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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花王与花轿铺 [复制链接]

瘦骨寒梅

主楼

发表于 2011-12-4 11:5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瘦骨寒梅于 2011-12-8 17:30 编辑

叫花王与花轿铺
七十二行，叫花为王，因为谁也惹不起这个行道。当然，我这里讲的不是那些逃荒要饭之人。在过去与现在，他们是生活在最低层，不像那些达官显贵，王孙公子的命值钱。命一贱到不能再贱时，什么脸面也不要了，啥也不怕了，惹横了可以在大街上打滚，可以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因此，许多人见了丐帮，能躲就躲，躲不脱就赶快给两个钱打发走。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川西平原的崇庆州（现在而今的崇州市），有一家无人不晓的王春廷花轿铺。王春廷既是他的名讳，也是他的商号。王春廷人长的瘦高瘦高的，模样抻抻展展，老家在离城约十华里的羊马场，家境贫寒，无以为生，从小就在城里混。由于出身低微，接触的全是一些孤儿独夫，吃上顿没下顿的可怜虫。这些人最盼望的是有钱人婚丧嫁娶，好去凑热闹讨一顿油大吃。但饭不能白吃，总要作点贡献哈，于是乎搬桌子，抬凳子，收拾碗筷杂事全落到他们头上。后来那些在迎亲花轿前打旗旗的，出丧时撒纸钱，放鞭炮的，甚致代哭丧的，更离不开这帮人了。
时间一长，王春廷也渐渐熟悉婚庆这一门道。每次见办红白喜事的主人，将红包塞给出租花轿的老板时，由嫉妒而生恨，心中甚是懑愤，心想我们跑腿出力，只捞一顿饭吃，你收红包独吞，也不分点给弟兄们，有一天我也要办一个花轿铺，抢这生意。俗话说不怕无心，就怕有意。从那以后，他就更加在那些喊的响，叫的昂的叫花子中套近乎，拉关系。时间一长，无形中他居然成了丐帮中的老大。眼看时机成熟，他便下狠心将祖上留下的二亩薄田卖了，买了一乘大顶蓬的轿子，弄上许多红红绿绿的彩绸，扎在轿子周边，再弄上一些彩旗，制上几套跑龙套的号服，花轿铺就开张了。开张那天，他喊上花子班的大小娃娃，有号衣的穿上号衣，没号衣的跟着凑热闹，叫来一泼吹鼓手，打上旗帜，抬上花轿，嘟哩郎个嘟，哪个哩个哪地吹打起，在大街小巷游了半天。一时间在不小的州府里简直闹昂了。当时不像现在，办一个婚庆公司要取名号登记注册。因此，这个花轿铺也无牌号，反正花轿铺就是花轿铺。后来人们根据创办人的名号，就称他为王春廷花轿铺。
开张初期，州府原有几家同行，一边冷嘲热讽地挖苦，呵呵！叫花子开店，稀奇！稀奇！一方面下工夫把一切硬件设施弄得花里糊稍，千方百计地硬要把王春廷花轿铺压下去。就是那些要办喜事的大户人家，也不乐意去请叫花子花轿铺，怕丢了面子。
就在大家笑声还在耳边回响时，问题来了，大南街黄姓大户人家，老太爷驾鹤西去了，请了原西街上的张轿铺扎起丧蓬，扯上过街天花，请满城的装银匠扎了许多陪葬的人人马马，和尚道士通宵打的乒乓响。可是到出丧那天，张轿铺的掌柜就是找不到一个打旗旗，拿丧播的叫花子。最后把全家老小，姑爷舅子全部赶上场应急，落个后补叫花子稚号。这还不说，更使人恼火的是，这边伤伤心心，哭哭啼啼出丧，出丧队伍前前后不少叫花子，打扮着笑头和尚，打着连花落开心。气得出丧家的主人，把张轿铺掌柜臭骂一顿。最后在旁人点拨下，找到王春廷，把叫花子全部请去吃丧葬饭，事情才算放平。
从此以后，人们再也不敢小看叫花子王春廷花轿铺了。许多办红白喜事的人家，首选的就是叫花子花轿铺。渐渐地过去的几家花轿铺整月整月的开不了张，只有改行另寻出路。王春廷乘机压价收购了他们的行头。
经过几年的拼搏和苦心经营，王春廷花轿铺终成气候。在繁华的中南街，买一间铺面和五进深的住房。几乘扎花的轿子，高高地搭停在门口的屋檐下。铺面敞着，两边墙上挂满红红绿绿彩色绣球。平时两个叫花子守着，当太阳当西时，那两个值班的叫花子便脱下棉衣逮虱子。有客人来了才去后院请王春廷出来。这时他的叫花兄弟伙，全尊称他为师傅了。
发家后，王春廷娶了一个何刘氏的寡妇，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到了1948年，王春廷又在这个州府掀起第二个浪花。那年他的亲生女儿还不到18岁，他硬要将她嫁给同街的一个70多岁的亢老太爷，听说那个老太爷的孙女也比他女儿大呢。众亲友劝他，骂他不要毁了女儿，他就是不听，而且还要明媒正娶，大操大办。迎亲那天全城老老少少都出来看稀奇。那个亢老太爷也老不要脸，打起精神，让人扶着骑上大马去迎亲，到了那里向比他还小的岳父大人行三跪九叩首大礼。然后新娘上八人大花轿，在新郎引领下游街。到了亢家，儿孙们又向新妈，新奶奶行大礼。
王春廷虽是下三烂出身，到还讲点义气，对他的叫花子兄弟伙还是挺好的。凡是走头无路去找他，他总要管吃管住。
解放后人们婚丧嫁娶也简单多了，再没人坐花轿了，他也从城里搬回乡下老家，随儿子生活。
王春廷出名的第三件大事，是解放后的1951年春节，乡政府向军属拜年，走到他门口就点燃鞭炮，在噼噼啪啪的响声中，为他挂上光荣军属牌牌，弄的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立即声明：我只有一个儿子在家，没当兵，你们不要搞错了。乡干部说没错没错，你看这不是你儿子寄回来的军人证明书，他现在正在朝鲜打美国鬼子呢。他一把抓过来一看，一下乐的嘴也合不拢了，连声说：是是是，这娃儿有出息。原来是他手下一个孤儿叫花子，解放后翻了身，参了军。部队领导问他父母是谁，这个孤儿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唯一知道的就是喊他去打旗旗，吃过婚丧饭，平时周济过他的王春廷。于是就把这个军属送给了他。后来这个孤儿战士牺牲了，王春廷又领了抚恤金，成了光荣的烈属。
1958年春天，我去到羊马镇，还看见他头发全白了，懒洋洋地在街边边上趟着晒太阳呢。在他头顶上的屋檐下，还挂着一顶破烂不堪的轿子。
后来听说王春廷1960年过粮食关时，没有过去，死了。他那个女儿早就改嫁到河北去了。他的儿子在乡下务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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