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蔷薇盛开 于 2014-11-3 10:16 编辑
写下这样的题目,终究觉得自己老了,也越发矫情了。
那年十四岁,是一个暑假,拿着一本英语单词站在栗子树下背,二爷爷走了过来,其实叫他二爷爷,并不是亲戚关系,母亲吩咐我们这样称呼,也就这样称呼他了,他原是生产队的会计,在我们那样的地方,也算是一个识文断字的人,每年春节,村人都请他写对联。我奇怪的发音让他很诧异,问我说的是什么话,我告诉他这是英语,他问我学这个干什么,我说我学习只是为了走出这个山村,他围着着我转了一个圈,语气迟疑的问我是不是想吃公家饭,不想当农民。我点点头。他仰天大笑起来说,凤儿,你若是能跳出农门,二爷爷我通鼻子来给你拉。你以为什么人都能端公家的饭碗啊。风把栗子树叶吹的涮涮作响,我拿着书愣在原地眼泪断线的珠子般掉下来,一直在旁编着烟叶没说话的母亲悠悠的说,二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没听说过一句古话说,任欺负老杂种,别欺负大鼻浓。老的如落山的太阳已经没有希望,你可以任意欺负他,他不会有什么变数,小孩子如早晨的太阳,变数大着呢。二爷爷说我话撩这了,我们这村就没这样人才,一个女娃能出去,你还以为你养了只金凤凰。若凤儿真出去了,来通我鼻子就是。然后背着双手咳嗽一声就走了。母亲抬头看看呆在原地的我,并没有和我说要争气的大道理,只是淡淡的说,做好手里的事就行,比如你要做的事就是记住单词,我要做的事就是把烟叶编好。
16岁,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在那样的年代,录取通知书就意味着我已经跳出了农门。我知道,我不是金凤凰。但我付出的努力,我自己知道。
中专毕业后国家分配工作,这次分配,社会给我上了很严峻的一课,许多技校生、自费生留在了县城,而作为公费生拿着许多奖状的我却被分配到一个很偏远的乡镇,我都来不及惊讶,单位就让去报到了,当时叫城乡规划管理所,那个乡镇,没人负责这项工作,我去了,就意味着我一个人我一个单位开展从没开展过的工作,那工作和我专业风马牛不相及,若不是父亲骂骂咧咧的要我回来端这铁饭碗,我可能就留在省城里从事与自己专业有关的工作。人情、事故、人心这些对我来说是陌生的课程,我出了许多洋相,碰了许多次壁,这些都不赘述,终于摆脱了那个在乡镇上的人眼里生涩小姑娘形象,可以在大会小会上不面红耳赤的把自己的看法提出来的时候,那里要建一个水电站,我和县里面的同事去测量,局长下来看望这些同事的时候,看到了我,测量工作结束的时候,我也调到了县城。那时,活兽已经三岁了。
局长问我要去什么科室的时,我心里一片茫然,分到了房管科,科长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问我什么专业,我说工民建,他努努嘴角说以后我负责绘图工作,我在学校里画图是用铅笔,这鸭嘴笔是我从没见过的,长时间不拿笔,用力已经不均匀,力重了些,墨水就流出来,在图纸格外突兀,科长就站在我后面,他说,还学工民建呢,画个图都不会,我重新安排你工作。语气里是藏不住轻视。还没等到他给我重新安排工作,我正苦练着那鸭嘴笔时局里的调令又来了,我莫名其妙的被调到了新成立的科室,后来才知道这个科室有许多实惠,许多同事消尖了脑袋往里钻,传言说我太神秘,都不知是哪个领导的亲戚,藏的深。但我已经学会了不辩解。
这样晨钟暮鼓的生活,一过就许多年,在这期间,我经历一场在我认为是职场当中最黑暗的事,那就是职称问题,我们一年评的,只有我一个通过了计算机考试和英语考试,其余的同事都用纸条贴了我的名字去复印,有几个老同志的论文是我帮他们弄的,我非常自信,认为落谁都不会落自己,在别人乱哄哄的找人的时候,我很淡定,结果评下来,就落下我一个人,我们单位管人事的张叔拿到结果的时候,一遍一遍的说,落谁都不该落小李啊。第二年,我托了人,论文和第一年的一样,全票通过,而我,就因为自信,错过了那年的机会,单位上编制已经满了,我评上也聘不了。虽然明白许多事情都不是那么光明,但却不能接受这样颠倒黑白的事实。内心充满空虚和寂寞。
我总觉得生活不是这样的面目,一个人内心时常空虚这肯定不是生活应有的常态,这期间,这时我接触到企业上的一个人,她一直考造价师的执业职格证,已经考了六年,都没通过,但她很安宁,忙的时候很忙,闲下来就看书,总觉得她得举止里,总有说不来的从容,每次成绩出来的时候,别人问她通过了没有,她总是笑眯眯的的说没有。我心里有所触动,人总得用些东西来充实自己才对吧。不论这个世界怎么颠倒,但是自己不能活的太轻吧。
捡起书本,去考试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一群人,远离错综复杂得人事关系,闲暇时看看书,到考试时巴巴的来,考过了,便是自己的成绩,便是自己的钱,考不过,在这个过程享受的依然是自己努力生活的姿态。
才考时,我听到了最难听的一句话,说好吃的的栗子轮不到猪来拱,可能在一部份人的眼里,我就是那只拱栗子的猪,我这只猪一拱就拱了许多年,拱到了两个证。这一年,我工作变动,白天从这些枯燥的工作里走出来,晚上我仍然在网络上听课,那个把我带如另一种生活的女子,拿到造价师职业资格证,历时十一年。我和她都不是天份高的人,我们的努力不是别人能懂的。
今年四十岁,活兽问我,小妈,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我说想通过造价工程师考试。活兽说,一定能的,你那么努力。我笑了,我在孩子心里,是一个努力生活的人,这便是我留给孩子的财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