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收到一个金融诈骗短信,我按所留电话回拨,戏弄几句,最后问对方在哪办公,要上门拜访。对方沉默片刻说:“就在你家后边。”我笑,遂挂机报110,接线女警听完叙述也笑了,声音美妙。我郑重留言:“希望警方能将他们一网打尽。”随后,想起第一次打110的经历。
那是2003年秋天。彼时我刚毕业一年多,尚是毛头小子。那天坐公交从西区回家,一路上在玩手机游戏,忽然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好像有人跺脚,很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见一个中年妇女抱着一个小男孩,上车找座。妇女脚步抬得很高,落地很猛,擂鼓一般咚咚作响。这是一个山里女人,我想,平常习惯走山路,抬脚很高,平路上脚下也很用劲。他们在我前三排临窗坐下,我继续玩游戏。
正玩间,却听那小孩依依呀呀不断啼哭,声音嘶哑,让人心烦。妇女一直低声哄道:“乖,看窗外,小汽车。。。看,那边卖橘子的。”却是不管用。听那口音不是本地人,却也不知道是哪里人。我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看小孩嘴巴大张,一个劲的哭闹,忽然明白了,原来那小孩只知道啼哭,却不会说话。由于他们的座位前空间狭小,那妇女只好抱着小孩侧身坐着,我在后面可以看的分明。于是我仔细观察,那妇女约五十岁,身材肥胖,面向凶恶,像鲁智深没带禅杖,像郑屠夫扔了尖刀;衣着极其邋遢陈旧,好像70年代的农民,脚穿一对平底布鞋,没穿袜子。怀中小男孩约二三岁,衣着光鲜,上身红色小衣,下身黑丝绒裤,脚上穿一对小巧的运动鞋。虽然时隔多年,但那小孩的样子,我记得异常清晰。我想,那小孩的一件上衣,就能买那妇女两身衣服。怎么看都觉得那小孩应该到会说话的年龄,却不曾听到一句;怎么看也觉得他们不像一家人,也判断不出两人什么关系。小孩扭来扭去只是哭,妇女抱来抱去只是哄。
难道那妇女是人贩子,那小男孩要被她拐卖?我心里猛地一紧,怦怦直跳。很早前听有传闻,说道人贩子骗小孩吃下哑药,小孩就暂时不会说话,然后伺机拐走,人不知鬼不觉。我越想越觉可疑,想进一步证实,一是不知道方法,他们离我有三排距离,不便搭腔;二是我那时面子很薄,怕突兀或者冤枉别人。后来就想打110报警,可是都在车里,怕妇女听到,也有点不好意思。总而言之,内心很是纠结。现在想想,当时确实有些懦弱与无知。就这样,我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起。忽然想到再有几站就到长途汽车南站,担心妇女要将小男孩拐去外地,要在车站下车。急忙中想起一个不成主意的主意,在最近的站点下车。
下车后马上拿手机拨打110,将上述情况详细描绘,着重强调两人形象反差,小孩不会说话,接线员问:“你怀疑妇女是人贩子?”我说是。然后强调那辆公交车的车牌号和路线,告诉接线员再有几站即到汽车南站,请警方尽快布置措施。接线员记表示要将此情况向当地派出所反映。我挂机,心里又放松又沉重。放松的是大概觉得自己没有袖手旁观,沉重的是,不知道这个110是否有用。
我虽然没有坐到目的地,但也没再坐公交车,就那么一直走回去。晚饭后仍有些心神不宁,想打110询问后续,又觉得这110应该给我来个电话进行交待,也曾想象警方出动,把人抓了;也可能抓了发现他们是一家人;最不敢想的,就是妇女真是人贩子,而警方没有抓到或根本没有采取措施。种种念头,百般纠缠,最终还是懊悔自己没勇敢的站出来当面质疑。
这件事已经过去七八年了,仍然时不时的想起,尤其看到拐卖儿童的新闻报道,看到那些被害家庭的惨况,心中就要反复纠葛、懊恼悔恨一番。我不知道那个小孩的命运最终怎样,或许他们原本就是一家人,而我只是背了一个假想的负担。但不管怎样,我想,以后只要有人可能受到伤害,而我只要能够进行援手,那么,一定要勇敢的或者机智的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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