严重,不安心在家养病,在外面跑个什么名堂?别怪妹妹说话不好听,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强。祖宗的事,后人的事,你都能管过来?我劝你还是别管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当然,你不出来也出来了,那就好好散散心,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明年就满七十岁了,想再出来,机会怕是不多了。”
  这番话,本来是徐小芳的意思,她不止一次在电话里向邓芝萍唠叨,说得次数多了,邓芝萍差不多就背了下来。看到李良开灰暗的面色,联想到他本人还不知情的胃癌,邓芝萍很是心疼,一着急,就忍不住批了李良开一通。
  同样是这番话,如果从妻子徐小芳口里说出来,李良开肯定会听不进去,弄不好还会大发雷霆。可从自己曾经喜欢的表妹口中说出来,李良开不但没有生气,还频频点头表示认同:“老妹,你说得有道理。但我就是想试一试,不努力,不付出,怎么就知道不行呢?我都这把岁数了,说不准哪天就去见老祖宗了。如果连老祖宗留下的老房子都保不住,他们的坟也被迁走了,如果我这个后人连阻止的意思都没有,哪有脸面去见他们?”
  “说你犟,还真是犟。”邓芝萍无奈地笑了笑,“三哥,这事就算要做,你也应该换一换思路。国家搞建设,拆掉的老院子老房子多了,迁移的祖坟也不少,如果都不让拆,都不让迁,还搞什么建设?所以你要换个角度,别再拿老院子和祖坟说事,就提一个要求,就是留住那一排上百年的柏树。这符合环保要求,国内外也有先例。人家为了一棵古树可以改变高速公路的走向,投资增加了上亿元。为了几十棵古柏,完全可以改变高压电线的线路嘛。这样一来,柏树保住了,老院子和祖坟自然就保住了。”
  “高,实在是高!老妹,你太厉害了!”李良开越听越兴奋,“你这叫曲线救国。不,应该是一举两得。也不对,我看就是一箭三雕。大城市的人就是不一样,脑壳比我们这些农村人聪明多了。”
  “哈哈,三哥也学会忽悠人了。”自己的建议被采纳,邓芝萍自然很高兴。
  10月24日早饭后,李良开告别邓芝萍夫妇,还是由王国治开车,一行四人往京城赶去。按照之前的安排,这天上午先去参观鸟巢和水立方,中午去王国治家吃饭。
  算起来,王国治与李良开也是亲戚。
  王国治的父亲叫王中权,是李良开母亲邓氏幺舅家的独子,比李良开小一岁,从小娇生惯养,养成游手好闲的坏毛病,名声不是太好。但人的命运实在难以预料,1963年秋,铁路部门到川东偏远农村招收临时工,说是条件很苦,工资也很低,有人传言跟劳改差不多,正经人家的孩子都不愿去。眼看完不成上级赋予的任务,公社给各生产大队下硬指标,还暗示可以把那些调皮捣蛋、不好好干农活的家伙推荐上来,只要入围,不去也得去。
  就这样,当年18岁的王中权被强行征用为铁路工人,开始天南地北地修建铁道线。几年锻炼下来,原本吊儿郎当的王中权逐渐成熟,先是顺利转为正式工,后又回老家娶了大队最漂亮的王二丫,结婚后工作干劲更足,多次评为先进个人。后来,幸运地被提拔为干部,还从生产一线调到机关,退休前是铁道部的一名正处级干部。
  王国治在川东老家出生长大,高中毕业后和李远同期入伍到西藏,两人被分在同一个部队,新兵连在同一班,后又同期考入昆明陆军学院,毕业后一同分回原部队。干到副营职,因父亲在北京联系好了接收单位,王国治申请转业,正式落户京城。
  在车上,唠起王中权的人生经历,李良开顺势做起了三个后生的思想工作:“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句老话绝对正确。所以,我们不要瞧不起任何人。有的人,现在可能不行,不等于他以后还不行。那些大领导,当年谁能看出来他能当上大领导?没人能看出来。包括那些犯过错的人,坐过牢的人,暂时不受领导重视重视的人,将来都有可能大有出息。”
  “老汉,您给我们上政治课呢?”见父亲一本正经的模样,李远觉得好笑,“我跟你说,部队几乎天天上政治课,我和国治不能说耳朵听出茧子了,至少也被熏陶得差不多了。”
  “个老了嫌我话多索!”李良开也不生气,“有本事你娃儿莫给我当儿子,只要当,老子说话,你就得听着。”
  “好好好,你说我听。”李远赶紧告饶服软。
  见父子俩斗嘴,田梅和王国治哈哈大笑。笑过了,王国治开口说话:“李远,你还别说,我感觉表叔说得很对。我们单位就有一个哈儿,一点也不耿直,成天算计来算计去,眼睛只朝上看,能用上谁才对谁好,我们都烦他”
  “这样的龟儿子,我也遇到过。”李远接过话茬,“久走夜路会闯鬼,这种货色,有他们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
  “你说得太对了。”王国治表示赞同,“我们单位那个哈儿,算来算去,最后把自己算进去了,吃了个大亏。”王国治一边开车,一边讲起了故事。
  这个哈儿姓任,暂且叫他小任吧。
  话说有那么一段时间,小任很烦,不知该如何应对处长对自己越来越明显的冷淡。
  原本一切正常。但自从小任找朋友淘弄了一个后四位数字完全相同的手机号后,再见到他,处长的脸总会晴转多云。
  刚开始,小任如坠雾里,没把处长的不高兴与自个儿的新手机号码联系起来,以为自己在别的方面得罪了领导,又不好明问,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忍受处长的忽视漠视甚至轻视。
  处长也真够过分的。那天小任儿子班里开家长会,老婆碰巧出差了,他去请假,处长竟然没被批准,说是上级领导要来检查工作,任何人都要在位。结果等了一天,也没见来什么领导。老师却打电话把小任好一顿责备,说他不重视孩子,不配合老师工作。儿子回到家里也是又哭又闹,挨了一巴掌才消停。
  这样坚持了一个来月,小任实在挺不住了,向处里负责文件收发的闲人马大姐取经,看看怎么才能让处长高兴起来。
  收了小任送来的一瓶化妆品之后,马大姐开出秘方:去给处长淘弄个靓号,他早就嚷嚷想换手机号了。
  小任恍然大悟。
  第三天早上刚上班,小任借单独汇报工作的机会,把一个后四位全是“6”的手机卡交给处长。
  为了这个靓号,小任可没少下功夫,找了人,花了钱,顺带用自己的身份证办了一个非常优惠的资费套餐,还存入了一年的费用。
  正如马大姐预料的那样,处长高兴了,从此见到小任满脸阳光。不仅如此,小任的工作稍稍做出点成绩,处长便大会小会的表扬,说这小伙儿能干,将来会有大出息。
  半年后,小任那个在上级机关工作的同学传来消息,说是有个领导认为小任他们处长年纪偏大,准备让他手下的一个心腹来接替。
  马大姐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不止一次在小任面前叨咕:可惜你那个靓号了。
  一天午饭后,小任不动声色给处长那个靓号办了停机手续。
  用得好好的手机突然打不出去了,处长觉得很意外,跑到营业厅一问,告知机主已办理停机,若需重新启用,需要拿机主本人的有效证件前来激活。
  弄清了靓号停止服务的缘由,打探到了上级想要换掉自己的消息,处长不动声色,什么也没说,见到小任一如既往地微笑点头。
  只是从那以后,平时话多的处长突然变得沉默了,不再热衷于开会讲话,也不怎么表扬小任了,偶尔开会传达文件,总是讲自己要对得起组织的培养,决心站好最好一班岗。
  过了三个月,小任那个同学突然打来电话:那个大领导被纪委两规了,他的那个心腹也被专案组控制起来。
  消息传开后,处长的话又多了,处里的大会小会也多了起来。
  又过了大半年,处长还是那个处长,闲人马大姐到龄退休,小任调整了岗位,接替了马大姐的工作……
  “还真有这种人?是不是你瞎编的?”王国治刚讲完,李良开就表示怀疑。
  “真人真事,一点儿也没瞎掰。”王国治的回答掷地有声。
  “这家伙也太那个吧?”李良开感到很不理解,“那个处长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别人给的东西就那么好用?你们两个都是干部,可不能干这种吃拿卡要的事情。”唠着唠着,这个前村主任又重操旧业,做起了后生们的思想教育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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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
发表于 2014-8-17 18:41 |只看该作者
  08
  虽然年轻时并没什么交往,但因李良开母亲邓氏的缘故,王中权对李良开一行三人的到来表示了真诚而热烈的欢迎,左一声老李,右一声小李,再一声小田,方方面面都兼顾着,礼数上很是周全。
  由于长时间在外地工作,王中权的四川话很不标准,尤其是对老家一带的土话,基本上不会讲了。猛一听到李良开那原汁原味的家乡话,他觉得非常亲切,对这个前村主任的好感快速上升,两人唠了不过十分钟,王中权就要按岁数大小,尊称李良开为“老哥”。
  “要不得,绝对要不得。”李良开连连摆手,您是我屋老娘的老表,依辈份,我得叫您一声表叔才对。”
  “哈哈,咱们岁数差不多,就别整什么辈份了,各论各叫,互不干涉。这样好了,你莫叫我表叔,我也不喊你老哥,我们都是老家伙了,就叫老李、老王好了。”王中权推心置腹,提出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建议。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李良开表示同意,“老王,退休了怎么不回老家看看?天天呆在城里,到处都是人,到哪都堵车,多没意思!”
  王中权无奈地摇了摇头:“老李,你不知道,我和老伴都想回老家定居,可是行不通啊。我的保障单位、医疗关系都在北京,身体又不是太好,全国医保又没联网,如果我回老家长住,治病就是个大问题。就我们这岁数,就我这身子骨,真不敢大意啊,弄不好就去见马克思了。”
  “你总得找点事干吧?总呆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李良开关切地问道。
  “我屋那个死老婆子凶得很,把我盯得可紧了,麻将不让打,酒不让喝,去公园和老太太跳舞也不让。我又没有别的爱好,只能骑车到玉渊潭公园南门外边的昆玉河钓钓鱼。就这点营生,还不能天天去,一下雨,或是雾霾天,都不能去。哪像你在老家那么享福,山清水秀的,还有野果子吃,多好啊。对了,老李,你会钓鱼吗?”说起钓鱼,王中权的兴致格外高。
  “小时候玩过。已经好多年没碰了。”李良开实言相告。
  王中权很健谈,顺着钓鱼这个话题,他给李良开讲了一个跟钓鱼有关的感人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叫史富贵,时年67岁,丧偶,来自辽宁沈阳,是王中权为数不多的钓友之一。
  来北京投奔女儿之前,史富贵和妻子一直生活在沈阳青年公园附近的一个小区里。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安家,原因只有一个:史富贵酷爱钓鱼,退休前是“每周一钓”,一钓一天;退休后是“每日一钓”,时间五个小时以上。而青年公园刚好有一个可以免费垂钓的青年湖,青年湖旁边还有一个收费的大鱼塘,对史富贵这样的钓鱼发烧友而言,这个位于城区的公园简直就是人间乐土。
  从政府机关退休以后,因为拥有足够自已支配的时间,史富贵的钓鱼热情强势迸发,并且越来越疯狂,有时在青年湖畔一坐就是一整天,早饭来不及吃,中午啃块面包充饥,如痴如醉,难以自拔。
  见史富贵只顾钓鱼,连身体也不要了,相濡以沫四十余年的老伴很是心疼,还和他吵过好几回,可史富贵就是不听,天一麻麻亮就往青年湖跑,天黑了才回家。
  折腾了几个来回,身为退休老师的老伴开始另辟蹊径,迂回着劝史富贵别过度迷恋钓鱼。刚好自己被查出胃炎,于是她对史富贵讲:“医生讲了,我这病好治,不用打针吃药,坚持熬鱼汤喝,每日三次,一次小小碗,准能治好。”
  这当然是个善意的谎言。老伴的用意,就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史富贵按时吃饭,并得到适当的休息。所谓玩物丧志,再健康的爱好,只要过了头,对身心都是一种伤害。
  老伴并没再阻止自己钓鱼,史富贵很高兴,也没仔细琢磨这里面的道道,便直拍起了胸脯:“这还算个事啊!包给我了,我以后天天钓鱼给你熬鱼汤喝。这可是一举两得,我可以过过钓鱼瘾,你不用花钱买鱼,我们各取所需,多好!”
  老伴又说了:“医生专门交待,鱼要新鲜,要活的,并且离水后不能超过两个小时。”
  史富贵不知是计,依然打着包票:“这个好办啊,我保证两个小时内把鱼给你送回家,保证让你喝到最新鲜的鱼汤。”
  从此,史富贵还是天麻麻亮就往青年湖跑,可两个小时后不管钓到的鱼多鱼少,他都会准时回家。
  于是,史富贵从此每天吃上了热乎乎的早餐,之后继续往青年湖跑;而老伴也很快喝上全天第一碗鱼汤。
  中午,老伴开始熬全天第二碗鱼汤时,史富贵吃过热乎乎的午餐,稍事休息,继续往青年湖跑。
  晚上,史富贵吃完热乎乎的晚餐,看完新闻联播,等老伴喝完全天第三碗鱼汤,两人到青年湖边散步。每到这个时候,史富贵有一个保留节目,就是给老伴讲钓鱼过程中遇到的各种细节。
  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两年,老伴喝鱼汤喝得直反胃,反应最强烈的时候,看到鱼汤就想吐。可她依然坚持着,并且一再告诉史富贵,说自己的胃越来越舒服,还说医生这个偏方真是管用。
  史富贵信以为真,钓鱼的劲头更足了。
  忽然有一天,史富贵年轻时就有的腰间盘突出复发,在硬板床上一躺就是一个多月。
  有一天晚上,史富贵告诉老伴,说他也想喝鱼汤。
  老伴原本打算去市场买鱼回来熬汤,无意中看到史富贵闲置多日的钓鱼工具,她心里一动:老头子天天钓鱼给自己熬汤,我是不是也应该亲手为他钓几条?
  老伴是个急性子,总说心动不如行动、想到就要做到。次日天还没亮,她拿着史富贵平时钓鱼的家伙什,摸黑第一个赶到青年湖,想钓几条小鱼给丈夫熬汤喝。
  晚间下过一场雨,史富贵经常钓鱼的地方有些湿滑,她脚下一滑,掉进了湖里,溺水身亡…
  病愈后,史富贵成为青年湖畔最特别的钓者:从不把钓上来的鱼带回家。
  每天清晨,史富贵还是和老伴在世时一样,天麻麻亮就去青年湖垂钓,两个小时以后,不管钓没钓着鱼,也不管钓着多少,他把钓上来的鱼一一放回湖里,之后抬腿就走,从不耽误。
  别人问为什么,史富贵总是笑而不答,只管静静地钓鱼,静静地把那些上钩的鱼儿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放进小塑料水桶里,临走时再静静地把那些可爱的小精灵送回湖里。
  在内心深处,史富贵一直认为,那些鱼儿,或许可以为他和在天国的老伴搭建起一个沟通的桥梁。当然,他也想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亡妻的无尽思念。
  被女儿强行接到北京后,史富贵依然喜欢钓鱼,几乎每天都要去昆玉河钓上几个小时。也正是通过钓鱼,他结识了王中权等一批钓友。
  钓鱼的时候,史富贵显得别人更安静,偶尔还会走神,盯着水面发呆,鱼儿上钩了也不及时起杆。
  史富贵告诉王中权,钓鱼的时候,一想到老伴,他总是有些恍惚,甚至能够看到她的身影在水面摇曳,再随着阵阵涟漪而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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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发表于 2014-8-17 20:15 |只看该作者
大手笔,大场面。
很耐看,叙述不急不缓,恰到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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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
发表于 2014-8-17 20:15 |只看该作者
大手笔,大场面。
很耐看,叙述不急不缓,恰到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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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发表于 2014-8-18 06:23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飞梅弄晚 发表于 2014-8-17 20:15
大手笔,大场面。
很耐看,叙述不急不缓,恰到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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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发表于 2014-8-18 06:24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飞梅弄晚 发表于 2014-8-17 20:15
大手笔,大场面。
很耐看,叙述不急不缓,恰到火候。

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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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发表于 2014-8-18 12:19 |只看该作者
  09
  “这个老史,重情重义,是个爷们!”听完王中权的讲述,李良开直竖大拇指,“不像网上那些贪官,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2002年被判刑的湖北天门那个市委书记,吹卖嫖赌贪,跟一百零七个女人发生关系。这种人,跟农村的脚脚猪差不多,我看就是个畜生,根本没有资格当官。老王,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脚脚猪?什么东西?”王中权饶有兴致地问道。
  李良开哈哈大笑:“老王,看来你真应该回一趟老家了。脚脚猪都不知道?就是农村专门用来给母猪配种的公猪嘛。”
  “瞧瞧我这笨脑壳,啥都记不住了!你这一解释,我倒是想起来了。”王中权直拍自己的脑门,“老李,你这个比喻很形象。看得出来,你还真是一身正气!当了那么多年村干部,能顺顺利利地退休,还没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太不容易了!”
  李良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有没有人戳脊梁骨我不晓得,至少我每天都能睡个安稳觉。当然,最近不行了,胃病总犯,搅得夜里不得安宁。对了,老王,你在铁道部工作了那么长时间,官场上的事一定听说不少吧?对官员腐败现象,网上议论很多,骂娘的不少。问题真有那么严重?是不是水分很大?”
  “网上的东西,不能说都是编的,但水分确实有,捕风捉影的多,添油加醋的也不少。不过据我了解,有些当官的确实不像话,为了一己私利,什么钱都敢收,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敢用,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感慨了几句,王中权给李良开讲了一个真实的官场故事。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叶,王中权认识一个三十来岁的省城官员,单名一个坤字,人称阿坤。当时,阿坤是个科长,年轻有为,更是个时尚男人。别人还在用传呼机,他用上了大哥大;手机普及后,他几乎用遍了所有知名品牌的最新款式。他对手机号码也十分在意,淘弄了好几个靓号,其中两个只差一个数字,一个他用,一个给老婆用。
  阿坤还有一个更时尚的爱好:包养情人。当上科长不久,他通过频繁地手机短信攻势,终于成功和一个说话嗲声嗲气的年轻女模特腻在一起,只要老婆不出席的场合,他就半隐蔽半公开带年轻女模特出去应酬。除了他老婆,朋友或同事都确认那个模特是他的情人。
  不知始于何年,对男人与老婆之外的女人勾勾搭搭,同学也好,同事也罢,包括贴心的所谓哥们,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私下议论,不大惊小怪,更不会去跟人家的老婆讲。于是,经常出现这样的局面:全世界都知道某某人外面有女人,他老婆要么毫不知情,要么最后一个知道,鲜有例外。
  阿坤和和年轻女模特的地下恋情就属于这种情况。
  时尚的阿坤脑瓜子也很活,仕途一直很顺。在省城机关当了三年科长,顺利提拔为副处长。又过了三年,要不是那条要命的暧昧短信,阿坤原本很有希望原地提拔为处长。
  那条短信,是那个说话嗲声嗲气的年轻女模特编发的。只是那晚她和阿坤在宾馆里疯过了头也睡过了头,醒来时发现身边的男人不在了,便迷迷糊糊地给阿坤发了条暧昧得有些露骨的短信。
  女模特没有想到,有些头晕脑涨的她竟然输错了号码,把短信发到了阿坤老婆的手机上。
  家庭大战由此爆发。老婆找了阿坤的处长,还找了处长的上级。尽管阿坤再三保证不再和女模特来往,也最终获得老婆的谅解,但却失去了竞争处长的资格。
  阿坤和女模特依然偷偷摸摸地来往。也正是在女模特的建议下,阿坤找了领导,要求离开省城到下面的派驻单位接受锻炼。领导以前收过阿坤给的好处,正为他的职务犯愁,便顺水推舟地为阿坤解决了正处,安排他去外地的一个派驻单位当了头头。
  阿坤的工作能力很强,处理人际关系也有一套,很快把那个原本半死不活的派驻单位搞得红红火火,领导很满意,也引起组织部门的高度关注。
  两年后,作为优秀后备干部的阿坤被选调到某地级市当政法委常务副书记。赴任前,组织部长找他谈话,让他静下心来好好干,说是政法委书记年纪大了,组织上正物色接替人选。
  听组织部长这么讲,阿坤心里一阵狂喜:这不等于说我就是组织上物色的重要接替人选之一吗?
  人逢喜事精神爽。赴任的当晚,喝完接风酒,阿坤和从省城赶来的女模特在宾馆里折腾了一晚上。次日一大早离开前,阿坤专门叮嘱:“别发短信啊,有事打电话,方便我就接,不方便我过后再给你打过来。”
  阿坤其实多虑了。自从那次短信误发事件之后,那个女模特从没给阿坤发过手机短信。
  在政法委副书记的位置个,阿坤依然干得很冲,市里对处级领导干部进行民主测评,他的排位非常靠前。
  如果不是那条手机短信,阿坤很有希望顺理成章地接替书记的位置。
  这条短信不是那个女模特发的,而是阿坤自己发的。
  阿坤的顶头上司是个女强人,先是当县长,后来是县委书记,一步步干到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上。别看她人长得很青秀,作风却有些霸道,经常劈头盖脸地批评手下,包括阿坤这个常务副书记,也经常被训得灰头土脸。
  一次喝酒时,政法委另外一个副书记对阿坤讲:“那个位置早晚是你的,不如早点把她搞掉算了。”
  阿坤不动声色:“怎么搞掉?手里没炮弹啊。”
  那个副书记很惊讶:“你还不知道啊?她当县长时就和那个秃顶的副市长有一腿,你去打听打听,市里有几个人不知道?”
  过后一了解,还真有这方面的传闻。
  阿坤和那个女模特商量怎么办。模特说:“这还不简单?你新买个手机,再另外买一张手机卡,给市里的头头脑脑们群发短信,然后把手机卡扔掉,人不知鬼不觉的,保准儿能收到奇效。”
  第二天,市里处以上领导干部都收到一条匿名手机短信,说政法委书记生活作风有问题,还提到了那个秃顶的副市长。
  市委书记大怒,指示有关部门必须查出是谁群发的这条短信。
  两天后,技侦部门把目标锁定到了阿坤的那部最新款式的手机上。
  阿坤怎么也没想到,所谓麻雀飞了影子在,虽然他自作聪明地把群发短信的手机卡扔掉了,没想到依然还在使用的新手机竟然成了最有力的证据。
  因为涉嫌诽谤,市委书记要降阿坤的职,还要给他处分。政法委书记倒也大度,建议只作免职处理。
  很快,阿坤成为一个闲人,回到省城的家里,早早地过起了退休生活。
  眼看阿坤没了权势,那个嗲声嗲气的年轻女模特玩起了人间蒸发。老婆也彻底看清了丈夫花花肠子,虽然没有提出离婚,但对阿坤却是冷漠起来,没了以往的嘘寒问暖,更没了往昔的绕指柔情。
  几个月后,女书记到点退休,那个建议阿坤把书记搞掉的副书记成了政法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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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19 12:3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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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良开发现,王中权很有趣,同时又很有修养,既能言善辩,又深谙中庸之道,凡事就事论事,从不争论对错输赢,与他聊天,说什么都行,怎么说都行,一点顾虑也不用有,感觉很过瘾。10月24日晚,当一行三人坐城际高铁抵达天津,入住王国治提前预订的酒店后,李良开还在和李远说起王中权,一副念念不忘的样子。
  在坐车送李良开他们去北京南站的路上,谈兴正浓的王中权一刻也没停歇,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倒给他口中所称的“老李”。李良开是个优秀的倾听者,该安静的时候绝对安静,一声也不吭;一旦需要他插话或呼应,总是及时到位,恰到好处。用王国治的话讲:“这俩老头,摆起龙门阵来,一个讲,一个听,一人唱,一人合,你来我往,配合默契,简直就是绝配!”
  可不是,临进站前,王中权还在兴致勃勃地讲着:“前段时间,我听别人讲了一个段子,大意是说学生不要读死书,只要有本事,考不上大学同样会过得很好。段子是这样讲的:考上大学的要和没考上的搞好关系,大学毕业了好去他们公司打工;一本的要和二本多联系,没准未来家乡的父母官就是他们;二本的要和大专的搞好关系,没准孩子的老师就是他们。老李,你看这段子编得多有水平。事实上,有些时候还真是这样……”
  握手告别的时候,李良开邀请王中权去他家作客,说趁还走得动,赶紧回老家走一走看一看。王中权愉快地接受了邀请,称正在计划年底回去祭祖,到时一定去唐家岩叨扰李良开。
  想到阔别三个多月的老家,当晚,李良开心绪难平,翻天覆去地折腾,一直到十一点五十,还是没能入睡。本来想叫二儿子起来陪自己聊天,一想到李远这些天也没休息好,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自个儿起床出了酒店,随意在天津的街道上走了一个多小时。
  因为怕迷路,李良开没敢随意拐弯,记住酒店的大致方位后,沿着一条街一直往下走,走了半个小时再原路返回。眼看就要快到酒店跟前,李良开拨通了妻子徐小芳的手机。
  大半夜接到李良开打来的电话,徐小芳惊出一身冷汗,以为丈夫出了意外。得知并没有什么情况,徐小芳松了一口气,转而追问李良开什么时间回老家。
  最近半个月,徐小芳几乎天天都要打电话问丈夫这个问题。李良开显得很稳当,也不给出个具体时间,总是说“快了快了”。电话里,徐小芳显得也不着急,好像每次都是随意那么一问。
  李良开不知道,妻子是在故作镇静。由于担心丈夫的病情恶化,担心丈夫会客死他乡,徐小芳经常做恶梦,几乎每天深夜都要从梦中惊醒。怕给丈夫增加心理负担,不便直接催促李良开,她就不停地给二儿子李远、二儿媳田梅打电话,要他们两口子想方设法尽快把父亲送回老家。
  都说父母在,不远游。身患重病,其实更不应该远游。李远和田梅深知这个道理,于是有意无意地做着渗透工作,动员父亲早点回家。
  在这方面,李良开倒是没再倔强,而是答应去看完大沽口炮台,再顺路到香河看一看徐小芳的亲外甥唐明远,就启程回重庆开县。在外面颠簸了三个多月,李良开累了倦了,也想家了。在家千日好,出门点点难,尽管这一路上都有唐家岩李氏后生和其他亲友接力精心照应着,李良开还得觉得身心俱疲。
  半夜给妻子打这个电话,李良开并没有别的意思,甚至没有多说什么。在一起生活了五十一年,徐小芳自然明白丈夫的心意,他不过是借此表明自己确实想家了,更挂念远在老家的妻子。
  因为惦记着早点回家,10月25日早饭后,李良开拒绝了李远关于到天津市区转一转的建议,坚持直接去大沽口炮台遗址,说是一定要去看看祖父李永杰当年奋勇杀敌的地方。
  李良开没见过祖父,他出生的时候,李永杰已经去世二十五年,关于祖父的一切印象,全都来源于其父李有文。
  在父亲的描述中,祖父绝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尤其是一九OO年在抵御外敌第四次入侵大沽口的战斗中,身为义和团成员的祖父表现得尤为英勇,配合“震”字炮台的清军进行了殊死抵抗,还亲手杀死了三个洋鬼子。虽然大沽口炮台最终还是失守了,但在李良开心目中,祖父是真正的英雄。
  对于曾祖父的英雄事迹,李远经常听父亲提起。这次老爷子坚持要来大沽口炮台,李远便提前做了一些功课,上网收集了相关历史资料,还跑到酒店商务中心打印了一份,一大早送到李良开的房间里。
  李良开自然很感兴趣,戴着老花镜,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之后问李远:“这大沽口炮台明朝就有了?还分威、震、海、门、高等五座大炮台?那二十多多座小炮台又是怎么回事?这些炮台还在不在?”
  “我也不知道。”李远实话实说,“明天去看看,啥都明白了。”
  一行三人到了现场,李良开才搞清楚,现在为作为景点开放的大沽口炮台遗址博物馆,是天津市人民政府1997年7月1日在原“威”字炮台遗址修建的。也就是说,如今的大沽口炮台遗址,展示的只是局部中局部,大部分炮台,包括爷爷李永杰曾经战斗过的“震”字号炮台,都已难觅踪影。
  尽管有些失望,李良开还是按照之前的设想,面对铁锈斑驳的巨炮,深深地连鞠三躬,借此表达对祖父的崇敬和祭奠之意。
  原本,李良开曾要求二儿子给他准备纸钱、香、鞭炮等祭祀用品,李远以景区不让为由婉言相拒。
  看着父亲庄重肃穆的样子,李远知道,一次现地进行的思想工作已是在所难免。
  果不其然,鞠完躬,李良开清了清了嗓子,开始了针对二儿子的长篇说教:“老二,你和田梅能陪我来这里,老汉我确实高兴。知道为什么吗?不是我一个人不能来,而是你比我更应该来这里受受教育。你是军人,还是个副团长,和你曾祖父当年相比,你应该有更大的作为。我倒不是希望你当多在的官,那个并不重要,我是希望当国家需要军队出击的时候,你可以挺身而出,像你曾祖父一样奋力杀戮入侵的洋鬼子。军人是做啥子的?军人就是杀敌人的!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曾祖父当年只是义和团一名普通义士,连军人都不是,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投入到抵御外敌入侵的战斗中,还亲手杀死了三个洋鬼子。作为他众多的曾孙之一,同时你又是军人,你应该比你的兄弟们更有报国之志。来,你也给你曾祖父的在天之灵鞠个躬,让他知道他后继有人……”
  一番发自肺腑的话,李良开说得庄严,李远听着庄重,不仅起初那点抵触情绪烟消云散,心中还涌起一股豪情。听见父亲要自己给曾祖父鞠躬,身着便装的李远挺了挺身体,整理了一下着装,立正站好,面向炮台抬起右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李远的举动,让李良开很是欣慰。是的,二儿子是军人,在表达敬意时,军人有军人的方式,军人有军人的仪式。算起来,二儿子这个标准的军礼,是李良开亲眼见过的最庄重最有力的礼仪了。
  在炮台四周逗留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又仔细参观了炮台遗址博物馆,出来的时候,已快十一点,自已经营着一个家具厂的唐明远早已开车从香河赶过来,并在景区门口静静地等候着。
  唐明远是徐小芳二妹的二儿子,与李远同岁。从小爱看书,也很文静,刚上小学不久就戴了副近视眼镜,见了女生就脸红,学习成绩也不是很好,但很有主见。初中毕业后,同龄人大多选择去南方打工,唐明远却跑到成都跟一个叫郑学民的老师傅学做家具,刚开始只管吃住,连工资都没有,他也不在乎,一心想着把手艺学到手。
  经过五年的潜心学习和打拼,等手里有了点积蓄,唐明远没有像同龄人那样急于回老家盖房子娶媳妇,而是先回家乡的小镇月溪场租了几间平房,通过在县城上班的亲友帮忙搞了一笔抵押货款,购置了相关设备,再花高价钱把村里的几个老木匠请来,镇上第一家小规模的家具厂就此诞生。老木匠的精湛手艺,从山里收购来的原木,加上唐明远新颖的设计,家具厂很快打开了市场。
  唐明远很有生意头脑,除了通过实体店销售,他还把触角延伸到各个山村,按照顾客的要求,搞起了家具订制业务。这是一个开拓性的举措,彻底改变了家具厂盲目生产的模式,也给唐明远带来丰厚的利润。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见唐明远开家具厂挣了钱,一些人纷纷加入进来。这个时候,唐明远又作出一个决定:盘掉开了六年、生意红火的家具厂,改去北方开拓新的市场。
  此时,唐明远已是一个四岁男孩的父亲。他把妻儿暂时留在老家,一个人到东北考察了一圈,最终把二次创业的地点定格在吉林长春。
  作出这个决定,源于唐明远对长春家具市场的深入调研。因为他发现,成都家具在这座北方汽车名城很受吹捧,尽管价格比地产家具要贵一些,但卖得还是很好。经过师傅郑学民的牵线搭桥,每年象征性地缴纳一笔代理费,唐明远与自己当初学手艺的那个家具公司达成协议,免费使用人家的商标,在哈尔滨开厂自产自销,自负盈亏。
  成都那家公司的老板也想得很开,反正自家的产品还没卖到长春,由唐明远帮自己开拓市场,同时还宣传提高了自家品牌的知名度,何乐而不为呢?再说还白白得了一笔代理费,就相当于天上掉馅饼嘛。
  不过五年的功夫,这家公司的老板发现自己错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在遥远的长春,唐明远前期投入不过五六十万元,竟然把自家的品牌做得很有名气。一家开在出租房里的家具加厂,六个依托大型家居市场开设的专营卖场,每个营业面积都超过三百平方米,没有点实力,根本做不出来。
  在商言商,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作为法人代表和商标拥有者,成都这家公司的老板先是提出大幅度提升代理费用,唐明远不同意;接下来,又要求唐明远把哈尔滨六个卖场中的三个交给母公司,唐明远还是不同意。几经交涉,唐明远提出一个让老板非常心动的建议:双方中止代理协议,同时唐明远以五百万元的价格,把长春的家具加厂和卖场打包转让给母公司。
  尽管价格偏高,老板还是接受了。他也清楚,如果凭自己的能力,别说花五百万元,就算再增加两百万,恐怕也难以达到如此高的市场份额。于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对于唐明远的这个决定,妻子并不同意。但唐明远有自己的想法:哈尔滨的家具厂开得再好,生意再红火,用的也是人家的品牌,赢来的的口碑也归成都那家公司。与其看别人的颜色行事,不如另起炉灶,慢慢打磨属于自己的家具品牌。
  这一次,唐明远把眼光投向全国第二大家具生产销售集散地:河北省廊坊市香河县。
  香河的地理位置非常优越,位于北京市和天津市之间,距首都国际机场六十公里,距天津机场七十公里。从香河出发,三十分钟可达北京市中心或天津市区。相比于其它地方,这里对家具生产企业的优惠政策也更多,销售渠道也比较广,非常适合投资创业。
  眼界决定边界,思路决定出路。一次成功的转让,一次华丽的转身,属于唐明远的新天地豁然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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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19 20:11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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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远,你给姑爷说实话,你这个大老板现在到底挣了多少钱?老家那帮人都传疯了,说你身家过亿。”在天津吃过午饭,一行三人坐在唐明远驾驶的奥迪Q7车往香河赶,闲着无事,李良开把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
  “姑爷,这个您也信?”唐明远苦笑了一下,“啥叫把芝麻说成西瓜?这就是。我跟您说,这都是传言。我挣的那点钱,都扔在设备和销售上了。别说过亿,现在您让我一下子拿出一两百万,我都得去求人家银行帮忙。”
  李良开不相信:“你娃儿是不是太谦虚了?银行一下子能借给你一两百万,说明你还是有实力嘛。换成我,估计到银行贷五万元都难。哈哈,放心,姑爷不找你借钱。我的意思是,如果真挣着大钱了,你不是可以考虑回老家投资建厂?不一定非要到县城或月溪场,我们梓第村也是可以考虑的嘛。”聊着聊着,这个前村主任想到了依然没什么企业的山村,当起了招商引资义务宣传员。
  没等唐明远回答,田梅不解地问李远:“姑爷?明远不是应该叫咱们爸爸为姑父吗?女儿的丈夫才叫姑爷才对啊。”
  “你晓得个锤子?不知道就别乱问,不说话又没人当你是哑巴!”李远觉得好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便佯装生气。
  唐明远开心大笑:“二嫂,嫁给我二老表这么多年了,还不晓得姑爷就是姑父?这是我们老家的叫法,让你见笑了哈。”
  也真不愧是商人,绕了大半天,唐明远也没把自儿的真实身价透露给李良开,也没回应关于回不回老家投资建厂的恳求。
  李良开是个聪明人,见对方没接茬,也就没再纠缠,转而聊起了别的话题:“你妹妹明月两口子不是跟你在搞家具生意吗?他们也在香河?”
  “唉,别提我妹妹,一提她我脑壳就痛。”唐明远皱了皱眉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李良开也没客气,立马摆出长辈的架子:“你小子说的啥话?明月可是你亲妹妹啊,怎么提一下都不行了?你们两兄妹是不是有什么过节?赶紧给姑爷讲讲,否则别怪我你娃儿不客气!”
  无奈之下,唐明远只好简要讲了一下他与妹妹两口子的纠纷。
  早在东北开厂的时候,唐明远就把在福建打工的妹妹唐明月、妹夫周海峰叫到长春,把一个大型家居市场的卖场交给两口子,不用他们投入一分钱,挣钱后两家平半分。四年下来,唐明月夫妇也有了二十万多元的积蓄。
  有了点闲钱,周海峰的心也活泛起来,加之自尊心作祟,他一心想脱离大舅哥另立山头。于是,他说服妻子离开长春,到哈尔滨盘下一个两百多平方米的家具卖场,并由唐明月恳求哥哥免费铺货,卖掉了再支付购货款。刚开始,周海峰还从唐明远的家具厂里拿货,过了一段时间,他另寻上家,开始给香河的一家公司卖货,直到彻底把唐明远生产的家具踢出自己经营的卖场。
  如此一来,原本指望妹妹和妹夫帮自己在哈尔滨开拓市场的唐明远大为失望。但身为兄长,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提醒唐明月别只顾着挣钱,千万不能忘了兄妹亲情。
  对丈夫的做法,唐明月当然也有点不舒服,觉得对不起一直真心帮助自己的亲哥哥。不过,当她看到来自香河的家具卖得很好,自家的收入月月攀升时,心中的愧疚感便逐渐淡化。
  等到唐明远注册好自己的家具品牌,在香河的家具厂步入良性发展轨道,周海峰的心思又活泛起来,鼓动唐明月找哥哥,想以最为优惠的价钱进货到哈尔滨销售。
  面对妹妹的恳求,唐明远自然不忍拒绝。谁知周海峰却玩起了吃里扒外的把戏,把唐明远给他的优惠价透露出去,要求香河别的家具厂也给他相应幅度的优惠。
  这让唐明远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不仅被同行们诟病,还差点被商务局以不正当竞争为由立案调查。一气之下,唐明远打电话把妹夫训了一顿,对妹妹也是好一通发火,明确告诉两口子:今后各挣各的钱,在生意上互不往来。
  刚开始,唐明月和周海峰倒没当回事,以为自己可以继续把家具卖场开下去。谁知,随着全国房地产市场的起起落落,原本异常红火的家具市日常冷清,大型家居商场相继关门或转行,两口子在哈尔滨的家具卖场最终也难以为继,不得不低价清仓,之后关门了事,双双跑到香河请哥哥给条生路。
  唐明远的家具厂自然也受到来自市场的强烈冲击,好在已有一些根基,还能勉强维持下去。面对妹妹和妹夫的请求,原本不想理会的唐明远还是松了口,答应免费铺货,让他们到河北张家口另辟市场。因为按照唐明远之前的调研,这座城市的家具市场还没有饱和,只要经营得当,获利的空间还比较大。
  唐明远怎么也没想到,哈尔滨发生的那一幕,再一次在张家口上演:站稳脚跟后,在周海峰的主导下,唐明月夫妇再次玩起了狸猫换太子的游戏,逐步把唐明远生产的家具踢出自家的卖场,又一次临阵倒戈。
  这一次,唐明远下了狠心,不管谁来劝,自己都不会再轻易原谅妹妹和妹夫。来香河之前,李良开曾听徐小芳说过这对亲兄妹的矛盾。这次见了唐明远,李良开也试着劝了劝,一点效果也没有,叹了叹气,只好作罢。
  到了目的地,参观完唐明远的工厂,到宾馆安顿下来,李良开把李远、田梅夫妇叫到自己的房间,语重心长地说到:“你们都听到了,为了钱,为了利益,兄妹两个闹成这样,叫人心疼啊。李远,你给老子听好了,虽然你不是家里的老大,实际上你大哥和两个弟弟都以你为骄傲,也愿意听你的话。我和妈妈岁数都大了,管不了你们多少年了。尤其是我,眼看这胃病越来越严重,说不准哪天就呜呼哀哉……”
  “爸,您乱说啥子?”李远脸色一变,“不是说明远和明月吗?怎么扯到我们四兄弟身上了?”他想叉开话题。
  李良开没管这个:“你别打叉。我的意思,我和你妈妈老了以后,你们兄弟四个要好好相处,不能散了,更不能搞成仇人。怎么做到这一点?我看无外乎两点:第一,亲人之间需要互相帮助,但最好别在一起做生意。有了买卖上的纠葛,即使亲兄弟明算账,也是很难算清的。算来算去,很有可能兄弟反目成仇,最后连外人都不如。第二,每个人都自立自强,靠自己的本事吃饭,最好不要给亲戚打工。自己当不了老板,就安心靠打工吃饭。打个比方啊,比如你去给别人打工,工作没干好,老板说你几句,轻点重点,只要没有原则性问题,你都能接受,最多心里不舒服,接下来该怎么工作还怎么工作,不会有太大的负面影响;如果你去给你非常亲近的亲戚打工,情况就不是这样了,在家关起门来是亲戚,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涉及到工作,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老板就是老板,员工就是员工,你做错点什么,不说你吧,人家不舒服,说你吧,你又不高兴,时间一长,谁都不满意,最终弄得连亲戚都做不成,多不划算啊。说这么多,归结到一点,就是家人之间最好别涉及利益上的争夺。”
  “老汉,您说得有道理,但也全是这样吧?”李远不以为然,“照您这么说,那些家族企业岂不都要垮台?可人家发展得很好,生意越做越大嘛。”
  “你别跟老子抬杠。”李良开不高兴了,“我们是普通老百姓,你给我扯什么家族企业?既然是平头百姓,就应该平平常常过日子。过日子靠什么?不就靠个和谐相处嘛。天天因为钱的问题争来吵去,哪来的家和万事兴?不跟你啰嗦了,老子困了,眯一会儿再说。”说完,李良开也不顾在一旁偷笑的田梅,自顾自的微闭双眼,做出要休息的样子。
  实际上,李良开没有困意,而是胃部又剧烈疼痛起来,为了不让两个孩子过分担心自己,便以这种方式把两人赶了出去。
  吃晚饭的时候,见父亲脸色有些苍白,田梅便坚决阻止了唐明远劝酒的举动,说实在不行,由她代替公公表达心意。
  结婚十三年,李远真没见妻子喝过白酒,便鼓动她与唐明远干一杯。唐明远也以为田梅喝不了酒,便在一旁起哄。
  哪知田梅巾帼不让须眉,根本不惧白酒,二两半的杯子,五十二度的烈酒,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仰脖,便来了先干为敬,弄得比李远小两个月的唐明远很是尴尬,干完一满杯,主动又补了半杯,算是没丢面子。
  见三个后生斗酒玩,李良开的情绪又逐渐高涨起来,不时在一旁煽风点火。自从医生不让自己喝酒以后,他发现隔岸观火也是一种乐趣。尤其是与晚辈在一起时,这种乐趣会更有意思。看着李远、田梅夫妇合伙向唐明远发起进攻,看到唐明远最终落荒而逃,李良开哈哈大笑,开心得像个孩子。
  晚饭后,李远、田梅和唐明远都进入李良开的房间,商量明天是坐飞机回重庆还是坐火车。李远和唐明远倾向于坐飞机,说这样不耽误时间,上午出发,下午就能到重庆,当天晚上就能赶回开县古月乡。李良开和田梅则主张坐火车,前者心疼钱,后者怕危险,没有提前商量,但临时结成联盟。
  四个人正争论着哩,李远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团政委打来的,他赶紧竖起左手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你好,政委,我是李远,有什么指示?”
  “啥子指示?啥指示都没有。”政委快人快语,“赶紧回来一趟,过两天上级要来工作组,专门考核你和团长。”
  “考核我?”李远一时反应不过来。
  “哈哈,你给我装什么蒜?赶紧跟我滚回来!上面明确讲了,前后最多两天时间,等考核一结束,你继续回去休假。”政委看来心情不错,一边开着玩笑,一边下着命令。
  李远似乎明白了什么:“政委请放心,我抓紧归队!”
  挂断电话,李远抱歉地对李良开讲:“爸,看来我不能陪你回老家了。刚才领导来电话了,要我必须赶回部队,说上级要派人到团里考核我和团长。”
  “考核你?你娃儿出什么事了?”李良开一时没弄清什么状况,关切地问道。
  “我能出什么状况?团长不是要提升为旅长了嘛,我是团长候选人之一,上级当然要来考核我一下。”说起可能到来的提职,李远有些不好意思。
  李良开顿时高兴起来:“这是好事啊!你赶紧回去!你和田梅都不用管我,我一个人能回去。我又不是不识字,走不丢的。”
  “您那身体,一个人能行吗?”田梅还真是不放心,“要不然,您先和我们去西藏,等李远把事情办完,我们两个再送您回老家?”
  “你这不是乱弹琴吗?”听田梅叫父亲去西藏,李远顿时急眼了,“老汉那身体,上高原吃得消?个老子猫屁不懂,乱提建议。”
  听到丈夫的训斥,田梅委屈极了:“我不是担心爸爸的身体吗?”
  李远正要继续训斥妻子,李良开把双眼一瞪:“哪个乱弹琴?你还反天了不是?不要以为自己当个副团长,就可以对自己的婆娘指手画脚。李远,你回去打听打听,我啥时候对你老娘指手画脚了?官不大,架子还不小。二女儿,别怕他,你又不是他的兵,他管不着你!”
  因为自己没有女儿,李良开有一个习惯,就是把四个儿媳称为女儿。对这个称呼,儿媳们自然很受用。比如这会儿,有公公给自己撑腰,田梅的底气顿时足了许多,也拿双眼瞪着丈夫,表示不服。李远自然不甘示弱,朝妻子挥了挥拳头,借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两口子的举动,自然没逃过李良开的眼睛,但他没再过问,而是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我看就按二女儿的意见办。我跟你们去西藏呆两天,之后我们三个一起回老家。”
  “这个……”由于担心父亲的身体,李远吞吞吐吐,并不明确表示同意。
  “怎么?你小子心疼路费?”李良开笑了,“放心,我这里还有钱,不用你给我买机票。”回过头告诉唐明远:“明远,你还借我五千块钱,回头我让你大姨给你汇过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田梅带着钱哩,路费足够了。”李远赶紧解释。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李良开有些生气,“大不了我不去你部队,我让二儿女陪我在拉萨附近转一转,等你办完事,我们再一起坐飞机回重庆。就这么定了!”
  “那好吧。”面对如此强势的父亲,李远只好选择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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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20 12:37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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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李良开要去西藏,徐小芳先是大吃一惊,后又充满恐惧。虽然没去过那个据说连氧气都吃不饱的高原,但西藏的艰苦,她却没少听说。
  实际上,徐小芳不只是听说,也算是亲眼所见。唐家岩李家大院二房李有武的曾孙之一、李善强的大儿子李富春,大学毕业主动申请进藏援教,不过十多年的功夫,原本十分强壮的小伙儿,竟然被折磨得像个小老头,不仅头发稀疏、脸堂暗红、嘴唇发紫、心脏肥大,并且一下高原就醉氧,就算一口酒不喝,也成天迷迷糊糊的,需要好几天才能适应过来。正因为如此,李富春很少回重庆开县的山区老家探亲。倒不是他不想家,也并非不孝顺父母,而是他已完全适应高原的气候和环境,老家对他来说,反倒成了令人生畏和难以适应的地方。
  如此凶险的环境,徐小芳自然想极力阻止丈夫的疯狂举动。可一想到自己的男人来日不多,想到他曾多次说过要去二儿子当兵的地方看一看,徐小芳便打消了这一念头。也许,老一辈人说得对,富贵由命,生死在天,吃多少苦,享多少福,活多大岁数,都是上天安排好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顺从丈夫的意愿呢?人生的遗憾本来已经够多了,能少一个就少一个吧。
  尽管决定不去干涉丈夫的西藏之行,可徐小芳还是难以做到淡然事外。10月25日晚八点多,接到二儿媳田梅关于李良开要去西藏的电话后,徐小芳连夜做了四件事:先是打着手电跑到李富春的父母家,详细请教去过西藏的李善强,请他讲解外地人进藏的注意事项;随后,摸黑走到与唐家岩一梁之隔的龚家岩那棵神树底下虔诚拜祭,恳求神灵保佑李良开在西藏期间平平安安;接下来,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李氏祖坟所在地团田,挨个跪拜丈夫的祖父祖母和父母,恳请祖宗先人显灵,庇护李良开平安归来;最后,再分别给丈夫、二儿子、二儿媳打了电话,叮嘱丈夫多加小心,要求儿子儿媳精心照顾父亲,还把从李善强那里听来的注意事项一古脑地告诉了李良开。
  忙完这一切,已是深夜十一点。徐小芳觉得很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次日一大早,不到六点,李良开一行三人便早早抵达首都国际机场三号航站楼。检票和安检都不十分顺利,没有遇到任何周折。到达指定候机位置后,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六时五十分左右,李良开去卫生间小解,出来时,意外遇见古月乡信访办主任徐小梦。李良开“哼”了一声,不想答理这个有些烦人的舅佬倌。徐小梦倒是显得很热情,微笑着伸出右手:“姐夫,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你这是去哪儿?回重庆还是去别的地方?”
  “我去哪儿,不用你徐大主任管!”对这个一再尾随自己的信访办主任,李良开一点也不客气,根本没理会徐小梦伸出的右手,径直朝候机口走去。
  徐小梦很尴尬,伸出的右手在空中僵持几秒,之后很不自然地收了回来。他没再急于上厕所,而是转身快步追上李良开:“姐夫,你别生我气。之前都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怎么说我们都是亲戚,你也不能让我太为难了,是吧?”
  “我让你为难?我啥时候让你为难了!”一听这话,李良开顿时火了,“是你为难我好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踪我,你什么意思?”李良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狠狠地盯着徐小梦,大声质问着。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还被李良开不留情面地训斥着,徐小梦的脸面有些挂不住,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姐夫,你讲点理好不好?亏你还当过那么多年村干部,官场那点事儿你还不清楚?是我想跟踪你吗?你要不是到处征集签字和录像,我跟踪你干啥?再说了,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县里盯得紧,乡里下了死命令,我一个小小的信访办主任,能不听上面的?姐夫,别怪我这个舅佬倌说话难听,在梓第村,包括在整个古月乡,你都算个老资格,退休金拿着,小日子过着,你惹这个麻烦干啥?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乡长和书记可明确表态了,你再这么闹下去,组织上是不会客气的!”
  “少拿组织来压我!”见徐小梦上纲上线,李良开的火气更大了,“我这是正常收集民意,并没有干见不得光的事,也没有违反组织纪律和组织原则。请问徐主任,我在成都你跟踪我,我来北京你又跟踪我,你说句良心话,你发现我干什么违纪违法的勾当了?没发现吧?没发现就对了,因为我本来就没干过。我看你就是拿鸡毛当令箭!难道你是在假公济私?以监督我为由,用公款四处旅游?好,这个借口非常好!”
  “谁公款旅游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徐小梦的态度愈发激愤,伸出右手食指,直端端地指向李良开,“眼看七十岁的人了,积点口德好不好?”紧接着,他又下意识地收指成拳,使劲在自个儿胸前晃了晃。
  “你说我无口德?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怎么,还想动手打我?”李良开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也用右手食指指向徐小梦,“你这个王八……”
  “蛋”字没出口,李良开忽然觉得胃部钻心的疼,下意识地蹲在地上,双手随之捂住胃部。
  徐小梦率先伸出右手食指时,一直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李远拔腿冲了过来,生怕两人当众扭打到一起。等李远冲到跟前,发现父亲已经蹲在地上。
  因为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李远以为徐小梦动手打了父亲,怒气一上来,脑袋一发热,他便一把抓住徐小梦的衣领,照着对方的鼻子就是一拳。徐小梦躲闪不及,鼻腔顿时鲜血直流。
  徐小梦也不是盏省油的灯,遭此大辱,自然不会忍气吞声。注意到不远处有人拿着手机在拍录,他大声喊了两句:“当兵的打人啦!这个副团长打老百姓啦!”
  这一切,都被李良开看在眼里。意识到可能会有大麻烦,李良开顾不上胃疼,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巾捂住徐小梦的鼻子,拉着他就往卫生间跑。
  此时,田梅也冲了过来,低声对丈夫吼道:“你虎啊?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人?还不赶紧去跟人家赔礼道歉?都快四十的人,怎么跟年轻人一样冲动?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军人。”
  “他打我老汉,我能不管?”李远并不服气,“自己的父亲都保护不了,还怎么去保护国家和人民?”
  田梅哭笑不得:“你确定你看清了?我怎么没看见?李远,我告诉你,你可能惹大麻烦了。刚才,我看见有人拿手机照相了,说不准还录了像。”
  妻子这么一讲,李远惊出一身冷汗。自己刚才的行为确实过于冲动,要是被人发到网上,弄不好真会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李远赶紧朝卫生间走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徐小梦稳住,只要他原谅自己,不再追究自己的过错,事情就不会变得难以收场。
  卫生间里,李良开和李远齐心协力做着徐小梦的工作,恳求他的谅解。徐小芳接到田梅的电话后,也第一时间给徐小梦打来电话,求他无论要看在亲戚的份上,不要再纠缠此事。
  面对堂姐的求情,徐小梦终于答应这事到此为止。
  李良开松了一口气,李远却隐隐觉得不安。
  七时四十分,当飞往西藏贡嘎机场的ZH4125航班准时起飞时,俯瞰越来越模糊的首都国际机场,李远的心里还在打鼓:徐小梦真能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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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20 16:18 |只看该作者
这个徐小梦还真有耐心。不过公费旅游吧?应该也不错哈。{:soso_e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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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
发表于 2014-8-20 16:19 |只看该作者
胃病这样严重,这老爷子走了好多地儿了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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