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术补习班的日子里,没有人跟我对练或分享技艺,我只能自己独自练习。
我没有沙袋了,一是沙袋真不便宜,二是学画期间住所换了好几处,就算买了沙袋搬家也是麻烦。我只好每到一处新住所就在附近偏僻处找棵结实点的大树,绑上废毡子当沙袋练。好在我们学画的地方附近都有山,不是此山就是彼山,找棵合适的树并不难。只是这个替代品不算最好,没有沙袋安全,稍不留意还可能伤到手腕,得控制好力度和打击角度,但终究聊胜于无。
美术生是极不安分的,倒不至于整天寻衅闹事,却总有些人喜欢装出一副特立独行眼高于顶的范儿,因彼此不对眼闹出的摩擦就不少,特别是酒后。
在学画的日子里,见过多次不同美术班学生之间的打架事件,也曾被同学的朋友的朋友裹挟着参与过两次。
被裹挟去打群架的那两次,我没有动手,而是偷偷躲在圈外饶有兴趣地观战,看他们骂得唾沫横飞,打得鸡飞狗跳。
当时打架多是约群架,又多约在晚上,现场乱成一锅粥,经常敌我难分。揍人之前脑子还清醒的大约会确认一下,哪边的?打懵了头把自己人胖揍了的也稀松平常。所以基本上没人留意我到底有没有动手,当然也不会有人对我袖手旁观的可耻行为进行批判。
实在有熟人发现了,我就学徐七说,不敢动手啊,怕把人打残了。嘿,他们也信。
对我来说,街头打架是难得的现场观摩实战的机会。我发现,美术生打架很有意思,场面再热闹也闹不出人命,重伤的都极少,大多都是些无关轻重的皮外伤,不是因为不够凶,而是真的不太会打。
我观察到,美术生毕竟不是流氓地痞,就算约架,也不会携带凶器,或许赤手空拳更显得男儿气概?大多是就地取材,酒瓶、砖头、夜宵摊上的小板凳、甚至拖把、扫帚啥的,随手能拿到的都是武器,也有不讲究的家伙抽出裤腰带当鞭子使的。比较容易造成流血事件的是酒瓶和砖头这类比较坚硬或者尖锐的东西,还有那时候破烂的柏油路边的鹅卵石,台球大小的最佳,投掷起来杀伤力也不弱。至于拖把和扫帚,不仅是累赘,更是个玩笑,往往只能把自己弄得一鼻子灰。
有次,看其中两人打架竟然看笑场了。他们相互揪住对方的衣领不放手,得闲的那只手一人一拳轮番着朝对方的面门砸去,足足相互砸了几十拳,砸得满脸血色也不松手,还光明正大得很,叫自己人不得帮手,挖眼抠鼻碎喉之类的阴招也都没使。嘴里起先还兀自对骂不休,最后竟然是一脸肃然默不作声地只管砸,你一下,我一下,也不躲闪,全凭一口气硬撑着,大概就看谁先受不了率先撒手逃离就算输。
正在我看得入迷失声发笑没留意战场情况时,有三个对方的同学偷偷把我包抄了。我发现情况不对转身就跑,这一跑就落了单,因地形不熟,又跑进了一个死角。他们仨手里拿着从板凳上卸下的木脚越逼越近。
我那时是真把自己当成练家子的,虽然早已晓得山外有山的道理,再也没有神经兮兮地念叨“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之类的屁话,但也真不愿意欺负白胚子。可现在是四面楚歌眼看就要被围剿了,事已至此,不得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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