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池阳隐士 于 2015-5-16 18:10 编辑
怀念母亲 时常想念母亲,五十多年来从未停息。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一想起母亲曾经给予我的短暂的母爱,心中就会溢出难忘的幸福,尽管已经过去五十多年的漫漫时光,但母亲的音容笑貌还时常出现在我的梦境里。越是年老,怀念之情就逾加地浓烈。 母亲姓包,是观前祠堂包家的。曾听母亲说:“过了齐山埂,一包二杜” , 包姓是个大家族。母亲娘家就在观前农村,离城不远。父亲是经商的,在老街做小百货生意,经常乘小轮到芜湖、南京等地进一些脸盆、毛巾、纽扣、棉线等小百货回来零售。日子过得还算丰衣足食。后来乡下老外婆也来到城里,和我们住在一起,一大家人其乐融融,每次吃饭,母亲把饭菜烧好摆上桌子,等着父亲回来,父亲没有回来是不允许我们动筷子的。父亲回来后和我们几个孩子好亲热,饭桌上不时地夹菜给我们,那时我们的日子的确过得很快乐。 不久,不幸的命运毫不留情的眷顾了我的父亲。在商店公私合营时,他因莫须有的罪名蒙冤入狱,(我们全家人都知道父亲是清白的,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得到平反昭雪。)父亲很早就有肺结核病,在狱中病情加重,获得保外就医回到家中,又逢三年自然灾害闹饥荒,父亲因饥饿又患上了浮肿病,真是雪上加霜,祸不单行。从此一病不起,死在老街的浮肿病救治所里。五十岁就离开了我们。这个从天而降的巨变,把全家生活的重担都压在母亲的身上,从此,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支撑着这个上有老下有小,风雨飘摇的家。 艰难的日子里,母亲靠给人家洗衣服倒马桶,每月能挣三元钱的工钱,买点财米油盐维持生活。有一次身体虚弱的母亲拎着马桶从楼梯上下来,一脚没站稳摔了下来,扭伤了脚,因为把地弄脏了,被那家人狠狠骂了一顿,给辞退了。就连这么微薄的三元钱也没有了,家里的生活更加没有着落。 母亲听人说,给住院的病人排队买糖可挣点小钱,那时食糖挺紧张,住院的病人想增加营养,又难买到,只好找人排队替他买,不论大人小孩见人一斤,每斤可赚一毛钱。每天母亲带着我们,天一黑就睡在老街供销社门口青石板铺砌的走廊上。因为怕去晚了,排在后面买不到。多少个寒夜,我们和母亲绻缩在破棉絮里,恐惧的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只有几颗寒星眨着眼在看着我们,母亲一夜都不曾合眼地照顾着我们。天明店铺开门,我们一家总是最先买到白糖,这样熬夜挨冷受冻,几个人一晚上能挣到五毛钱,一天的米钱有了着落。那时帮别人买了许多糖,自己家却从没有买过一两糖。 为了生活,母亲卖光家里所有的家具,条台、木箱、梳妆台。连挂在墙上的四块仕女图条屏也送到旧货店。最后把她结婚时置办的一张雕花木床也卖给上清溪张家冲的一位农户,换了一担米。家里已经一无所有,家徒四壁,惟一留下的一张方桌,没柴烧的时候,抽屉还被烧锅了。睡觉没有床,就用破木板档在旧竹床上铺上稻草旧棉絮,老街里贫苦人家很多,但没有哪家能和我家相比,真是穷得苦不堪言。 每逢春天,我们家的日子就有了起色。城外湖滨湿地,到处长满野菜,马兰、木心菜、芦蒿随处可见。有了野菜我们不会挨饿了。母亲领着我们走遍田头地角,经常到兴济桥下的东湖滩里打芦蒿,我看见母亲孱弱的身躯艰难地行走在古桥上,一缕过早变白的头发飘散在额前。为了填饱肚子,每天都打很多芦蒿回家,芦蒿遍身是宝,叶子可以掺到米粉里做粑,弥补了粮食的不足。梗子可以当菜,炒熟的芦蒿飘荡着浓浓的清香,就着芦蒿叶子粑吃着炒芦蒿,细细品尝着妈妈的味道,在苦涩里咀嚼着甘甜。即便这样困难日子,也让母亲那双灵巧的手打理得有滋有味。至今难忘母亲做的蒿子粑的味道。 住在街上烧柴要钱买,我们没钱买,就上齐山砍芭茅草,挖树桩兜。整个冬天锅灶里烧着齐山上的柴禾,红彤彤的火焰映红了厨房,温暖着寒冷的家。我常想起唐朝诗人杜荀鹤写的古诗《山中寡妇》里那两句,“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写得好贴切,的确是我家那时的境况。是齐山、清溪河、东南湖的馈赠和恩赐,还有母亲的辛劳伴随我们走过了那些艰难岁月。 六四年,积劳成疾的母亲患上了隔食病(就是食道癌)。这个家里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哪还有钱医治,最后严重到不能吃东西,喝口水都会吐。母亲瘦得皮包骨头,不久带着满心的苦痛和对儿女的依依不舍离开了我们。当时我号啕大哭,叩问苍天为何如此残忍地对待我的母亲,让她受尽了人间苦难,最后还要夺去她的生命,真的让我痛彻心扉。 梦里依稀慈母泪,在五十年思母的梦境里,我似乎常常感觉到母亲的温热的泪珠滴落在脸上。这是我对她永久的思念!在心灵里永不消逝。愿母亲,安息在广袤的天地间,永远活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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