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整容记

怡然如云

母亲整容记

当七十多岁的母亲对我宣布，她要做隆鼻子手术的时候，我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我从小就知道母亲爱美。

那时，生活还比较困难，尽管母亲一年到头也难得做上一套衣服，尽管她每天都非常劳碌，可母亲却以干净为美，她的穿戴始终是干干净净的，齐耳的头发抿得纹丝不乱。

后来生活慢慢好起来了，母亲对美的标准提高了，她对衣服的款式和颜色的搭配讲究得很。就是现在，我们想给她买一件衣服，都得在电话里像讲解员似的，把这件衣服款式颜色等等，详细地描述一番。要是方便的话，她定要亲临现场，做试衣模特。

她爱染指甲。那时，我们家院子里的角角落落，种好多风仙花。每当凤仙花开的时节，她都会收集一些花瓣染指甲，她自己染，为我们女孩子染，忙得欢天喜地。直忙到现在，她依然在染，满院子的凤仙花都成了我们的家花了。

母亲还爱修眉，她的第一枚眉摄，是姐姐给她的。那时，她看见年轻人把自己的眉毛修得那么美，便向姐姐嚷嚷着也要修。她拿着姐姐给的眉摄，把自己的眉毛修成了漂亮的柳叶眉。至此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她都要修，修得细致入微，一直坚持到现在。你无论何时见到她，她那漂亮的柳叶眉，都不会乱一点阵脚。

而最让如此爱美的母亲不能容忍的是，她有个塌鼻梁。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对自己这个塌鼻梁耿耿于怀。从我们记事起，就时常看见她在闲暇时拿着镜子照着自己的塌鼻梁，边用手捏着向上揪着，边埋怨着外婆，把她的鼻子生得这么丑。

在平时，她看一个女子的长相，也是先从人家的鼻梁入眼，长的是塌鼻梁的，她就叹息不已；长的是高鼻梁的，她又羡慕不已。她一个个子女的鼻梁长得不随她，她还庆幸不已。她的孙子辈，她抱在怀里的第一个眼神，准是落在那个小鼻梁上。

看来，我的母亲，要为她这个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并不太明显的瑕疵，懊丧一辈子了。

近段时间，母亲在我们家住。那天有女同事来作客，人家走了后，母亲叹息说：“她怎么也长了一个和我一样的塌鼻梁，可惜呀！”一段时间后，那同事又来，她的塌鼻梁，竟变成了笔直的高鼻梁。母亲大为震惊，待问清了是做了隆鼻子手术的时候，又大为惊喜，并记下做这样手术医院的名字和地址，也要去做。

听了我母亲的话，我那同事吃惊不小，她没想到我母亲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会有这样的念头，又接住了我递过去的眼神，就对母亲说：“阿姨，你是没见我当时的样子，难受死了，整个脸肿得像发面似的吓人，疼得一个晚上都没合眼。您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受不了这苦。”

听了这话，母亲笑笑不再做声。我以为女同事刚才的话，吓退了她，从此就风平浪静了。谁知第二天，她就让我带她去做手术，而且催得紧锣密鼓。

是我低估了她的爱美之心，为了美，她奋不顾身了。

我一时犯了难。母亲这样的年纪，血糖又高，为安全考虑，哪家医院也不会为她做的。即使人家做，我也不忍心让母亲去受那样的罪，我认为她这样的年岁，健康最美。可想想母亲这么多年来的烦恼与期盼，又不忍心凉她的心。

前思后想后，便瞒着母亲到那家医院，和做美容的医生做了沟通，然后，才带着母亲前去。

一见到母亲，那位医生就用惊喜的口吻夸母亲人长得精神，有气质。母亲孩子似的兴奋着，然后直奔主题，要求为她隆鼻梁，以求更完美。那医生就捧着做手术时可能出现的各种危险情况的说明书给她念，见母亲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她话锋一转，又说：“我知道，这样的手术，痛苦得很。您这样可爱的老人，我都不忍心看着您痛苦，您的女儿会忍心？再说，万一有啥危险，您可能是豁出去了，可会有人说您的女儿不孝，她会有压力的。”

听见医生这么说，母亲笑着接过话来：“你这话，我信。我有一个老姐妹，爱玩，在家呆不住。那天下雪，外面滑得很，她儿子一再叮嘱她不要出去。还不放心，特意在家看她，但还是没看住，稍一大意，她又跑出去了。结果，摔了一脚，腿部骨折了，动不了了。熟人邻居听说后，都不怪她，反倒怪她的儿子对她不尽心，使得她的儿子在外面总是歉疚得抬不起头……。”

她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起劲时，我就知道，为了我，母亲不会去冒这个险了。最后，她高高兴兴地和我一起走出了医院，去找她的老姐妹玩去了。

那么强烈的爱美之心，当其遭遇母爱的时候，还是心甘情愿地让路了。

王怡云     河南省武陟县城关高中历史组 杨文新老师收     邮编454950

马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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