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缘
许多极微小的事情,也是缘。
多月未理发,原先服贴的短发有点长而杂乱了,盛夏里觉得闷热,便去修剪。
就在小区旁边,习惯性,走进那家叫紫缘的理发店。
多年前,因化疗后掉发厉害,如同癞痢,便索性想剃光头。
那时,小区门口有三家理发店,两家拒绝了我,那看我的神态好似病歪歪的丑陋的我
是一团晦气,冲撞了他们,恨不得速速赶我离去。
紫缘是第三家,店面有点花哨轻浮,我原本是不抱希望了。
老板娘恰巧在门口,见我询问,二话不说,亲自扶了我进去,给我洗头、剃头。
那时的我懒于说话,亦不想跟别人无谓寒暄,倒是她,其间絮絮叨叨说得很多,但没
有问我一字半句,只是自顾自说着她自己的一些事情,如何来的上海,如何在上海安
家落户,如何学了手艺开了这家店,她说话语气带股子自然而然的轻快无悔,滑过了
诸多辛酸,犹如一川溪水流淌着,本分而潺潺。
可是,她突然说了句你身上很香,很好闻的香,幽幽淡淡的,挺适合你的安静。
我晓得她闻到的是什么香气,那是我衣裳的香。
因一直不爱在衣柜里塞上樟脑丸,故特地问一朋友要了六盒几十年前的美加净檀香皂
放于各层,我很喜欢这年深日久的香息,是恰好经过恍惚旧识的感觉。
我还是没有接口,沉默以对,内心却感动着她的那句话,好比一念之间芰荷映水。
原来修饰香味最美的形容词莫过于一声“很好闻的”。
原来还有人的眼里我并没那么不堪,至少她认为有一种香气是适合妥帖于我的。
从头至尾,只在结账离开时,才轻轻开口对她说了声谢谢。
这些年,起落如灯影明灭,我曾无数次回味那个场景那句话那一刻涌上心尖的暖,好
似一剂芬芳草药,始终有润泽内心的疗效。
这千山万水颠簸坎坷的人生,总能相逢到一些这般陌生的微小的感动,它们细细碎碎
长成记忆的样子,并如一株株素净闲花,永不会被风吹雨打去,它们于生命的阔寂中
静静开,让香气在心腔中疏疏透,或许,这才是最需要的恰如其分的好和美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