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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 我与老左是三十年前的一中同学，他比我大三岁，我看他吃饭左手拿筷子就别扭,虽然我也是左手。他叫我小左，说我是老鸹落在猪身上了，我说你真谦虚。他马上说不对，是猪落老鸹上了。我俩很要好，是同学加朋友。我结婚的时候，他骑一辆破自行车给我送去了一个印着囍字的大镜子，上写“北比臼舅”，那个时代这属于珍贵的礼物了。 “老左”与“小左”开始只是在我俩之间互称，后来他“老左”的称谓在同学间叫响了。我那个“小左”，估计是因为小，没叫起来。不过我俩到现在见面还是老称谓。 老左是我儿子的任课老师，教高中地理。他打学生自然也用左手，据我儿子说，他打人的武器比较个别：握左拳突出中指第二节形成三角，相当于按摩捶的尖端，这武器俗称脑凿儿。老左刹那间把精致的脑凿儿组装完成后，再用右手将学生的头发分开，漏出头皮，然后开凿。一下一个疙瘩，同时还让你鼻子发酸。这时候老左会轻轻的问，服不服？说服了就再饶个轻的，回答稍晚，立马补个沉重的。遇到茗烟闹学堂那样的，老左会给他凿出满脑袋栗子来。在老左独门武器的震慑下，班里的纪律很好。毕业后，很多同学都怀念他，怀念他的脑凿儿沁人心脾，怀念他的对学生全心全意。在众多怀念他的人当中，就有我的儿子。 老家熟悉的朋友叫吃饭，正好儿子过来看我，就一起出了。饭店在儿子母校的旁边，三个人少，雅座不便，儿子向我提议说，叫刘老师来一起吃个饭吧。此提议正中下怀，儿子马上给老左打电话。老左打的几分钟就到了。亲切地招呼自不可免，之后把他推为上座。我发现坐在上座的老左比三个月前胖了一些，脸白且光好像透明，鼻子很红布满小点儿，像个草莓。酒倒上之后，他先指着自己鼻子声明：看见了吗看见了吗，一喝奏红，就一杯，一杯回去也得吃药。 我与老左已经三个多月不见了，上一次相见是在同学结婚的婚礼上，那天老左喝得比较尽兴，结果对已是处级领导的一位老同学表现出了大不敬，居然直呼其名。领导颇不高兴，老左见状，更不高兴。抓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不但指名而且道姓，指着那位同学说，老同学之间喝酒聚会，哪里来的鸡巴领导？你干喽。领导大人大量，粲然一笑，干了，老左很痛快。 儿子频频敬老师酒，老左很兴奋。话也多，好像对现在的教育方式教育理念教育改革有说不完话说，跟苏东坡一样一肚子不合时宜。我知道他落伍了。老左脸上那颗草莓喝成了淡紫，他喝多了。儿子给他付了打的钱，他从出租车费力地探出头来，伸左手晃了好几晃。 儿子送我回家。路上我给儿子说了件事情，发生在我和老左同学的高中时代，那时我们睡大通铺，一个屋子睡三十多人，我和老左睡邻居，晚上我和老左打闹，老左对我进行俯冲，我使了个兔子蹬鹰，把老左一下子从我头上蹬地上去了。我怕摔坏了他，急忙翻身看，可地上没人，一扭头却见老左在我脚下坏笑。那年老左二十岁，我十七岁。 路上，儿子问我对老师打学生怎么看。我说，打，必须打！ 之二 小谢的微信经常晒幸福，晒梯形的大块沙拉，晒四方的鸡蛋饼，晒马尔代夫海滩。最近她晒了个钢的琴，那是给她三岁的儿子买的。还晒了一段她儿子的视频，那孩子跟发烧一样两手一动一动的，她说那是跳舞。对小谢的教子理念，我们单位都很不以为然，但是小谢说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我明确表示反对，她让我讲讲为什么。我说那我就说说： 首先，这句话原本就是错误的，立论就不对，似是而非，害人不浅。因为那个所谓的起跑线是不存在的，起跑线上是没有输赢的。如果你说同年出生的人同一个年级好比就在同在一个起跑线上，那好，我做个比喻，比如同窝孵出来的一群鸡，集合在同一场院里，突然一声异响，结果是什么？鸡肯定不会朝一个方向跑而是四散奔逃。场院是起跑线，异响是发令枪，只有开始，没有终点。有的鸡跑得远，有的鸡跑得近，有的慌不择路，有的一下子上了树，也有的鸡吃惊后照样若无其事。这种情况下，你怎么确定他们谁输谁赢？哪个又在起跑线上就输呢。况且，假使真有输赢的话，宁可输在起跑线上，也不要输在中途，更不要输在终点。 其三 《金瓶梅词话》存有三四种，但没有一种可心的标点本。京东乍现一台湾版本，几天就消失了，我任机会流逝。好几百元，毕竟有点心疼，自己当下也没有重读的想法。事情过后，还是有点心里不甘，最后还是在当当买了下来。书分三卷，印刷精良，无任何删节，是梅节先生的四校本，有黄裳的注释。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版本。于是开始重读。 文友老万从去年就开了序跋公司，主要给人写序写跋，此营生以违心夸人为业，但去年出书人少，半年才写了一个序。那个写序的人天天清酒，态度十分诚恳，老万也就实话实说，交稿后，那人连连点头，出书的时候那人嫌夸的不到位，自己亲自夸，还署老万的名。老万的公司经营半年，生意荒凉。下半年开始通过高人指点，决定拓展业务，增加白事会项目，主攻墓志，兼顾赙仪挽幛对联路引之类。老万改变经营理念，从根本上杜绝实话实说，决心一门心思地说损话。无奈去年没死多少人，公司免费写了不少对联，可没有一家写墓志的。只给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写了个挽辞，四字一句，临出殡让生前好友的儿子读。老万超长发挥，动用了诗经汉赋大量资源，用的那词连他也看不懂，把潘金莲夸成了周姥姥。一阵喇叭声吹过，念辞人灵前站立，打开挽辞，念圣旨一样的架势，笨笨磕磕，好多字都忘了怎么念。本来说好念的时候老万在旁边提醒，可那会儿老万兀自跟唱戏的喝酒，把这茬给忘了。念圣旨的四顾无助，出了一脑袋汗，只能连蒙带猜。念完后纳头在地，嚎啕大骂。唢呐声起，细乐悠扬，人们都夸挽辞写得好，文笔硬，有文采，没文采能听一句都听不懂么？打这儿之后，老万的文名大长，买卖主动上门，还是以写挽辞为主。一个挽辞一顿酒外加300元。经营一年，年底算账，还是入不敷出，只收获了一肚子凉菜一肚子酒。老万的公司就像冬天树杈上破布，在风雪中招摇。尽管如此，公司的收获还是有的，最起码老万的名气确实传扬了出去，尤其重要的是，写序写跋乃至写墓志必须要说损话的理念已然牢牢地在老万的心里树立起来了。老万决心继续把公司办下去。 好机会终于来了。新年刚过，老万通过他好友老孟接了个大活，给抗日战争时期以出汉奸闻名的一个村子写村志，稿费张嘴就是两万五。 老万的村志写出来了，马上就要出版了，这当口我见了老万。我对老万说，给汉奸立传难啊。老万说哪来的汉奸，都是抗日英雄。老万隆重地说那村的书记是个文人，那天给他显摆藏书，压箱底的珍藏是一本盗版且删节的金瓶梅。老万嗤之以鼻，当时答应送他一套全本，顺便让我成全此事。我当即答应。答应归答应，但我迟迟不想出手。怕那书明珠暗投。直到前几天，精装六册万历影印本《金瓶梅词话》才送给老万，算是没有辜负朋友。 失去了一部书，好比掉了一颗牙，牙掉了必须镶牙，我才又买了这套台湾版的。失去了一套，又得到了一套，秦人天下楚人弓，算来我没得没失。 阅读古典文学，给人的感觉永远常读常新。金瓶梅是永恒的经典，词话本的原始更让人如饮醇醪，那是当年的老流氓能写得出来的么？ 其四 年前买了台湾世桦出版社的两部小开本经书，《妙法莲华经》、《地藏菩萨本愿经》。法国圣经纸印刷，封口刷金，外有护套，无比精致。这个版本的书还有一部《楞严经》令人神往，但标价近百，较贵，加上我有很多种楞严经的版本，也就没有购买。 元旦，一友人慨然相赠，让我欣喜非常。2015年，就从这部精美至极的《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开始了。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5-1-28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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