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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温经典之《玫瑰园里的阴影》 [复制链接]

一棵泡菜

主楼

发表于 2010-8-17 17:1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D.H.劳伦斯的四大长篇小说中有三部被列为世界十大禁书的“殊荣”，这三部便是《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儿子与情人》和《恋爱中的女人》。除此以外，他1921年写了散文集《精神分析与无意识》，凸现了对佛洛伊德等心理学的心得，另外，1929年还写了《色情文学与诲淫文学》，从他的小说可以证明他是此中行家里手。  《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是在中国家喻户晓了，1928年出版《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一直在英国作为禁书，以至于1960年英国企鹅出版社为此与检方打了一场官司，出版社所聘律师邀请35名专家、教授、评论家、神学家、心理学家等出庭作证，并由法院挑选了九男三女的陪审团，经过长达六天的辩论，法庭才终于判出版社无罪，这才使该书得以面世。当英国终于宣布开禁这本小说后，英国人在街上排队等着买这本书，一时洛阳纸贵。

而这部小说问世不久。在国内诗人邵洵美就撰文盛赞，然后林语堂翻译过节译本，饶述一翻译过全译本单行本，但饶述一由于是自费出版，所以印刷了几千本影响不大。直到到八十年代，饶述一的译本才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但湖南文艺出版社也因此遭到了停业的处罚。这样一直到了2004年才由人民文学出版社首次被批准出版《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如图四），但还是属于节译本。  除了这本书国内出版界一直不敢碰之外，劳伦斯四部最著名长篇的另外三部《恋爱中的女人》《虹》姊妹篇，和《儿子与情人》都在国内能见到全译本。

其实劳伦斯的长篇倒有点结构散漫的缺陷，而其不为国人熟知的中短篇，尤其是短篇小说，更是把劳伦斯的细腻和高超的运笔手法给突出得淋漓尽致。比如说中篇的《干草堆里的恋爱》、《狐》，以及短篇小说的《菊花香》和《坠入情网》，而《玫瑰园里的阴影》更是国内外百佳短篇里一致入选的短篇小说，主要是由于其中引景勾情、烘情托境的曼妙手法到了极致。

《玫瑰园里的阴影》情节很简单：说得是一个女子借新婚旅行之际重回初恋的故地怀旧，却意外地碰到了本以为死去的旧情人，不过现在已经疯了再也认不出自己，正当自己一脑子纷乱、懊恼和撕裂的感觉想关上门自己理下思绪时，发觉异常而吃错的丈夫寻根究底盘问，当转移怒火的妻子一五一十道出原委时，忽然间两个人不再争吵了，一瞬间明白了彼此间的裂痕有多深，两个人谁也不挨谁，好像一和对方接触，就是对自己的亵渎。他们俩都非常震惊，以至于情感变得麻木，彼此间忽然也不再怀恨了。

故事的内容倒没什么，简单到一句话可以概括，出彩之处就是即使你听人简述故事的梗概后，再看一遍时，你依然会被其中的笔法和情节给吸引住，随着主人公心情跌宕而沉浮，小说的一开笔就用男主人在寄居别人的住处，略带敌意凝视油画、轻佻试图打开钢琴，以“他照了一下镜子，瞥见自己并非其貌不扬，而且虽然身材矮小，确实举止活泼、精力旺盛，于是他捋了一下棕色的唇髭，眼睛顿时闪耀起机灵的光芒”，引号中的这一段正好与以后玫瑰园里见到军人气质的高大健壮的旧情人形象成鲜明对照，就给出女主人公觉得男人配不上她的伏笔。然后男主人公很没有公德地向四处张望一下，然后迅速摘下一只苹果，背朝着墙壁脆嘣嘣猛咬了一口，然后再转头回顾时，顺着目光牵出了女主人公的出场，女主人公身材匀称，神色有些骄傲，穿着一件柔软的薄沙衣服，自顾自始终出神凝望着大海，没有理睬她的丈夫。从开头这些铺垫，也可以看出两个人夫妻感情很淡，也都是很自我的自私的人。

   小说最出彩之处就在于玫瑰园与旧情人相遇那一段，“她知道自己坐在下面的那株紫杉树在哪个小小角落，她顺着一条小径慢慢悠悠地走着像一个回到往昔的人那么流连”，然后就用一大段曼妙而煽情的场景把一个女子缅怀旧日时光的那种表情和心情刻画得淋漓尽致，这种极致美丽忽然被一种意外的重逢而打断：“她哑口无言，不知所措。他穿一套深色的衣服，罩一件亚麻外套，整洁得无可挑剔。她像中了魔法似的无法移动，看见他的双手，看到他小指上那枚她非常熟悉的指环，她感到头晕眼花，快要晕倒了。整个世界都变得位置错乱啦。她坐在那儿，好像脑筋失去了作用了。当他把那双手，那双曾在她心里象征着热爱的手，搁在强壮的大腿上时，她心里充满了恐惧。”

然而昔日的恋人虽然死里逃生，却再也认不出自己了，自己憧憬一万次的旧景重温，想不到竟是这般一个场面：“她满心渴望，想知道他是否认出她来，他是否还能认出她来，她坐在那儿，面色苍白，痛苦到了极点，却又不得不承受这难熬的痛苦……他移动了一下，随便敬了个礼，站起，走开。她纹丝不动坐在那里。她仍然看得出他的形体，她曾经狂热地爱过的形体：有军人风度的头和潇洒的身影。”

小说中最具技巧的就是反复抓住对“手”的描写：“他又在她身边坐下，将烟丝装进烟斗。她观察着他那双强壮的手。他那漂亮的手指一向有点微微颤抖的倾向。很久以前，当她看到这样一个健康的人会有这毛病，曾见到惊诧。现在这双手动作很不准确，烟丝参差不齐地挂在烟斗外面”，“她坐着听他讲话，可这人不是他。那双手倒是她曾经吻过的手，那双眼睛也是她曾经爱过的乌溜溜的发亮的奇异的眼睛。可这人不是他。她端坐着一动不动，心里充满恐惧，一言不发，他失手丢落了烟丝带。”

劳伦斯的小说最大的特色就是写景托情信手拈来外，对人物心理的刻画入微。现在网络小说之所以淡薄，其实从不缺少鬼斧神工的构思和曲折跌宕的情节，与这些古典比起来就是缺少这些细节的描写和烘托，从而给人一种进入感，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比如说从玫瑰园回来听到自己丈夫这一段：“上了楼，摘下帽子，坐到床上。她感到身体不知什么粘膜裂开了，自己不再是一个能思考能感觉的统一体。她坐在那儿，凝望着窗户上一枝常青藤的叶子在海风里缓缓地一上一下地飘动……过了一段时间她听到丈夫在楼下沉重的脚步声。她没有改变位置，把他的动作一一记住。她听到他又郁郁不乐地走了出去，接着他又在说话了，回答谁的问话，声音变得高兴了，接着他沉重地走来，越来越近了。”

“她难以忍受他在面前的纠缠，妨碍她，使她不能重温旧梦，只好僵直地站起来，下了楼。在饭桌上她吃不下，也谈不成话，心不在焉地坐着，失魂落魄。他却装得泰然自若，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但他终于按捺不住，怒火默默地燃烧起来。”这一段写的就如大家日常通常的场景，当大家各自进入自己的角色时，从都是觉得对方的不是，然而，当我们换过一个第三者观察的角度，我们会觉得当一个女人需要好好梳理一下自己思绪时，最好是给她一个独自的空间。世界上最需要劝慰的场合，往往都是最不需要语言，只是需要一方沉默地走开罢了；世界上最难解的心结，往往只是靠自己的一己之力，外人的帮助只会将心事揉得更乱而已；世界上最无助的痊愈，其实也只是需要躲在世界的一偶，自己去舔着自己的伤口罢了，任何的包扎不过是使伤口更加透不过气来。

当我们自己疼痛的时候，对面的疼痛就是自己的盲点；当我们自顾自地品味着那种痛，不顾一切的疯狂伤害对方，看着对方疼痛的快意，会瞬间麻醉了自己的痛，然后又会返回自己更加的痛，随着胸中回暖的热气解封心口，血液才会一分一分传遍全身痛意。这种撕裂，品味，再撕裂，更深层痛苦中的品味。很多的伟大都是在缺憾中留存，很多的铭记都是在刻骨疼痛中永恒。我们习惯于对现在失意，而去对往昔回味；我们也习惯于对拥有无视，而对失去耿记。对感伤患有嗜痛症，这种疯狂就概括了人类所有的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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