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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锦瑟 于 2014-8-20 21:24 编辑
一 缘起
那时候我还是个装卸工,就是把工厂里的成品背到车上或者把车上运来的辅料背到厂里的那种工作——其实装卸工不过是美其名曰,他们喜欢叫我们农民工或是小工,就是放弃土地抱着泡沫般的梦想然后摔得体无完肤然后又没技术又没人脉只有出卖体力维持生计的那种为他们不屑的人种——可是我不悔,我还年轻,年轻除了好奇之外,还有资本——便是在家乡面朝黄土或者在这南方都市没工作的时候,无论是睡在土炕上还是在城市的路灯下,我任然认为天生我材必有用,时机而已——不过我不像工友们那样,我不买彩票。
装卸工还有个姊妹工种,叫搬运工,听起来差不多,都是卖苦力的,但是区别多多——装卸工用的是肩膀和脚步,搬运工用的是手臂和推车,装卸工除了用肩膀胳膊使劲,扛上摔下扛上摔下,止步在加工车间门口,不敢有一点脾气,装卸工娘们一般地在边上看着,等我们扛完了,一仓库保管员过来清点,娘们开始舞动他们的玉臂,门开的时候,他们时不时喊几声:要不要进来要不要进来看看?
我真的挺想进去的,听说里面清一色的女工,或者应该说是女孩儿——撇掉童工不说,想来女大十八变的同龄人绝对不少——可惜我们是小工,扛包的农民工,没资格去接触到厂里,更没资格去工厂食堂打饭。不过也无所谓,我们兄弟自家生火做饭,工厂的食堂那时候是饭饱后意淫的奢侈,什么狮子头梅菜扣肉麻婆豆腐回锅肉九转肥肠——本来就是体力活,又没什么油水,听得风生水起,妈的,还九转肥肠,想馋死老子吗?
时间天天地过去,怎么说呢?体力活也有体力活的好处,得到老板认可的时候,工薪也就上了个档次,血汗钱呢也要靠老板的赏识,社会主义如此,何必多言呢?
日子渐渐好过起来,周末总有弟兄们大家凑份子买点菜聚餐,大鱼大肉的,大碗酒便一塌糊涂地醉了。
再经典的大鱼大肉大碗酒,终有完结的时候——到我上场了,本人乡巴佬而且不学无术,不过好歹会几方乡谈,些许小吃——那日我把嫩豆腐刀斩成细丝配肉末葱花佐以水淀粉勾芡,满桌掌声,那叫一个赞。
赞的不止弟兄们,我早注意到墙角那老头,穿一身蹩脚西装,也在那拍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笑,我过去迎他:老爷子,尝尝我的手艺——老头说不用不用,你明天到我们厂食堂上班吧,合同我给你解决。
所谓好风凭借力,送我到食堂,凭没锈掉大半的脑子和三寸不烂之舌,左右逢源,渐渐便谋上了窗口打饭这个位置,每天面对无数的美眉,听她们说:我要这个,我要那个,啊,生活多美好,仁慈的上帝啊,My God
也有另类——一切皆有可能嘛,体操王子一代奸商说的——注意到她的原因,是她总是到我橱窗打饭,而且怯怯地:师傅,我要二两饭,不要菜的,我觉得挺古怪:吃白饭吗?她依旧怯怯地答:有我自家带的辣子——湖南人,老乡啊,她便怯怯地笑。
之后她便在我橱窗打饭,然后我会在她的二两饭上加一勺浓浓的肉汤。
我开始注意她,小女孩子,十七八岁的样子吧,来来去去反正就是一身工作服,脚下一双胶鞋始终不变,永远都是二两米饭不要菜。
渐渐熟识起来,她便介绍自己,唐水燕,湖南来的,没什么本事,但是一天下来,糊六七千双鞋底是没问题的。我便笑:我一天还做好几千馒头喂你们的胃呢——她佝偻着背大笑,继而大哭,也是,这世道,都在挣扎。
渐渐秋了,约她去杭州看西湖,她爽然应约,西溪湿地,我说,舞一下吧,她翩翩然,在夕阳下的秋风里,裙裾轻摆,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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