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再折长亭柳 于 2014-11-20 19:57 编辑
令箭在视点发了篇随笔,叫《地雷战真相》。读完后,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令箭硬说是他原创。于是,我查啊,查啊,哈哈,终于查到了!这《地雷战真相》实际是令箭从悠悠读书乐坛子里《172个被误读的科学家(张港)----地雷战真相》中抄袭来的。下面,俺将令箭的“真相”和悠悠读书乐里的“真相”贴出来,供大家比对、甄别“
随笔《地雷战真相》
文/令箭
抗日战争是有关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战争,从江桥抗战的第一枪到七七事变的全面爆发,再到淞沪抗战的战争升级,中国大陆已经是某领袖所言“地无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焦土抗战,人人奋勇”。战争就这样爆发了。
历代兵家对战争形式都有论述,从面上的分析是正战和奇战。若是简单套用一下,国军正面抗敌是为正战,我军抗战则为奇战。当蒋公倾国之力派遣各精锐部队和日军正面厮杀的时候,我军各序列部队也在用各种方式浴血奋战,比如地雷战。说点题外话,那些有意抹杀国军将士抗日功绩的人是小人,而那些有意贬低我军抗日热情和抗日牺牲的人也是小人。当然,这个世界需要小人。
我查过资料,地雷战战例以冀中和胶东两个根据地的事迹最有名。但电影《地雷战》选取胶东战例,抛弃影响更大的冀中战例,我个人觉得可能与拍摄时间是1962年有关。尽管那时候,吕正操上将仍是一线领导人,铁道部代部长。但选取群众智慧更集中的胶东题材来拍摄可能政治风险更小一些。相比较冀中地雷战的技术含量和原材料渠道很清晰,胶东地雷战的炸药雷管来路不明,电影素材演绎手法的轻佻,敌我智慧的天上人间分别,这越发令人觉得冀中地雷战的真实可信。可能胶东地雷战也是真实的,被电影人坏了事儿,真正可惜。
冀中抗日将领比较有名的就是开国上将吕正操。这个人是东北讲武堂出身,先是跟着张学良东北军,后来抗日战争爆发,追随我党加入十八集团军序列。缺枪少子弹是那时候的普遍现象,可以说地雷战是逼出来的。冀中地理优势体现在距离北平、天津、石家庄和张家口太近,吕将军派出人员搜寻制作地雷人才就有了地利之便。他自己就是知识分子,他很清楚知识就是力量的巨大作用。
没有人会造地雷,缺少造地雷的器材、原料。这个时候,冀中军分区司令员吕正操想到了科学家,他找来了冀中军区二分区参谋长的张珍。
张珍原名张学渊,曾在辅仁大学化学系当过教师,他认识不少北平、天津的爱国技术专家。张珍接受军区司令员吕正操的命令,秘密潜回北平,找到他的辅仁大学同学孙鲁,动员他和自己一起寻找、动员科学家到抗日根据地工作。孙鲁回到天津老家,在英租界找到熊大缜(熊大正)。孙鲁向熊大缜介绍冀中情况,熊大缜找到导师叶企孙。
叶企孙是何许人也,随后再说,可以说冀中地雷战少了此人推波助澜,那种大规模的形式是不可能有的。
吕将军派张珍到北平时,叶企孙先生正在天津养病。熊大缜是叶企孙最看好的门生,也是他的助教。这时,叶企孙正准备让熊大缜去德国深造,熊大缜也正准备完婚后远行欧洲。熊大缜听说八路军准备开展地雷战的事,兴奋异常,觉得这是科学工作者为抗日战争直接出力的好机会,决心放弃出国机会、推迟婚期,到冀中抗日炮火中去。孙鲁是个很难得的见证人。为什么说是见证人?随后再说。
熊大缜虽然决心已定,但是还得听老师的意见。他向叶企孙老师讲出冀中根据地要开展地雷战,急需科技工作者,但没有说出自己的决心。叶企孙听说抗日需要制造地雷的专家,又从学生的话语中听出熊大缜的想法,毫不犹豫地说:“国难当头,国事为重。”支持熊大缜到战斗前线去。
在叶企孙的鼓励、帮助下,熊大缜决心到冀中抗日根据地去。熊大缜的行动带动了一大批北平爱国热血青年学子,好多人跟熊大缜一起去了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冀中根据地。他们是:清华大学化学系学生汪德熙、清华大学机械系实验员胡达佛、清华大学物理系实验员阎裕昌(门本忠)、清华大学生物系实验员张瑞清、清华大学地学系学生李广信(李琳)、清华大学经济系学生祝懿德、清华大学物理系学生葛庭燧、清华大学物理系职员何国华、燕京大学物理系学生张方(李度)、北平大学电机系毕业生刘维、清华大学化学系研究生林风、燕京大学物理系毕业生李猛(朱南华)。可以说没有这些知识分子的介入,冀中地雷战不会那样赫赫有名屡建奇功。
熊大缜通过北平地下党关系进入冀中军区根据地后,立刻受到冀中军区吕正操司令员重用。不久之后,他被提升为冀中军区供给部部长,着手筹建技术研究社,以开展烈性炸药、地雷和雷管以及无线电研制工作。
在熊大缜、汪德熙的领导下,冀中根据地的炸药厂也不断壮大,到后来建成了一座拥有2000多工人,能制造大批量地雷、手榴弹、复装子弹、掷弹筒弹,能修理各种枪械的大型兵工厂。熊大缜、汪德熙多次受到吕正操司令的嘉奖。1938年底,在唐县北大悲村,聂荣臻司令员接见了熊大缜。对技研社和炸药厂大加赞赏,并嘱咐要尽力扩大规模,争取更多的知识分子到根据地参加工作。在一次反“扫荡”中,贺龙司令员带一支8000人的部队援助冀中。贺龙看到熊大缜的业绩很感兴趣,带了他的总供给部长亲自到技研社参观学习。
美国派观察组到冀中考察,看到熊大缜后惊叹地说:“你们真有本事呀!和美国的火箭一样呵!”吕正操回忆说:“他们在外国报纸上发表文章,说他们美国的技术中国的晋察冀都有了。晋察冀这样搞,其他兄弟部队打电报要求支援。”
后来,汪德熙去了昆明,张方全面负责炸药厂的工作。张方把研制炸药的经验写成书面材料,散发到各抗日根据地。朱德总司令所在的晋冀鲁豫根据地也办起了子弹厂,但是造出来的火药不好用,子弹厂生产不出子弹。朱总司令亲自下令请张方到晋冀鲁豫根据地传授技术。张方到后一个月,子弹就可以源源不断供应了。张方原本只懂物理实验方法,对化学是门外汉,全靠汪德熙临走时留下的一大本英文《火药学》,自学成了火药专家。一次试验中,张方右手的三个指头都被炸断了。当时根据地生活艰苦,普通战士每月一元津贴,朱总最高也只是每月五元,而张方每月十二元。朱老总说:“张方为了炸药残疾了,得特殊照顾。”
八路军搞到一批氯酸钾,着手试制炸药,但是用的是传统的翻晒方式,在屋顶上干燥,曾出现过连人带屋顶都炸飞的事故。在当时的条件下,防止炸药自爆成了难题。熊大缜多次潜回到天津,请教老师叶企孙。叶企孙听说熊大缜领导的技术研究社面临一些实际困难时,不顾身体不好,非要亲自到冀中根据地了解情况,由于弟子们的再三劝阻才没有成行。叶企孙对根据地造地雷的事放心不下,他马上让自己的实验员阎裕昌前往冀中。阎裕昌化名门本忠秘密进入冀中抗日根据地。
门本忠本是清华大学的一个勤杂工,叶企孙见他对科学有特殊兴趣,又聪明能干,破格提他为实验员,做自己的助手。由于多年的教学实验,门本忠对炸药有丰富的知识。门本忠一到根据地,就解决了炸药自爆问题,还设计出根据地特定条件下可以生产的电雷管电路。
派出门本忠不久,叶企孙先生又派学生从天津冲破日军封锁线给冀中军区送去了电表、白金丝等必要物资。汪德熙、林风、张瑞清、熊大缜、葛庭燧等人,也经常装扮成传教士冒着生命危险穿越日本封锁线,进入北平、天津,为冀中军区购买雷管、无线电元器件等紧缺军用物资。叶企孙还设法筹集款项购买急需的军用物资运往冀中。熊大缜等人还与开滦矿务公司副经理王崇植联系,弄到了大批制造炸药所需的化学原料、铜壳和铂丝以及控制电雷管的电动起爆器。又通过王崇植弄到无线电器材,请到技术人员,在天津英租界清华同学会内装配无线电台,然后设法运入冀中。化学系毕业生林风在天津租界一家工厂内偷偷制造黄色炸药(TNT),伪装成条状肥皂秘密运入冀中。
有了地雷,冀中军民如虎添翼。地道战、地雷战、伏击战等神奇的战法,打得日本军日夜不宁、心惊胆战、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阜平县五丈湾村民兵李勇爆炸组,利用地雷先后炸死炸伤日伪军362人,炸毁汽车25辆。天井关之战,一种专炸坦克的地雷把日军第八联队的装甲车炸毁,日军报纸写“八路军有反坦克地雷”,从此,不敢大摇大摆进入冀中了。日军的《华北驻屯军肃正作战指要》中用了相当的篇幅指导日军应付地雷战。美国著名记者哈里逊·福尔曼,起初对中国的抗日战争持悲观态度,当他看了冀中的地雷战后说:“围困日本人的一个常用方法,便是在据点附近安放成百上千个地雷。”“一个人有相当大的勇气,才能面对敌人可怕的现代化武器想出这些‘微不足道’的抵抗方法。”
可是,就在冀中地雷战开展得有声有色时,大祸降临到科学家们的头上了。应该说政治斗争即使在最严酷的抗日战争时,也断然不能少了它的身影。只不过具体落实到行动上,一些具体的人就不免要被委屈。
1938年秋,国民政府河北省主席鹿钟麟下令要吕正操让出冀中,向冀东发展。吕正操断然拒绝。国共两支抗日武装面临的是摩擦甚至火拼。熊大缜表示应该求同存异,一致对敌,避免摩擦。一句维护抗战团结的很普通的话引起了一些政治嗅觉灵敏者的严重关注。联想到他多次化装到敌占区采购军火,更引起一些人的怀疑。
1939年1月,鹿钟麟派一个考察团到冀中。有个叫方平的团员到供给部。熊大缜见方平是读书人,使试着用英语与之交谈。方平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双方一下子交流顺畅起来,他们越聊越投机。供给部政委王文波在一旁听不懂,又气又恼,将这事当成特务嫌疑上报。
1939年春天,共产党在各个根据地都成立了锄奸部,发起了一个旨在清洗汉奸、特务的锄奸运动,冀中军区也成立了锄奸部。锄奸部不能不干活,不能没成绩,于是就瞄准了知识分子成堆的供给部,技研社是重点,熊大缜是头子。
于是,军区锄奸部工作人员轻而易举地、干净利落地一网打尽,抓捕了熊大缜、门本忠、张方、李广信、刘维、李猛、胡达佛等技研社全部技术员。接着又把供给部、炸药厂、印刷所、卫生部、医院、电台、银行、学校、报社、商店、教会等机关中平津来的所有知识分子通通抓了起来,总共有100多人。锄奸部搞出了一起轰动一时的大特务汉奸案。
这些“坏蛋”是二分区参谋长张珍从城里弄来的,张珍成为“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受审次数最多。
受刑最重的自然是“首恶”熊大缜。解放后,在北京市安全局档案室所存的熊大缜档案材料就有32卷,仅口供就有81页。主要罪名是“国民党特务”,主要罪证则是一封密信。密信是从天津送到冀中军区供给部的一批伪装成肥皂的TNT炸药夹带的。内容是:“你派来的人我们已经见了,你们需要的东西,已送了几批。急需的物资,最好在秋收之前,由河运较方便。”信尾署名是:“天津党政军联合办事处”,锄奸部认为这是国民党在天津的特务机关。白纸黑字,铁证如山。而后来的调查证明,事实上它却是一个国共合作的统战组织。当时是国共合作,即使是真的与国民党联系也是正当的,这个组织帮助八路军,为抗日根据地运送炸药。这样一封密信却被当成了罪证!
当过东北军将领的吕正操司令员也在锄奸人员的怀疑之中,司令员明知被抓的是一群满腔热血、舍身为国的爱国者,却无力营救。
冀中抗日根据地一下子抓了这么多知识分子,远在延安的我党中央震惊了,立即派彭真和许建国等人到冀中复审。复审最后的结论是:逼供不足为凭,锄奸扩大化应予纠正。除熊大缜尚需进一步审查外,其余人员全部释放。
1939年夏天,日军对冀中根据地发起了更为疯狂的大“扫荡”,军区主力转移。审讯时被拷打受伤的熊大缜无法跟上队伍。锄奸部一名负责押解犯人的战士喝道:“快走,磨蹭什么?想逃跑啊?”
自尊自爱的熊大缜说:“别那么凶,好不好!”
锄奸部战士说:“对你这种汉奸特务,还用得着客气!”
熊大缜说:“我是冀中军区供给部部长,你手里的枪和子弹就是我造的。我怎么是汉奸特务?”
两个人吵了起来。战士说:“就是汉奸特务!走,再不走,毙了你!”
一生坚持真理的熊大缜不肯,他就站住了。那个战士真的拉开枪栓,推上子弹,枪口黑洞洞地对上了供给部部长熊大缜的脑袋,勾上了扳机。
就在这一刹那,熊大缜说话了,他说:“造一粒子弹不容易,留着打鬼子吧!你要真的想弄死我,就用石头!”
这个人,真的放下了枪,真的举起了石头。
年仅26岁的清华才子熊大缜,造出无数让鬼子闻风丧胆的地雷的熊大缜,死在石头之下。
最有价值的脑袋也没有硬过石头。
叶企孙老师最好的学生死了。几十年后,他门下的并不比熊大缜更聪明的学生们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造出了原子弹、氢弹、人造卫星。他们是华罗庚、吴有训、熊庆来、周培源、王淦昌、钱三强、钱伟长、李政道、杨振宁、赵九章、彭桓武、王大珩、陈芳允、邓稼先、朱光亚、黄祖洽、周光召、唐孝威……
爆破专家门本忠也死了,死得也很惨,但他很愿意这样的死,因为没有熊大缜那样的遗恨。患有严重肺结核的门本忠,穿农民的褂子,头上包着白手巾,一村一村地走,手把手地将拿锄头的庄稼汉们教成会造雷、会玩雷的地雷高手。在冀中根据地,大人孩子没有不认识地雷大王门本忠的。
1942年5月8日,河北省安平县武莫村突然被鬼子包围。鬼子将全村老百姓用刺刀圈在一起,逼问谁是八路军,谁是造地雷的门本忠。百姓将门本忠护在身后,就是一言不发。
鬼子拉出一个砍了头,又要拉一个。门本忠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说:“我是门本忠!不许再杀人!”
鬼子恨死了门本忠,用铁丝穿过他的锁骨,拖着在大街上转。科学家门本忠高喊口号,痛骂不绝。日寇用刀割他的舌头,最后又用小刀一刀一刀削下门本忠的肉。
壮士门本忠牺牲时46岁,留下艰难度日的老少六口。
这样的镜头,我很熟悉,但那都是我党干部,而非知识分子。
纪念抗日战争胜利的时候,似乎应该也给这些为民族解放付出生命鲜血的知识分子和科学工作者献上鲜花,流一滴清泪;在讲述地雷战的故事时,也应该讲一讲这些已经被遗忘的不拿枪的战士。
其实故事未完。
存活下来的冀中根据地科学家,后来成为祖国科学事业的栋梁。
熊大缜屈死时,他的导师叶企孙正在昆明西南联大,他知道的只是熊大缜被捕,便多方营救,还为此事专程到过重庆八路军办事处。他哪里晓得,学生熊大缜早已是石下冤鬼。解放后,叶企孙顶着被株连的危险继续多方呼吁,一直要求为熊大缜平反。虽然没有结果,但也并没有引雷劈身。
一声惊雷,“文化大革命”来了。先是吕正操受到审查,因为熊大缜是吕正操赏识的人,熊大缜特务案又被重新提出。“革命者”用了这样的推理:因为熊大缜是特务,而熊大缜是叶企孙的学生,所以叶企孙也是特务。因为熊大缜是特务,而叶企孙是熊大缜的导师,那么,叶企孙必是特务头子。
1967年6月,叶企孙被北大学生揪斗、关押、抄家。恨不得把一切献给科学、献给党、献给祖国的叶企孙成了特务,风声、雨声、雷电声,声声入耳,他精神崩溃了。这个中国物理学最优秀的导师,身形枯槁,面色憔悴,吟着谁也听不明白的歌,踯躅在首都街头……1968年,叶企孙被正式逮捕下狱。关了一年多后,被放回北大,“敌我矛盾,人民内部处理”。叶企孙继续是特务,但也可以是人民。1977年1月13日,飒飒的风,冷冷的家,孤零零的叶企孙永远离开了他热爱的生活,他热爱的中国,他热爱的学生。
叶企孙一生未婚,视学生为子女。
1986年,清华学生联名写信要求为叶企孙平反。
1987年,叶企孙死后10年得到平反。
1992年,海内外127位知名学者联名向清华大学呼吁为叶企孙建立铜像。
1995年在清华大学校园,一代名师叶企孙的铜像立了起来。
其实我在想,没必要树立叶先生铜像,做一个地雷的雕塑然后写上叶先生的名讳就很好。清华大学不仅仅是个培育科学家的地方,那可能也是培养爱国者的地方,同时也是个记忆爱国者曾经被迫害的地方,不忘不该忘记的,也是很好的一个雕塑。
《地雷战真相》
文/悠悠乐读书吧转载《172个被误读的科学家》
《地雷战》是中国人最熟悉的电影,电影表现了抗日战争时期,我国军民在华北地区极为艰苦的情况下,创造出来的独特的战法。地雷战打得鬼子闻风丧胆,在地雷战中,人民抗日武装发展壮大起来。
有人不禁要问,当时的中国北方庄稼汉对地雷知之甚少,而八路军中也极其缺少地雷制造的专业人员,他们怎么能够将地雷制造得如此精妙,运用得如此神奇?
鲜为人知的是,华北地雷战中,有一批科学技术人员。这些科技人员为地雷战付出了极大的心血,甚至是生命,其事迹与前方战士同样可歌可泣。
冀中抗日根据地,地处大平原,没有山脉、湖泊,被日军重点驻兵的三条重要铁路包围着,又靠近日寇统治中心北平、天津、保定、石家庄,成为开展游击战最为艰难的地区。1938年春,抗日战争处于艰难时期,八路军急需枪支弹药,在这种条件下,抗日军民被逼出了地雷战这个适合冀中平原的战法。
可是,问题又来了,一没有人会造地雷,二缺少造地雷的器材、原料。这个时候,冀中军分区司令员吕正操想到了科学家,他找来了冀中军区二分区参谋长的张珍。
张珍原名张学渊,曾在辅仁大学化学系当过教师,他认识不少北平、天津的爱国技术专家。张珍接受军区司令员吕正操的命令,秘密潜回北平,找到他的辅仁大学同学孙鲁,动员他和自己一起寻找、动员科学家到抗日根据地工作。孙鲁回到天津老家,在英租界找到熊大缜(熊大正)。孙鲁向熊大缜介绍冀中情况,熊大缜找到导师叶企孙。
说到地雷战中的科学家,首先得说一说叶企孙。
叶企孙,名鸿眷,字企孙。1898年生于上海一个书香门第。父亲是前清举人,国学造诣很深,对西方现代科学也颇有研究。叶企孙,1907年入敬业学校,1913年入清华学校,1918年在清华学校毕业后赴美国学习,1920年6月获芝加哥大学理学学士学位,1923年6月获哈佛大学哲学博士学位。通晓英语、法语、德语。考察过欧洲高等教育和科研。
叶企孙先生是中国物理学事业的铺路人。著名科学家华罗庚、吴有训、熊庆来、周培源、王淦昌、钱三强、钱伟长、李政道、杨振宁、赵九章、彭桓武、王大珩、陈芳允、邓稼先、朱光亚、黄祖洽、周光召、唐孝威等,都曾受过叶企孙老师的培养。
而1977年的叶企孙教授之死,竟然也与冀中地雷战有关。
吕正操司令员派张珍到北平时,叶企孙先生正在天津养病。熊大缜是叶企孙最看好的门生,也是他的助教。这时,叶企孙正准备让熊大缜去德国深造,熊大缜也正准备完婚后远行欧洲。
熊大缜听说八路军准备开展地雷战的事,兴奋异常,觉得这是科学工作者为抗日战争直接出力的好机会,决心放弃出国机会、推迟婚期,到冀中抗日炮火中去。
熊大缜虽然决心已定,但是还得听老师的意见。他向叶企孙老师讲出冀中根据地要开展地雷战,急需科技工作者,但没有说出自己的决心。叶企孙老师听说抗日需要制造地雷的专家,又从学生的话语中听出熊大缜的想法,毫不犹豫地说:“国难当头,国事为重。”支持熊大缜到战斗前线去。
虽然说得轻松,但话说出后,叶企孙心中沉重异常。自己的得力助手,刚刚25岁的熊大缜,是自己这么多年才发现的一个好苗子,这个熊大缜如果深造,将来在学术上的成就不可限量,对国家的贡献难以预测。可是,抗日战争如火如荼,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能说了。不但让学生上前线,叶企孙还暗暗下决心有一天自己也去抗日战争第一线的决心。
在叶企孙的鼓励、帮助下,熊大缜决心到冀中抗日根据地去。熊大缜的行动带动了一大批北平爱国热血青年学子,好多人跟熊大缜一起去了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冀中根据地。请记住这些名字:
清华大学化学系学生汪德熙
清华大学机械系实验员胡达佛
清华大学物理系实验员阎裕昌(门本忠)
清华大学生物系实验员张瑞清
清华大学地学系学生李广信(李琳)
清华大学经济系学生祝懿德
清华大学物理系学生葛庭燧
清华大学物理系职员何国华
燕京大学物理系学生张方(李度)
北平大学电机系毕业生刘维
清华大学化学系研究生林风
燕京大学物理系毕业生李猛(朱南华)
熊大缜通过北平地下党关系进入冀中军区根据地后,立刻受到冀中军区吕正操司令员的赏识重用。不久之后,他被提升为冀中军区供给部部长,着手筹建技术研究社,以开展烈性炸药、地雷和雷管以及无线电研制工作。
吕正操将军的回忆录中写道:“熊大缜任职后通过关系和各种渠道,购买了几十部电台的原材料。将十二个炸药筒埋在铁轨下,在几百米外接上引爆器埋伏下来等待。一会儿,敌人先从沿铁路一侧的公路上开过一辆巡逻车探路,又从铁路上开过一辆压道车清道,然后才是满装军火的列车开过来。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火车头便飞上了天。接着是车上的军火接二连三的大爆炸,火光冲天,震耳欲聋。这次行动之后,他们又多次出动,炸火车,炸桥梁,炸碉堡,炸得敌人惊恐不安,交通线经常遭到破坏。”
技术研究社研究有了成果。
在熊大缜、汪德熙的领导下,冀中根据地的炸药厂也不断壮大,到后来竟建成了一座拥有2000多工人,能制造大批量地雷、手榴弹、复装子弹、掷弹筒弹,能修理各种枪械的大型兵工厂。
熊大缜、汪德熙多次受到吕正操司令的嘉奖。1938年底,在唐县北大悲村,聂荣臻司令员接见了熊大缜。对技研社和炸药厂大加赞赏,并嘱咐要尽力扩大规模,争取更多的知识分子到根据地参加工作。在一次反“扫荡”中,贺龙司令员带一支8000人的部队援助冀中。贺龙看到熊大缜的业绩很感兴趣,带了他的总供给部长亲自到技研社参观学习。
美国派观察组到冀中考察,看到熊大缜后惊叹地说:“你们真有本事呀!和美国的火箭一样呵!”吕正操回忆说:“他们在外国报纸上发表文章,说他们美国的技术中国的晋察冀都有了。晋察冀这样搞,其他兄弟部队打电报要求支援。”
后来,汪德熙因工作需要离开根据地到昆明去,张方全面负责炸药厂的工作。张方把研制炸药的经验写成书面材料,散发到各抗日根据地。朱德总司令所在的晋冀鲁豫根据地也办起了子弹厂,但是造出来的火药不好用,子弹厂生产不出子弹。朱总司令亲自下令请张方到晋冀鲁豫根据地传授技术。张方到后一个月,子弹就可以源源不断供应了。张方原本只懂物理实验方法,对化学是门外汉,全靠汪德熙临走时留下的一大本英文《火药学》,自学成了火药专家。一次试验中,张方右手的三个指头都被炸断了。当时根据地生活艰苦,普通战士每月一元津贴,朱总最高也只是每月五元,而张方每月十二元。朱老总说:“张方为了炸药残疾了,得特殊照顾。”
八路军搞到一批氯酸钾,着手试制炸药,但是用的是传统的翻晒方式,在屋顶上干燥,曾出现过连人带屋顶都炸飞的事故。在当时的条件下,防止炸药自爆成了难题。熊大缜多次潜回到天津,请教老师叶企孙。叶企孙听说熊大缜领导的技术研究社面临一些实际困难时,不顾身体不好,非要亲自到冀中根据地了解情况,由于弟子们的再三劝阻才没有成行。叶企孙对根据地造地雷的事放心不下,他马上让自己的实验员阎裕昌前往冀中。阎裕昌化名门本忠秘密进入冀中抗日根据地。
门本忠本是清华大学的一个勤杂工,叶企孙见他对科学有特殊兴趣,又聪明能干,破格提他为实验员,做自己的助手。由于多年的教学实验,门本忠对炸药有丰富的知识。门本忠一到根据地,就解决了炸药自爆问题,还设计出根据地特定条件下可以生产的电雷管电路。
这时,叶企孙先生又派学生从天津冲破日军封锁线运来电表、白金丝等必要物资。汪德熙、林风、张瑞清、熊大缜、葛庭燧等人,也经常装扮成传教士冒着生命危险穿越日本封锁线,进入北平、天津,为冀中军区购买雷管、无线电元器件等紧缺军用物资。叶企孙设法筹集款项购买急需的军用物资运往冀中,为当地抗日事业解了燃眉之急。
熊大缜等人还与开滦矿务公司副经理王崇植联系,弄到了大批制造炸药所需的化学原料、铜壳和铂丝以及控制电雷管的电动起爆器。又通过王崇植弄到无线电器材,请到技术人员,在天津英租界清华同学会内装配无线电台,然后设法运入冀中。化学系毕业生林风在天津租界一家工厂内偷偷制造黄色炸药(TNT),伪装成条状肥皂秘密运入冀中。
有了地雷,冀中军民如虎添翼。地道战、地雷战、伏击战等神奇的战法,打得日本军日夜不宁、心惊胆战、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阜平县五丈湾村民兵李勇爆炸组,利用地雷先后炸死炸伤日伪军362人,炸毁汽车25辆。天井关之战,一种专炸坦克的地雷把日军第八联队的装甲车炸毁,日军报纸写“八路军有反坦克地雷”,从此,不敢大摇大摆进入冀中了。日军的《华北驻屯军肃正作战指要》中用了相当的篇幅指导日军应付地雷战。美国著名记者哈里逊·福尔曼,起初对中国的抗日战争持悲观态度,当他看了冀中的地雷战后说:“围困日本人的一个常用方法,便是在据点附近安放成百上千个地雷。”“一个人有相当大的勇气,才能面对敌人可怕的现代化武器想出这些‘微不足道’的抵抗方法。”
可是,就在冀中地雷战开展得有声有色时,大祸降临到科学家们的头上了。
当时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1938年秋,国民政府河北省主席鹿钟麟下令要吕正操让出冀中,向冀东发展。这样的要求吕正操当然不能接受,国共两支抗日武装面临的是摩擦甚至火拼。熊大缜表示应该求同存异,一致对敌,避免摩擦。这引起了一些政治嗅觉灵敏者的严重关注。加上他多次化装到敌占区采购军火,更引起一些人的怀疑。
1939年1月,鹿钟麟派一个考察团到冀中。有个叫方平的团员到供给部。熊大缜见方平是读书人,使试着用英语与之交谈。方平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双方一下子交流顺畅起来,他们越聊越投机。供给部政委王文波在一旁听不懂,又气又恼,将这事当成特务嫌疑上报。
1939年春天,共产党在各个根据地都成立了锄奸部,发起了一个旨在清洗汉奸、特务的锄奸运动,冀中军区也成立了锄奸部。锄奸部不能不干活,不能没成绩,于是就瞄准了知识分子成堆的供给部,技研社是重点,熊大缜是头子。
于是,军区锄奸部工作人员轻而易举地、干净利落地一网打尽,抓捕了熊大缜、门本忠、张方、李广信、刘维、李猛、胡达佛等技研社全部技术员。接着又把供给部、炸药厂、印刷所、卫生部、医院、电台、银行、学校、报社、商店、教会等机关中平津来的所有知识分子通通抓了起来,总共有100多人。锄奸部搞出了一起轰动一时的大特务汉奸案。
这些“坏蛋”是二分区参谋长张珍从城里弄来的,张珍成为“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受审次数最多。
受刑最重的自然是“首恶”熊大缜。解放后,在北京市安全局档案室所存的熊大缜档案材料就有32卷,仅口供就有81页。主要罪名是“国民党特务”,主要罪证则是一封密信。密信是从天津送到冀中军区供给部的一批伪装成肥皂的TNT炸药夹带的。内容是:“你派来的人我们已经见了,你们需要的东西,已送了几批。急需的物资,最好在秋收之前,由河运较方便。”信尾署名是:“天津党政军联合办事处”,锄奸部认为这是国民党在天津的特务机关。白纸黑字,铁证如山。而后来的调查证明,事实上它却是一个国共合作的统战组织。当时是国共合作,即使是真的与国民党联系也是正当的,这个组织帮助八路军,为抗日根据地运送炸药。这样一封密信却被当成了罪证!
当过东北军将领的吕正操司令员也在锄奸人员的怀疑之中,司令员明知被抓的是一群满腔热血、舍身为国的爱国者,却无力营救。
冀中抗日根据地一下子抓了这么多知识分子,远在延安的党中央震惊了,党中央派彭真和许建国等人到冀中复审。复审最后的结论是:逼供不足为凭,锄奸扩大化应予纠正。除熊大缜尚需进一步审查外,其余人员全部释放。
1939年夏天,日军对冀中根据地发起了更为疯狂的大“扫荡”,军区主力转移。审讯时被拷打受伤的熊大缜无法跟上队伍。锄奸部一名负责押解犯人的战士喝道:“快走,磨蹭什么?想逃跑啊?”
自尊自爱的熊大缜说:“别那么凶,好不好!”
锄奸部战士说:“对你这种汉奸特务,还用得着客气!”
熊大缜说:“我是冀中军区供给部部长,你手里的枪和子弹就是我造的。我怎么是汉奸特务?”
两个人吵了起来。战士说:“就是汉奸特务!走,再不走,毙了你!”
一生坚持真理的熊大缜不肯,他就站住了。那个战士真的拉开枪栓,推上子弹,枪口黑洞洞地对上了供给部部长熊大缜的脑袋,勾上了扳机。
就在这一刹那,熊大缜说话了,他说:“造一粒子弹不容易,留着打鬼子吧!你要真的想弄死我,就用石头!”
这个人,真的放下了枪,真的举起了石头。
年仅26岁的清华才子熊大缜,造出无数让鬼子闻风丧胆的地雷的熊大缜,死在石头之下--最有价值的脑袋也没有硬过石头。
叶企孙老师最好的学生死了,几十年后,余下的学生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造出了、氢弹、人造卫星。
爆破专家门本忠也死了,死得也很惨,但他很愿意这样的死,因为没有熊大缜那样的遗恨。
患有严重肺结核的门本忠,穿农民的褂子,头上包着白手巾,一村一村地走,手把手地将拿锄头的庄稼汉们教成会造雷、会玩雷的地雷高手。在冀中根据地,大人孩子没有不认识地雷大王门本忠的。
1942年5月8日,河北省安平县武莫村突然被鬼子包围。鬼子将全村老百姓用刺刀圈在一起,逼问谁是八路军,谁是造地雷的门本忠。百姓将门本忠护在身后,就是一言不发。
鬼子拉出一个砍了头,又要拉一个。门本忠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说:“我是门本忠!不许再杀人!”
鬼子恨死了门本忠,用铁丝穿过他的锁骨,拖着在大街上转。科学家门本忠高喊口号,痛骂不绝。日寇用刀割他的舌头,最后又用小刀一刀一刀削下门本忠的肉。
壮士门本忠牺牲时46岁,留下艰难度日的老少六口。
纪念抗日战争胜利的时候,我们也应该给这些为民族解放战斗、牺牲的科技工作者献上鲜花;讲述地雷战的故事时,也应该讲一讲这些已经被遗忘的不拿枪的战士。
存活下来的冀中根据地科学家,后来成为祖国科学事业的栋梁。
熊大缜屈死时,他的导师叶企孙正在昆明西南联大,他知道的只是熊大缜被捕,便多方营救,还为此事专程到过重庆八路军办事处。他哪里晓得,学生熊大缜早已是石下冤鬼。解放后,叶企孙顶着被株连的危险继续多方呼吁,一直要求为熊大缜平反。虽然没有结果,但也并没有引雷劈身。
一声惊雷,“文化大革命”来了。先是吕正操受到审查,因为熊大缜是吕正操赏识的人,熊大缜特务案又被重新提出。“革命者”用了这样的推理:因为熊大缜是特务,而熊大缜是叶企孙的学生,所以叶企孙也是特务。因为熊大缜是特务,而叶企孙是熊大缜的导师,那么,叶企孙必是特务头子。
1967年6月,叶企孙被北大学生揪斗、关押、抄家。恨不得把一切献给科学、献给党、献给祖国的叶企孙成了特务,风声、雨声、雷电声,声声入耳,他精神崩溃了。这个中国物理学最优秀的导师,身形枯槁,面色憔悴,吟着谁也听不明白的歌,踯躅在首都街头。遇到熟悉的学生便说:“有钱吗?给我几个!”
1968年,叶企孙被正式逮捕下狱。关了一年多后,被放回北大,“敌我矛盾,人民内部处理”。叶企孙继续是特务,但也可以是人民。1977年1月13日,飒飒的风,冷冷的家,孤零零的叶企孙永远离开了他热爱的生活,他热爱的中国,他热爱的学生。
叶企孙一生未婚,视学生为子女。1986年,清华学生联名写信要求为叶企孙平反。1987年,叶企孙死后10年得到平反。1992年,海内外127位知名学者联名向清华大学呼吁为叶企孙建立铜像,1995年在清华大学校园,一代名师叶企孙的铜像立了起来,清华大学又有了叶企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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