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散之人 于 2014-9-18 16:04 编辑
与青春有关的日子
一、
想起写一点当年青春的岁月。
那是一个我今天依然认为很纯真的年代,所谓纯真是因为它真的没那么复杂过。在一个可以干事情并且鼓励干事情的年代,带着一群年轻人,没法儿不让你的血都是热的。
我们企业有六千多人,青工至少占了大半壁江山,所以,那会儿企业的团委书记是有事情做的。
什么青年突击队,突击手,什么精神文明建设,什么厂容厂貌都在我们的视线里,所以,要真心的说一句,那是一个只要你想做事 一定会有事情可做的年代。我们是机械制造工厂,最不缺的就是废旧的钢铁。之前企业对这一块很不以为然,很多废旧的钢铁,以及加工过程中产生废旧物资,能看得到的,厂供应科有个定点回收的地方,多数的都被倾倒到工厂后面的一个山沟里,年复一年。
我上任之后,领导找我谈,有关厂区文明生产环境整治问题。正合我意。于是我和领导们说:我可以组织青工们利用班前班后的业余时间来完成整治,但我有条件。那就是我们整治过程中我们自己翻腾出来的废旧钢铁必须归我们来处理。
这话惹的供应科长老大不高兴,他驴脸倒挂的瞅着我:你休想打我的废旧物资站的主意。我瞅着他:你先别急眼,别弄得像我要抢你什么似的,我说的不在你那个废旧物资站范围内的。
这会儿他脸上的褶子舒展开了,那我就不管了,你爱爱咋弄就咋弄。
主管厂长看这阵势,顺坡下驴:那好就交给你了,三个月的时间,你给我把厂区弄的像样子一点。
二、
散了会我找了两个人,一个是供应科长就是在会上和我鸡头白脸的,另外一位是保卫科长,我知道,这两尊神你必须打发好。因为所有的物资出厂必须有他们的单据。这都不是什么事儿,保卫科长是我的哥们,随便打个招呼,供应老爷子哪里,半真半假的嬉闹了一通,也拿到了一叠出厂证明。
回到办公室,我召集十二个团支部,一个团总支的书记们开会。内容很简单,拿出一个月的时间,全厂范围内捡破烂,前提是离供应的废旧物资站远点儿,别让他赖上。当然,重点就是厂区后面的那条沟里,我知道哪里有太多的潜力可挖。
下属们一个个看着我:你这捡破烂啥意思?
这你们都不懂啊,那是钱。你们不是成天嚷嚷没有活动经费吗,钱就要来了,只是需要我们付出一点努力。
他们一个个半信半疑,我也不多说,说干就干,第二天划分区域,开始捡破烂。我初步的规划是一个月的时间把厂区内可以捡拾的废旧物资收回,处理掉,后两个月配合精神文明办,美化厂区。
我现在想想当年那一幕,还充满着得意和快意。
场面相当壮观,数百青工在那条沟里翻腾。手推车一车能推着近千斤的废铁,一下子就能有十几车。
外面收破烂的闻风赶来,找到我,想直接收购了,可是一算他们居然每公斤便宜两毛多,我不干,宁可带着兄弟姐妹们,推着小车直奔一公里外的废旧物资站。这盛况持续了差不多二十天。
结果是废旧钢铁加破烂的收入,差不多小十万块。
妈的,那会儿我差不多像陈佩斯小品里的那句台词:乡亲们哪,我王老五有钱了。当然这钱专款专用,全部放在财物科,为我们单设了一个科目,收支我签字。
有钱了干啥?折腾啊。
买音响,青工中午晚上在俱乐部卡拉OK,买乒乓球台子,买桌球案子,搞各种知识竞赛,发奖品。
气的供应科长看见我就嘟囔。我心说,你老爷子就嘟囔吧,随你便。
过去每年的五四青年节,共青团的表奖都是我们打报告,让厂里批几个大子儿,还要看着他们的脸色,说一堆好话,这回不是了,我不用厂里列支一分钱,我们自己有。
三、
这还不够,我一年能组织三五次青年活动,夏天组织海上活动,去千山,去北京。真的是组团去,一去就百十个人。电影包场,所有青工都去。
当然,也不能光干这些让他们有闲话的事儿,组织文明生产,美化环境,所有的车间门前都建起了花坛,假山石,统一规格的板报栏。整齐的划线工作区域,也都是我们干的。后勤幼儿园所有的游戏器材,都是我带着一群死党没白没黑的做出来的,转椅,秋千,攀架,跷跷板。所以,下面其他部门的一些怨气,到了厂领导哪里也没办法:别光看人家花钱,看看人家干了些什么。
用行动堵嘴,这是我的做事原则。
计生委的大妈是个直肠子人,每次看见我都说:你是真的能作啊。不过,孩子,你做的的好啊。
我心里笑,好不好我自己知道。反正钱是我们自己搞出来的,怎么花也都很清楚。
我所以觉得那是一个纯真的年代,是因为这些事情,在经历的过程中,真没有太多的刁难和责难,那些平行运行的部门,最多我们包场电影的时候给几张票,或者年度青年表彰的时候,送他们本影集什么的。
那也是一个钱真的值钱的时代。就那么折腾,我们共青团的账面上,始终有个四五万挂在那里。
这不算小金库,就那么存在着。
我当了差不多有八年的团委书记,期间数次调我,我都婉拒。我是觉得这工作最适合我,直到后来党委书记找我,说是局系统有意调我,问我的意见,我毫不犹豫:不去。气的他老爷子脸都紫了:
你这是糊不上墙啊。
我卸任的时候,给后任留了数万块的家底,然后带着一群企业里最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工人们去搞三产去了。
这一去没再回来。
期间也有数次调整,多数都被我拒绝。
那日和一些过去企业的团干坐在一起喝酒,许久他们问我:你当时怎么那么大的胆子?我回应说:合理合法啊,他们都允许了,另外最重要的一点你们应当知道,那钱不管多少,没花在个人身上。
其中一位喝了一口酒说:书记,我在想这样一个问题,要是搁现在你会怎么处理那些钱?
我很敏感这话题: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变着法子贪么?我先去照照镜子,看看这张脸上有多少贪腐的欲望?
我在镜子前站了半天,他们问我照出了什么?我笑着说,幸亏早就从企业出来了,要不兴许就是个贪官啊。
众人皆笑,我没笑。
谁敢说不是呢?!我突然对自己没有自信了。
福兮祸兮人生当自知。 2014年9月18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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