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戈戈 于 2015-10-29 17:42 编辑
菊花是我最早喜欢的花卉之一。 彼时,并不懂菊与梅、兰、竹合称“花中四君子”的清韵,也不知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悠然,更不用说屈原“夕餐秋菊之落英”的高洁了。只这花卉在农家极常见,无须刻意侍弄,随意扦插入土,都能蓬勃,或沿篱笆攀援,或独立成骄矜,花型、花色又是少见的繁华,季节的寥落便少了几许清冷,自不免令我青睐有加。我到底还是功利的,就连对花卉的喜欢,也希望她尽可能面面俱到。 秋天的黄昏,我喜欢搬个小凳,坐在院子里,抱本书闲闲翻看。间或抬起头,远处的青山、白云,便悠然入眼,而菊花,就在身畔绽放,满院的润香。再后来,读到陶渊明 “悠然见南山”之句,似觉“于我心有戚戚焉”,闲适和惬意隔世离空而来,便连这位诗人也不觉喜欢了。 菊花,别名黄花、金英等,多年生菊科草本植物,花瓣呈舌状或筒状。人工栽培的,多为直立分枝,株高20cm到1、2米不等。单叶互生,卵圆或长圆形,边缘有缺刻和锯齿。头状花序顶生或腋生,一朵或数朵簇生。几乎囊括了全部色彩。花序大小和形状也有差异,可谓:式样繁多,品种复杂。 我总疑心古代的菊花,该是以黄色为主的,而这,恰好也是我最偏爱的色泽。例如:黄巢的“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例如:苏轼的“相逢不用忙归去,明日黄花蝶也愁”;例如:白居易的“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例如:刘禹锡的“家家菊尽黄,梁园独如霜”…… 古人遗留下的诸多讯息,似乎都在告诉我们,菊的品种,曾以黄色为主,这样看来,菊花别名“黄花”、“金英”,也就在情理之中。虽然有妄自揣测的成分,也并非全无道理。那时候,还不懂栽培技术,大约能养的,都是自然生长的,故而,花色便以黄色为主,白色为辅,杂色更次了。以此类推来说,想来花型也很单一吧? 现代培育的各种花色品种,早已打破“黄花”一统天下的格局,自然不免令人唏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就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历史的舞台,始终若赵翼断言:“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他们常说:人淡如菊。殊不知,就连菊花,也可挥着旌旗,呐喊一声: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大型菊展我看过几次,具体时间忘却了,场面却经年犹在:品种多,难以计数;花色广,无可替代。不单花序、花型不同,就连花瓣也迥异,再加上造型菊,更是层出不穷。回想起来,我参观的众多花卉展里,菊展该最配“琳琅满目”这词。从藤蔓造型,到花卉曼妙,奇容异色,美不胜数: 从色泽而言,我偏爱“高山雪”,类似于牡丹的“玉重楼”,球型花卉上部,再衍生一簇,若雪卧山巅,煞是好看。白色的花瓣,微微泛着青色,脆嫩得如婴孩肌肤,能触到纤细的血管,偏娇俏挺立,教人对“高山”敬仰之余,更痴恋顶部衍生的那丛“雪”。 从花型而言,我喜欢“龙爪菊”,参差的畸瓣,随意卷曲,不拘一格,彰显着特立独行的个性。那种似是而非的随心所欲、自由散漫,像刚从传统的禁锢里奔逃而出,惬意挥洒成某种桀骜、叛逆和洒脱,让人凭空生出许多想往。 从奇巧而言,我惊诧“绿衣红裳”,花瓣内侧呈现紫红,外侧却是淡青色,四川乡下常说,红配绿,臊得哭,两种色泽的诡异组合,至阴至阳、至刚至柔,却显得如此和谐,仿若一朵红梅在雪地里绽放,全无突兀之感,倒平添了许多情趣。 偶尔,我会站在秋风里,看背阴处一株野菊,在贫瘠和黯淡里绽放,纤细的脖子支撑着苍白的花容,将岁月的沁凉烘托得淋漓尽致。我就想:她们也会寂寞吗?会觉得毫无希望吗?可她们又分明生长着,在不为人知处,开出几朵花来。多数时候,我静默微笑,想陪一朵花,淡在荣辱之外,淡在名利之外,淡在诱惑之外。 他们说:物由心生。屈原的“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陶渊明“怀以贞秀枝,卓为霜下杰”、“三径就荒,松菊犹存”等,无不以托物言志的手法,表达诗人洁身自好、不与恶浊官场同流合污的志趣。事实上,我对菊花的喜爱,也脱离不了主观的范畴,好在菊们不会怪我的曲解或误解,她们依旧在孤傲和清高里,洞察世事,击破纷扰。 菊花当然不仅有观赏价值,它还药食兼优,有很好的保健功效。菊花酒、菊花粥、菊花茶、菊花糕、菊花羹等,都是入得口的,能达到清凉去火、清心明目的功效。至于菊花膏、菊花枕、菊花护膝,自然又各有其用途。不过,迄今为止的数千品种中,也不是都能乱派用场,入药的主要是白菊、黄菊和野菊等。 据说,开封人用菊花包饺子,滋味清香爽口。我是很难想像了,平常日子里,顶多用菊花泡茶。有时候,是我母亲烘制、晾晒而成,也有从市场买来的。我喜欢看菊花们,安静在水里,以另一种意义,绽放,并持续绽放。花枕母亲也做过的,是不是菊花枕,我还真就忘记了,隔世离空,我能想起来的,确也像菊的芬芳。彼时,小院里很多菊花,邻居家也多,足够做枕头用了吧? 前些天回娘家,母亲塞了个小塑料袋给我,是黑乎乎、皱巴巴的果实样玩意儿。她说:是八一果,炖猪蹄化包块的,上次不是说,你腹部可能有么?“八一果”——是这几个字吗?母亲心里有很多空间,但凡对女儿有益的,她都能囊括得进去。体检时,医生的含糊其辞,我都快忘光了,殊不知随口的闲聊,母亲却听了进去。她和姨母去山里采摘,再慢慢晾晒,所注入的心血,又岂是我能衡量的? 我知道,我必须健康、快乐活着,活在菊的清浅和繁华里,这是母亲的心愿,也是我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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